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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68-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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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发在家中肯定没吃饱;三下两把的,那碗酸菜竟让他吃了个底朝天。
  阿林“咦”了一声,说大家都讲空投的降落伞里除了传单、饼干以外,还有钱和手枪。夏发怔了怔,忽然掩脸揩了揩眼睛,再抬头时,他的眼睛有些微红。他瓮声告诉我们,前不久家里引火时烧的是粉红色的传单,但他不识字,不晓得上面写的是什么,他担心父母会被抓起来。虽说钱和枪他真的没看见,可问题是他们家最近确实生活变好了不少,这几墟居然每次都买了肉。

《我的1968》 第四部分(3)
“他们说台湾空投的假钱没人认得出来。”
  阿林这样分析了后,觉得夏发家可能是用了那样的假钱,不料一句话却惹毛了夏发,两人竟在灶下扭打起来。小文高兴坏了,在那儿拍巴掌念顺口溜:卵头宝,打跤了,一个哭,一个笑,下巴长个猪尿泡!我劝架不住,便打开半扇子门让他们到外头去打。
  “等下打落了碗筷我妈归来要你们赔的。”
  我这样一讲,他俩真当正听话,齐齐地住了手,“嗖”地窜到巷子里去了。
  突然间,他俩又齐齐跳回了屋内,满是汗渍、泥沙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你家巷子里面躲了个人!”
  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我和小文还来不及惊叫,阿林他们也尚未来得及关门,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闪了进来。
  “阿林,夏发,天紫,是我!”
  当眼面前这个头发胡子半尺长,衣衫筋筋吊吊的野人小声地喊出我们的名字时,我们的眼睛只怕瞪得有鸡蛋那么大了。可还没等我们表达出自己的惊讶,他便树桩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是福祥!
  “他昏过去了。可能是饿昏的。快,去舀勺冷水来。”
  阿林先是用烧火的柴草垫高福祥的头,接着把夏发取来的冷水用手鞠着往他头上、脸上泼去。不一会儿,福祥醒了。他看上去病得很重,嘴唇发白脱皮,削瘦的两颊却红得像桂仙的头发。那双以前笑起来弯月一般的眼睛陷在高高的眉骨和颧骨之间,仿佛两块不小心滑落的凉水屑,黑亮而呆滞。
  “玉娇出嫁了,玉娇出嫁了!”
  福祥一双眼睛失神地瞪着屋顶,口里喃喃地反复讲着这句话。
  看着他,我们几个都很兴奋。怎么说呢,福祥气息奄奄地躺在这儿,他的生死几乎悬在我们的一念之间。尽管那时还小,却也知道这是一种责任,而且是种危险的责任。我们默默地分头行动,就连小文也听从阿林的吩咐,乖乖地将灶前的燥路箕扒散盖到已经被我们拖到饭堂去的福祥身上。我们家的灶间很浅,别人从门口过一眼就能看见福祥的,所以我们把饭堂的门关上了。小文本来也要跟着出来的,这时福祥醒了,并从破烂的口袋里掏出几枚野果。小文看着香喷喷的鲜艳果实,胆子猛然间大了起来。当我抱着一个南瓜回来时,看见小文正在和福祥聊天。
  “你不要怕,要是有人来了我会用雕石仔打他们的。”
  小文从裤兜里掏出树丫做的弹弓,安慰着福祥,样子很可爱。
  “天紫,你表姑好吗?她伤心不伤心?”
  福祥拉着我的手不放。这时我闻到他身上的臭气,还有,他的手烫得跟火碳一样,吓得我立马叫了起来。
  “哎呀福祥,你在发烧。阿林,他病得好重。你的汤做好了没有?我怕他又要昏过去了。”
  “别急,马上就好。”
  说话间阿林过来了,可他端来的是什么汤呀?一片红红的南瓜糊里头窝着几只毛绒绒的东西,仔细一看,才知那是快要出壳的小鸡,原来阿林把我家母鸡孵小鸡的鸡蛋给拿来做汤了,这种汤怎么吃得下去呢?我差点要呕出来。可饿坏了的福祥却唏溜唏溜地喝得很欢。
  “多谢,多谢。”
  喝完汤后,福祥摸了摸我和阿林的头,说话的声音宏亮了一些。这时夏发一身汗水地走了回来,溅了好几块泥巴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光芒。
  “看,捡了这么多的鸭蛋,不过这不是我家鸭子下的,是金娇家的,不拿白不拿,谁让他们今天不请我们去食昼呢?小气鬼!”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的1968》 第四部分(4)
夏发从裤袋里掏出了六个鸭蛋,小文有些馋了:“姐,我要吃煮的秤砣蛋!”
  “不行,这蛋得煮了让福祥带上。”
  阿林和夏发异口同声地道。
  “你是不是要去找我表姑?”
  我看着福祥,发现吃过南瓜汤的他渐渐又有了我们熟悉的神色,他的眼珠转过来,怔怔地盯着墙角的一个蜘蛛网发了会儿呆,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道:
  “天紫,你们几个能不能帮我找几样东西?”
  我看看阿林和夏发,见他们都点了点头,也忙跟着点头。
  “帮我找一盒火引、几块松光、一捆麻绳,还要一壶茶油。”
  “你是不是要自己煮饭吃?”
  阿林问道。
  “是的。我想回浙江老家去。不过身子坏了,我可能要在山上躲到初秋,等身子好些我再回去。”
  “那你不找我表姑了?听讲我表姑怀了肚,她是不是要生崽崽了?”
  小文的话给整个饭厅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寂静。大家的神色倏忽间变得严肃而悲哀。小文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开始掩饰性地用手拍着嘴巴,发出“哇哇”的声音。我们紧张地看着福祥,生怕他会突然哭起来,可他却像没有听见小文的话,认真地拍了拍阿林的头:
  “我要的东西能不能帮我弄到?”
  阿林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点头:“能。你今天就要?”
  “现在就要。”福祥的声音和表情倏地尖锐起来。
  “茶油还是猪膏油?”
  “茶油。”
  “那,你在这里等一等。”
  阿林说着挠了挠头,拉着夏发闪身出门去了。
  “阿林真是个好卵鬼,你们也是。我,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福祥说这话时不知想起了什么,总之他那干燥、微红的眼睛里浮出一层泪花,一束阳光从瓦隙中漏下,蛛网般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的泪花于是便有了金色的投影,看上去悲哀而神秘。更为奇怪的是,他原本就上翘的嘴角弯曲得更厉害了,等那唇线看上去像七渡水桥上的飞檐时,他洁白的牙齿也就露出来了——福祥居然在笑!
  “你笑什么?”
  我和小文的手倏地握在了一起。尽管他确实是福祥,而且确实在笑,可我们俩却同时感到了一丝寒意。福祥的笑容倏地僵了,不一会儿,他的嘴角恢复到正常状态,有些灰黑的唇抿得紧紧的,眼中的神情表明他已经远离了刚才那短暂的欢愉,变得沉郁、绝望。
  “我在想从前。你表姑她每次吃了炒豆子都会放好响的屁,那声音就像我吹的叶哨。”
  福祥幽幽地道。
  “那,你归浙江了还会回来看表姑吗?我妈和梅姨说她想死。对了,那天我们玩抓坏蛋时还看见她投河了,出嫁时她又上吊了呢,脖子有一圈绳子勒的印子。”
  我边说边专注地盯着福祥,我想看他有没有眼涕出来。可福祥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长长的吁口气,像个生了病的老婆婆似的缓缓躺到了那层路箕上。我忽然有些讨厌他。妈妈和梅姨都说表姑是为福祥投河上吊的,可他听了却不哭,这是不是没有良心?
  我不理福祥了,开始煮鸡蛋、洗碗筷,并烧了锅热水。我想福祥这么脏应该洗一洗,可任我怎么喊,他都跟死了似的不应声不动弹,气得我洗碗筷时弄得乒乓乱响。小文皱着眉小声提醒我:
  “姐,打破了碗你要挨掴子的。”
  见我不睬,小文又说:
  “姐,要不要把刚才的蛋壳放回鸡窝里?要是妈妈问我们,就说被黄鼠狼偷吃了。”
  我甩甩手上的水,没好声气地夸了他几句:“嗯,小文,这么久你就做了这一件好事。快去放吧。不过你小心别当汉奸。你要是和人讲了今天的事,等奶奶和妈妈不在,我就把你锁在巷子里。大板楼梯下头埋了死佬,他会往你颈脖子上吹气的。” 。 想看书来

《我的1968》 第四部分(5)
我的威胁立马见了效。只见小文用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地摇着头:
  “我不会说的,我真的不会去乱讲,就是他们给我肉吃,给我鸡腿吃我也不乱讲!”
  “你要下定决心,坚决不讲!”我拽住小文的手捏了捏。
  “坚决不讲什么呀?你妈不在你老吓他,到夜里他会做恶梦的。”
  门“吱哑”一声响,阿林的声音比人先进来。等他闪身到屋里时,我和小文嗅到了一股甜丝丝的清香。小文牛一样煽动着鼻翼,接着不吭不哈地扑到阿林身旁,两只小手在他的裤子口袋上摸索起来。摸了一阵子,小文失望地抑起脸来,大眼里噙着泪:
  “我明明闻到了饼干味,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小文的脸上一片绝望。我正要呵斥他,阿林捉住他的手逗他:
  “我带了月糕饼来,是我外公托人送给我们过中秋的。你只要把你姐不让你讲的事情讲给我听,我就给你月糕饼吃,怎么样?”
  小文闻言先看看我,再看看阿林的口袋,然后又回头看看福祥,忽然间走到门旁一屁股蹲了下去,一颗大头埋在膝上,胖嘟嘟的小手揪在有些发黄的头发,嘤嘤地哭起来:
  “妈妈吔,我好想吃月糕饼吔,妈妈吔,姐姐不让我讲啊,呜呜……”
  真是越哭越伤心,居然把个快睡着的福祥哭醒了。不过他并没有过问小文为什么哭,只是爬起来默默地在边上站了一会儿,眼睛木呆呆的。这对眼睛只在他看见阿林带来的油壶时才猛地放了一丝光出来。
  “都拿来了?”
  “没有。夏发的松光和麻绳还没拿来。这个,这个月糕饼本来是给你做半顿吃的,可是他又这样子哭。”
  阿林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摸出一个蓝边海碗那么大的月糕饼,上面有几处被阿林的汗水打湿,呈现出一块块深灰。这月糕饼是县食品厂的产品,用米粉杂了糯米做的,呈月白色,清甜而有韧劲,有点像后来商店卖的云片糕。这在当时绝对是道美味,难怪小文闻言立即止住了哭声,连我都在咽口水,希望阿林能够立马将饼切开,多多少少也给我们尝一尝。
  可是,接下来的事谁也想不到,福祥居然伸出乌黑的手将月糕饼抢了过去,而且谁也不看地将饼捂进了怀里,肮脏的脸上露出一缕笑意:
  “夏发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夏发就推门进了屋。其时我、阿林和小文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家愣怔地望着福祥,眼神中的陌生和奇怪肯定让夏发吃了一惊:
  “喂,你们怎么都成了木头雕啦?喏,这是火引、麻绳,这里还有一点蕃薯干,给你路上吃。不过我娘要是晓得了,肯定打断我咯脚骨。”
  “好,好!”
  福祥丝毫没理会我们几个的心情。他乐滋滋地摆弄着那些东西,口里连声称好。我想到木勺里的那几个熟鸡蛋,再看看这个已经很陌生,很奇怪的福祥,馋虫终于占了上风。
  就不给他吃!凭什么他一个人独占那块月糕饼?他哪里没有听见我们吞口水的声音吗?
  我气恼地瞪着福祥。
  “谢谢你们,我走了。”
  福祥顿了顿,忽然蹲下身挨个儿地看着我们,眼睛中有一种让人辛酸的东西。
  “你们都是好孩子,还有,我也不是个坏人。”
  他拍拍那块月糕饼,欲言又止,但可以感觉到他在向我们道歉。然后,他就在我们的注视中拿着那些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去做事。”
  阿林若有所思地道。

《我的1968》 第四部分(6)
“对,我也觉得他不是要回家。”夏发附和道。而我的话则让他们两个瞪大了眼睛:
  “他要去看我表姑!”
  这时,屋外一阵山风掠过,檐下新吊上去赶鸟的两个铁马叮铛叮铛地响起来,似乎在附和我的意见。
  “……天哪天,那夜真奇怪,天黑时分还小着小雨,到*点钟却忽然括起了大风,吹得满天乌云开了,星秀密密麻麻挤在头顶上,看上去像是撒在月糕饼上的芝麻。我们这些人已经走到了村口,离广林家有里把路远。大家边走边扯谈,有人讲玉娇要享福了,享什么福?广林这样的屎肚大花,看到都呕血,无非一个大队书记,吃穿要松沙些,她的苦还在后头呢! 讲着讲着,小梅的鞋带扣松了,她去系扣子,却 发现村子里一片火光。广林家房前有棵大樟树,火就从樟树梢杪上泼泼出,吓死人。你梅姨一声喊,大家全停住了脚。
  “不得了,是广林的屋着火了!快,快去救玉娇!”
  也不晓得哪个喊了一声,我们就都往回冲。风那么大,好像要把身上的衫衣扯走,沙子吹起来了,打在脸上好痛。这种时候刮刀子一样的风真是出世没见过。我们还没过桥,风就把火气吹到我们脸上了。天空那么红,大樟树先前还在这火里摇着,枝枝桠桠好像演戏时画在幕布上的背景,可等我们过了桥再一看,大樟树也烧着了,看上去矮了一截。那桥也就三个人躺着那么长,你说这火烧得大不大?
  “可能是前些时日旱得太久了,挨夜边下的那么丁点雨不是雨,是油,广林家房前屋后又堆满了松木材,听讲是他用车从林场运来的,不要钱的。他那房子快给木柴埋住了。这下可好,火一烧起来就把房子给吞了。火从哪边烧起谁也不晓得。听一个捡粪的老伯讲,好像还听见了广林家前面那个老婆生的女儿的喊声。他还没跑过晒坪,火就已经上了房梁。过了一忽儿,火舌又舔着了前后两边瓦檐下的木材。这下可不得了,广林家院晒场上几千斤木材全烧着了,要不然怎么能把大樟树引着呢?你说那晚风大不大?大樟树有六、七层楼那么高,风硬是把火舌卷上去了,再由上往下烧,奇不奇?也是广林造多了恶,他和他的二个崽一个女全烧成了焦炭,缩得那么一丁点,哪还有半点人形?你说怕不怕?没卵怕!都不像人了还怕什么?你问问大家,我们有谁怕了没有?不信?你问雪姬嫂和小梅好了。她们虽是大城市来的,见过世面却胆子小,连她们都不怕,我就更不怕了。那几块碳精还是我给放在床单上兜起来的呢!”
  给表姑送亲的人是发亲的第三天回来的,回来时群情激动,一进村口就让人感到出了大事,因为跟她们一同来的还有许多陌生人。一问,果然是出了事。多嘴的老泉代表众人在许多天之内不断地向不同的人叙述。有一次他甚至对着我和小文这些卵鬼也讲了一遍。他口才好,话说得顺溜,更难得的是他讲得绘声绘色,我们这些细伢崽简直是百听不厌。这样的结果是我们可以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地将故事背诵出来:
  “奇了怪了,啧啧,玉娇的尸体却没在里边,听公安局的人讲,已经证明了她不在里边。从哪里看出来?玉娇的牙齿呗!她的牙不是往外呶的吗?那几块炭精他们验过了,没谁有这样的牙齿。李广林的金牙?好像还在嘴里吧。他那是真的金牙!真金不怕火炼,总不成火一烧就化了?你不用问,那牙肯定在。嗨,你讲对啰,当时乱糟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吓也吓死了,哪个还会记得去撬他的金牙?亏你哇得出口。我们当然是去找玉娇了,可房前屋后都没有,后来听公安局的人讲,他们在粪寮里找到了一个陶瓷油壶,估计是有人放的火。现在公安局正在找油壶的主人,找到了主人也就找到了凶手。不过那种东西哪家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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