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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剑客(传统武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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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旋踵间,又一条小小身影,飞射而来。
“呀!”
惊叫声中,身影陡地停了下来,他,正是骗走“黑心国手”拚命赶来的冯真。
冯真伸手从地上拣起一物,栗声道:“这是仇哥哥的头巾,怎会遗落在此,莫非他……”
于是,他开始在地面上搜寻,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但他失望了,路面上除了些新旧的车辆,蹄痕,脚印之外,他一无所见,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捧着头巾,在当地发呆,眼眶里泪水一转一转的。
破风之声传处,黄淑惠一行三人,去而复返,一见冯真之面,齐齐刹住身形。
两名剑手,刷地抽出长剑,一左一右抢占方位,把冯真围在品字形中。
黄淑惠显然十分震惊,骇然扫了冯真一眼,脱口道:“你竟然脱出我爹之手?”
冯真没好气地道:“你爹算什么东西?”
黄淑惠秀眸一张,喝道:“你胆敢……”
冯真狠狠地道:“你爹死了!”
两剑手同时惊呼了一声,黄淑惠芳容大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老毒物死了?”
就在此刻——
一个暴雷般的声音道:“小鬼,老夫把你挫骨扬灰!”
冯真回头一看,赫然是“黑心国手”追了下来,一弹身,朝道旁林中遁去,其势如电,两剑手和黄淑惠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别说截阻了。
且说,宫仇被“乾煞西门琛”挟着,电闪飞奔。
他在被带走的瞬间,故意遗下头巾,目的是希望冯真能看到而知他已遇险,这期间,他并没有存在任何奢望,第一,冯真是否能脱出“黑心国手”之手,尚成问题。第二,即使冯真侥幸得脱,见到头巾,也仅只知道他可能遇险而已。第三,“双煞”功力深不可测,落入他俩之手,一切等完,纵令冯真知道,又将奈何?天下事可一而不可再,冯真势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模仿别人语音,再度惊走“双煞”,而且,“双煞”到底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尚在未知之中。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来在一片穷山恶岭之中。
“双煞”绕着那绝壁悬岩奔驰,一失足使将尸首无存,令人怵目惊心。
不久之后,来在一座三面绝壑,仅有一线石梁连通边峰的险恶峰头。
峰头约半亩地大小,怪石磷峋,虬松遍布,四周雾气蒸腾,那唯一的通道石梁,半隐雾中,长约百丈。
宫仇甚是纳辛,何以“双煞”专拣这类险峻的绝地存身?
“乾煞西门琛”一松手,放了宫仇,阴冷地道:“小子,在这‘一线峰’头,就算你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宫仇生死已置之度外,闻言只冷哼了一声,口中仍念念不忘冯真。
“坤煞吴莺莺”接口道:“小子,说,‘一元宝箓’现在何处?‘黑白双尸’的下落如何?”
宫仇恨得牙痒痒的道:“不知道!”
“小子,我虽答应过不要你的命,但活罪够你受的?”
“贪婪无耻,武林败类!”
“乾然西门琛”反而哈哈一笑道:“小子,骂得好,现在你先尝尝‘侏儒神通’缩骨抽筋的滋味!”
话声中,人已向宫仇身前缓缓移来。
宫仇亡魂皆冒,如果被这种邪门功夫所伤,这辈子将生不如死。
随着“乾煞”的近逼,他步步后退。
一退再退,不自觉地已到了绝岩边沿。
“乾煞”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再退你就尸首无存了!”
他满心以为这句话会使宫仇止步,然而,他失策了,如果他立即下手,宫仇的确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存着一种猫戏老鼠的心理……
宫仇生性高傲偏激,当然不愿在“双煞”手下生死两难,骤然之间,他有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暴喝声中,奋力击出一掌。
他承受了“白尸”的全部内元,这拚死一击,力猛如鲸波怒涛。
“乾煞”冷笑一声,故伎重施,双掌圈划之间,把如山劲气,引向一边。
“隆!”然巨响声中,峰头岩石飞射。……
几乎是同一时间,宫仇纵身跳下了无底绝壑。
他这一跳的动机,旨在寻死,他不愿任由“乾坤双煞”宰割。
如果他交出那半本“一元宝箓”的话,或可保全性命,但他不屑如此。
人,在面临生死抉择的一瞬间,根本没有深思熟虑的余地,全凭一时的直觉,而这直觉观念的产生,基于一个人的性格。
宫仇就是如此,他不愿落入人手而出此下策,这是一念由行动,一切后果和利害的影响,他没有考虑。
“乾坤双煞”做梦也估不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性烈如火,视生死如无物,齐齐惊叫一声,电闪前掠,但,迟了,“双煞”纵使功力通天,也无法挽回这突变的悲剧,宫仇已消失在深沉无底的绝壑之中。
宫仇一念轻生,身形如殒星飞泻,刹那之间,他感到死不瞑目。
父亲,在他的意念中是一个谜。
母亲,惨遭奸杀,他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母亲生前时常向他提及的三件事,第一,练成盖世身手,劈倒巨松,挖取秘密,第二,若遇另一个持有与他同样玉锁的人,男的结为兄弟,女的结为夫妻,第三,必须修习上乘剑术。这些,在母亲死后,算是成了遗命,可是,他一样也没有做到。
承受了“白尸”的功力,接受了对方的半部“一元宝箓”,但无法实践所许诺言。
刁钻慧黠的小弟冯真,今后将永无再见之期。
这些意念,在刹那间电袭心头,使他感到直如万箭钻心一般。
于是,他为死亡而颤栗了。
但,这只不过是瞬眼的意念,下落之势,急遽加速,神志逐渐不清。
这绝壑似乎深不可测,久久仍不见底。
蓦地,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拉,接着“嗤!”的一声裂帛之声,长衫似挂在突岩棱角或是伸出岩壁的树枝之上,降势猛刹,然后,裂帛声中,长衫碎裂,再度下泻。
这一勾,使殒落之势十卸其八。
“砰!”
身躯落实,剧痛中,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再度苏醒,但觉金芒隐约,想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我没有死!我居然还活着!我没有……”
他一遍又一遍的自语着。
此刻,他感觉到生命的可贵,也体验到了生的价值。
他想起着非中途长衫彼勾住,减缓了下落之势,此刻早已粉身碎骨,焉有命在,不由下意识地一颤。
他想爬起身形,方一转侧,但觉全身骨痛如折,像是被拆散了般,汗珠粒粒而冒,忍不住哼了一声。
喘息有顷,他开始打量四川,见自己落身之处,绝壁围环,半空白云缭绕,只能见到峰坚半腰,再以上是迷茫一片。
蓦地——
他被眼前地面上的景象震惊了。
由身旁起,五丈以内,寸草木生,布满了凌乱的足印,像是一个练武场,场边,隆起了一个小土丘,长满了野草,土丘旁,摆着一具棺材,棺盖掀在一边,从风雨剥蚀的痕迹来看,骇然是一具石棺。
棺木旁,人立着一块墓碑。
宫仇揉了揉眼睛,定神辨认,只见墓碑上大书着:“天下第二剑手……”
下面是空白,没有名姓,再以下是“之墓”两个字。
他骏然了,这是什么回事?
“天下第二剑手”是谁?
为什么棺材暴露?
从地上的脚印来看,此地并非没有人迹……
在好奇心与警惕心的驱迫下,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挪动着艰难的步子,走向那具石棺。
一看之下,更加困惑莫名。
石棺是空的,像是根本没有装过人,靠地面的部分,已布了一层青苔。
墓碑之后,是一个墓穴,是就地面的岩石垒成的。
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
一个意念,闪上心头,“此非善地!”死里逃生之后,他意识到生命的可贵,目前,他重伤之身,不能再担半分风险。
最急迫的是,他必须迅速疗伤,由疗伤一念,使他想起杯中那瓶冯真窃自“黑心国手”丹房之中的疗伤圣品“归元丹”。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笑了笑,目光游扫之下,十丈之外,树丛夹着怪石,看来是个极好的藏身之所,于是,他向那片浓密的丛林走去,选了一个刚能容身又能外观的石隙,坐了下来,取出“归元丹”,一口气吞下了五粒。
这“归无丹”是“黑心国手”精心炼制,武林人想求一粒,已相当不易,宫仇却得了整整一瓶。
灵丹妙药,毕竟不凡,甫一入口,立化津液顺喉而下,齿颊生香。
宫仇自得“白尸”输以全部真元,“任”“督”之脉已通,加上灵丹之助,疗起伤来,事半功倍。
当下闭目垂帘,按照母亲生前所授的玄门正宗心法“五心向天”,导元引气,以助药力推行,不久,使入了物我两志之境。
一个时辰之后,功圆果满,宫仇由虚返实,正待起身。
“锵!”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鼓,举目从石隙中望了出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场中两条人影,各以长剑往地,互相对峙。
奇怪,这两个人怎会到这荒山绝谷之中来比武?
背对这面的,是一个白发黑袍老者,面孔看不清,迎面向这方的赫然是一个青衫书生,虽远隔十丈,仍能看得出那青衫书生面孔奇丑无比。
突地——
那黑袍老者哈哈一阵狂笑道:“三十五年苦斗,今天将可决定谁躺进这具石棺了!”
宫伙心头猛地一震,三十五年苦斗,莫非这两个人出斗已经三十五年了?这确实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不对呀,那青衫丑书生,说什么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怎会与这黑袍老者比拚了三十五年呢?王十五年并非是一段短的日子,就算那书生驻颜不老,但两人又为了什么不了的恩怨而在这绝谷之中苦斗三十五个寒署呢?
怪不得自己坠谷之初,看到满地脚印。
从那老者后半句话看来,那石棺显然是准备埋葬一两人之中的一人,那两人是不见生死不休的了。
这种打法,的确豪勇得近于残酷。
碑上预留空位,想是准备添上死者姓名的。
但,天下第二剑手又作何解呢?
想及此点,心中倏有所悟……
心念未已,已听那丑书生沉声道:“这场比斗,是应该结束了,不管是你死,或是我亡!”
那老者嘲讽般的道:“你气馁了?”
“谁说的?”
“你的语意不是很明显吗?”
“我只觉得无聊、无谓,不值!”
“嘿嘿,三十五年前你该说这句话,现在晚了!”
“是的,我们该收场了!”
说完,双方一阵可怕的沉默。
宫仇不自禁地感到热血奔腾,他明白了,这两名剑手,为了争谁是天下第一剑手的虚名,而比拚了三十五年,难怪墓碑上预先刻的是“天下第二剑手”,胜的是第一剑手,那死者当然是第二剑手了。
这两名剑手,不知是什么来历,两人在深山绝壑之中,悄悄地争天下第一剑手的头衔,争到了,又如何呢?有谁来为他传扬呢?
如果两败俱伤,岂非可惜亦复可笑?
武林人,勘不破的,就是“名”这一关,前古如斯,而今益烈。
宫仇不由感慨系之了。
“锵!”
人影一触即分。
宫仇无法看出,双方这一个照面使的是什么招式,他只有一个感觉,奇,快,此外,他看不出什么来。
片刻之后——
双方长剑再度扬起……
“锵!锵!”一阵连珠密响,双剑交击,互撞了数十下之多。
宫仇不由暗地咋舌,他想,这确实是武林中难遇的场面。
“砰!砰!”
人影一分,双双跌坐地面,喘息之声,十丈外清晰可闻。
由于方位的改变,宫仇看清楚了那黑袍老者须眉俱白,唯是鹰鼻鹞眼,显得十分阴骛,他的江湖阅历,几等于零,是以看不出比斗双方的来路,这时,他想起了刁攒古怪的冯真,如果他在场,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事实非常明显,双方都已成了强弩之末,很可能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
如果双方死了,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阳光被浮云所掩,谷中显得更加阴森冷寂。
场中双方,缓缓站直了身形。
宫仇的心弦,随之拉得紧紧的。
身形,慢慢移近,双方相距不及五尺。
场面在死寂中,透出无比的紧张。
“锵!”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黑抱老者长剑折断,手中剩下尺长一截剑桶,丑书生的剑尖,比在对方的胸膛上。
双方,口角沁出殷殷碧血,显然,都受了严重的内伤。
胜负已见分晓。
黑袍老者面上掠过一抹死亡的颤栗。
这一刻,像是空气全部凝固了,冻结了。
丑书生的剑尖,久久没有刺下去。
黑袍老者栗声道:“你胜了,刺进去吧!”
一声长叹,丑书生收回了长剑,悠悠地道:“罢了,争得这浮名何用,你我都已行将就木,留此余生,永伴林泉……”
话声未落,惨哼突起,丑书生以手抚胸,身形连连踉跄,厉声道:“你……你……无耻……”
长剑坠地,人也跟着栽倒。
这突兀之变,使宫仇大为震骇,分明丑书生已经胜了,怎地……
黑袍老者,口中发出一阵袅鸣鸱号也似的狂笑,夹着断续的语声,道:“天下……第一……第二……哈哈哈哈!”
于是——
丑书生被装进了石棺,埋入墓穴。
黑袍老者在墓碑上迅快的几划,然后把丑书生那柄长剑纳入自己的剑鞘内,踉跄朝外奔去,瞬眼消失。
谷中恢复了死寂,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多了一座新坟。
宫仇茫然了很久,才长身走了出来,移向墓前。
一看,不由惊呼了一声:“丑剑客!”
墓碑上原来的空白,已被填满:“天下第二剑手丑剑客之墓”。
“他应该是天下第一剑手,他胜了,他放过了对方……”宫仇喃喃地自语者,竭力在分析这件事的因果。
“丑剑客”何以在胜了之后,突然惨哼倒下?
冯真的话音,似乎又响在耳畔:“……百年来仅见的剑术好手‘丑剑客’……三十年前失踪,这也是一个谜!……”
“谜?”
这不是谜,“丑剑客”为了一个“名”字,与人比斗了三十五个寒暑,现在,他是真的死了。
这件武林秘辛,宫仇是唯一的目击者。
突然——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他的心田,“丑剑客”何以突然倒毙?
这念头,愈来愈强烈,终于,他忍不住好奇心的催迫,他动手掘开了坟墓,思维再三,他揭开了棺盖。
“呀!”他惊呼一声,俊面立起抽搐,“丑剑客”胸前血渍殷殷,一段剑柄,露在外面。
刹那之间,他明白过来了,那黑袍老者,乘对方不备,突然以半截断柄,刺入对方的胸膛,这种卑劣的手段,的确令人发指。
若非“丑剑客”一念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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