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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鸿-花枝乱颤(出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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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把别人看得一无是处,各有各的活法。”方为雄用委屈的腔调说。
  “你说得对,别人怎么活我管不着,但我管得着自己。”
  “其实,我活得很累,谁又愿意到处装孙子?可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不要用家来作理由,你的生活方式跟家毫无关系。”袁真想想说,“那天我去省城看方明,我问过她,要是爸爸妈妈分手了,她有意见吗。”
  “她怎说?”
  “她说不关她的事。”
  他迟缓地在她身边坐下,沙发被他压得呻吟了一声。他身上的汗酸气与烟味向她弥漫过去。她连忙拿一片面巾纸掩住鼻孔。
  方为雄沉默了一阵才说:“看来,你是下决心要和我离婚了。”
  “是的。”她平静地说。
  “非得要走这一步?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可是别人不都是这样活的吗?我承认,我可能有不太检点的地方,可是我的不检点,与我们糟糕的夫妻生活有直接关系。错不完全在我。即便如此,我也可以对天发誓,除了你,我从没爱过别的女人!”他说。
  “我不想对你进行道德谴责,我也早已过了相信誓言的年纪。我要离婚,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外遇……”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离?别离,我求求你。”他哀求道。
  “不,现在是我求你,求你从我身边走开。我需要一个自己的精神空间,我的灵魂需要自由地呼吸清洁的空气。再这样下去,我会窒息死、腐烂掉。”她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你……我看你有精神偏执的毛病。不要把别人都看成行尸走肉,以为自己有多么的高贵。”方为雄站起身,腆着肚子踱了几步,黑着脸说,“好,成全你。你呢是蓄意已久,我呢是回天无力,再也不求你了。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可以活!”
  “你这样想,很好。”她说。
  “方明怎么办?”
  “不怎么办,离了婚我们还是她的父母,还会一样爱她。至于她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可以分摊。”
  方为雄嗤之以鼻:“你那几个工资,还能摊得出她的学费?这几年若不是我捞点额外收入,她能上省城里的重点中学?”
  “是的,维持这个家,有你的功劳。”
  “财产怎么分割?”
  袁真想想说:“房产与存款各作一份吧,由你挑。”
  方为雄说:“这样吧,房子归你,你上班方便些,我到外面租房住。”
  “行,谢谢你为我考虑。”她说。
  “存款归我保管,主要作为方明以后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同意。”袁真点头。
  “不过,我也想请你为我考虑考虑,帮我一个忙:暂时为我们离婚的事保密,别让外人知道,等我的职务动过之后再公开。我怕对我有负面影响。时间不会很长的,不会影响到你以后择偶。可以吗?”
  “可以。”
  “那我也谢谢你了。我们还要不要签个离婚协议?”
  “当然,否则办事处不会给办手续。”
  “那请你写一个吧,写好了我签字。”
  “好。”
  袁真踅进书房,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了起来。没多久,离婚协议就打印好了。方为雄看了一遍,就签了字,伤感地说:“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十几年的夫妻,说分手就分手了!”
  袁真说:“对不起,只能这样了。也许我真是你说的精神偏执,对你太苛求了。但是没办法,我跟你说过,我有洁癖,我不想再忍受下去。”
  方为雄说:“好吧,我也不想再要这有名无实的夫妻名份,好合好散。”说着,就到自己房间去了,很重地关上了门。
  袁真收起协议书,进了自己的卧室,慢慢地躺到床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可是眼泪却莫明其妙地流了下来。
  离婚的秘密只保守了三天,就被方为雄自己公开了。
  这天晚上,他在莲花湖大酒店替局长陪客,由于心中憋屈,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喝着喝着就喝高了。他摇摇晃晃上洗手间时,被在隔壁包厢陪客的吴晓露发现,特意过来,要与姐夫干一杯。众人便起哄,要吴晓露与他喝交杯酒。吴晓露说:“交杯酒就交杯酒,你们没听说,小姨子有半拉屁股是姐夫的吗?来,姐夫,祝你心想事成!”
  吴晓露举起酒杯,环住方为雄的胳膊,方为雄眼睛一红,将她推开:“别叫我姐夫,我已经被你姐开除了!”
  吴晓露还以为他酒后胡言,说:“这么好的姐夫,我姐怎么会开除你呢?她开除,我还不干呢!”
  方为雄说:“你姐好高贵,她看不起我,在她眼里我一钱不值呢!”说着眼泪也下来了。吴晓露一看他情绪不对,赶紧岔开话题,碰了碰杯就走人。
  在包厢外,吴晓露打了袁真的手机,袁真平静地证实了方为雄的话。
  吴晓露说:“姐,你怎么也赶这个时髦啊?方为雄除了肚子大了一点,哪里不好啊?是不是你有外遇了?”
  袁真说:“你别抬举我,我像有外遇的人吗?”
  吴晓露说:“那就是方为雄有了。”
  袁真说:“别乱猜,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现在过得很平静,心里清爽,这就够了。”
  吴晓露便不再打听,将好奇心放回心窝里。应酬完回到家里,见到娄刚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视,她将脚上的鞋一甩,趿上拖鞋,高声道:“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表姐和方为雄离了!”
  “是吗?”娄刚默默地瞥她一眼。
  “是表姐提出来离的呢。你怎么一点不感到惊讶?”
  “我必须惊讶么?”娄刚又看看她,“你表姐离婚,你怎么这样兴奋?”
  “我兴奋了吗?”
  “你照照镜子。”
  吴晓露就照了照镜子,她的脸果然有些发红,但她说:“没有吧,是喝酒喝的。”
  “还没有,一脸的幸灾乐祸。”
  “也许有一点吧。你不是很欣赏表姐的么?什么气质优雅啦,举止端庄啦,为人正派啦。可是咬人的狗不叫,看上去老实的人往往做出格的事。”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你姐。”娄刚眼神阴郁。
  “我只是比喻。我要是像表姐一样来这么一下,你受得了?”
  娄刚不作声,眯起眼看看她,半晌才说:“你认定了我离不开你?”
  “离得开么?”她盯着他问。
  娄刚避而不答,却问:“怎么又是这个时候才回来?”
  “这有什么奇怪,工作需要。”
  “在莲花湖大酒店的碧莲厅?”
  “你怎么知道?”
  “我是警察,当然知道。我有眼线的,你可要小心点。”
  “我没做坏事,用不着小心。”
  “一顿饭,不要吃这么长时间吧?”
  “噢,又去喝了茶。”
  “陪秘书长?”
  “还有很多的长。好了,今天我心里高兴,不计较你的讯问,适可而止吧,不要自找没趣。我要洗澡去了。”吴晓露拿了换洗的衣服,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兀自到浴室去了。
  洗完澡出来,吴晓露冲娄刚兴致勃勃地说:“你也快去洗洗吧,今晚我要慰劳慰劳派出所长!”
  娄刚默默无语,又坐了片刻,才走到浴室里去。他关上浴室的门,在洗衣机上看到了吴晓露换下的衣服。他先拿起胸罩看了看,又用两个指头拈起那条粉红色的内裤,仔细审视那些隐秘的部位。他看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但又不能以此做出准确的判断,于是,他想借助于嗅觉。他将内裤举起,凑到鼻尖下,很职业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他还是不能断定他的怀疑是否属实。他扔下了内裤,其实他也知道,任何犯罪嫌疑人都不会如此粗心大意的。他只是想证实一下他的感觉。在他的感觉里,那种让丈夫羞辱的事早已发生,而且不止一次。
  娄刚洗完澡来到卧室,吴晓露伸开双臂迎接他。不管如何,她是妖娆的,她是妩媚的,她是魅惑的,她是生动的,她是性感的,她苗条而鼓胀的胴体是任何男人都难以抵御的。他心里突然有一阵揪疼感。他俯卧下去。他有着足够的勇猛和坚硬,他愤怒地向前冲。
  “哎哟,你轻点!”
  他铆足了劲,没有轻点的意思。
  “你弄疼我了!”
  他愈发凶猛,并且加快了频率,心里叫着,你也晓得疼?我早就疼了,而且疼在心里,老子疼了好久好久了!他将自己想象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向着他嫉恨的事物狠狠地刺过去,刺过去,刺过去……
  只要有空,我就守在监视器前。但是我就像在审查一部冗长乏味的电视连续剧,千篇一律的画面让我哈欠连天。秘书长办公室的那道隔门一直敞着,吴大德似乎没有关那道门的习惯,可是我期待中的镜头久久没有出现,吴晓露也一直没有在屏幕上露面。吴大德在办公室的时间不多,即使在也不是看文件就是打电话,偶尔地也接待几个来访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如此枯燥的工作很容易让人产生同情,不过,有天见到一个人悄悄地给吴大德桌上放了两条钻石芙蓉王,那同情就转变为羡慕了。且不说烟盒里可能另有玄机,仅那两条烟我
  一个月的工资还买不到呢。
  我有些懊恼,同时也觉得自己愚蠢,吴晓露若与吴大德苟且,哪里不可以,何必一定要到办公室来?幸亏买监视器的钱已由公家报销,不然我真是费了苦心又折“兵”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心灰意懒之时,少儿不宜的剧情突然就上演了。
  那本是周六,大家都休息的日子,我也没打算上班的,可我的摩托车钥匙遗落在那间休息室了,就决定去取。到了我的小密室里,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打开了监视器。屏幕上刚刚现出影像,吴大德的粗喉大嗓就震痒了我的耳膜:
  “你以为自己了不起是不是?”
  当官的训人是很平常的事,不训人就不是当官的了。我无意观摩吴大德的为官之道,欲关掉监视器,却发现被训的是一个熟人,《 莲城日报 》的记者孙不韦。这就吊起了我的好奇心,这孙不韦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写过好几篇有影响的批评报道,很有些恃才傲物的派头的,在吴大德面前却变得毕恭毕敬了。他俯首弯腰,殷勤地给秘书长递烟,吴大德手一拦:“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是组织部长是不是?你有权免掉我的职务是不是?你即使是组织部长也要常委通过才行!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孙不韦满脸堆笑,陪着小心:“秘书长消消气,小的平民一个,哪敢免您的职呢!工作疏忽,下次不敢、下次不敢了!”
  吴大德疾言厉色:“这是政治问题!你知道会给我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吗?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出事了呢!”
  孙不韦点头说:“秘书长批评得对,我回去就跟总编说,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在明天报纸头版登出更正启事!我自己也一定写出深刻检查!”
  我听了半天,才听出原委:前一天吴大德陪同市委书记到外资企业视察,孙不韦拍了照片,写了一条消息登在《 莲城日报 》上,结果照片上有吴大德,消息里却没有吴大德的名字。引得吴大德大发雷霆。
  孙不韦点头哈腰地走了。这并不是我要看的场面,所以有些失望,就摸了一把吴大德的脸。吴大德的脸在屏幕上只有一片樟树叶大,在平时这张脸我当然是不敢摸的。我再次想关掉监视器,就在这时,吴大德掏出了手机,拨通后说:“晓露,我完事了,来吧。”
  我心中一跳,我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盯着屏幕。吴大德的神态显得很兴奋,在桌前不停地踱着步。他似乎跟我一样期待已久。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吴晓露笑盈盈地走进来,顺手推上了门。那张我熟悉的脸看上去是越来越丰满圆润了,它让我的心有种说不出的钝痛感。我也很想摸摸它,但是它在屏幕上移动,就像在生活中一样,我无法捉住它。我以为吴大德会迫不及待地趋身上前,有所动作的,但人家到底是市级领导,只是笑了笑,就稳重地退回到桌子后坐了下来。而她仿佛也受此感染,郑重地坐在了秘书长的面前。
  “晓露,晓得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嘻嘻,不会是想我了吧?”
  “呵呵,想一个关系极好的家门小妹也很正常啊!见到你确实心情愉悦,有益身心健康哩!不过,见你哪里都可以,不必约到办公室来。”
  “那就是秘书长有指示了!”
  “不是指示,是有消息,和你有关的消息。”
  “什么消息?”她急切地站了起来。
  “别急嘛,坐下听我说。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的,所以……”吴大德引而不发。
  “您快说呀。”
  “呵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呢,你呀,还要学着点。”
  “您故意逗我,坏!”
  “好了,我不逗你了。是这样的,市委要在春节后进行换届选举,为了稳定干部队伍,原本近期提拔调整一批干部的事暂缓进行,要放到换届之后去了。”
  “后到什么时候?”
  “很难说。”
  “也就是说我做了这么多工作都白做了?夜长梦多,也许到时领导变了,就没我的份了。”吴晓露顿时情绪低落了。
  “那倒不至于吧,风险肯定是多些了。不过,有几个关键的和急需用人的岗位,市委还是决定先行调整。”吴大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哪些岗位?”
  “比如市委接待处,处长一职一直空着,主事的副处长前不久又出车祸去世了,急需补缺。”
  “接待处不是您分管的吗?”
  “是啊,”吴大德笑眯眯地。
  “您的意思……”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嘿嘿,我的意思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的机会来了!既然是我分管的单位用人,我当然就有相当的发言权了,再说组织部王部长和我关系还不错,问题不大。别的常委那里嘛,我也可以做做工作的。以你的特长,是很适合到接待处当个副处长的,现在,就看你愿不愿吃这嗟来之食了!”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能在秘书长手下工作,那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她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让家门小妹幸福,那可是我最愿意做的事啊!”
  “秘书长,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你打算怎样谢我呢?”吴大德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她身边。
  “我……你要我怎做我就怎样做!”
  “哎,怎能这样说呢,应该是组织上让你怎样做你就怎样做嘛,一切听组织上的嘛,是不是?”吴大德说着抓住了她的手。她顺从地嗯了一声,没有动,吴大德便搂了搂她,开始动手解除她的衣服。天气已经有些寒意,但他们全然没有怕冷的意思。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们也充耳不闻。
  “秘书长,您说我能拿到这个职位吗?”她闭着眼睛问。
  “要有信心嘛,有我你就放心吧。”吴大德抚摸着她。
  “您一定要帮我的忙。”
  “不帮你我帮谁去?”吴大德低头亲着她,气喘吁吁地,抽空抬头道,“以后,你做好接待处的工作,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和报答,知道吗?”
  “我知道……”
  他们像在演一幕荒诞喜剧,他们的台词和动作完全脱节,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但是他们的演技太高超了,两种套路完全融合在一起,起承转合,天衣无缝。也许由于这个原因,眼前的画面有了间离感,使得我感到这不过是一场戏,因而大大地减少了心理冲击。我盯着屏幕,视若无睹,好像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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