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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之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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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躺在乡看守所的地上,小小的只有###平米的一间房,放了半间房的麦秸草。瞎子躺在麦秸草上,头旁边是一只带壑口的大粗碗,还有一根竹杆,两块竹板。墙上黑乎乎的,许多的脏污痕迹,天花板上结满蛛网,一方小小的安了钢筋的窗子,几乎高到天花板上。

  父亲去的时候,瞎子已经奄奄一息。对于这个人,他的感情是复杂的,说实话,来看他,他不是太情愿,可他还是来了,他知道他应该来一趟,他再不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瞎子得的是肝病,自从得知莲的事之后他便就一病不起。这会儿,他的脸是赤黄的,跟庙里的神佛一个颜色,眼神也像是泥雕一样,半晌一动不动。陈朴真在他身边蹲下来,说我来了,你还好吗?瞎子看上去像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可那双眼分明是睁着的。窗外是围墙,围墙的外面是一条乡间小道,不时有牛车的声音吱吱扭扭地走过,赶车人的吆喝声里充满着人世间的阳刚之气……

  望着那双磁了一样定在那里的眼睛,陈朴真把话又说了一遍。

  好一会儿,瞎子才开口,他开口先叫了一声莲,用的是说书的韵白,只一下,就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能叫穿了。接下来,他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地唱起来:

  提起我莲泪婆娑,

  一生下地就嫁给我,

  吃没吃,喝没喝,

  瞎子陪她睡草窝……

  一直把对莲的伤心回忆全唱完,他才说,莲一生下来就是我的媳妇,她给我当了十七年的媳妇,我没有动过她一指头,我从小把她熬大,到了我还是她的大,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是个正经闺女,可我这个正经闺女招谁惹谁了?她咋就恁大的罪?

  瞎子说,我是想告诉你,莲跟我是清白的。按理说,我最该是他男人,从小在手里捧着,才鞋底儿那么点大一点,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当闺女,拉扯她成人,没动过她一指头,倒落了个跟自己闺女不清白,末了,她倒叫那些孬种男人给糟蹋了,我这个瞎老头子把她养大,就是为了给那些个猪狗们糟蹋的么?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糟蹋了她还不算,到了还弄死了她,我的莲,好命苦啊!

  瞎子说,我是活不了几天了,我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我这条命倒死在她后头,这下子,俺俩的岁数也扯平了,到阴间去做夫妻吧。要这样说,咱俩倒是一样人了——你和她是夫妻,我和她也是夫妻,你们是阳世的夫妻,我们是阴间的夫妻,阳世的夫妻是明的,阴间的夫妻是暗的,阳世的夫妻纵再好,可没有阴间的夫妻长远呐!我跟莲要在阴间里长长远远做夫妻哩!

  瞎子后来死在看守所里,孤零零的,像一捆草一样。

  瞎子死的时候,河阳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半夜里,竹板儿声突兀地响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就像戏台上的锣鼓点子,催那上场的角儿。被惊醒的集上男人女人翻个身,说这是咋?深更半夜的!那上了年纪的就说,瞎子吧,该上路了。

  然后,蓦地,就断了!一切恢复宁静,世间顿时一片空旷,像回到了千古洪荒,静得一片杀气,如死如灭。

  人心里纷纷叹出一口气:那瞎子,去了。

  他的后事是陈朴真一手操办的。按着瞎子没说出的意思,他是想同那莲合葬的,我父亲陈朴真心里虽明白,却知道那几乎不可能,莲也不会依的,莲等的是他陈朴真。

  埋葬瞎子的时候,父亲给他披麻戴孝甩老盆,行的是孝子礼,然后亲自扶棺掘墓,排排场场把他葬在了河堤下面,离莲不远的一块地里,也算父女一场,就让他们相互做个伴儿吧。见到那场景的人都说,瞎子这辈子虽然拉扯那闺女不值过,这女婿却是不含糊,也对起他了。

  瞎子走后一年多,总还有人在深夜里,听得见他那竹板响。久了,人们也习惯了,天明起来见着,昨夜瞎子又走哪了?上东去了。或者说,前儿就在俺家的屋后头,总敲了一整夜。也有人埋怨: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这瞎子死了也不了,安生跟你那又是闺女又是媳妇的女人在那间过日子呗,总闹腾个啥?

  瞎子是个仁义的,总是听到了人们埋怨他的话,一里一里的,竹板声就稀落了。

14、无毒不丈夫
总是陈朴真回来半月后,那天在区里,一起开完会,俩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蔡大牙紧赶几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若无其事说,伙计,回来了?好!好!

  在此之前,自陈朴真回来,俩人还从没见过面。

  这半月时间里,陈朴真经受住了恨与痛的煎熬。每天都有他的老战友,老同事,乡里乡亲,成群结队地来看他。还有母亲,一天到晚哀哀凄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末了,他对那些前来开导他的人说,都去球吧!我陈朴真为了一个女人,还不至于像你们想的那样没出息!大家虽然挨了他的骂,却一个个高兴地走了。出门的时候,许多人长出了一口气,说,好,我们早就看着你是个有出息的,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因为一个女人来怎么样,不过是你走了这些天,大家想念你,想来跟说说话罢了。

  人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陈朴真那天和蔡大牙一见之下,却打心里对他仍是恨不起来,就好像别人说的那些事同眼前这个蔡大牙不相干的,完全是另外的一个人的作为似的。倒是那蔡大牙,见陈朴真沉着脸对他不理不睬,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咋?总不会因为一个娘们跟我记仇吧?都是过去的事啦!因为这,县里还给我背了个处分!奶奶的!老子枪林弹雨地过来,弄一两个女人算个球!

  陈朴真这才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像是过去的,过去他有几分孩子气,总是笑哈哈的,一副喜兴模样,如今他说话是阴沉的,有点发狠,冷冰冰的。

  他说:那是我的女人。

  蔡大牙仰头大笑:咱弟兄俩俩肩膀扛一个头——誰跟誰?别说是女人,就是命还不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啥会儿急了上我家,找你嫂子去!

  我的女人给你弄死了!

  那娘们是找死!他说着又哈哈大笑,正笑着,目光蓦地触到我父亲那双如冰似碳的眼睛,侥是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也还是禁不住一抖,然而,也只得佯做不在乎地说: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有那艳福,竟然还娶了个烈女,差点没把老哥的命根子给掰下来!这样娘们儿要不结果了她,还不知道要毁多少男人哩!

  我父亲盯着他,咬牙切齿:我想杀了你!

  蔡大牙大大咧咧地前头走着:我知道你想杀我,可我也知道,你没长那个胆!说着话,回头把枪扔给他:来吧!枪里面顶着火,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杀人的本事。

  陈朴真扫了那枪一眼,冷冷一笑。

  蔡大牙呲着他那满嘴的大板牙:有种你来呀!就算我把你的老婆奸啦!杀啦!我的命就在这儿,你来拿呀!

  陈朴真站住了,一把拿过那支枪,死盯着蔡大牙,又盯着枪,下意识一般,他将那枪手里颠来倒去折腾了一阵,直折腾得蔡大牙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灰,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陈朴真又将那枪扔给他,说,你小看了我。

  1952的春天,河阳集过得萧条而不平静。

  年初三是鬼节,按着地方风俗,一年中的这一天是鬼节,跟过世亲人团圆的节日。

  同近年的每一年里这一天一样,我家过年没有红对联,迎门的条几上,摆了爷爷伯父伯母的牌位,除此外今年的牌位边上,又多出了一个莲。这个莲的牌位,是奶奶亲手摆上的,她老人家一边摆供,一边喁喁低语:过年了,你们都吃吧,今年朴真回来了,咱家也算是团圆了。又专门对着莲的牌位说,过年了,你也吃点吧,过去,娘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担待些,在那边,保佑着咱二孩平平安安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父亲从外面回来,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瞧着莲的牌位,默默的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我奶奶没听到,谁也没听到。

  就在那天的下午,河阳集上的村村院院都传说,蔡大牙被抓起来了。

  原来那年镇反结束,紧接着,三反五反运动又开始了。

  这年的春节前后,刘青山、张子善的事件震惊了全国,同一时间,惠济河北岸的县城里,县长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封举报信,举报河阳集乡长蔡大牙作为党的基层领导干部,腐败堕落,欺压百姓,利用手中的权力,大搞镇反扩大化,强奸妇女,草菅人命,其中就提到父亲的妻子莲之死。

  信是匿名信,没有署名,信上的内容传开后,就像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在惠济河两岸掀起轩然大波。有人说,这回运动来头大,蔡大牙看来小命难保。也有人说,他也作够了,早该有此一报。也有的人,说可惜了,当年曾经一条好汉,威震惠济河两岸,反动派提起来都吓破胆,那是立过大功的……总之所有人都认定:蔡大牙这下是碰上茬口,非栽不可了。私下里,就有人把这事跟我父亲陈朴真联系起来。多年以后,也还是老王告诉我,那封匿名信,不会是你父亲所为,你父亲陈朴真,那是个把情义看得比命都重的。

  然而,这封匿名信引起的震荡还没过去,紧接着,正月十五刚过,又一封举报信送至县长的办公案头。与前不同,这封信举报的是陈朴真。写信人举报陈朴真参加过国民党保安队,有重大国民党特务嫌疑。

  一时间河阳集黑云密布。与前次举报信的内容传出后不同,这次大家不再议论,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再不敢说话。很快,蔡大牙被宣布撤职开除,交司法部门处理,同时,陈朴真也被隔离审查。为此,县里派了工作组,专门调查处理此二人之事。

  老王说,那之前,蔡大牙在县里是有名的一霸,他自以为劳苦功高,全县无一人可比,最是不把县里那群白面书生放在眼里。无论什么场合,蔡大牙但凡提起他们——除了裆里有根棍他们懂得啥叫枪?几乎每次在县上开会,他都喝得酩酊大醉。醉就醉了,还到处发酒疯。有一回在县上,县长正在做抗美援朝的动员报告,他上去就抢了话筒,说你也懂什么叫打仗?要打仗你们还得听我的!不信你问问全县的老百姓,谁不知我蔡大牙?县上的那些干部,早在心里恨死了他。

  这回县里派来的工作组长姓李,正是当年淮海战役支前时参加革命的学生娃。那天姓李的组长同你父亲谈话,说这次运动,河阳集的重点是你们俩个,现在对你来说,首要的是先同蔡划清界线,把他的事情交待清楚,下一步对处理你的问题会有利些,这也是组织上给你的一次机会。李组长又说,这些年你同蔡关系密切,他的情况你应当最了解,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将你所知道的蔡的一些反党反革命罪行揭发出来。

  当时你父亲就朝那姓李的瞪起眼,说,我同他一个战壕里滚了这多年,他是啥样人我可以说最了解,你说他是腐化堕落,草菅人命,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反党反革命不可能。

  那组长就笑笑:难怪有人说你政治觉悟不高,身上太重的江湖气,我现在是警告你,也是为了挽救你,你不要执迷不悟,这是党内不流血的战争,在这样和平年代的战争中,希望你经受住党组织对你的考验。

  老王说,说句心里话,要说你父亲不恨那蔡大牙,那是不可能的,当时我猜他心里起码有几分钟是痛快的——那个蔡大牙终于没得到好下场。但是恨归恨,同那群学生娃比起来,你父亲同蔡大牙,一起枪林弹雨中过来的交情,那叫和尚不亲帽子亲。

  那姓李的工作组长,开始大会小会地讲,现在有的同志,还在一味的执迷不悟,同阶级敌人划不清界限,如果他一定要同犯罪分子同流合污,我们决不手软!

  这话说了之后,再找你父亲谈话,便直截了当:现在群众举报,你是国民党特务,根据你的情况,早年参加过保安队,历史上也有可疑之处,组织上有理由相信,你和蔡大牙原本就是一伙,你们是一个反党特务集团。

  你父亲倒也干脆,说,那你们看着处理吧,反正我现在啥人都没了,就还剩一个老娘。

  后来还是县上的岳县长保了他。岳县长虽然也是学生干部出身,却是地方干部,睢杞战役时跟你父亲有过几天交情,淮海战役时去了徐州,解放后调回来的。他说陈朴真苦大仇深,当年一家人几乎都让反动保安团杀光了,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国民党特务。

  人情讲下来了,你父亲走出隔离间,恢复了工作,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工作组还是要考验他。经调查取证,蔡大牙作为党的干部,严重堕落变质,在群众中造成的影响极坏,已经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证据确凿,本着此次运动少数从严的原则,工作组决定让陈朴真作为主要行刑人员,对蔡大牙执行枪决。

  曾经的战争生涯,你父亲也算是杀人无数。但是这一次,他不敢犹豫,却也不能不心存犹豫。工作组跟他谈过话之后,你父亲要求给他两天的考虑时间。

  那天深夜,他隔窗叫那通讯员。等到通讯员进屋来,他又说没事没事。第二天,我发现他一个人喝闷酒。他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大家偶尔一聚,最多也就三五杯。可是那天,我发现他喝得烂醉。他醉酒之后不发酒疯,只吐得昏天地黑,然后蒙头大睡。

  那时候我们都在乡里吃住,你父亲一个人闷在屋里,工作组的人时时地监视着,他跟谁都不能多说一句话。那天傍晚的时候他去厕所,恰好工作组的人都去吃饭了,院里没有人,我悄悄跑过去,就对他说了一句,我说朴真你别傻,那蔡大牙不值得你惋惜。

  你父亲说我不是惋惜,我是下不了手,你知道,我跟他一起死人堆里滚了这多年,亲弟兄一样,虽说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并不想用我的手去杀他,我这双手是杀国民党反动派美国佬土匪恶霸的,怎么能杀自己人?

  我那会儿急死了,全身都涨得冒火,我着急地对他说,你这话也只对我说说,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都啥时候了?你还跟他说自己人?你不要命了?

  你父亲只是叹息,说,我现在根本就不把我这命看多金贵,要不是还有一个老娘在,我才不听他们那一套,爱咋咋!

  我那会儿对蔡大牙心里早有恨,恨他太恶霸,莲的事上,我都恨不得杀了他!那做的能叫人事吗?亏他跟你父亲还有多年的交情。当时我对你父亲,也是说不出的恨,恨他一个男人家,如今到了这一步,论公论私,都不该再犹豫。便忍不住劝他:现在看这形势,跟前些时的镇反是一个样,政府下了决心,非杀几个不可的!蔡大牙他这一回是在了册,谁也救不了他,就不死在你手上,他反正也是一个死,你何苦为他陪葬?再一说了,他蔡大牙死在你手上,那是罪有应得,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你要再这样婆婆妈妈,人倒不说是你仗义,倒说你不像个男人了!

15、恩怨兄弟狱中酒
临行刑的前几天,我父亲来到关押蔡大牙的地方。

  一年前,就在这个地方关押着莲的大,那个老瞎子。

  没想到时间刚刚过去了一年,蔡大牙也被关进了这里等死。

  我父亲是偷着来看他的。一般规矩,要执行死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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