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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双(bl)-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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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重要的是，孤鸿影，何等骄傲，何等狂妄，他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屑一顾。
所以，他不会来找自己。
“我想说的已说完，那么你呢？你今日来不会只是想与我叙叙兄弟情的吧？”
孤鸿影笑了起来，“大哥果然是聪明之人。”旋即他又敛起笑脸，认真道，“想必大哥将莫清言的遗体收藏得很好吧？”
穆血刃蹙起眉，冷然道：“你想说什么？”
孤鸿影徐徐走近他，像午夜里摇曳的一缕幽魂，妖异，邪魅，微弱的光线照亮他俊逸又美艳的轮廓，照亮他嘴边那神秘诡异的浅笑，“如果我说我可以救活他呢？”
穆血刃将眉蹙得更紧，锐利的视线似发着寒光的刀锋。
“你说的可是真？”
孤鸿影只是看着他， 缓缓道：“你可知被魅影迷魂伤到的人，如果将其身体保护好的话，在七七四十九日后才会真正死去？”
穆血刃却大笑两声，道：“有条件？”孤鸿影不是傻子，不会做无偿之事。他果然是一个精明之人，不忘在任何时候都抓住方便自己日后行事的筹码。没想到，江湖最后的赢家是无影教。
“我要……”孤鸿影目光灼灼地看着穆血刃，将脸慢慢靠近，勾过他的颈，眯上眼，在他耳根轻轻道，“凌天炫。”
穆血刃推开他，冷哼一声道：“果然。”
但他还是爽快答应，没有一丝犹豫，不过要先救活人再说。
孤鸿影微微一笑。
穆血刃将莫清言的遗体藏在天山之顶的玄冰洞中。
天山离翔龙教总坛并不远，只有一天的路程。
刚到山腰，已是冰天雪地一片，顿感强烈的寒气袭身，北风彻骨。两人立即运功驱寒，但孤鸿影娇好的薄唇却还是有点泛紫，精雕细琢的剑眉已结了点点细细的冰花，如扇的长睫也因此显得更加晶莹剔透，轻盈的发丝与风共舞。不知怎的，这样的孤鸿影看起来有种透明的感觉。
“你还撑得住？”穆血刃不禁问道。
前天他接了自己蕴有强劲内力的一掌，多少受了点内伤。而且他虽武艺不如自己，但运功驱寒应该不在话下。看孤鸿影现下这个样子，穆血刃总感有些不对劲。
孤鸿影只是有些邪气地笑笑，玩世不恭道：“大哥原来这么关心我啊，真是让小弟无比兴奋呢！”
穆血刃冷哼一声，道：“你要是死了的话谁救清言？”
孤鸿影看了他一眼，悠悠地叹息了一口，和声道：“是啊，我是死是活又与你有多大关系？我是死是活又与谁有关系？你只要你的清言死而复生就够了，只是……”他有些凄凉地笑了，眼中藏着不欲人晓的悲伤，“你也别忘了你我之间的那个交换条件。”
穆血刃看着此时凄美又飘逸的孤鸿影，他看起来比刚才更加透明了，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样，没有人留得住他，没有人。
他就像一个谜，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谜。时而神秘，时而坦然，时而潇洒，时而好像什么都放不下，时而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时而好像又被什么深深牵绊，时而冷酷，时而看上去又很多情，时而俊美，时而美艳得又像个妖……明明两人没见多少面，相处的时间又如此短暂，但此人却表现出这么多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或者真正的他埋得更深？又或者，每一面都是真正的他？
他认真地看着他。此时的他，并没有掩饰他眼中那看起来淡淡的却又浓得连天地都会为之萧索的悲伤。
他在为什么而悲伤……
两人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几经迂回，他们终于来到天山之顶的玄冰洞。
穆血刃将莫清言的遗体封在玄冰洞中的千年玄冰之上。
洞中银白一片，奇形怪状的冰柱冰锥晶莹剔透，厚厚的冰墙经历了千年的风霜，无言无语地静静守护着这个千年之洞。
冰洞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冰床。冰床中央，静静地沉睡着一个人，一个蓝衣人。那种蓝，就像深夜的苍穹，飘渺，梦幻。
如冠玉般的肌肤依然光滑细腻，但已显出虚弱的白，柔弱的白，衰弱的白。苍白，却依然美丽，纯净，像雪，像水晶，像白莲，像秋水……
“他真美。”孤鸿影微笑着叹道。
穆血刃瞪了他一眼，他并不喜欢别人对他的清言品头论足。
“事不宜迟，我要开始动手了。”孤鸿影笑着息事宁人，“记住，不论在途中我是不是撑得住，你都不可出手助我，莫清言只有我一人能救，只有纯粹属于我的气才能救活他。如果混入了其他人的气，那么他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会撑不住？
他步履稳健，面色虽略显白，嘴唇微微有些泛紫，但他看起来情况还不错的样子。
穆血刃心中起了蹊跷，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孤鸿影是何许人也，又怎会让自己有事？
他退至一旁。
孤鸿影自丹田徐徐提气，继而运转至双臂的脉络，将气集中于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然后按向摸清言的气海穴，左手也运起气，助右手将真气推进莫清言的体内。此过程最为重要，需要大量的真气，而且不能出岔，必须一气呵成，一口气打通他的气海穴，真气要猛烈强劲，如果这个过程失败的话，那莫清言就会再也无救。
孤鸿影脸上已析出细细汗水，双眉紧蹙，面色也愈来愈白。
他看起来情况不怎么好。穆血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中的疑惑再度加深。
他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情况？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独无神？不会，他认为在孤鸿影心中，不会有忠诚这两个字。
孤鸿影渐渐将真气引向上，经神阙，巨阙，膻中……再到眉心穴，真气沿着上身各处的经络向各处蔓延开来。然后他又将真气自气海穴引向下，经中极，伏兔，梁丘，上巨虚，下巨虚，直至涌泉穴。
真气延至莫清言的四肢百骸，莫清言脸上已渐渐出现血色。
但孤鸿影的脸色却愈来愈白，额上的冷汗已呈线沿着他的脸颊滑下，颈上暴出的青筋依稀可见。他的眉蹙得更紧，他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下唇一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但穆血刃殊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光是疏通全身十二道经络远远不够。
第五章
孤鸿影将莫清言扶起，从背后为他打通经脉。因为他在此玄冰上已躺了四十几日，寒气已侵入他的筋骨，如不以至阳之气将之驱除的话，即使莫清言有了意识也会全身无法动弹，和废人全无两样。
加之他中了自己的魅影迷魂，意识尚处于混乱之中，脑中积有大量淤血，必须将其疏散，不然他即使会动会笑，也不过只是个痴痴傻傻的笨蛋罢了。
孤鸿影的脸色已几近苍白，嘴唇也被咬破，血丝染红了那原本暗紫的唇。
他快要提不起气来，他看来已撑不住了。但事前孤鸿影已提醒自己不可插手。
时间过得好慢。他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慢。往日，他总嫌时间不够用，与莫清言在一起的日子不够用。
他真气已不够用了，所谓有气则生，无气则死。气行则血行，气泄则血凝。加上他还受了内伤，孤鸿影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他已等不到拿到凌天炫的那一刻。
头一次，他担心这个二弟。
但不可否认的，他为有这么个二弟而感到无比骄傲。
恨他吗？他问自己，他不知道，好像已没那个必要了吧……他记起他对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大哥，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我的大哥，这一点从来都没变过。
他一直都把我当成大哥？
是吗？
大哥……真想听他再这么唤一声自己。一种类似兄弟的感情在心中漾开，兄弟，与自己流有相同血液的人，天下仅此一位。
孤鸿影的身体在颤抖，像风中摇摇欲坠的叶。再这么下去的话，他可能会失去这个他刚刚承认不久的二弟。但如果就此让他停下的话，那莫清言又怎么办，他是自己挚爱之人，他不想再忍受没有他在自己身边的空虚与寂寥，无法忍受比死可怕百倍的孤独。
穆血刃，一个处事果敢，傲视天下的枭雄，居然会在七情六欲中不可自拔。
情，天下间最难懂，最折磨人，最让人痛苦，却又时时为自己带来温存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对它不屑。
孤鸿影此时的样子他已不忍再看，他抱住了头，头痛，心中的矛盾让他头痛。
不看，不听，不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原本封闭的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让你起死回生，和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这是孤鸿影的声音，中气十足，吐气平稳，好像没事人。他抬起头来，结束了，终于结束了。为什么？他刚刚看起来那么痛苦。
但，那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他看着现下紧紧对视的两人之间激起噼里啪啦的厉闪。
两人都生龙活虎了，一个是自己爱慕之人，一个是与自己血脉相承的兄弟。
穆血刃笑了，心中暗潮汹涌，让人愉悦，让人不禁展颜。
孤鸿影叹了一口气，不打算继续这无聊的瞪视，将自己撤离。他悠然地踱向穆血刃，笑道：“大哥，你的莫清言已经回来了，会跑会笑会生气会动，没缺胳膊少腿，思维健全，和原来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也该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了？”
“血刃……”莫清言来到穆血刃的身边，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可以返回人间，对了，血刃答应那家伙给他什么？穆血刃伸臂搂过他。
“这书你要给独无神？”
“是。”孤鸿影答得干脆又简单。
“为何？你对他竟衷心至此……”
“很不可思议是吗？”孤鸿影笑着抢过话茬，“他，是个不错的主。不过……大哥，你现下不该关心这个。你的莫清言刚刚醒来，身体尚虚，你若不带他及时下山的话，到时候寒气攻心，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穆血刃将凌天炫递给他，孤鸿影接过，道：“你可练过？”
穆血刃摇首，“没有。我并不适合练此武。此武需要两道至阳至阴之气相互碰撞，相互融合，诡异至极。而我体内真气皆是至阳至刚，如果强行练此武，阴阳两道气便会在体内激烈交锋，稍有差池，全身气血就会逆行，然后走火入魔，以致武功尽废，前功尽弃，并且还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孤鸿影点首，笑道：“鸿影已知晓。大哥还不走更待何时？”
穆血刃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疑惑道：“你不走？”
“我……”孤鸿影笑得嫣然，将书收进怀中。突然，他笑颜一敛，向穆血刃旁边站的莫清言劈出一掌。莫清言有些回不过神来，此举来得太突然，连后退都来不及。
见此，穆血刃反应过来，他立即反射性地出手接下这一掌，然后再出一掌，直拍孤鸿影的心口。这完全是练武之人最起码的反应，先防，再攻。
穆血刃更没想到的是，孤鸿影竟不退亦不避，迎向那一掌。距离太近，欲收掌为时已晚。
只见孤鸿影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大吐一口鲜血，洒在雪白冰冷的地上，艳丽妖异得像一朵绽开的红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完全没了方才的生气，脸色苍白无力，紫红的唇微微地颤抖着，他此时竟如此虚弱。
“二弟！”穆血刃大叫一声，跑过去将他扶起，搂在臂间，他方才最多只用了两成内力，远远没有前天的凌厉，怎么会把他打成那样？他为什么又不躲开？
刚刚重回人间的莫清言见此更是昏了头脑，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明明已经真气耗尽却为何还要做出此举？
孤鸿影依然笑得迷魅，他靠进穆血刃的怀里，喃喃道：“大哥，你紧张我？真好，第一次被你抱在怀里，感觉真好……你可知道，作为二弟的我，一直想被你这么抱一下，你是大哥，我的大哥，翔龙教教主穆血刃，我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大哥……真骄傲……”孤鸿影咳了起来，咳出血，染红了穆血刃雪白的衣襟。
穆血刃将他抱得更紧，吼道：“别说了！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你明明在那个时候已经受了重伤，为什么还要硬撑？！”他感觉现下怀中的孤鸿影已气若游丝，身体也冰得吓人，一碰即碎。
虽深受重伤，但孤鸿影笑颜依旧，“大哥不用难过，这是我欠你们的。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不准你胡说八道！”穆血刃朝他恼火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他欲将他抱起带下山去疗伤，但孤鸿影却紧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有些费劲道：“我乃孤鸿影，翔于云间，狂放不羁，天下无双的孤鸿影，又怎会让自己死在这里？你还不快带莫清言下山，他如果不在一个时辰之内下山的话，就必死无疑，到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莫清言也在旁低吼道，他岂能弃救过自己性命之人的生死不顾？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死不了……救我的人马上就会来……大哥，若你再不珍惜莫清言的性命，会后悔一辈子。”虽虚弱，但那眼神却是坚定有神的，放着昭亮的光芒，让人看了会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他说死不了就一定不会死，他说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他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他。
穆血刃咬了咬唇，伸指在他身上点了几处大穴以控制伤势。
他与莫清言走了。
孤鸿影望向那两道一白一蓝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洞外的冰天雪地中，嘴角勾起一丝凄婉忧伤的笑。
莫清言果然是大哥的弱点啊……情，乃毒，让人万劫不复，让人心神迷乱，连我在骗他他都浑然不晓。莫清言既然活了，就没那么容易死。
他捋了捋额前的长发，如瀛海般幽深的双瞳愈发凄迷，他望着洞外那白茫茫的一片。
你会来吗？会来救我吗？他喃喃地念着，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
他垂下眼，用剑支地渐渐将自己的身体从地上撑起。
我乃啸傲天下，经天纬地的一代英杰，岂能死在这隐蔽的洞中？就算是死，我也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艰难地移向洞外，每动一步都牵动到五脏六腑的伤，五脏六腑像是在被狠狠撕扯一般，剧痛无比，全身上下已僵得麻木，寒气袭身，冷得彻骨；每动一步，似乎都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力气。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他依然深深地望向洞外那片广袤的银白，向那片自己向往的天地锲而不舍地移去。
天，飘起了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天，真近，不用仰望，就在自己眼前。
天与地，只有一线之隔。自己脚踏地，头顶天，真正的顶天立地。
孤鸿影笑了，没有人看见此时他脸上那足以让万物为之倾倒，为之黯淡为之失色的倾城之笑。
天与地，只剩下一片白。唯有那傲然屹立于雪白之中的那抹红格外耀眼，格外美丽，像一缕天边灿烂的红霞，天下仅此一缕，举世无双；像一朵绽放得无与伦比的红莲，天下间仅此一朵，举世无双。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交错，旋转。
脚下发着软。但他仍然傲立如初。
天地间出现了一抹黑，黑得那样炫目，黑得让自己的心瞬时光明一片。
浑然天成的肃穆威严，无与伦比的王者之风，无懈可击的傲岸昂藏，超凡脱俗的俊美华贵……他就像天神。
风飒飒，撩动两人的衣衫，两人在天地间遥遥相望。
一瞬间永恒得像一千年。
孤鸿影嘴边的笑更加明艳，更加销魂。太好了，可以倒下了，本来可以撑下去的，但见到他后，就浑身无力……
黑衣男子飞身而起，几个蜻蜓点水后，将即将倒地的孤鸿影接在怀中，紧紧圈住。
孤鸿影看着他，明眸中流光溢彩，嘴角轻扬，“你不来，我就死在这里。”
独无神瞪着他，咬牙道：“你敢！”
他靠进他怀中，“我的生死由我决定。”
独无神恼火地将他搂得更紧，“为什么不躲开那一掌？我为什么又要管一个想死之人的死活？！”他低吼着，不知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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