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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68-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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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正在找油壶的主人,找到了主人也就找到了凶手。不过那种东西哪家都有,就是那种有提手有嘴的陶壶嘛!我们哪家没有呢?装水酒、装烧酒、装油、装醋,都用这个!这壶看样子不好找。还有啊,公安局的人从下坎的地方找到了一只玉娇的鞋,就是那种塑料底黑平绒的北京布鞋,看样子她逃走了。这火是不是她放的?谁也搞不清。就是公安局的人也不一定讲得明白。他们现在在找玉娇。”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我的1968》 第四部分(7)
这是老泉叙述的下半段。当我们能够一字不拉的背诵这段话时,公安局的人已经挨家挨户查问过油壶的事儿了。那几天,我和小文经常做恶梦,有几次半夜我“霍”地坐起来,怔怔地盯着黑暗的墙角。我似乎看见福祥在得意地笑,脚下是几大块“木炭”一样的丑物。
  “啊……!啊……!”
  我拼命地喊叫,可嗓子却像被软木盖给塞住了,用了那么大力气吼出来的声音被憋回肚。我喘不过气来,手脚乱蹬,不一会儿把妈妈给踹醒了。
  “哎哟,你这个妹仔,歇眼的架式就像一把大马刀,横来竖去不讲,现在还坐起来发蛮,快歇快歇!”
  妈妈那些天累坏了,不单单是生产队里的事,家中也有许多事要她做。担水、劈柴、做饭、洗衣、喂猪、养鸡、浇菜,还有缝补衣裤,再加上她有那么多材料要写,妈妈疲惫极了,人黑瘦了许多,夜脑盖挨到头锤就响起了轻轻的呼噜,所以妈妈不知道我已经在黑暗中坐了蛮久。当她抱着我并轻轻拍着我的背时,我不由得抽泣起来。
  “妈妈,我想奶奶!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我多想把福祥那天来家里的事说给妈妈听啊!可现在死了那么多人,阿林和夏发几乎每天都到家里来要我和小文发咒誓守密,我哭了一会,最后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
  当然,这也是我的心里话。我的确在想奶奶。因为奶奶又被大队民兵抓去了。一同抓去的还有梅老伯。虽说我那时候小,但我已明白奶奶是地主,而地主理所当然是要做坏事的,那阵子广播上经常讲哪里哪里的地主搞了变天帐,奶奶一直很害怕。她原先是认识字的,可后来她见到纸笔都怕,更莫说写字了。她怕人家说她搞变天帐。可是,她最后还是被抓去了,原因是出了李广林家的灭门惨案。听讲全公社的地富反坏右全关在大队的礼堂里。公安局在查凶手。我曾在那个礼堂里看过《新闻简报》,里边又高又大,跟妈妈以前在县城时演戏的礼堂差不多。妈妈说那些地富反坏右在礼堂里受饿挨打,奶奶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我怎么能不想她呢?
  “妹,莫咯多心。大人的事你莫记挂。快歇,明朝还要带弟弟去割猪草,晓得啵?”
  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很清醒。她似乎憋了一口浊气,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哄我入睡,一边将气从鼻子里缓缓地舒出来,听上去好像有一只单车轮胎在漏气,但这声音是如此均匀、温馨,我那颗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慢慢放了回去,紧接着睡意袭上来,我又沉入了梦乡。
  那一夜我不断地梦见那只油壶,梦见它躲在我家的南瓜架下偷偷地长大,开始只是一个南瓜那么大,到后来却长得像礼堂那么大,油壶肚子上还开了扇巨大的门,我看见奶奶、梅老伯全关在门里边。我拼命地朝那扇门跑去,可门却像天上的月儿似的,你走它也走,怎么也追不上。奶奶的脸渐渐不见了,然后我发现福祥抱着表姑站在油壶盖子上。那油壶这时已经高耸入云,可奇怪的是,隔着云彩我却能清晰地看见福祥星星般的眼睛,还有表姑出嫁时的花衣裳。那上面的花朵在日光下鲜艳欲滴,表姑的脸也有红似白的,就像盛夏时刚摘下的水蜜桃,娇嫩得捏一下就出水。
  忽然,福祥和表姑鸟儿般从油壶顶上飘落下来。他们直直地往我头顶上砸,我张着双手要去接他们,可他们落到柿子树杪上时却突然云一般往远山飞去。我哭着喊着去追,耳旁掠过一阵阵嗡嗡的话语,眼睛被越来越皓的亮光晃得乱冒金星,倏地,我醒了过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的1968》 第四部分(8)
这时的夜应该很沉了,我正对着的那扇木窗透出一方墨蓝的天空,上面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像是妈妈打瞌睡时的眼睛。墙根和屋外的菜园子里,不知名的小虫在唧啾。山背的树林中,偶尔也有夜鸟的咕哝声传来,还好,猫头雕这会子没叫,它的叫声最难听了,“呜…啊”“呜……哇”的,像是一个丢弃在山窝里的小毛头,夜半听得人汗毛倒竖。我愣怔了一会儿,忽然想撒尿。我溜下高高的床托,脚还没触到地,人就彻底清醒了。
  妈妈不在床上!
  我急得正要喊,这时却发现有一缕光线从半掩的房门那儿透进来,看上去好像晾晒在太阳下的一束新麻,而这“新麻”的一头还穿过蚊帐落在我的枕头上,莫非我刚才在梦中看见的就是这亮光?
  妈妈可能去粪寮了,她很爱干净,从来不在屋里屙夜屎,不过以往她都会叫我起来作伴,这次怎么一个人去了呢?胆子也够大的。
  “……你,别这样,真的,再不停手我就喊了!”
  忽然间,妈妈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我脑瓜里掠过一个令人兴奋的想法:是奶奶还是爸爸回来了?最好是爸爸回来了,他应该会给我们带一些礼物的。马上要过八月半了,起码会带几个阿林家那样的月糕饼来香我和小文的嘴吧?嘿,真的是爸爸回来了耶!听,有一个男人在隔壁讲话呢!
  我蹑手蹑脚地出门,眼睛一下子被大板楼梯旁边伸出的那枝火吊给晃住了。男人还在说话,好像是在厨房,但我的高兴劲已经被一种隐隐的疑惧代替:说话的男人绝对不是爸爸。爸爸的声音低沉饱满,听在耳朵里很舒服,而这人的嗓子尖而高,好像一块边缘没削干净的木片,毛刺刺的扎人。
  “……杨雪姬,你做什么俏?你们唱戏的戏子有几个好?别在我面前装正经了。说句老土的话,我搞你跟你老公搞你哪有好大区别?……起码你婆婆马上可以放出来,以后的运动我也关照你,让她少挨点打,还有你老公,他不是关在柴湾林场么?那儿的场长我认识。我能让他调回大队的香菇场,离你屋下只有十几里路,夫妻团圆全家团聚,还不好么?……”
  说话间就响起了妈妈的小声怒骂和挣扎声,接着是板凳摔倒的乒乓声。我也顾不得偷听,口里喊着“妈妈”,这边从巷子门后抽了根平日预备好的木棍,噼噼啪啪地冲了进去。
  厨房里,妈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扭打。妈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被男人捉住,另一只手拿着涮锅用的竹筒扫,拼命地要敲男人的头,可男人个子比妈高出一大截,妈不但打不着他,那男人还将他的臭嘴贴到妈妈白晰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在妈胸前乱摸。我的出现显然让他吃了一惊,就在他抬眼看我时,妈一扭身从他的魔爪中逃脱,苍白着脸跳到了我这边。我手上的木棍准确无误地敲在了男人头上,气得他冲着我瞪眼睛:
  “小鬼头,你找死啊!”
  “你是流氓,不许你动我妈妈!”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扯着嗓子喊起来。夜是那样的寂静,我的声音在不知何时刮起的山风中打着旋,男人的脸“唰”地变了色。妈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男人走过来,一股浓烈的狐臭薰得我险些想呕,这时我已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带队搜查的公社革委会刘副主任,阿林说他的外号叫着下流主任,看样子当真是个坏蛋。我恨恨地瞪着他,下流主任同样瞪着我,脸色铁青。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我的1968》 第四部分(9)
“好,杨雪姬,你养了个好女儿,像你一样好。我看有你的好日子过。”
  他从我们面前走过时,我感觉到妈的身体在颤抖,断线珠子般落下的眼泪打在我逢松的乱发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顺便告诉你,你写的那些材料已经转到了我手里。本来嘛,像你这种情况可以回到房产公司去,也可以保住全家人的商品粮,不过我看你改造得还不够,估计又要推迟几年啰。”
  下流主任走到门边停住了,看着妈妈。他显然在等妈一句话,所以脸上才会有那种期盼的神色。我捏了捏妈妈的手,提醒她千万别上这狗人的当。妈也捏了捏我的手,然后冷冷地道:
  “谢谢你,刘主任,我们再等几年也不迟。党的政策摆在这儿,不是哪一个人说不落实就可以不落实的,我不怕!”
  妈妈的声音低沉有力,它们像巴掌似的打在了下流主任的脸上,他的脸蓦地黑得发蓝,两只狗卵子一样的眼珠掠过明显的恼怒,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喉咙里却响起了嘎嘎的笑声。
  “好,好!你杨雪姬见过大蛇屙屎,懂政策,什么也难不倒你,那你就等着瞧,我看哪”
  他瞥了一眼已经快要哭的我,恶狠狠地道:
  “你这个女儿只有一辈子在这儿搞泥卵,嫁给打石佬人家还要挑挑捡捡呢!什么了不起,地主婆!”
  下流主任说罢扬长而去。我抬眼看着妈妈,发现她眼中的泪像旺火灸烤下锅底里的那点残水,已化成蒸汽袅袅散发,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出奇,比天上的星宿还要亮。
  “……我敢打一百个赌,那火就是福祥放的。”
  “我想也是。”
  ……
  又是一个白天,阿林、夏发和我三个人坐在苗竹窝的一块空地上,忧心忡忡地谈论着那件至今余波未消的大事。天哪天,死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广林的小鬼,还有表姑下落不明,这样的事在龙女村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所以尽管挨家挨户都要搜查,每个人都得回答问题,有一次工作队甚至把全村人叫到晒谷场上,让大家辩认下流主任手中那只已经有点破损的陶壶,还说只要说出了这是谁家的东西,提供消息的人可以从工作队领到十元钱。十元钱在那时无疑是个大诱惑,那一刻,站在队伍外围看热闹的我、阿林、夏发脸上变了色。还好那天小文发烧,正躺在家里的竹床上睡觉,不然他只怕要被晒场周围那些民兵手中的钢枪吓出尿水。
  “不要怕,我家那壶没哪个看过,是放在屋角里不要的。我那天装油时才找出来的。我娘和我爸也不知道。他们俩是糊涂蛋,经常不认得自家的鸭嬷鸡婆。我爹一有空就坐在屋里写什么剧本,我娘呢,她倒很会摆动作,摆得很好看。”
  这话阿林在晒场那儿可不敢说,现在坐在苗竹窝里,四周都是密森森的竹林,竹荫遮天蔽日,连空气都是绿的,但竹林里却难藏住人,我们六只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突然间觉得那些一根根壁立直的竹子真可爱,要是它们将叶子长在根部或是半中间,人们可以藏起来,我们可不敢这么说话,现在没事,我们放心地说着秘密,感觉自己好像电影里的八路军。
  “我就怕小文瞎讲。”
  阿林瘦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这会儿大得像牛眼。
  “我用毛虫吓了他,还告诉他楼梯下面埋着死佬,他应该不会讲。”
  我维护着小文,因为夏发已经说过要拿死蛇放在小文脖子上,那我可不情愿,我宁可用自己的方法来封他的口。

《我的1968》 第四部分(10)
“福祥没死,玉娇也没找到,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回浙江去了?”
  夏发忽然望着竹梢问道。
  “那样最好,福祥是个好人,玉娇也好可怜。我们求菩萨保佑他们不要被抓住吧?”
  阿林说着跪了下去。夏发挠着圆乎乎的脑袋奇怪极了:“在这儿拜?菩萨又不在这里,他哪儿看得见啊?”
  “嘘,可不敢这么说。我奶讲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每时每刻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快跪下吧!”
  他这么一说,我和夏发赶紧跪了下去。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先瞄了会儿彼此的头顶,然后才学着阿林的样,深深拜了下去。当我的额头触到地上潮乎乎的落叶,嗅到那股略含土腥的芬芳时,眼泪倏地涌了上来。
  真的,我好想表姑。想到表姑和福祥有可能埋在不知何处的土里,我又觉得脚下的泥土有些邪气了。
  “我们许个愿吧!这样合着手,眼睛闭上,在心里默默地求菩萨保佑。”
  阿林的奶奶是全村有名的居士,她一年三百六十天吃长斋,从不杀生,这一点和春秀婶婶一样。阿林和奶奶感情很好,他奶奶常带着他翻过牛头寨到邻县的安息镇庙里求神拜佛。那个庙我去年跟奶奶去过,小小的,贝壳似的紧紧攀附在陡峭的石山上。椒红的墙、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檐和柱子,还有金色的佛像,佛堂里幕布般垂挂着的幔障,缭绕如云的香烟、宏亮而又忧伤的钟声、蛙鸣般的木鱼声,还有那两个齿落步摇的老和尚呻吟般的念经声,这一切都使我对庙堂有了一种夹杂着恐惧的崇拜,安息镇的小庙也因此画一般铭刻在我脑海里。可惜那座庙上半年给红卫兵们拆了大半,不过听讲佛像还保留了,因为拆庙的当日有红卫兵摔断了脖子,当地的老表拿家伙和红卫兵干仗,红卫兵只好抬着伤员撤走。阿林奶奶听到拆庙的消息后哭肿了眼睛,从那日起,他奶奶就天天在家里烧香念经,所以阿林懂得许多这方面的事。
  “许什么愿呢?可以随便许吗?”
  夏发从没去过庙里,不懂规矩,阿林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我们耳边蓦地响起了几道清脆巨大的响声,这声音那么锐利,猛然间炸开,浓浓的竹荫网似的被撕了一道裂口,白灼灼的阳光泼下来,染得我们浑身发白。
  “是枪声!”
  “是杨梅坑那边传来的。”
  阿林和夏发箭一般地从竹隙中射了出去。
  当我趔趄地跑出苗竹窝时,我看见全村老小都往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我在人群中看见了妈妈和梅姨,她们的黑发扬着,衣襟飘起来,看上去像是电影中的一个慢镜头,美丽而不真实。
  杨梅坑深处那座废弃的炭窑门口,这会子如同墟日一般热闹。人们涌动着,仿佛一圈圈满是淤泥的波浪。我和小文、夏发在阿林的带领下爬上了炭窑旁的一棵板粟树,板粟树的枝桠斜着伸出去,正好伸在窑门口上方,像是一根打歪了的鹅颈。我们坐在这鹅颈上,恐惧地注视着脚下那两具尸体。
  没错,那儿躺着的的确是表姑玉娇和福祥。表姑仍旧穿着出嫁时的那件红花衣裳,不过这衣裳如今已经污浊不堪了,这污浊一半来自于她那已经干涸的血渍,一半来自于地下的炭屑。她死之前肯定爬了很长一段路,身后的泥地上留下了一条已经发黑的血带。她爬呀爬,手指都磨破了皮,这可以从她那只无力地搭在福祥胸前的那只手上看出。当她终于爬到福祥身边时,那游丝般的气息终于断了,她的头沉沉地抵在福祥的腋下,乌黑的长发花环一般环绕在福祥那张被子弹打得灿山楂似的脸边,远看又有些像水蛇。

《我的1968》 第四部分(11)
“阿林,我好怕!”
  我紧紧攥住阿林的手,哽咽着道。阿林吐了两口唾沫,粗壮的手和我的一样冰凉。
  “不要怕,表姑是我们的熟人,她不会害我们的。”
  阿林无疑在安慰自己,因为我明显地感到他在颤抖。夏发和小文坐在另一根枝桠上,从那个方向估计看不太清,所以他们俩还在那儿争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小文似乎在奇怪福祥的脸怎么变成那样子,夏发便想当然地给他解释。
  “枪打的。子弹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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