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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之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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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像个稻草人,由着干娘扯过来,扑嗵跪在瞎子面前,忽然就哭了,一声就哭得惊天动地,然后一把扯下红盖头,说大,我不走了,我这辈子都在你跟前侍候你,死也跟你死在一起了!说完一头栽在那地上,再也不起来。

  婆家来接亲的,赶忙上来搀,说闺女出门子,哭一两声是个意思,看把新衣裳哭湿了,一会儿那边,拜天地的时候不好看了。

  干娘拿那红盖头重新捂在头上,小声在她耳边说,傻妮子,守着那男家来人,说的是啥?然后大声说:要说呢,这当个闺女,哪有不出门子的理?我知道你心疼你大,舍不得这个家,可就再心疼再舍不得,闺女哪有住一辈子娘家的理?再别说跟你大过一辈子,那也只说说罢了!走吧走吧,走了心净!你这样子,你大心里也不好受!你就别再拾腾他了!

  瞎子坐在那里,木呆着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等到莲在那地上哭着叩了头,才脸上笑着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成人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别结记我。说了就去扶莲,眼睛不中用,手就触到了莲头上搭的红盖头,烫了似的,那手又缩回来。

  这一天,是瞎子多少年做梦都想的。多少年,瞎子盼着莲有一天也能像人家的新媳妇那样,穿着红衣服,披着红盖头,跟他手拉手地入洞房。多少回夜里,他梦见自己亲手给莲取了红盖头。此前,他也曾给自己卜过卦的,一回一回,总在半明半暗中,看见那个给莲取盖头的不是他。人说医生不看自己的病,自己给自己算命,十有###不准的。如今眼见这一天到底来了,莲顶了嫁人的红盖头,要嫁的人真就不是他。想了心里明白,是自己前世亏欠了她。却在眼下,莲起身这一时,心还是万箭穿一般。

  莲上轿走了。瞎子从门里摸索出来,听着莲的轿走远了,禁不住地就往前赶,明知道赶也是白赶,别说是赶不上,就是赶上了,他还能真就不让她走?有这死活跟在后面赶的,早怎么就答应了让她嫁人的话?可两条腿却当不了自己的家,拄了棍往那有响器的地方,听听远了,才一个人失了魂一样,站成了一团乌云,风一刮就散的那种。

  乡下的土路坷坷绊绊,干娘骑在小毛驴上,一路随着轿子走,一路走,一路盘算:这闺女可惜了,要说模样,虽不是百里挑一,在这方圆几个庄,也是找不出第二个的。要论心性脾气,若是托生在好人家,不说能成一番大事,也是能当得一个大家主的。只可惜一生下来就没救星。这样女子到了婆家,调理得好了,若能得了势,也算得上一把治家的好手。若是遇到那不省事的家,就她这样子脾性,可有一番好罪受呢!

  从河阳集到陈店,六七里路的样子,一会儿就到了。

  下轿时,莲一件新嫁衣,前襟就湿了一大片。

5、
花轿落地,找不到陈二孩。主事的人跑进屋,说二小子哩?我奶奶说刚还在这。就叫我家伯父到处去找。一路找到河沿儿上,就见那新郎官正跟人打坷垃仗,一身新衣服早滚成了泥巴团。伯父比二孩大着十来岁,看二孩像看小孩子,就站在河堤上叫,叫了半天才答应,说我快打赢了,你别慌!

  伯父心急,就说,二孩你还不赶快回来?你新媳妇都到家门口了!

  一群孩子就起哄,说二孩的新媳妇来了,看二孩的新媳妇去啊!

  二孩不干了,就对哥说,回去跟咱娘说,我不要新媳妇!

  听老家人讲,与年轻时的我父亲比起来,伯父平时少言寡语,最是个大闺女一样的大男孩,这会儿,他见兄弟二孩玩得泼皮,就有一点无奈,只好勾头一个人回了家。

  爷爷一听气坏了!拿一根棍就往河沿儿走。走到半路上,碰到三爷爷,说老二你咋去?爷爷就骂:我去叫那个小兔羔子!三爷爷就笑,说,别看娶了媳妇的人,也还是个小孩子,玩就叫他玩一会儿吧。

  爷爷来到河沿儿,二孩正被一群孩子按在地上。因为人家要去看他媳妇,他不让,就骂了人家,人就齐打伙地将他压在了身子底下,说不叫看媳妇也中,咱看他的小鸡鸡。

  一群孩子正闹着,忽然圈外一片寂静,二孩就觉得耳朵一阵痛,被人从地上掂起来,刚骂了一句我日你娘,就被一脚踢趴下了!

  成亲之夜,新郎官二孩是莲从婆婆床上扛回来的。

  那一日二孩好容易给爹找回来,拜完天地,祭了祖宗,坐了床,一应的礼节行完,招呼客人吃饭……这一步步走下来,二孩木偶一样被人拨来拨去,又累又乏又烦恼,真是了无趣味,早就连打了几个哈欠,被我家爷爷拿眼瞪了几回。

  屋外,村里看热闹的孩子们在唱《撒帐歌》:

  一撒栗子二撒枣

  早早生个大胖小

  三撒石榴四花生

  男孩女孩花搭生

  五撒桂圆六撒米

  夫妻合睦过到底

  七撒五谷八撒面

  终年四季吃饱饭

  九撒珍珠十撒钱

  和和气气到百年

  …………

  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家里的客人都还没走,爹与大哥大嫂都忙着,一眼没看住,二孩就跑回到娘屋里,钻娘床上睡去了。

  人终于走净了,大半夜了,总也见二孩来,莲一个新媳妇,又不好意思去找人?一个人坐久了,坐累了,便就倒在床边歪下。也是劳乏了一天,这一歪,就有一点睡意,忽忽悠悠,就看着瞎子大了,瞎子大泪淋淋的样子,莲心里好不是滋味……忽有敲门声,就把她惊醒了,原来竟就做起梦来。

  莲初以为是二孩回来了,赶紧开门,一看,却是大嫂。

  大嫂是二孩大哥的媳妇,一个小巧又精神的女人,长了一双略有点斜视的眼,虽说长了几岁年纪,风韵却不减当年。今儿因是家里的一场大喜,大嫂头发抿得光光的,还特意穿了件红格子棉布衫。只因婆婆眼神不好,里里外外,就都是大嫂的了,整忙了一天。

  这小女人这会儿进来,说妹子睡了么?说了就笑起来,声音是压着的,却有说不出的喜兴:咱家兄弟,娘起小惯的,老生儿么!别看那么大了,还啥事不懂,妹子比他大几岁,多担待些……这不,又钻回娘床上去了,也不管人家兴不兴,还得妹子咱俩把他弄回来!

  前后宅几步路,莲跟着大嫂来到婆婆屋里,就见自己的丈夫在婆婆的床帮上,睡得像一头小猪,由着大嫂叫,一叫一哼,就是不醒。莲心里恼,也不敢发作,就上前,说大嫂别叫了,我把他弄走就是。大嫂说你咋弄他?莲也不说话,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来,扛在自己肩膀上,扛起来就走了。

  婆婆是鸡宿眼,一到晚上任啥看不清,虽说没睡着,也只在一旁歪着不说话,任她妯娌俩在那里忙。却是大嫂,到底是自家兄弟,就有一点心疼那二孩,说,小心他,是个伤胳膊。莲却没事的,掉了我给安上!

  大嫂不由自主,跟了几步,想想不妥,便不跟了,暗地里,不由就叹口气,不知是叹这二孩的不懂事,还是叹那莲的有主张。

  那一夜,莲几乎没睡,但二孩一有动静,她就起来看。看看,总是不醒,几回听着他说话,以为醒来了,却嘴里喃喃,只是叫娘。后半夜,竟有一次,叫着娘,要尿尿。莲只得到外间屋,给他取来娘家赔送的新脸盆。二孩也不睁眼,哗哗对着盆就尿,尿完,呼腾躺倒又睡。

  父亲成亲那年十五岁了,个头还不及媳妇的肩膀,和媳妇说话总是仰着脸,样子就有些怕她。这地方时兴大媳妇,早娶媳妇早生儿,图的是一个人丁兴旺。可是陈家二孩的媳妇,娶家来半年了,俩人还是不相干的。

  夏天的时候,二孩在河里洗完澡爬出来,一群孩子光着屁股,在堤上拿大扫帚捂蜻蜓。惠济河堤高高的,常年累月山一样杵着,堤上白腊条,风一吹柔柔地飘,像一群绿鸟齐齐的展翅。孩子们一个个精湿的头发,紫酱色的小脸儿,像一群打从河里捞上来的泥猴子。

  几个薅草的媳妇蒯着草筐从堤上过来,有人一指,问二孩那是谁?

  二孩儿翻翻眼:是你娘!

  那孩子就扑过来打他,他装哭。有谁在他耳边说:二孩你媳妇过来了!马上不哭了,就见莲扛着胸脯,裤角扫着荒草,忽忽地走过去。

  看着莲走过去,有人就打趣他:二孩儿,夜黑都干啥呢?

  不干啥,睡觉。

  没吃你媳妇咪咪?

  孩子们哄得一声大笑!二孩骂了一句日你娘!撂蹦子跑回家。

  家是三间草屋,西间的窗下摆着案板、锅台,后墙上一架纺车嗯嗯响着。打从记事起,二孩就听惯了那纺车的嗯嗯声,只要这响声在,就有娘在。

  二孩跑回来一头扎进娘怀里,娘说,看把花穗子弄断了!二孩吭哧说,不要媳妇了。娘问为啥?说人家笑话他。娘笑了,娘自小出天花落一脸麻子,一笑,脸上的麻坑儿更深了。

  不要媳妇谁给你做饭吃?

  娘做。

  谁给你做衣裳穿?

  娘做。

  娘就停了纺花车子,摸着二孩的头:傻小哎,大了,时候长了就知道了,娘不能跟你一辈儿,媳妇长远嘞。

  娘心疼她这个小儿子,虽说媳妇娶到家了,每到夜晚,二孩还是挤到娘的铺上,冬天娘给暖被窝,夏天娘给打扇子。人都说养儿子好不长,娶了媳妇不要娘,难得她老人家这个儿子,娶了媳妇还跟娘这么亲,也就亲一天是一天吧。却是堂嫂们看不下去,背后挑唆这二孩:娶媳妇做啥哩?天天当画看的么?

  那你说做啥哩!

  傻瓜!

  那年秋天,掰完棒子起了风。这地方是沙地,风一起,黄天昏地,天老早就黑透了。黑灯瞎火吃了饭,一群堂嫂们一叽咕,连骗带哄,就把二孩和他媳妇关在了屋里。二孩听着外头风挟着沙操兵样自窗下纠纠经过,孩子们一群群欢叫着去远,急得直打门,堂嫂们在窗外笑死了。

  屋子里,就听媳妇说,二孩儿,到这边来。

  二孩一连声地叫:我咯应,我不……我找俺娘!

  就听媳妇喝斥他说:找娘咋?

  ……我尿尿!

  遂听到一句小声的亲昵骂,然后是一记清脆的巴掌,也不知俩人谁打谁,更不知打在哪里,再往后,便就只有喘息声了……

  喘息声是轻一阵重一阵,听不出是男是女,然后就听二孩嗥了一声,像谁夯了他一闷棍……

  陈店庄西头有个本家,在集上的保安队里当差,一年里也难得回来几趟。

  那个夏天的一个后晌,二孩正在自家门口的土岗上正吃晌饭,本家过来了。

  二孩的晌饭是两个菜窝窝,一碗红薯丝。红薯丝拿玉米面拌了,放盐在锅上蒸熟的,菜窝窝呢,是芹菜叶和了高梁面做的。本家打街上过来时,二孩正端着碗喝汤,汤是南瓜汤,黄灿灿的一大碗。看见本家过来,二孩嘴不离汤碗,抬眼说,哥来家啦?还没吃吧?那人看他那贪吃的样子 ,又几分喜兴,不由得就站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蒸馍,说,兄弟,吃这个?

  馍是雪白的,一个也就拳头大,顶尖的一点红,鲜桃一样,就看得二孩直咽口水。这地方因为穷,白馍是稀罕物,一般人家,也就初一五更,堂屋摆几碗荤菜供果,几只大馍。供毕,五更过了,才一掰几份,先孝敬老人,末后才到孩子们手上,也就零星的一口,尝尝罢了。

  这会儿,二孩瞧着那馍,并不接,只憨憨地笑,那本家就将那馍塞他手上,说,拿着吧,一个馍。瞧着他几分尴尬,又凑过来说,兄弟,想不想天天都有这白馍吃?

  二孩那年不足十六,恨不能一口将馍吞进肚里,又不想显得太贫气,不自在地将那馍拿在手上,烫手似的,两手不停地捣腾着,耷拉着眼皮说,那福气除了俺哥你,哪能是人都有的?

  我这会儿,手里正好有队伍上一个空名子,你去不去?

  二孩上集时见过这本家,穿着黄衣服,拿着刀,在荫凉地儿里耍,又有这样的白馍吃,真是好不得发!只是听说天天打大仗,心就有点怯。

  本家见他不说话,有意激他:别舍不得你那俊媳妇!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
保安队离河阳集三四里地,一个大院子,二人高的院墙,院中间一所大房子,碉堡一样,住了几十个保安弟兄。

  其时正是二战结束,日本人投降后的那段光景。中国人饱受八年抗战之苦,战乱、黄水、灾荒,好容易盼到战争结束,政府回来了。政府就是国民党。国民党政府没让百姓过上一天安宁日子,从收复失地的时候就开始了内战,枪声自南往北,零落响起,越来越紧。蒋介石下决心要用八到十个月的时间,彻底结果共产党。豫东这地方是共产党的敌后根据地,抗战结束后,国民党调动数十万兵力对付这里的共产党武装,三年内,国共两党在这里进行了拉网式的围剿与拉锯式的反围剿。

  那天在河阳集的骡马市上,乡亲们拉着牲口,赶着马车,背筐的,擓篮子,骑毛驴,被保安队的弟兄四处撵过来,听河阳集的保安队长训话。

  队长姓马,一张又黑又红的生铁一样的脸,只有一只眼,另外的一只永远闭着,是这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一匹瞎马。

  瞎马站在一架马车上,两手背在身后,仰着脸说话,他说日本人叫我们打跑了!八路军也叫我们打到了铁路线以北,新四军跑到山里吃草籽儿去了!蔡大牙叫打死了,他们再不会回来闹减租减息了,以后,咱保安队就保护着咱父老乡亲过太平日子了!现在,谁家的人有当了八路军,或者新四军的,赶紧向国军报告,政府断往不纠,不然查出来,可要对你们不客气!

  他这里正讲着,就听不远处几声枪响,有人喊,蔡大牙又打回来了!

  蔡大牙是县地方武装区小队的队长。

  在主力部队撤向铁路以北之后,共产党的地方武装以保存实力为主,战争中求生存,不时对国民党的地方武装能扰则扰,对此,历史上有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叫“拉锯”。

  陈二孩那天站在队伍中,有一点懵懵懂懂。

  在此之前,他也曾听人说过河阳集有个蔡大牙,红眼绿鼻子,打起仗来不要命,日本人最怕的,如今专门跟这瞎马干仗。老百姓到处传说他,传得跟神一样,无论为个什么事,赌起咒来张口便是:不凭良心,叫你出门碰上蔡大牙!

  瞎马队长的训话被一串清脆的枪声打断,就听有人喊:蔡大牙把保安队的老窝给端了!细听,果然密急的枪声从西面传来,集市上顿时一片混乱。

  陈二孩稀里糊涂跟着人群往前跑,开始还听得那瞎马在打枪,一边打枪一边吆喝,渐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感觉耳边忽忽的风,身边都是人,分不清是百姓还是保安队的弟兄。

  他那天跑着跑着,感觉不对,怎么越跑越像是回家的路?拐过头去,正好就跟跑的人顶了头,就有人喊了他一声,那不是二孩么?还不赶紧回家?他就想拐回头还往家跑,可到底当了几天保安队,知道这就是打仗了,应当回到队伍上去,跟弟弟们在一起。

  等他慌里慌张跑回保安队,院子里早已经乱成一团,原来蔡大牙带着他的区小队趁保安队到集上训话的光景,将这里的粮食、弹药袭劫了一空,还打死了两名保安弟兄。

  院里两大滩紫褐的血,两名弟兄的尸体就放在地上,蒙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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