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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庆有鱼-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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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剩下的半口气,是直到前后院子都收拾干净,石头、沙土都堆到了一旁,该烧的一把火烧了,又是火熏、又是撒生石灰、炭灰的再三消过毒后,才松下去的。

    算算日子,半拉月已是在不知岁月的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期间各家各户还真是填写了申报表,之后也果真有做公的亲自上门挨家挨户的核实受灾情况,进行抚恤。只不过却并不是所谓的两天以后,而且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两天过去了。

    好在的是虽晚了不只一点,可该赈济的却是半文未少。救济粮也发了,赋税也减免了。另外,凡房屋倾倒而无力修葺者,朝廷每间还给银二两。水灾中有死亡人口的家庭,不能殓葬的,每人也给银二两。

    虽然杯水车薪,可就地取材的土墙草舍却能建上两间了。

    不提别人怎么想,金鱼儿同罗稻葵两口子总是满意的。

    收了银子,罗稻葵就拉着金鱼儿出来丈量地界,比划着告诉金鱼儿,“从这到这,咱们起上六间房。一间做灶间,一间做蚕房,一间做熏房,剩下的三间给我做工房你说怎么样?”

    金鱼儿就抿着嘴笑,一听这话就知道罗稻葵是个外行。

    夯土房密封性不算顶好,温度也不大好拿捏,还容易滋生蚊虫。而蚕宝宝娇贵的很,天敌又很多,她是准备养在西屋里头的。

    罗稻葵就摸着脑袋傻笑,“我们家没养过蚕。”又问金鱼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养?”又自告奋勇道:“到时候我去采桑叶。”

    只蚕还没开始养,赶在修桥铺路之前,又趁着天气晴好,罗稻葵请了村里十来个壮劳力,花了两天功夫在原址上起了五间土墙草舍,又起了三间猪圈羊栏。

    刚刚安置好,却不知道哪一天,正中间的工房里突然飞来了一群蜜蜂,从土墙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在墙外的背阴处筑起了巢来,等到金鱼儿去山上挖了火棘种在篱笆墙旁的时候才发现这群小家伙,它们已是安好了家了。

    乡下孩子都有经验,每到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就会有蜜蜂飞到家里头的墙头洞眼里或是屋檐下的芦柴里产蜜,这对于孩子来说可是桩顶顶幸福甜蜜的事儿。每到这时候,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巴在泥巴墙上找蜂窝,或是在墙根下找封了泥的芦柴管。

    金鱼儿同罗稻葵说起童年的往事好像历历在目一样,原本还怕蜜蜂伤人,可一个晚上过去后,就再是舍不得打掉蜂巢了。

    冬至饺子夏至面,等到吃完夏至面,金鱼儿家的院子里已又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了。

    虽然早已过了种瓜种豆种菜的时节,下一次播种起码得等到八月半。可夏日里气温高湿度也大,正好是花木扦插、嫁接、压条、分株的好时节。

    金鱼儿本就是闲不住的人,虽然种不了瓜菜,那种些草花也不错呀,总不能闲着是不是。所以只要略有空闲就要背着箩筐上山转一转碰碰运气,还别说,还真是被她找到了不少历经风雨还越长越好的花木。没几天的功夫,前后院子的篱笆土墙旁、甬路的两边、菜地的周围,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里,密密丛丛的都种满了各色绿油油的草花了。

    或许还真应了罗稻葵的那句话,山上下来的土质确实肥沃,虽然好些还不到花期看不到姹紫嫣红的美景来,却基本上都已成活,已是郁郁葱葱起来了。

    只不过叫人遗憾的是,虽然看着眼前的场面再是想不到不久之前脚下的这块土地竟刚刚遭遇过洪水的侵袭,可生活生产上确实大受影响,像是猪羊鸡鸭那些个带毛的牲畜就在这次洪灾中损失了大半。就是肯花银子,也买不到崽子回来饲养的。

    可饶是这样,罗家一天好似一天的日子还是入了有些人的心。

    尤其是大伯娘,就隔壁住着。罗稻葵家的三间正房完好无损,可她家的房子全塌了。不但要起房子,紧要的是还得忙活地里头的活计。日日起早贪黑累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还半点眉目都没有,可隔壁既不用下地又不用起房子,还是一副红红火火的热闹劲头,真是饭都咽不下去的,心里头直骂老天瞎了眼。

    夏至过后没两天,更是气势汹汹的上了门。锄头一扔,把门口一丛长得繁茂泼辣已经打上花苞的的木槿花砸的七零八落,叶子落雨般的往下飞。

    大手一挥,又告诉罗稻葵说面子山脚下的那七亩地他家不种了,叫罗稻葵收回去自家种去,另外还要补贴她青苗钱。
地一百四十一章 撤租
    看着眼前挽着衣袖、气势汹汹的大伯娘,罗稻葵又是惊诧又是无奈,想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弯腰拾起锄头,整了整木槿花的枝叶,侧身请大伯娘进屋说话。

    大伯娘一把夺过锄头,却不肯进屋,冲着罗稻葵没好声气的伸手,“费什么话了,赶紧拿钱来,还有佃票!”

    罗稻葵看着她,并没有动,只是温声问道:“大伯娘,这话您可同我大伯父商量过了?”

    大伯娘已是不耐烦了,破口大骂,“老娘做事儿还用你教?真当离了你那几亩荒地我们一家子就再不能活了?”

    罗稻葵一听这话就知道想必大伯娘又是背着大伯父过来的,没有说话。

    这事儿若搁在几个月前,他肯定二话不说立马就会把银钱、佃票恭恭敬敬的送出来——他原本就不想把地租给大伯娘家,还怕她又后悔了呢!

    可一场水灾过后,就是他自己面上表现的再乐天达观,可说句心里话,心里头也不是真个就半点不犯愁的。

    他家虽是整个罗家沟损失比较少的人家之一,说起来好像也并不值得一提,比他们苦比他们难的多的多。再加上又有朝廷的补贴,并不差吃的,起房子也没有多掏钱。

    可地里头的出息没了,三间正房虽结实,可还是免不了这里修修那里补补的,说多不多,却也零零碎碎的折腾掉了不少银钱。更叫他心痛的是积攒了一年的杉木料全部泡了汤,能用的微乎其微,也就是说他去年一整年的辛苦就这样白费了。

    再加上还有之前在城里打探消息时泼水似的花掉的好几两银子,就算只大约摸至的算一算,凭着他的能力,少说也得三五年的光景才能缓过气儿来。

    而大伯娘家的损失还要比自家严重的多,房子、家什全没了。虽说光靠种地也没什么太大的指望,不可能一年之后就盖起新房来,也不可能立时就手头宽裕了。可一家子吃饱饭却是不愁的。但若真个撤租不再种了,他倒没什么,但大伯娘家仅凭着自家那七亩多地,这日子怕是艰难了。

    何况罗稻留、罗卷耳又都一天大似一天的。大伯娘他是无感,可罗稻留同罗卷耳总是他嫡嫡亲的堂弟堂妹。他虽不知道大伯娘又在打什么算盘卖什么药,可想到弟弟妹妹,却是心痛的。

    想了想,还是没有应允她,只是道:“大伯娘,当初那佃票是大伯父按的手印,您把大伯父请了来,我肯定不会不允你们撤租的。”

    这些年来桩桩件件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即便确实是嫡嫡亲的大伯父。罗稻葵也早已对他没什么好感官了。可却知道不比大伯娘的小聪明,大伯父还是有两分精明的,想来是不肯撤租的。

    再退一步说,就是想,也不会是这时候。要知道秋稻还有三个多月就要收获了。再加上为了清理田的淤泥和石块,大伯父可是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头住了好几天的。这怎么算,也划不了呀!

    哪知罗稻葵话音一落,大伯娘竟坐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嚎,“大家快来看看啊,当侄子的强压着嫡嫡亲的大伯伯娘做牛做马。真真是你们老罗家出的孝子贤孙啊!”

    声音又尖又利,惊得正在后院里头说话的金鱼儿同罗瑞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来,四邻们也都纷纷探出脑袋看热闹。

    更有好事之人当即就把这事儿捅到了新里正的娘子那,正闹得不可开交,新里正过来了,后头还跟着被罗稻留从地里找上来的大伯父。

    见到大伯父。罗稻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实情告诉他知道。可令罗稻葵,还有金鱼儿、罗瑞香,甚至是新里正都颇为惊讶的是,大伯父虽吞吞吐吐的。可那样子却分明是同意的。

    罗稻葵同金鱼儿面面相觑,大伯娘精神一振,新里正已是笑道:“世上的事儿就是讲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再不会不甜,既然请了我出面,我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就给你们做个见证吧!”

    罗稻葵苦笑,却又不得不承认里正说的是对的,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还能逼着大伯父继续种下去不成。

    点了点头,趁着大伯娘喜滋滋的说着奉承话的功夫,又赶紧去请了当初给他们做中人的三堂伯同全堂叔。一行人去了面子山下,厘定了青苗钱,罗稻葵一句多的都没有,当场点清钱款,并把之前立下的佃票撕成了渣。

    新里正看着就点了点头,走到大伯父身边,很感兴趣的问起了这垧地的地力出息来。

    到底是种了这么些年的田地,原本以为就是自家的了,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精力。佃票一撕,大伯父心里头顿觉空落落的。又想到了那些个糟心事儿,说起话来就有些无精打采。

    全堂叔却是很高兴,闲闲地问着三堂伯,“三堂哥,这地儿葵哥儿肯定是要租出去的,我看索性就你租了种吧!”

    “啊?”天性憨厚的三堂伯很有些懵,新里正也有些懵,却听三堂伯已是又惊又喜又是疑惑的问着全堂叔,“你不是早说了想租来种了么?”

    全堂叔就笑,“我可没你那么大力气,我等着清水坝头的那四亩水田呢!这垧地啊,还是留给你种吧!”说着又去看罗稻葵,“怎么样,葵哥儿?”

    租给三堂伯家种,罗稻葵自然没有二话,想来金鱼儿也是赞成的,便笑道:“那就要辛苦三堂伯了。”

    “不辛苦,不辛苦!”三堂伯连连挥动着蒲扇大的巴掌,又催着罗稻葵,“那咱们现在就去写佃票吧!”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眼睛更已是黏在地里了。

    这事儿自然是早定下来早好,罗稻葵应是,就要往回走。

    新里正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到嘴的鸭子就飞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也不大好看,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可惜了。我也看着葵哥儿的这几亩地面好呢!”又叹气道:“只能等下年了。”

    三堂伯憨憨地笑了笑,全堂叔转过头来,“怎么着,你如今还怕租不到地种啊!”

    新里正一听这话脸上已是好看了些。正要同全堂叔应酬两句,一直都在一旁一遍一遍地数着铜钱的大伯娘揣了铜钱快步走了上来,“大兄弟,你也要租地种?”说着还不待新里正说什么,已是道:“那你瞧瞧我家那垧地可中意?”又瞥了罗稻葵一眼,语气中更是不乏得意,“我也正要把地租出去呢!”

    已是往回走的罗稻葵三人脚步齐齐一顿,就是新里正也是满脸的讶异,看向大伯父。

    大伯父就瞪了大伯娘一眼,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道:“是想租出去……”

    “哦,大堂哥,你莫不是找到什么生钱的门道了?”新里正打心眼里觉着纳闷,哪知原本调侃的一句话,大伯娘还真个连连点头。“可不是,我们正想着进城做生意去呢!这地自然是种不了得租出去了……” ;说着又瞥了一眼罗稻葵,“只我想的就是找个妥当人看顾着,不要让地荒掉就成了,佃租什么的倒是好说。”

    大堂伯就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了,忍不住喝道:“我同大兄弟说话,你插什么嘴。”

    可新里正觉着自己已是没什么话要同大伯父说的了。虽说他同大伯父早已是出了五服了,可到底也是自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大伯父能吃多大碗的饭,他心知肚明。做生意,别笑掉他的大牙吧!

    但大伯父却真有话要同他说,“我家那七亩多地,也跟这一样四四方方的。很是齐整。虽然位置偏了些,可我这么多年来早出晚归的,心思都花在了这几亩地上,收拾的极好,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大伯父比大伯娘想的深远。大伯娘只是想在众人面前争口气罢了,可大伯父却在想着已是到了这一步,他家的地也肯定得租出去,说不得想租地的人就要打破头,还不如就直接租给新里正,还卖了个人情。

    却不知道新里正已是绝了这个心思了——说不得种不上两个月就吵着闹着要撤租,他才没功夫同他们玩的。

    ……

    罗稻葵到家的时候罗瑞香还在,一听说不但如她所愿的撤了租,以后还会给他们家承租耕种,欢喜坏了,忙跑进去帮金鱼儿拿笔墨纸砚。

    看着那墨迹未干的佃票,嘴都合不上了,蹦蹦跳跳的家去给三伯娘报信。

    三伯娘也愣了,她知道丈夫是去罗稻葵家做中人了,还提醒他照顾着些罗稻葵。却没想到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落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

    不由怀疑素来不着调的女儿,“你不会听错了吧!”

    罗瑞香那叫一个委屈啊,“怎么可能,佃票都写下了,我虽然不识字,可按手印我总知道吧,爹爹按了手印呢!”

    三伯娘愣怔了半晌,才欢喜了起来,难得的拉着罗瑞香哄了哄,念了一声佛后就要去看看那垧地。

    若搁在以往,能租到地种,三伯娘虽也会高兴,却也绝对不至于这样七情上面。可这次水灾过后,她家的房子地虽没受到太大的破坏,可家里头的榨油坊因着就建在河边上,早已被洪水卷走不剩什么了。

    这些年来家里人口一年比一年多,花钱的地方也一年比一年多,光靠种地连饭都吃不饱,家里的嚼用使费都是靠着这榨油坊的。现在不但没了,还要花了大把的银子大笔的时间去恢复,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愁的脑壳疼。

    可现在把罗稻葵家的那垧地租下来,就算辛苦加倍,可少说也能打上十来石粮食。

    吃喝不成问题,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本事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一个晚上的功夫,罗家沟已是沸沸扬扬的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大伯父家的门槛都被踩烂了,都是上门道恭贺外加打听消息的亲戚四邻。还有人得到模棱两可的消息后,阴阳怪气的往金鱼儿家来旁敲侧击的,闹得金鱼儿同罗稻葵亦是疲于应对。

    有的说罗月桂夫家阔了,在城里买了铺面,有意抬举亲家一起发财呢!也有的说大伯娘死要面子活受罪,哪里是出去做买卖,大伯父明明是要出去做脚夫,还信誓旦旦的说看到大伯父在家里修驼架削扁担……

    金鱼儿带着自己晾晒的金银花、藿香,同自己淘洗的葛根粉过来陈家看望已是显怀了的罗栀子的时候,大伯父家发财了的风言风语已是传到隔壁的桑峪里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陈俊生怕罗栀子担心就想去罗家打听一二,被罗栀子拦住了。

    只要不涉及自己娘家,大伯父家的私事儿,她还真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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