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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姻缘-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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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因大夫进来,便上前将她按住,让大夫诊了一诊脉。大夫给她打了一针,说是给她退热
安神的,便摇着头走到外边屋子来,问了一问经过,因见家树衣服不同,猜是刘将军家的
人,便道:“我从前以为刘太太症不十分重,把环境给她转过来,恶印象慢慢去掉,也许好
了。现在她的病突然加重,家里人恐怕不容易侍候,最好是送到疯人院去吧。”说着又向屋
子四周看了一看,因道:“那是官立的,可以不取费的,请你先生和家主商量吧。精神病,
是不能用药治的。要不然,在这种设备简单的家庭,恐怕……〃说着,他淡笑了一笑。家树
看他坐也不肯坐,当然是要走了,便问:〃送到疯人院去,什么时候能好?”大夫摇头道:
“那难说,也许一辈子……但是她或者不至于。好在家中人若不愿意她在里面,也可以接出
来。”家树也不忍多问了,便付了出诊费,让大夫走了。
沈大娘垂泪道:“我让这孩子拖累的不得了。若有养病的地方,就送她去吧。我只剩一
条身子,哪怕去帮人家呢,也好过活了。”家树看凤喜的病突然有变,也觉家里养不得病,
设若家里人看护不周,真许她会闹出什么意外,只是怕沈大娘不答应,也就不能硬作主张;
现在她先声明要把凤喜送到疯人院去,那倒很好,就答应愿补助疯人院的用费,明天叫疯人
院用病人车来接凤喜。
当大家把这件事商量了个段落之后,沈大娘已将白炉子新添了一炉红火进来。她端了个
方凳子,远远的离了火坐着,十指交叉,放在怀里,只管望了火,垂下泪来道:“以后我剩
一个孤鬼了!这孩子活着象……〃连忙抄ae?衣襟蝍e了嘴,肩膀颤动着,只管哽咽。秀姑
道:“大婶,你别伤心。要不,你跟我们到乡下过去。”寿峰道:“你是傻话了。人家一块
肉放在北京城里呢,丢得开吗?”
家树万感在心,今天除非不得已,总是低头不说话。这时忽然走近一步,握着寿峰的手
道:“大叔,我问了好几次了,你总不肯将住所告诉我。现在我有一个两全的办法,不知道
你容纳不容纳?”寿峰摸了胡子道:“我们也并不两缺呀,要什么两全呢?”家树被他一
驳,倒愣住了不能说了。寿峰将他的手握着,摇了两摇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什么办法
呢?”家树偷眼看了看秀姑,见她端了一杯热茶,喝一口,微微呵术教师,始终没有请着,
我想介绍大叔去。我们学校,也是乡下,附近有的是民房,你就可以住在那里。而且我们那
里有附属平民的中小学,大姑娘也可以读书。将来我毕了业,我还可以陪大叔国里国外,大
大的游历一趟。”说着,偷眼看秀姑。秀姑却望着她父亲微笑道:“我还念书当学生去,这
倒好,八十岁学吹鼓手啦。”寿峰点点头道:“你这意思很好。过两天,天气晴得暖和了,
你到西山'环翠园'我家里去仔细商量吧。”家树不料寿峰毫不踌躇,就答应了,却是苦闷中
的一喜,因道:“大叔家里就住在那里吗?这名字真雅!”寿峰道:那也是原来的名字罢
了。
沈三玄在屋里进进出出,找不着一个搭言的机会,这时听寿峰说到〃环翠园〃,便插嘴
道:“这地方很好,我也去过哩。”他说着,也没有谁理他。他又道:“樊大爷,你还念书
呀!你随便就可弄个差事了,你叔老太爷不是很阔吗?你若是肯提拔提拔我,要不……嘿
嘿……给我荐个事,赏碗饭吃。”家树见他的样子,就不免烦恼,听了这话,加倍的不入
耳,突然站起来,望着他道:“你们的亲戚,比我叔叔阔多着呢!”只说了这两句,坐下来
望着他,又作声不得。寿峰道:“嗳!老弟,你为什么和他一般见识?三玄,你还不出去
呀!”沈三玄垂了头,出屋子去了。
这时,沈大娘正想有番话要说,见寿峰一开口,又默然了。寿峰道:“好大雪!我们找
个赏雪的地方,喝两盅去吧。”家树也真坐不住了,便穿了大衣起身。正要走时,却听到微
微有歌曲之声,仔细听时,却是〃……忽听得孤雁一声叫,叫得人真个魂销呀,可怜奴的天
啦,天啦!郎是个有情的人,如何……〃这正是凤喜唱着《四季相思》的秋季一段,凄楚婉
转,还是当日教她唱的那种音韵,不觉呆了。寿峰道:“你想什么?”家树道:“我的帽子
呢?”寿峰道:“你的帽子,不是在你头上吗?你真也有些精神恍惚了。”家树一摸,这才
恍然,未免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就跟了寿峰走去。
二人在中华门外,找了一家羊肉馆子,对着皇城里那一ae?琼楼玉宇,玉树琼花,痛饮
了几杯。喝酒的时间,家树又提到请寿峰就国术教师的事。寿峰道:“老弟,我答应了你,
是冤了你;不答应你,是埋没了你的好意。我告诉你说,我是为沈家姑娘,才在大喜胡同借
住几天,将来你到我家里去看看,你就明白了。”家树见老头子不肯就,也不多说。寿峰又
道:“咱们都有心事,闷酒能伤人,八成儿就够,别再喝了。你精神不大好,回家去休息
吧。医院的事,你交给我了,明天上午,大喜胡同会。”家树真觉身子支持不住,便作别回
家。
到了次日,天色已晴,北方的冬雪,落下来是不容易化的。家树起来之后,便要出门,
伯和说:〃吃了半个多月苦,休息休息吧。满城是雪,你往哪里跑呢?”家树不便当了他们
的面走,只好忍耐着;等到不留神,然后才上大喜胡同来。老远的就看见医院里一辆接病人
的厢车,停在沈家门口。走进她家门,沈大娘扶着树,站在残雪边,哭得涕泪横流,只是微
微的哽咽着,张了嘴不出声,也收不拢来。秀姑两个眼圈儿红红的跑了出来,轻轻的道:
“大婶,她快出来了,你别哭呀!”沈大娘将衣襟掀ae?,极力的擦干眼泪,这才道:“大
爷,你来得正好,不枉你们好一场!你送送她吧。这不就是送她进棺材吗?”说着,又哽咽
起来。秀姑擦着泪道:“你别哭呀!快点让她上车,回头她的ae?ae?犯了,可又不好
办。”家树见她这样,也为之黯然,站在一边移动不得。寿峰在里面喊道:大嫂!你进来搀
一搀她吧。巾擦了一把脸,然后进屋去。
不多一会儿,只见寿峰横侧身子,两手将凤喜抄住,一路走了出来。凤喜的头发,已是
梳得油光,脸上还ae?了一点胭脂粉,身上却将一件紫色缎夹衫罩在棉袍上,下面穿了长统
丝袜,又是一双单鞋。沈大娘并排走着,也搀了她一只手,她微笑道:“你们怎么不换一件
衣裳?箱子里有的是,别省钱啦。”她脸上虽有笑容,但是眼光是直射的。出得院来,看见
家树,却呆视着,笑道:“走呀,我们听戏去呀!车在门口等着呢。”望了一会,忽然很惊
讶的,将手一指道:“他,他,他是谁?”寿峰怕她又闹起来,夹了她便走,连道:“好戏
快上场了。”凤喜走到大门边,忽然死命的站住,嚷道:“别忙,别忙!这地下是什么?是
白面呢,是银子呢?”沈大娘道:“孩子,你不知道吗?这是下雪。”她这样一耽误,家树
就走上前了,凤喜笑道:“ae?月天下雪,不能够!我记起来了,这是做梦。梦见樊大爷,
梦见下白面。”说着,对家树道:“大爷,你别吓唬我,相岂不是我撕的……〃说着,脸色
一变,要哭ae鹄础�
汽车上的院役,只管向寿峰招手,意思叫他们快上车。寿峰又一使劲,便将凤喜抱进了
车厢。却只有沈大娘一人跟上车去,她伸出一只手来,向外乱招。院役将她的手一推,砰的
一声关住了车门。车厢上有个小玻璃窗,凤喜却扒着窗户向外看,头发又散乱了,衣领也歪
了,却只管对着门口送的人笑道:“听戏去,听戏去……〃地上雪花乱滚,车子便开走了。
关氏父女、沈三玄和家树同站在门口,都作声不得。家树望了门口两道很宽的车辙,印
在冻雪上,叹了一口气,只管低着头抬不起来。寿峰拍了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回去吧,
五天后,西山见。”家树回头看秀姑时,她也点头道:“再见吧。”
这里家树点了一点头,正待要走,沈三玄满脸堆下笑来,向家树请了一个安道:“过两
天我到陶公馆里和大爷问安去,行吗?”家树随在身上掏了几张钞票,向他手上一塞,板着
脸道:“以后我们彼此不认识。”回头对寿峰道:“我五天后准到。”掉转身便走了。这时
地下的冻雪,本是结实的,让行人车马一踏,又更光滑了。家树只走两步,噗的一声,便跌
在雪里。寿峰赶上前来,问怎么了。家树站起来,说是路滑。ae?了一起身上的碎雪,两手
抄了一抄大衣领子,还向前走。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也不过再走了七八步,脚一滑,人又向
深雪里一滚。秀姑〃哟〃了一声,跑上前来,正待弯腰扶他,见他已爬起来,便缩了手。家树
站起来,将手扶着头,皱眉头道:我是头晕吧,怎么连跌两回呢?过来,秀姑都雇了,对家
树笑道:“我送你到家门口吧。”寿峰点点头道:“好,我在这里等你。”家树口里连说〃
不敢当〃,却也不十分坚拒,二人一同上车。家树车在前,秀姑车在后,路上和秀姑说几句
话,她也答应着。后来两辆车,慢慢离远,及至进了自己胡同口时,后面的车子,不曾转过
来,竟自去了。
家树回得家去,便倒在一张沙发上躺下,也不知心里是爽快,也不知心里是悲惨,只推
身子不舒服,就只管睡着。因为樊端本明天一早要回任去,勉强起来,陪着吃了一餐晚饭,
便早睡了。
次日,家树等樊端本走了,自己也回学校去,师友们见了,少不得又有一番慰问。及至
听说家树是寿峰、秀姑救出来的,都说要见一见,最好就请寿峰来当国术教师。家树见同学
们倒先提议了,正中下怀。到了第五天的日子,坐了一辆汽车,绕着大道直向西山而来。
到了〃碧云寺〃附近,家树向乡民一打听,果然有个环翠园环翠园里环着山麓,一周短
墙,有一个小花园在内,很精致的一幢洋楼,迎面而ae?。家树一人自言自语道:“不对
吧。他们怎么会住在这里?”心里犹豫着,却尽管对那幢洋楼出神。在门左边看看,在门右
边又看看,正是进退莫定的时候,忽然看见秀姑由楼下走廊子上跳了下来,一面向前走,一
面笑着向家树招手道:“进来啊!怎么望着呢?”家树向来不曾见秀姑有这样活泼的样子,
这倒令人吃一惊了,因迎上前去问道:“大叔呢?”秀姑笑道:“他一会儿就来的,请里面
坐吧。”说着,她在前面引路,进了那洋楼下,就引到一个客厅去。
这里陈设得极华丽,两个相连的客厅,一边是紫檀雕花的家具,配着中国古董;一边却
是西洋陈设,和绒面沙发。家树心想:上常形容一个豪侠人物家里,如何富等王侯,果
然不错!心里想着,只管四面张望,正待去看那面字画上的上款,秀姑却伸手一拦,笑道:
“就请在这边坐。”家树哪里见她这样随便的谈笑,更是出于意外了。笑道:“难道这还有
什么秘密吗?”秀姑道:“自然是有的。”家树道:“这就是府上吗?”秀姑听到,不由格
格一笑,点头道:“请你等一等,我再告诉你。”这时,有一个听差送茶来,秀姑望了他一
望,似乎是打个什么招呼,接上便道:“樊先生,我们上楼去坐坐吧。”家树这时已不知到
了什么地方,且自由她摆布,便一路上楼去。
到了楼上,却在一个书室里坐着。书室后面,是个圆门,垂着双幅黄幔,这里更雅致
了。黄幔里仿佛是个小佛堂,有好些挂着的佛像,和供着的佛龛。家树正待一探头看去,秀
姑嚷了一声:〃客来了!”黄幔一动,一个穿灰布ae?袍的女子,脸色黄黄的,由里面出
来。两人一见,彼此都吃惊向后一缩,原来那女子却是何丽娜。她先笑着点头道:“樊先生
好哇。关姑娘只说有个人要介绍我见一见,却不料是你!”家树一时不能答话,只〃呀〃了一
声,望着秀姑道:“这倒破了。二位怎么会在此地会面?”秀姑微笑道:“樊先生何必破
怪!说起来,这还得多谢你在公园里给咱们那一番介绍。我搬出了城,也住在这里近边,和
何小姐成了乡邻。有一天,我走这园子门口,遇到何小姐,我们就来往起来了。她说,搬到
乡下来住,要永不进城了。对人说,可说是出了洋哩!我们这要算是在'外国相会'了。”说
着,又吟吟微笑。
家树听她说毕,恍然大悟。此处是何总长的西山别墅,倒又入了关氏父女的圈套了。对
着何丽娜,又不便说什么,只好含糊着道:“恕我来得冒昧了。”何丽娜虽有十二分不满家
树,然而满地的雪,人家既然亲自登门,应当极端原谅,因之也不追究他怎样来的,免得他
难为情,就很客气的,让他和秀姑在书房里坐下,笑问道:“什么时候由天津回来的?”家
树随答:〃也不多久呢。”问:〃陶先生好?”答:〃他很好。”问:陶太太好?里雪也大
吗?”家树道:“很大的。”问到这里,何丽娜无甚可问了,便按铃叫听差倒茶。听差将茶
送过了,何丽娜才想ae鹨皇拢蛐愎眯Φ溃骸傲钭鸫笕四兀俊毙愎媒搬O芶e?一角,
向楼下指道:“那不是?”家树看时,见围墙外,有两ae?驴子,一只耡e驼。耡e驼身
上,堆了几件行李,寿峰正赶着牲口到门口呢。家树道:“这是做什么?”秀姑又一指道:
“你瞧,那丛树下,一幢小屋,那就是我家了。这不是离何小姐这里很近吗?可是今天,我
们爷儿俩就辞了那家,要回山东原籍了。”家树道:“不能吧?”只说了这三字,却接不下
去。秀姑却不理会,笑道:“二位,送送我哇!”说了,起身便下楼。
何丽娜和家树一起下楼,跟到园门口来。寿峰手上拿了小鞭子,和家树笑着拱了拱手
道:“你又是意外之事吧?我们再会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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