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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鬼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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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是无头魔,不好,张人屠的尸体被附身了,这个附身也叫借体还魂,一般死人还魂,要比诈尸厉害的多,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头的魔鬼。

    师父对我说过,那些鬼之类的,都是有形无质的东西,它们不可能伤人,所以不要怕那些魂魄,我想到这里赶紧念咒闭上自己的天眼,眼前的无头鬼消失了,周围的那些无头鬼也消失了,只是耳边呼呼的风声,风声里夹着鬼哭狼嚎。

    那些守灵的人都吓的在那里瑟瑟发抖,都躲在我们的身边,惊恐的看着棺材里的张人屠,一股尿骚味弥漫,我知道有人吓的尿了裤子。张人屠的儿子对我说:“道长,你想想办法,赶紧想办法,让我爹睡到棺材里去。”

    我说:“施主放心,我用师父教给我的斩鬼符,把附身的无头鬼镇住。”

    说着话我就拿出朱砂笔和黄纸,铺在桌子之上,其实这个斩鬼符属于祝由书禁科的符咒,和道家的那些都是相通的,我使劲的让自己静了一下心,然后提起笔心中默念道:“天光延年,凡心神咒,吾见吾心,通光神咒,天之灵光,凡火律令,弟子请圣母娘娘赐敕令一道。”

    我念完之后,朝着朱砂笔哈气一口,写了一个斩鬼符,其实斩鬼符是一个复合字,上面一个尚字,下面一个田字,字中四鬼,这喻意困鬼,下面两个鬼,师父说此字带赫字之光,一般的鬼魂,皆怕这个符子。

    我写完之后,贴符子的时候犯了愁,这个符子虽然好用,可是得贴在张人屠的脑袋上才行,可是我心里没有底,不知道那个坐在棺材里的张人屠会不会忽然蹦起来,掐住我的脖子,可是我不上去,让别人上去肯定是更不行,于是我壮壮胆子,拿着黄纸符朝棺材里的张人屠走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超度亡魂唱葬词
    马车走在路上,路两边的幌子是迎风飘扬,这些商铺有卖肉的,有卖酒的,有饭馆,奶奶的,当时被香味馋的,就记得这些了。马车咯噔咯噔的往前走,走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了,很大的一个院子,在门口用白布扎着一朵白花,两边的墙上写着当大事,恕告不周,这两句的话是说死者为大,现在是办大事,请宽恕我们没有及时通知您,事情没有考虑周全,多担待的意思。

    家里进进出出的,有的穿着孝衣,有的只戴着孝帽子,穿孝衣的是本家近的,戴孝帽子的是远点的,我们到了门口下车,不能直接进家里,只是在门口敲起了法器,我们是不能直接进屋的,得孝子迎出来,奉上死者的八字,我们才能进去,这样好超度。一会的功夫哭着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一出来,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只见这个人生的面目可怕,大眼睛,大嘴岔,大鼻子,一对招风耳,黑漆脸,一脸的胡子,真像一个猛张飞,他披麻戴孝,腰里的麻绳一直拖到地下,手里拿着一根柳树,到了我们的跟前,把柳树举到头顶,慢慢的躬身下拜,然后奉上死者的年龄。

    师父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就让我们敲着法器,直接朝着死者的灵棚走去,这是一个大院子,在院子里搭着一个灵棚,灵棚里是一个棺材,棺材前或跪或坐的有一些人,不过没有多少哭声,张人屠肯定就躺在棺材里,漆黑的棺材有点阴森,不过我们就是干这些的,所以不是很害怕。

    到了灵棚跟前,师父让我们敲打着法器,师父在那里就敲着木鱼唱起来了,他用那种十分压抑的声调唱道:“无常一叹病缠身,睡卧在床月转深,服药皆无效,求神总不灵,不却三魂去,谁知遇难星,偶然一枕南柯梦,儿女嚎天唤不醒。

    无常二叹好忧愁,判案司官把簿勾,地府差来鬼,追唤不停留,财产都弃却,万事尽皆休,杳然撒手归冥路,不却将身伴土丘。

    无常三叹好凄惶,枉费心机昼夜忙,眼中流血泪,儿女痛肝肠,金银拿不去,空手见阎王,生前造下千般孽,殁后难逃独自当。

    无常四叹急如风,万贯家财总是空,牛头并马面,勾起到阴中,贫富及老少,一去永无踪,饶君用尽千般计,大限到来岂肯容。

    无常五叹急如梭,血水滔天怎奈何。刀枪剑列戟,箭树列排戈,铜蛇盘绕食,铁狗来往拖,千般苦楚无休息,孽镜台前怎错过……”

    这个是我们这一派火居道唱的无常十叹歌,师父敲着木鱼一边唱一边跳,我们唱完了这一场之后,主家张人屠的儿子就请我们去吃饭,到了饭桌上一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张人屠的儿子陪着我们吃饭。吃着吃着,我师父问张人屠的儿子说:“你家的家父是因为什么仙逝的?我记得他身体挺壮实的,前几天开刀问斩,还是你家父主的刀。”

    张人屠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爷不满你说,家父的死诡异无比,家父昨天早上还好好的,我正好有事外出,回来的时候,发现父亲不在家,其实这些天父亲说自己杀人太多,损了阴德,常常借酒消愁,我以为去哪里又喝酒了,于是就没有放在心上,今天早上有人说父亲在刑场里躺着的,我去看了看,发现家父已经没有了气息,我只好买来棺材装殓父亲的身躯,道爷你也知道家父是出红差的,杀了很多人,有些是该死之人,有些是不该死之人,我怀疑父亲是被鬼掐死的。”

    我们听到这里都是一愣,刽子手按说不怕那些鬼魂,因为刽子手身上有煞气,一般的鬼怪不敢近身,师父说:“被鬼掐死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张人屠的儿子说:“有,家父死的时候,我请县里的仵作查验了一下,仵作说家父脖子里的伤痕不是人力所致,身上其他的地方无外伤,仵作偷偷的对我说,他整日里和尸体打交道,是验尸的高手,可是他说家父的这种瘀伤不是人力所为,让我赶紧的弄回家下葬,防止发生意外。我问仵作到底是怎么死的,仵作只说了一句家父死的地方,冤死鬼太多了,说完就走了,还有就是家父不挺身,和活人的身子差不多,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厉鬼活活的掐死的。”

    张人屠的儿子说完之后,脸上带着悲伤之色,我师父说:“这样吧,我们吃过饭之后,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我们吃完饭,张人屠的儿子就领着我们到了灵棚,灵棚里的棺材是打开的,没有出殡之前,棺材是不能盖上的,以前盖棺材,用皮条把棺材底与盖捆合在一起。横的方向捆三道,纵的方向捆两道。横的方向木板长,纵的方向木板短,三长两短即源于此。后来用了棺材钉,到了出殡的时候;要钉棺盖。镇钉要用七根钉子;俗称子孙钉;据说能使子孙兴旺发达。钉钉子时;亲属一齐喊叫死者躲钉;然后向棺盖上撒五色粮;大殓告成。

    灵棚里的棺材盖放在一边,我们朝棺材里看了看,只见棺材里躺着一个人,穿着寿衣,脸上盖着一张黄纸,看不清面目,也看不清张人屠脖子上的伤痕,张人屠的儿子对师父说:“道爷我揭开黄纸您看看家父脖子上的伤痕。”

    说着就要动手揭黄纸,这时师父说:“慢着,死者不能沾活人气,入殓的尸首不能胡乱摸。”

    张人屠的儿子说:“道爷,为什么不能胡乱摸?”

    师父说:“死者虽死,但是这个时候,胸中还留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出来,特别是被活活掐死之人,这口气更是厉害,尸体这个时候,一旦借了人气,就是诈尸。”

    张人屠的儿子说:“那怎么办?这样岂不是看不见脖子上的伤痕了?”

    师父说:“这个不难,大胆你把我的朱砂笔和黄纸拿来。”

    我一听赶紧的拿过朱砂笔和黄纸,师父提起笔,嘴里念着咒语,写了一道震棺符,然后对我说:“大胆你把此符贴在棺材之上,此符是专门镇棺的,有此符可保无忧。”

    我听师父这么一说,赶紧拿着镇棺符,贴在了棺材头上,师父走到棺材前,念了几句一张红纸四角方,上写亡人在中央;灵前摆得般般有,哪见亡人把口尝。亡人面前两盏灯,一盏昏来一盏明;一盏照开天堂路,一盏照破地狱门。日月犹如两只船,东边撑起落西边……

    师父念的是安慰亡灵的经文,不让亡灵害怕,师父念完之后,让我们不要靠的太近,然后伸出手,用两个手指夹住那张盖面的黄纸,然后轻轻的拉开,等师父拉开盖面的黄纸,我们一看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棺材里是一张极为丑陋和难看的脸,刽子手张人屠我见过,和棺材里的那张脸一样,只不过张人屠现在的样子,比活着的时候,更加难看。整个的脸如同猪肝一样,是那种紫红发黑的颜色,紧闭着双眼,我们朝脖子望去,整个的脖子都成了黑色,怪不得仵作说脖子不是人为的伤痕,即使我是一个外行的孩子,也能看出来,那个绝不是人力所为。

    就在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风来的很怪异,好像是平地起的风,刮着的旋风带起了地上的树叶,飘飘洒洒的到处都是,忽然有一片被风刮起的鸡毛,打着旋朝棺材里落去,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张人屠的鼻子下边的鼻沟里,我好像看见羽毛在轻轻的颤动,这时师父盯着那个羽毛,脸色先是惊讶,后来越来越难看了,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那样。
第二十一章 替天掌刑刽子手
    瘦猴这么一说,我假装扬起的手放下了,这三年里我们除了回家帮父母干活之外,都是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也就是吓唬吓唬瘦猴,还真舍不得打这个师弟,瘦猴师弟一说有事要告诉我,立马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于是我的手放下,对瘦猴师弟说:“师弟什么事?”

    师弟瘦猴神秘的说:“师兄你知道我们今天超度的是谁吗?”

    我摇摇头说:“师父没有说,我上哪里知道。”

    师弟瘦猴神神秘秘的说:“我们今天超度的是县城出红差的张人屠。”

    我一听张人屠心里一翻个,所谓出红差的,其实就是刽子手,大家都见过,刽子手身穿大红衣,怀抱鬼头刀的彪形大汉。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个刽子手可不是随便当的,刽子手大多是父子、师徒相传,可是那个不是亲父子,而是养子,干了刽子手这一行,是一个损阴德,遗祸子孙的事情,所以刽子手都是抱养的孩子,孩子得特别,必须是面貌丑陋无比,命贱如草,八字犯孤星的人,还要心狠手辣,胆大无比。里面的道道更是多的吓人,属于旧社会捞阴门的,靠死人吃饭的。

    杀人这一行可不好干,刽子手都说自己是替天掌刑,杀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该死之人,可是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全都是阳寿将近的该死之人,总有些是冤屈之人,死后魂魄不散去,回去找刽子手报仇,所以刽子手到后期之后,就会被厉鬼所害。

    于是刽子手就有了许许多多的规矩,其实刽子手也有祖师爷,而且还是三位,头两位大家都知道,是屠狗的樊哙,桃园三结义的张飞,另一位大家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唐朝的名臣魏征,其实刽子手都坚持说魏征是他们的祖师爷,很多法门都是出自魏征之手。

    俗话说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这些都是捞阴门钱的人,刽子手手里的刀,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这种刀是厚背鬼头刀,刀锋利无比,古代杀人是有规矩的,分为枭首和弃市等,枭首是指斩首后把头颅悬挂在高竿上示众,弃市是指将囚犯在闹市区处死,杀人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保证一刀必须砍在犯人的脖子关节之处,砍下来的脑袋不能有皮肉相连,其实那个时候,斩首在野地里,行刑前家人都会塞点钱给刽子手,让刽子手痛快点,不要一刀之后来回的拉,那样犯人是极其痛苦的。

    刽子手杀人的时候,首先喝酒拜神,主要的是诉说自己杀人,难免杀冤死之人,可是刽子手不问前因后果,不要让冤死之人化成厉鬼来找自己报仇。大家注意到没有?刽子手杀人的时候,总是要喝一口酒喷在刀上,有很多人不明白是为什么,有的说是怕沾上血之后生锈,其实不是的,喷这口酒,主要是为了避邪,刽子手喝的酒不简单,那酒主要是用童子尿,黑狗血配成的,起到避邪的作用,再说杀人的时候,都是午时三刻,阴阳家说差十分钟正午的时候就是午时三刻,此时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被斩杀之人没有阴气,连鬼都做不了。

    这几年闹革命党,张人屠可没有少杀人,先是在清朝的时候杀,后来民国了,民国讲究三民主义,用子弹枪毙,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砍头,据说砍头给人的冲击力大,可以起到威慑作用。我不知道威慑力有多大,只知道张人屠看我一眼,我就会感到脖子上发凉。我娘常说这个交朋友绝对不能和刽子手交朋友,因为无论多好,刽子手都会盯着人的脖子看,心里揣摩这个脖子需要用多大的力气。

    听到张人屠的死,先是震惊了一下,接着就有了几分期望,张人屠的家,可是县城里的富户,不缺钱财,到他家超度,这个吃喝肯定是少不了的,那年头穷人多富人少,穷人家请我们超度,弄点白面馒头,那就是奢侈了,更别提酒肉了,不过师父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请就去,至于富人家,师父要求的是八碟子八碗,吃不了兜着走。

    我收拾好法器,换上师父给我们做的道袍,出去一看师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见师父穿上了他的那身赭黄色的道袍,师父的道袍,比我们身上的灰布道袍好多了,我走到师父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对师父说:“师父,法器已经收拾好了。”

    师父点点头说:“你带的是那把普通的桃木剑吧?”

    我点点头说:“是的,师父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普通的桃木剑,不带那把斩妖除魔的百纳伏魔剑,和那个七星宝剑?”

    师父说:“我们这是去超度亡魂,让道祖照顾一下,又不是去砍杀和降妖伏魔,普通的桃木剑足矣。”

    这时一辆马车过来,那是一匹枣红马,马长的膘肥体壮,一看就是下功夫喂的,车是那种老式的马车,木头的车轮子,打着铜钉,走起来吱吱嘎嘎的,车到了我们的跟前,一下子停住了,马在那里打着响鼻,甩着那千丝万缕的马尾。赶车的人从车上下来,恭恭敬敬的请我们上车,于是我们师徒四人坐上了马车,车把式一扬手里的鞭子,嘴里吆喝了一声,车就朝着县城而去,通过攀谈,我们知道了,这个赶车人是张人屠的本家,张人屠和大多数屠夫一样,收养了一个要饭花子,作为自己的养子,这个要饭花子据说长的很争气,脸似黑锅底,朱砂眉,大嘴岔,招风耳,一看就是刽子手的材料,不过张人屠的这个养子,却是面恶心善,连只鸡都不杀,张人屠经常叹气说,杀人的这个本事,到他这辈子就失传了。

    我们说着话就到了县城,县城的城墙都已经破旧不堪了,在城门口有黑狗子拿枪站岗,这些黑狗子身上穿着黑衣白边的服装,打着绑腿,在那里拦着人,询问着什么,这些黑狗子最不是东西了,故意刁难人,大闺女小媳妇进城啥的,他们还故意搜身赚便宜。在城门口挂着两个木笼子,仔细的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两颗人头,那两颗人头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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