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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之约-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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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就在这个地方关押着莲的大,那个老瞎子。
没想到时间刚刚过去了一年,蔡大牙也被关进了这里等死。
我父亲是偷着来看他的。一般规矩,要执行死刑的人,是不允许同受刑者见面的。何况他同那蔡大牙,又有那层说不清的关系。然而陈朴真买通了看守人员,来同蔡大牙见了最后一面。
蔡大牙还是那样子,只是胡子长了些,头发显得几分零乱,人还是挺直的腰背,一副虎死不倒架的样子。
他一见我父亲,就说,你来做什么?我不愿看到你。
陈朴真说,毕竟多年的弟兄,我来只是想问问,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我知道你是趁了心。
我也是没想到。
滚你娘的蛋!算我这些年瞎了眼,没有认清你,难怪你当年被瞎马骂为二尾子,原来是个大叛徒。
这话激怒了陈朴真,就算我是叛徒,可也没祸害人家女人!
蔡大牙忽地回过头来:你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你走到这一步,跟她的事无关。
蔡大牙盯了他一分钟,摇摇头:你真的不记恨我?
陈朴真没说话。
蔡大牙得寸进尺:那我就看你够意思一回——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陈朴真也盯了他一分钟:你也有怕死的时候?
蔡大牙哈哈大笑,露出他那口大黄牙:我什么时候怕过死?我不过觉这么个死法太窝囊,有种咱战场上见!知道你会来看我笑话的,可惜你看不上——我蔡大牙就是死八回,眼都不会眨一下!
陈朴真顿了一下,才说,你放心走吧,你的家属孩子我会尽量照顾,但只要有我活一天,不会让他们冻着饿着。
滚球蛋!我才不要你来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我死后我的家属如何,那是他们的命,爱咋的咋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管得了他们一时,还能管得了他们一世?有这份孝心还不如弄点酒菜来,咱俩在这喝一壶,也算弟兄们一场,给我送了行。
陈朴真叹口气,早给你带来了。
不早说?蔡大牙立刻眉开眼笑。
看守房门外一个大食盒,陈朴真叫人弄进来,俩人就在那样的环境那样的时刻,像一对没有任何隔阂的同胞兄弟一样,对斟对饮起来。
一边喝酒吃菜,蔡大牙扬起他那油乎乎的大爪子,朝我父亲拍了又拍,说,还是老弟你最了解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喜欢两样物件——酒和女人,不对,还有一件,就是我的宝贝枪!现在我越来越想念咱一起打仗那阵子了,天天玩枪放弹,那才叫过隐,才叫活得有滋味。跟你说句心里话,现在这样日子,半死不活的,我早活腻了。十天半月的,不听一声响,天天守着一个黄脸婆,早晚喝点小酒,还得看人脸色,拿捏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活着啥意思?球!喝!看你那没出息样,干了干了……
父亲原本没多少酒量,禁不住那蔡大牙连讽刺带挖苦地劝酒方式,不知不觉就有点高了,末了竟对着蔡大牙嚎啕痛哭:老兄啊,你知道,我除了一个老娘,是什么亲人都没有了!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亲老兄的,常言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谁想你这个家伙竟然祸害到我头上!
那蔡大牙也是早有了醉意,听他这样酒后吐真言,竟也流了泪,摇着头说,兄弟我也实话告诉你,我那会儿见了你的阵亡通知书,掉了泪的,想着你真的回不来了。那样一个女人,天生是给男人预备下的,多少年了,那是我嘴边上的肉,过去因为你陈朴真,我蔡大牙不敢吃,不光不敢吃,还替你看护着,谁也不叫吃。眼看着你回不来了,我不吃白不吃,晚吃不如早吃……如果早知道你能回来,早知道你对她那样认真,她就是天仙玉美人,我急了找老鼠窟窿去,也不会去碰她!可惜现在说这话也晚了。
其实蔡大牙那天是装醉,按他的量,那点酒也才湿了地皮,根本醉不倒他的。可他想醉,想醉后引出陈朴真的真话来。他要死个明白。他知道陈朴真也是装醉,他没有对他说真话。俩人在心里,都知道真话是什么,可都没有说,到了,都留了那么一点,为了兄弟情谊,也为了各自的尊严与担当。
早在那个叫莲的女人死在他蔡大牙手上之后,蔡大牙心里就有了预感,知道自己这事做坏了。可他没有想到,陈朴真真的还活着。
那天在乡里,当听说陈朴真回来了时,他便感觉脊梁骨一阵凉意,知道完了。不过那时候他多少还有一点侥幸,希望陈朴真念在他们枪林弹雨吻颈之交的份上,不记他的仇。然而如果那样,他也知道,陈朴真便不会再是陈朴真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死对他来说也算得是一个解脱,末了,他终于眼圈有一点红红地,说,朴真兄弟,你也知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能混到今天这样子,也算值了,死而无憾。这往后的事,虽说各人是各人的命,我死后,你嫂子和你侄子那里,有时候你还是要关照一下,至于我么?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你明天手下利索点就是了。
最后,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丝绸来,那是曾经同枪一起带在身上的擦枪布。
这会儿,擦枪布被他团成了一团,他将那一团递给陈朴真,说,朴真,我对你说实话,当初我真没想到要杀她,女人我经多了,开始都别别扭扭,就好像不别扭别扭,就显不出她们多金贵似的,只是这个女人,她忒过分,差点没把你老哥下种那东西给拧下来,我不说你也知道,男人哪里都不怕,怕的就是那地方给人当把柄攥手心里,你说这女人,她不是找死嘛!好,我这一不留神,手里的老伙计,它先就冒了火了!你瞧这事闹的,这会儿想起来,多少是有点对不住。
我父亲接过那红绸包裹,捏了捏,当中有颗硬硬的东西,一层层打开来,是一粒子弹壳。那蔡大牙便就从头至尾,对陈朴真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末了他说,咱这辈子玩枪玩得也算过瘾,这子弹壳,那天女人的尸体抬出去,我在那床里找到的,当时这上还沾着脑浆,咱给洗干净了,说不清为啥,就把它留下了。
陈朴真攥紧了那子弹壳,对他盯了好一会儿,站起来,一句话没说,走了。
蔡大牙听着他的脚步声去了,门关上了,突然站起来,扑到门上的栅栏窗前,两手抓住铁栅,大声喊道:你别走,你给评评理呀!这样的女人,难道我不该打死她吗?凭什么要我给这样一个下贱女人抵命?
陈朴真已经快要走出看守所了,听到这话又煞住脚步,一步一步走回来,他脸色煞白煞白,牙咬得咯吱吱响,他一直走到蔡大牙面前,一字一字说:你听着,我现在就想打死你!
16、
那天是个阴雨天,白蜡条的河堤两岸,远看去黑压压的,像糊了一层淤泥。近看去全是人,人的头发人的衣服人的眼神与脸色……一色的灰暗因又浸了一层细雨,看上去竟就黑乎乎的。
人是挤挤撞撞地站在河堤和坡岸上的,因为人多,就不时地这儿那儿凸出来一块,往那河道里涌,就像要把那河填了似的。河里呢,也是黑压压的,就连那船上也都站满了人。所有的人都揣着一个想法,就是要亲眼看一看,惠济河两岸的风云人物蔡大牙怎样上路,还要过瘾地目睹一回,当年那个死里逃生的陈朴真,曾经同蔡大牙有过生死之交的,他怎样亲手毙掉他的老上级老战友。
人们是一早就来了的。方圆数十里的乡亲,兴头超过了近年来任何一次的大小###。远道的一些人家还拉着车,扶老携幼地一车老小。河滩上呢,就像是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那角儿,响器,还有噱头,都是千年等一回似的。
就像是每一场好戏一样,开场的总是锣鼓家伙——大喇叭响起来了,几十个民兵把五花大绑的蔡大牙押上河滩。
蔡大牙那天穿了一身白棉布衣服,对襟的式样,粗布的扣子横在胸前,一排一排,密密的,总有十几道,像一支整齐的队伍排列在那里。人都说蔡大牙有一个贤慧的妻,就这身送行的衣服,得见了一斑。
乍一见之下,蔡大牙的样子跟过去就在这个地方枪毙的那些土匪恶霸没什么区别,身上的绳索也是扣在他那身彪悍的皮肉里的,胳膊和肩背那里,鼓起了一个又一个肉包。脖子和额头上呢,青筋暴突着,细蛇爬上了头面似的。他本是个大个头,一米八几,平时最是威武强壮,一头雄狮一样的,这会儿因为愤怒,也因为绳索的勒捆,就让他像一只憋足了气的大轮胎,随时都会引爆了似的。同过去那群没有骨头的软耷耷的地主恶霸们不一样的是,他是腰背挺直的,宽大的国字脸略显苍白,棱角仍是刀刻一般,下颌仍是向上翘着,万事都看不在他眼里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还身子往上蹿着,极力要挣脱的样子,一副说不出的张狂,嘴里吐着白沫,一路走一路骂:老子革了一辈子命,最后把自己的命也革了!好啊好啊,他娘的好啊!
他骂陈朴真:你这个叛徒!人说明枪能躲,暗箭难防,为一个娘们,你就朝死里整我,有种姓陈的咱俩刀对刀枪对枪地干,背后开枪算什么手段?你这个胆小鬼!有种你朝老子胸前来!
过去来这里的犯人,都是被带到河滩上跪了,一个个的勾着头,未死先蔫的样子,然而今天,蔡大牙却是一直挺挺地在那里,因为在一个该跪的地方,他一直是站着的,就显得有一点突兀而孤独,人群中就发出了一阵阵的喊,所有的喊声是两种意思,一种蔡乡长走好,我们来给你送行来了!另一种是蔡大牙,你也有今天啊!你这个比土匪还土匪,比恶霸还恶霸的大坏蛋!两种人一开始只是朝着前面喊,喊着喊着互相撕打起来,工作队一看要闹事,急忙鸣了枪,说谁再闹拉过来一块枪毙!两派人才都静下来。
因为现场有点乱,工作组姓李的组长原先准备的长篇大论就拦腰截了,只简短地讲了中间的几句,无非蔡大牙是混进革命队伍内的土匪恶霸腐化堕落分子,罪大恶极,宣布执行死刑。遂后就是陈朴真对蔡大牙的断喝,要他跪下!一河两岸堤上堤下也跟着喊:跪下!叫他跪下!一些起哄的人则喊:蔡大牙,有种!
蔡大牙仰天大笑:笑话!我蔡大牙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下跪啥滋味儿!
陈朴真命令他:向后转!
向你娘的腿转!蔡大牙挺着自己的胸脯:你看好了——这里,是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开过的地方;这里,是叫国民党反动派的枪子儿穿过好几回的地方;这儿,是叫土匪恶霸刀割过的地方……今儿,我就要看着你陈朴真的枪子儿咋从这儿穿进去!
因为蔡大牙一定要面对行刑人,我父亲陈朴真握枪的手不由自主,就有些抖,直接导致了他射击偏差——第一枪打偏了,子弹贴着蔡大牙的肩头过去,落在了他身后十几米的浅水里,随着哗地一声,就听着人群里一片骚动。
众目睽睽之下,陈朴真气恼又羞愤,他尴尬地甩了甩手中的枪,低声骂了一声娘,接着又开始瞄准。
这个时候,那蔡大牙更加嚣张:伙计,手太臭!真丢我的人!我怀疑那年河阳集上,人都说你死里逃生是真是假,你这样胆小会不怕死?会不叛变?早就是个###叛徒了!入朝参战,咱河阳集你带了一个连出去,就回来你几个,人家都死了你咋还活着?肯定是当了叛徒逃兵……
陈朴真没等蔡大牙说完,咬牙又补了他一枪,这一枪是朝着他的头打过去的,临了不知怎么,枪口就错开了他的额头,只贴着他的腮帮子过去,将他的脸皮揿开了一角,血与肉混在一起垂到下颌上,像垂了一嘟噜紫葡萄……
蔡大牙流着血,仍站在那里,像一支流泪的红蜡烛。
人群里,就有女人尖叫了一声:我的娘耶!
更多的人喊:打死他!杀了他!零刀旋了他!
也有人喊:二十年以后又一条好汉!
各种呼声像河水涨潮,哇哇地一浪高过一浪……
有一个瞬间,陈朴真感到奇怪,这情好像景似曾相识。就想起当年枪毙瞎马时的光景。时间过去了四五年,两个完全不同身份的人,下场却是如此相似,不同只是那瞎马到了这光景,早已软瘫如泥,这蔡大牙更加英雄好汉些罢了。
蔡大牙这会儿仍然哈哈笑着,只是因为皮肉不全,口齿不清了:姓陈的,把你用在女人身上的本事使出来!你在女人身上肯定是有能耐的,不然那娘们不会宁死跟着你,还差点没把老子的###掰下来……
人群中有人放肆地笑出来!
陈朴真眼里的火顿时喷出来,他终于像在战场上一样,凶神恶煞地朝着那蔡大牙准确地扣动了板机,那一颗长有小眼睛大板牙的脑袋顿时开了花。
蔡大牙在他脑浆四处迸溅,绚丽如炸开的八月秋石榴的同时,笑声却也一直延续着,在人们的脑海里,在血腥的惠河滩上,余音袅袅…… txt小说上传分享
1、太阳出来往西落
秀也是个苦人儿,打小儿虽然黑,却灵灵秀秀,人见人爱,是个黑里俏的小人精。
开初,爹娘也拿她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可是那年,她刚七岁,正月里上庙会,远道来了诗婆子。庙会上人山人海,那诗婆子只盯了小秀一眼,就说这妮子属虎的,恶虎下山妨爹娘,七岁死爹,十岁死娘。
秀的爹娘开初都不信的。可是那年刚一开春,秀的爹果然就死了。
说起秀的爹的死,也是蹊跷,人好好的,晌午还吃了两碗饭,后晌下地,说一声胸口疼,人就往家走,没走到家就不行了。看看哪儿都是好的,除了口唇边上有一点紫。请了看香的来,说不该死的,是个误伤。可又是谁误伤了他呢?想来想去,秀的娘就想到这秀身上。
爹死后,不出五七,娘就烫手似的,给秀寻了个婆家送童养媳妇推出了门。
秀嫁过去的那户人家,儿子刚刚抱出来,秀每天背着那小孩子,就想娘家村子,娘家院子,娘家庄后的那条惠济河。
那时候,这地方流传着一首童养媳的歌:
太阳出来往西落,
童养媳妇受折磨,
榷米榷到三更天,
磨面磨到四更多。
清早喝得剩糊涂,
上午吃个剩窝窝。
侍候婆子睡了觉,
回到厨房睡灶窝。
思思想想没法活,
折起身子去跳河……
亲娘哎,苦死我,
你咋不来看看我……
秀的娘从不来瞧她,来瞧她的,是那个大她八岁的哥。
秀十岁那年哥成了家,便不常来看她。秀孤单单地守着个三岁娃儿,看着公婆十冬腊月般的脸,心里就恨着娘,也恨嫂嫂。
有一回,秀背了那小子,站在村口的路上,朝着惠济河的方向望了又望,想今天要等不来哥,我就不回去了。
说来也是蹊跷,哥那天正在地里点棒子,点着点着心口就疼了,耳边就听着妹妹的声音,在叫他,一声一声的,叫得他心慌,赶忙隔了庄来瞧妹妹。
秀见了哥就哭了:哥,接我回家吧!我会扫地、洗尿片子、烧锅、做饭、看孩子,还会给嫂子端洗脚水、倒尿盆儿……
兄妹俩哭了一场。
不料想,就在那年夏天,哥下河洗澡时淹死了。
说起惠济河,那时水很大的,到了夏天,每年都淹死人。可是秀的哥曾经在河上使过船,一身的好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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