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八二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7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逃出来的人呢?”
    老猴子简单地说:“死啦。”
    死啦死啦看了我们一眼,开始拔步,他那一眼的意思只有郝兽医弄明白了,郝老头忙着把身上所有吃的掏出来,放在树边。我们也忙着往上边添加内容。
    不辣忿忿地说:“带了子弹就不好多带吃的。要命。”
    我是直接把吃的塞到了老猴子的手上,他总算还是个胆大的,其他人在太久禽兽的生活中对我们仍然畏惧。
    老猴子呱啦呱啦地跟我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说什么?”我问。
    丧门星做翻译,“他说我们再来,他们就只剩骨头了。记得跟人讲。这几把骨头绝对绝对没有被招安。”
    我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尽速追上我的团长。他的步态和我是一样的。我想他像我一样不愿意被人看见正脸。
    第二十一章
    我们不敢有任何亮光,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我在死啦死啦身边,我的表情很木,从和那些滇西人分手之后我的表情就很木。
    “我爹没啦。”我说。
    死啦死啦问:“……他是壮劳力,会被抓去南天门?”
    “不是。他不可能在一个被招安的镇子里活下来的。我们连他的坟都找不到。”
    他看我一眼,“有这么肯定的?”
    我告诉他我爹是多臭多硬的脾气,他会抡着手杖对整个师团和铜钹人进攻的。听见咱们打个败仗他就要说举国贪生怕死,中华国之不国。
    听着好笑,可是真的,南京沦陷他绝了三天食。
    死啦死啦说:“也许是年纪大啦,那三天消化不好呢。”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他嘲弄地说:“那你现在是孤儿啦。怎么着?要不蹲路边哭会儿?”
    我哑然了,我哑然地走着。
    他不放过我,“孟烦了,上后边去!你这样走在前边,瞎子的用场都派不上!”
    我就站在路边,等着我的队友超过我。
    我一直假装自己是个孤儿,这样的假孤儿最难接受的就是真成了孤儿。我的母亲夫唱妇随,从无主见,显然不会独活人间,等待她已经写过十数封遗书的孽子。我现在是个孤儿,我造了孽,害死自己的父母,成了孤儿。
    我麻木地跟着我的队伍。
    铜钹是山下田间一座幽静的小镇,这样幽静想必与它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壮劳力有相当关系。我们放目望去,那座镇子是完整地,但几无人烟出没,如果不是有一个顺民正拎着漆桶在对着我们的白墙上刷写一段足够反讽的东亚共荣标语,它倒更像座秀雅精致的玩具镇。
    我们错落在田野间,十三个人分成了四组,交替着掩映扑近。有时我们冲过田埂,有时我们扑入菜地。
    我行尸走肉般地做着这些。丧门星那组提前摸进了镇子。
    死啦死啦低声叫道:“兽医,保护我的副官,人家正忙着省亲!”
    郝兽医忙受宠若惊地紧一紧膀子,把枪拿得更像烧火棍,“放心呐!”
    我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我专了心,跟上我的队形。丧门星返回镇口冲我们挥着枪,表示无事。
    村外那名顺民早看见我们了,丧门星威胁地冲他晃着枪口。他倒也没叫唤,只是手上拎的红漆桶落在地上。泼得像血。
    我们管他那个呢,我们从他身左身右包抄过去,在丧门星探察过的镇口会合。那家伙只好看着我们发呆。我是比较落后的一个,从那位老顺民身边绕过去我愣住了,我转回来又看了一眼,然后我就傻在那里,又成了我们这队人的最后一个。
    那老头子也眼光光地瞪着我,我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一身在国人眼中无疑堪称怪异的衣服,大包小包,披着树叶,抹着黑脸,吊着刺刀,平端着冲锋枪,一副要把满世界打成漏勺的德行。
    我的队友们在镇口警戒着,奇怪地看着我。我拘谨地看看他们,放下枪。我没法对这个人平端着枪。
    迷龙不干不净地冲我叫:“孟烦了,你死老爹啦?”
    那位顺民一只手要伸不伸地伸出来,像是仙人要给凡人抚顶结长生似的,他可不是要摸我,那是为了表示他的威严,“了儿,怎么还不请安?”
    我瞪着他,足瞪了好一会儿。
    我见他的铜钹鬼,倒好像我在北平的家里,见了他,尿还没撒第一件事似地。
    但是我跪了下来,“……爹。”
    我不想看人渣们,我不敢看他们。
    这是场乱子,从头到尾就是。
    我站在正房的庭堂里。我又是茫然加上了错愕的古怪表情。迷龙他们在哄堂大笑,能逮到我的洋相是快乐的。即使我平时嘴并不损,他们也不会放弃这个高兴的机会。
    我回身瞪着他们,我知道拿枪——尤其是上了膛的冲锋枪指着人是不对的,我转了身对他们把刺刀拔出来半拉。
    我父亲说:“了儿,请安。”
    我只好转回了头,两把椅子,一把坐着我那顺民的父亲,一把坐着我那还没搞清楚任何状况的母亲,我的母亲用一种和我同样的神情打量着我,一切亲情都在这样的狗屁仪式中完结,她倒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辣尖着嗓子:“了儿,请安哪。”
    我又一次转回了头,“你妈拉个巴子!”
    我的父亲暴怒地拍着椅子的扶手,但就连暴怒也是仪式般的做作:“颜面何在?体统何存?”
    我只好转回了身,面对我那个没什么亲情可言的仪式之家。我又跟自己别扭了一会,终于跪下,并且干巴巴念出那句我咒它八辈子祖宗的回家台词,“妈,了儿回来啦。”
    我的声音让我的母亲陡然瞪大了眼睛,她低了头瞪着我,瞪着一个连本来肤色都搞不清楚,浑身渗透着硝烟、火药、汗臭、血腥、土腥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她面前的这个东西看起来比日军更加狰狞。
    然后她认出这原来是她的独生儿子。
    她瞪着的眼睛里又有了扩大的瞳孔,她晃了一下,我连忙扶住——我母亲吓晕了。
    郝兽医抢上来救治,丧门星抢上来掐人中,我的父亲在咒骂。
    不辣在哈哈大笑:“烦啦这个孽畜子啊!”
    我恼火地窝在后院,我发现老头子在这里居然还种了半个架的花,还收拾得很清幽,还在他最珍爱的几株花上挂了精巧的小对联,什么“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新绿,有情芍药含春泪。野竹上表霄,十亩藤花落古香,无力蔷薇卧晓枝”什么“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什么“花非花梦非梦花如梦梦似花,梦里有花花开如梦。心非心镜非镜心如镜镜似心,镜中有心心明如镜”之类的屁话,我瞧了一会儿,拔出了刀子,慢悠悠地把那几株他最宠的每一片花叶都切成两半。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更新时间:2009…3…8 15:46:05 本章字数:5314
    传来了脚步声,我连忙把刀收了,但来的是死啦死啦,“你妈醒来啦。按说你该卸了这身再去,可最好不要。你爹说铜钹没驻日军,可巡逻队隔三差五会来一趟。”
    我:“最好再查一下。他说话……作不得数。”
    死啦死啦:“查啦,是真的——做儿子的不要这样疑心自己父亲。”
    从他眼里看,想说的也许更多,我不管这些,我转了身,继续我摧花的大业,“不去了,我妈没事的。郝老头子是久病成医,最拿手的其实就是治老年病。”我不愿意去看他那一脸笑容,我的家在别人看来一定就是个笑话。
    死啦死啦:“令尊有意思得很哪,也不打个招呼就把令堂扯出来,这样的乐极生悲跟咱们真有得一拼。”
    我没精打彩地说:“他没乐,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炫耀的机会,虽说他从来没什么可值得炫耀。从来就这样子。小时候我病了,请中医来家治,他倒忽然对针炙来了兴趣,于是我成了试验品,一直被扎到半死不活地抱去看西医住院。”
    死啦死啦高兴得不得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半天吊的德行——你在干什么?”
    我慢慢地把又一片花叶锯成两半,“莳花。莳他 妈的花。”
    死啦死啦就更加高兴得不得了:“我算知道你怎么老一副欠揍的样子了,从小熏陶嘛——你真没想到啊?”
    我:“真没想到什么?”
    死啦死啦:“真没想到自己会成了铜钹镇汪精卫的儿子。”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像一屁股坐上了刺猬的狗熊,我像刚被人抽了一耳光,瞪着抽了我耳光的人。
    那家伙则看了看我的手艺,拔出刀,干和我一样的勾当。我是百无聊赖,他则津津有味。
    家父现如今的身份,铜钹的伪保长。
    他不是铜钹人。连客居都不算,人们大概只是推一个倒霉蛋上去,接替被日军打死的上任伪保长。推他上去的人都被抓去修工事死光了,他倒还在这稀里糊涂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的团长,永远戳人最痛的地方。
    死啦死啦割花叶子割得那么高兴,我只好小声地抱怨:“你搞什么?”
    死啦死啦:“我们去抓几条菜虫放在花上怎么样?我不知道菜虫吃不吃花。”
    我:“不吃。不过后来我赶来几只鸡。”
    死啦死啦:“鸡连虫子带花一块啄了?”
    我绷着脸,我们割花叶子割得不亦乐乎,“嗯哼。”
    死啦死啦便赞叹着:“你可真是久经战阵。有今日之孟烦了,非一日之寒。”
    “从能够到桌子。我就往家父的砚台里注入香油,好让他想奋笔疾书污了宣纸。你呢?你这么乖僻。准也是和你爹打了十几几十年的战。”
    死啦死啦:“我能够到桌子时,我爹已经没啦。我也没桌子去够。我识字是趴地上识的,浮尘作纸,指头子做笔。为什么不说树枝子?因为戈壁草原找不着树枝子。”
    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但我不想听,我甚至不看他:“哦嗬。”
    死啦死啦冷不丁又是一句:“你早就想到啦。所以你一路都坐立不安的。小太爷呵,伪保长家的汪小太爷。”
    又被刺到了,我往后跳了一步,咒骂:“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
    死啦死啦:“话是你自己说地。你老子从八股到西学盛了个满腹经纶,可就是一事无成,只会坐家大骂国家时局,军人战争。你明白得很的,祸事临头,除了嘴皮子什么不利。对自己都缩头的家伙一定缩头,往上冲的多是些把什么苦都吃透了的,干了一辈子活下辈子还是干活的。你跟迷龙他们混一堆不外是想沾个阳气,你不想缩头。你打五年仗啦,你会信只骂街地人能有顶着刺刀面事的勇气?有那种他早已做事而不是骂街。你明白得很的。”
    我把刀插回鞘里。站在那发呆,现在真是连泄愤这样的事也做得索然无味了。
    死啦死啦就给枪上着膛走开:“汉奸可耻啊。其心可诛,罪无可赦,天不行道我行之。砰砰两枪,两个。”
    我:“得得得得。你歇歇。”
    死啦死啦:“你怕呀?”
    我:“怕你个鬼。你才不会开枪。不过你会把我妈吓得再背过气。”
    死啦死啦就不把枪放回去,挥得我只担心他走火,那真能把我妈再吓背过去。
    死啦死啦:“这么好到手的正义不要白不要啊!只要动个手指头就有了。狗肉都做得到一——哦,它是动动嘴啦。咱们仗打不好。国治不来,至少还有本事逼全国人玉碎吧?哦,有半拉已经成瓦啦,那至少还有本事逼家里老的玉碎吧?”
    我:“行了行了,你放回去吧。”
    死啦死啦:“正义啊,伸手就拿到。你不要啊?”
    我:“好啦好啦,我阴得很,行吗?我就想在我父母坟头流点猫尿,全了孝名再了无挂碍地一路忠将回去,好不好?现在打个折扣,好不好?”
    那家伙终于把枪还回套,阴谋得逞地笑:“又吹上啦。你要真这么想我请天老爷把你劈啦。”他现在总算是认真了:“孟烦了啊,认识不短啦,我第一回看见你做件人事,就不要再掺水啦。我们来了,就真是接二老回去尽孝的,孝是天经地道的东西,不是你这人渣子死要面子装出来的一脸正义。”
    “嗯哪。”我闷闷地说,又闷了一会:“谢啦。”
    这时候我们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地压抑着。
    死啦死啦:“你妈喜极而泣啦。”
    我:“不是我妈。”
    我家老子瞪着窗花子,木讷多年的表情挤出了一个表情,做诗的**和能为他是早就没有啦,但至少还有背诗的能为。所以他转了身,对了我们,吐了口气开始咏哦。他永远给自己做成这样一种错觉,他是世界的正中心。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等待一个表演。
    我父亲:“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我的父亲站在书堆中间,书用油纸包着,大部分连包都没开,从墙根一直堆往天顶,他旁边的几个书架子也是这样堆着。
    我的人渣子朋友们挠着头,干瞪着眼,不知道这老头子又发的哪门神经。
    我吁了口气,脚真是连走带站地快要断了。我找个书堆坐下等他表演完。
    我父亲:“咄!休坐!”
    我只好又连着我十几公斤从未敢解下的装备站起来,以便我父亲继续表演。
    我父亲:“……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事情想开了就简单,父母当然愿意跟我们走,铜钹已经快成死镇了,而且我相信他们也一直是望穿秋水,直到绝了再见我的念头——这部分简单,但是就家父来说,简单之后,通常必是复杂。
    我父亲:“走啊走啊。人生皆虚妄,恩爱痴人逐。速速地走!”然后他平和淡定地说,“只是把书都带上。”
    我焦心地在屋里踱着,几乎绊倒在书堆上。
    迷龙:“我……!”他大概也已经被我家的气场搞到不敢太粗口,于是只好打量眼前的一堆书,那堆书从他脚下一直堆到要他仰头,“……妈妈耶……”
    豆饼在做一种尝试,他试图背上了一堆书包后还能站起来,结果是他仰在地上,像一只被翻过来的乌龟一样挣命。
    豆饼:“迷龙哥迷龙哥!”
    迷龙头也不回地在绑另一堆书:“翻着吧。我去找只母乌龟来跟你配对。”
    死啦死啦也在挠头,我倒是开心啦,我终于可以把我的灾难加到他们头上啦。
    我:“团座别着急,团座慢慢想。我瞧三十个迷龙也就能把远香斋搬到东岸啦。防水工作要好好做,泡烂一本家父要跟你玩命,都是孤本。”
    死啦死啦:“什么玩意?”
    我:“远香书斋啊。中的西的,古的今的,家父学贯东西嗳,虽说他也不怎么看,而且还不到孟家老书斋的十分之一,可把这票货连灰尘带蠹虫。从北平搬到南边。我家倾家荡产了,再搬到这。老底子都蚀尽啦,现在烦你们搬回去啦。”
    死啦死啦:“……能不能不搬啊?”
    我:“那他就绝不能走啦。你以为他为什么到铜钹就去不了禅达呢?我猜他也就是为了书斋做了保长。”
    死啦死啦:“……这可是你家的事。不要那么幸灾乐祸的。”
    我:“吾宁死。我一开始想做逃兵过来,就是陪死的。”
    迷龙就过来,抱了我们俩肩子,不是为了亲密,而是要耳语。
    迷龙:“我有个法,我把老王八犊子……哦,烦啦他爹绑上啦,背走,我背,我觉着要省事很多很多倍。”
    死啦死啦和迷龙就充满希冀地看着我。
    我:“迷龙我跟你赌,十赔一的档口,到了禅达,你把他放下,他能掉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