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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鸿-花枝乱颤(出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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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了。她没有地方可去。她想起了女儿,心里隐约作疼,眼睛也湿了。若不是时间不够,她真想找个出租车直奔省城,去女儿那里找她最后的安慰。她在街头站了好一会儿,才打的去了一家书店,在书架前消磨掉了上午余下的时光。
  下午上班袁真进办公室一看,郑爱民不在,她顿感一阵轻松,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打开电脑上网看新闻。新加坡的联合早报网是她常去的地方。看了一阵,她要点开新浪网的时候,吴大德在门外咳嗽一声,背着手走了进来。
  吴大德是从不单独来看她这样的下属的下属的。他是领导,到哪里都有人陪同,要不就是他陪同更高的领导。袁真惊讶之余,给他倒了一杯水,不卑不亢地说:“秘书长有什么指示?”
  “难道一定要有指示才能来么?”
  吴大德用心地笑了笑,这也是很稀罕的景象。不过袁真看来,那是皮笑肉不笑,别有用意的笑。袁真心里提高了警戒级别,默不作声地觑着他。
  “你看,你离婚的事我也是好久才知道,连个调解的机会都没有了,是我高高在上,对你关心不够,我应当作检讨啊!”吴大德四下瞟瞟,转向袁真,“不过我也要批评你,这么大的事情,要向领导汇报嘛!我不会不管嘛!”
  袁真说:“我的私事,没必要惊动领导,离婚对我来说是好事。再说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再说它。”
  吴大德在郑爱民的的座位上坐下,手在扶手上轻轻拍打着:“你呀,同志是个好同志,为人正直清白,素质不低,就是脾气倔了点,也很清高。这次我们追加了两个干部提拔的指标,有什么想法没有啊?”
  “没想法。”袁真说。
  “怎么没想法?应当有想法嘛!像你这样有能力、老资格的女同志,很难得,当仁不让嘛!要勇挑重担嘛,你可别傻,这可不是讲风格、比谦虚的时候!其实上一次我就想推荐你的,无奈名额不够,实在是没办法。这样吧,这一回,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本部门的事,我还是可以说了算的,否则我也白当这个常委了,何况这两个额外的指标是我争取来的。只要我定了,就没人能竞争过你。今天特意向你透个气,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哟!”
  说完,吴大德就背手迈着方步往门外去。
  袁真压压嘴角,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她不会傻到相信他的程度,她已明显感觉出,他的真正用意包裹在这一堆言不由衷的官腔里。
  果然,吴大德刚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忽然想到似的说:“哎,不光我对你评价高,于书记也对你蛮欣赏呢!几次对我提到你文章写得有水平,我也向他多次介绍过你。你有一颗平常心,这很好,共产党的干部嘛,就是要当官不唯官,当官只是为民服务的手段。当然啦,有一定权力,也就有了一定的为人民服务的能力,所以当要的还是要,当争的还是争。比如这次党代会,新一届常委就要搞差额选举,我也不想一不小心就落选啊!就算不在乎职务,面子上也过不去嘛。于书记领导能力强,作风泼辣,我们一向谈得来,可以说很相通的,他的呼声很高,但也不能大意。你可能要抽去搞会务,你和于书记关系又不错,方便的时候你跟于书记还有别的同志吹吹风,让大家的意愿向我们这些开拓型领导倾斜。至于我这一票,肯定是要投给于书记的,关键的时候,每一票都很重要,小看不得。其实我也可以直接跟他说的,不过你和他说可能效果更好,代表了民意嘛。当然啦,你要说得婉转一点,艺术一点。至于你的事嘛,还是那句话,包在我身上,以后,我们互相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你认为我和于书记的关系不错到这种程度了吗?”袁真问。
  “和书记关系好是好事嘛。”
  “你最好不要派我搞会务。”
  “为什么?”
  “我厌烦做你说的这些事。”
  “你这个同志怎么这样?你不要想岔了,这是工作需要!你就不需要同志帮助,你就断定你一辈子不求人?怎么就经不起表扬呢,互相帮助是同志之间应该的嘛!你好好想吧。”吴大德面色沉郁,板着脸走了。
  他竟然这样看待她和于达远的关系,简直是小人之心!袁真气呶呶地坐到椅子上,恍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脏水,浑身都不自在。她在电脑上点了一支小提琴曲,让音乐给她做了一阵心理按摩之后,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晚上,袁真一个人在家看电视,门铃响了。一开门,吴晓露笑得一脸灿烂,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
  袁真说:“你这个大忙人还有空来我这里?”
  吴晓露说:“我早想来参观一下你快乐的单身生活了!”说着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了。
  袁真注意一下她脸上的神情,说:“算了吧,我知道你是来当说客的。”
  “到底是我的表姐,目光敏锐,冰雪聪明!哎,你怎么那样跟秘书长说话呀?人家是一片好心。你这样得罪了领导不说,搞得我都好没面子!”
  “哼,他想把我当枪使,我才没那么傻。”
  “你不想当那支枪才傻呢!他不是答应这次提拔你吗?他可以拿你当枪使,你也可以拿他当枪使嘛!人家其实也是为你着想,什么当枪使啊,充其量是互相帮忙嘛。”
  “你不要替他辩护了,想利用我,没门。他暗示我去党代会上替他吹风,这是非法活动知道吗?我最气不过的,是他竟那样想象我和于书记的关系,认为我可以影响于书记的态度!”袁真说着脸都红了。
  “你看你气成这样子,别人认为你和于书记关系好,有什么不好的?”
  “我和于书记是很一般的上下级关系!不是你们想象的。”袁真正色道。
  “如果是别人想象的那才好呢,说明你开窍了,进步了。你成了于书记的人,别人还敢小看你?提拔也不成问题了,好处多得很呢。再说你现在是单身女人,你有你追求的自由,于书记呢也夫妻关系不好,听说正闹离婚。你别说,你们还蛮般配呢!就是成不了眷属,做个红颜知已也不错啊!”
  袁真狠狠打了吴晓露一下:“什么话,越说越离谱!”
  “我是给你指点迷津,你还不领情!”吴晓露噘了噘嘴。
  袁真说:“我警告你啊,少跟吴大德搅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还嫌别人说你说得不难听啊?”
  吴晓露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说又怎的?说明我还有被人说的价值,说明别人嫉妒。再说了,谁不背后被人说,谁又背后不说人?即使像纯洁正直守身如玉的你,不也被人议论?”
  袁真倏地警觉起来:“议论我什么?”
  “还不就是说你和于书记关系不一般。要没有这样的舆论导向,秘书长也不会有请你吹风的想法。依我看,你还不如就顺水推舟,就汤下面,秘书长那里呢先答应他……”
  “不行,我不会做那种事。”
  “你听我说完啊!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啊!先把提拔的事解决了再说。秘书长也是太紧张了,生怕自己落选,才找你说事,其实有没有效果是很难说的。你不利用他,白白浪费了送上门的机会!至于于书记那里,既然你们说我和他好,那我就和他好,又怎么样?即使不是真好,我也做出好的样子来!其实说你的人都是酸葡萄心理,跃跃欲试的人多的是呢!”
  “你要这样想,说明你太不了解表姐了。”袁真说。
  “不是我不了解你,是我关心你,耐心耐烦做你的思想工作,让你开窍!我知道官场的女人不易,你不傍个有权势的男人,想一路走顺?做梦去吧。你以为我真不在乎别人的议论?这是没办法,是现实逼得我这样做的。再说了,你独身一人,也需要一个男人吧?”
  “反正我是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做的。”
  “你啊,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想当贞女?”
  “我并不想当贞女,可我要尊严!”
  “你以为只有你要尊严,我就不要尊严吗?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要人缘没人缘,你哪来的尊严?”
  袁真噎住了,吴晓露的话像一块石头鲠在她心里。
  “其实,你要做的很简单,就顺其自然好了,有时候机会一来,你躲都躲不脱的。男人比你要主动得多。至于秘书长那里,你明天给他打个电话,说句谢谢秘书长的关心就行了,他会心领神会的。你若连这个都拉不下脸,我帮你去沟通也行。”
  袁真用力摇了摇头。
  吴晓露顿时泄了气,长叹一声:“唉,看来我一晚上的话都白说了!”
  吴晓露走后,袁真发了很久的呆才上床睡觉。夜里她噩梦不断,翌日早晨一起床,却又记不清梦了些什么。她心里很不清爽,那种她习惯的纯净心境不知为何找不回来了。去机关食堂吃早餐时,她看到了于达远副书记。他边走边吃着一个馒头从她对面走来。她想避开,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绷起了脸,埋下了头,装出很匆忙的样子,与他擦肩而过。于达远冲她微笑了一下,似乎想跟她打招呼,但她没有理他。
  民主推荐会在小会议室举行,几乎所有与会的科级干部的脸都紧张而兴奋,当然,并不包括袁真。这一次,吴大德对被推荐人在条件上没有任何限定,只是在投票前大谈他对下属政治前途的关心,以及这次推荐名额的来之不易。我毫不迟疑地投了袁真和我自己的票。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得票是相当分散的,因为差不多每个人都要投自己一票,而且,越是有竞争力的人,往往得票越少。
  我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得票数,因为提拔并不由它决定。说是一个参考,还不如说是一个游戏环节。参不参考,如何参考,都由这个部门的负责人幕后决定。正如那句顺口溜所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投票结果没有公布,我理解这种做法,这样领导就有较大的回旋余地。以往也没有公布过,只是那结果总会透露出来,给领导和被领导都增加一些困扰。这一次的保密工作却做得极好,投票过去三天了,也不见有丁点的信息流传。很多人互相打探和推测,我却稳坐钓鱼台。既然吴大德跟我说了那样的话,这一次我肯定有戏,就是按照资历排座次,也该轮到我了。我知道吴大德有喜欢许愿的习惯,但他的话非同寻常。那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承诺。我疑心他敏感到我抓住了他的某些把柄,所以我酒桌上那负气的小伎俩才收到了意外的效果。我对前途充满了希望,我对吴大德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好感。假如秘书长这次提拔了我,我想我可能会拆掉监视器,再也不窥探他年猪一样的身子了。
  但是我的希望泡了汤。
  是吴大德的脸通知我泡了汤的。我进电梯时吴大德正从电梯里出来,我殷勤地说了一声秘书长好,他却不理不睬,面若冰霜,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掉了。
  我傻了眼,反复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怎么一不小心就把他得罪了呢?过了几天,我才明白原委:吴大德乡下的岳母去世了,大家都送了慰问礼金,多则一千,少则几百,还有人专门跑到乡下给他岳母守了两天两夜的灵,只有我一个人不闻不问。在金钱问题上,吴大德秘书长是决不含糊的,在机关食堂吃早餐都不给钱的,有次新来的服务员不认识他,要收他的早餐钱,气得他鼻孔冒烟,差点叫承包食堂的老板把她炒掉。你看,人家还愁没送礼的机会,而我却一毛不拔,秘书长怎能没看法,怎能不面若冰霜,怎能不让你的希望泡汤呢?
  可这不是我不懂事,更不是我吝啬,而是我中了小人的算计。办公室让机要科田中杰科长通知我送人情,姓田的一直把我看作竞争对手,便故意将我忘记了,让我蒙在鼓里,铸成大错。我跑到机要科,愤怒地指责了田中杰的一番,而姓田的竟信口雌黄,当面说谎,硬说他通知我了,他还有电话记录为证,是我自己没当回事。差点气得我当场吐血!
  只有想办法挽回败局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金钱的事只有用金钱来解决。即使吴大德的岳母不去世,我也应给他送个红包的。在吴大德手里,还没听说不送红包就被提拔了的事。
  但是这个红包封多大呢?这可费踌躇了。不封个万把,至少也要几千,否则拿不出手。可我每月工资才一千三百多,在毛巾厂上班的老婆王志红也才八百多一点,儿子在读初中,
  正是用钱的时候,一下子送掉这么大一笔钱,实在心有不甘。我征求老婆王志红的意见,老婆王志红说:“你一定要提拔吗?我们省吃俭用,要多久才存得上一万块钱啊!”我只好耐心地做老婆王志红的思想工作,说这是必要的投资,只有现在投资了,我才能提拔,以后才有可能收回本钱,获得红利。在家里,在当工人的老婆王志红面前,我还是有绝对的权威的。经过反复权衡,我觉得八千元是一个我和秘书长都能接受的数目。至少,送出这个红包后,我家的存款还可以剩下三千多元。
  于是,带了这个对我来说是史无前例的红包,我谦恭地到了吴大德的办公室。我喉咙发紧,颤声说:“秘书长,我的事还请你多多关照。”
  吴大德看着一摞红头文件,鼻子里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我朝他一侧的休息室看了一眼,藏有微型摄像头的那幅画正冲着我们。来之前我多了个心眼,将监视器开着,我送礼的过程会录下来。我把那个沉甸甸的红包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他还是头都没抬。对他来说,这可能算不了什么吧。
  出得门来我就愤懑了: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头上多一顶乌纱帽,你敢这样目中无人?
  袁真还是被吴大德抽到党代会搞会务去了,分配在秘书组,其具体工作就是给代表们发发资料,分组讨论时做做记录。会议开幕的这天,她忽然看见吴晓露胸前佩戴着鲜红的代表证,笑盈盈地进进出出,不亦乐乎的样子,感到很奇怪,就把她拉到一边问:“晓露,你什么时候成了党代表?”
  吴晓露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别人能成我为什么不能成?”
  袁真说:“谁选的你呀?”
  吴晓露说:“那他们又是谁选的?”
  袁真没话说了。确实,她没听说过哪个代表是直接选出来的。吴大德既然能将吴晓露提拔成处级干部,让她当个代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袁真又问:“秘书长让你当代表是不是有他的想法?”
  吴晓露说:“当然,谁没有自己的想法?”
  袁真告诫道:“晓露,你可要小心,党代会不是别的会,别让人当枪使,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能做!”
  吴晓露说:“姐你就放心好了,别看你进机关比我早,我的经验可比你丰富!”
  袁真信然,吴晓露的经验和心机都是她望尘莫及的。但她仍不能放心,吴大德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果然,常委选举的前一天晚上,出现了一件诡异的事。与袁真同住的明小慧拿回来一纸袋材料,说是一个自称是会务处的人交给她的,让秘书组发往各个代表的房间,还说若是房间没人,往门缝里塞进去就是。明小慧是从妇联抽来的,是个刚刚通过公开考试招聘来的大学生,没有机关工作经验,更谈不上政治敏感,稀里糊涂地正要去发送,被袁真拦住了。袁真拿出材料一检查,发现那是罗湖县县委书记卢云飞的推荐书,既没有材料编号,也不是铅印的,且里面充满了明显的夸大溢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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