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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之际(GL)-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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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还在计划内吧?

像李嘉仪跟王妍君,已经开始习惯叫自己的名字了,就跟林宇侬周记本上写的一样,听起来果然很亲暱而且不唐突,这两个学生真是没大没小得恰到好处。

于是在实习以外,张书妘总有些小小的乐趣,不过说这是完美,似乎有点言过其实。

好像吃太饱时隐隐作痛的肠胃,又或是看了整天的电视,那种眼框酸涩发疼的不适,在所有看似满足美好之余,总有些尽不如人意的小瑕疵,让事物看起来不完整的恼人,并且能逐渐地败坏原有的一切。

「书妘,欸!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李嘉仪的头从窗户里探出来,对着张书妘大叫,隐约可以看到王妍君也想从边缘挤出来的模样。

「可以呀,如果没有人问问题的话。」张书妘说着,低头检视手上的名单,发现仁班并不需要她做停留。

如果真要讲,她绝对会心甘情愿为仁班跑一趟,即使是鸟工作也是。

仁班是个很正向的班级,全班都有种随时随地可以开派对的气氛,任课的老师自然也受到这份氛围感染而变得生气蓬勃。相对义班,显得太老练、太世故的学生们,常常让张书妘有旁听大学课的错觉。

何来仁班会有一个这种性格的林宇侬,而义班居然有这样子的戴懿凡存在?

「书妘!我跟妳讲哦!」王妍君终于也塞进了那个窗框,「李妈妈的咖哩很强欸!」

「可是我不吃咖哩。」

真要讲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不吃学生的咖喱。」反正意思有到就好。

「嗄啊…好可惜哦…」李嘉仪惋惜地说,「真的很好吃耶!」

张书妘笑了笑,回身时看到教室后方趴在桌上睡觉的林宇侬,这大概是她最像一般高中女生的时刻吧,呵。

『老师妳的男朋友应该不少吧?』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间想起。

明明自己早就猜到的问句,面对时仍是一副始料未及的模样?

其实很像一个撞淤青的伤口,轻轻按压就痛。

张书妘,她不敢先爱上一个人。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概念,任何对爱情胆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都会愿意去实践。

如果有一时半刻好像有种心动的感觉,张书妘会像捻息菸蒂一般,让那悸动荡然无存,除非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对方也对自己有相同的感受。

但爱情没有一张藏宝图,也不是写在脸上、刻在额上的宣张,张书妘错过了多少,她自己也不清楚。

『老师有在缺的吗?』

她不缺,激情、缠绵、耳鬓厮磨…那是她从来都否认的事物。

…但她需要人陪。

经过义班教室时,张书妘下意识地转头看,看到戴懿烦凡在教室后头托球。教室里不应该打排球的,但她象是有特殊待遇般,怡然自得地托她的球。

『老师,妳为什么当老师?』

我为什么要当老师?

张书妘反覆咀嚼这句话,精疲力竭地回到教务处后,在桌前静静地伫立。

从书架上拉下一本〈教育概论〉的上册,这是读教育的历程中让她煎熬过的事物,相对起教育心理学、教育社会学、教育哲学,教育概论是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她在桌前,只放这本,为的是提醒自己,在梦想前,总是有走不下的路。而难读的教育理论,不过是崎岖路里头最好踩踏的那一条。

她会记得,在自己最封闭、最孤立的年纪,对她伸手的公民老师。她也记得,黑而浓稠的夜里她终于在悲伤面前坦白,终于决定面对自己,然后她立下志愿,她会变成一位同样有能力帮助学生的老师。

如今她站在这里,离教师证只有一步之遥。

没来由的恐惧了,明明坚持到这步了,居然有种胆怯:可不可以永远都做一个实习老师就好?

张书妘打开教育概论的序论章节,想唤回在学时的那股拼劲。

她质疑了。究竟自己,会不会是一个好老师?即使拿到教师证,有没有这么一个讲台让张书妘站上,都还是未知…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笑闹喧腾的仁班的林宇侬、在那老练事故的义班的戴懿凡,这么两个鲜明的身影在一天内刺进张书妘的眼里,在自己堆积了灰尘的心底,激起好多圈涟漪。

其实,如果坠落了又如何?

张书妘想到,自己并不介意一个人,如果到头来一无所有,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一具苍白空洞的灵魂。

怎么消散、怎么漂泊,呵,没有人关心的。

到时候,她自己或许都会不这么在乎。

☆、9

周一早上,张书妘正用电脑做一份校园公告,那是学务处的卫生组长要求的,贴在高三的教室外头,要求低年级学生保持宁静与适合读书的氛围。

教务主任,居然把她像物品一样出借学务处。当然有实习老师的行政实习是教务、学务、辅导三处室的,但是张书妘在当初跟学校达成的共识上头,就是单纯在教务处实习,如今像个工读生一般被唤来唤去,想到就不悦,像被人羞辱似的,这让张书妘愤慨,却也无法反驳。

是莫可奈何。

荧幕瞪久眼睛就酸了,张书妘转头想休息,视线马上被那抹刚进门的苍白身影给吸引。

林宇侬捧着一叠周记本走进来,对着张书妘礼貌地点了点头。

她对准备站起身的张书妘笑了笑,说:「老师,妳忙妳的,别管我。」然后径自走到张书妘的桌前放下周记本,自在地拿起桌上的便条纸低头写了起来。

张书妘原先因为她那句话而坐回了计算机桌前,但看着那平常挡住眼睛的浏海因为低头书写的缘故,像飘浮在空中似的,隐隐约约的好像能看到浏海下的那张脸。

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

张书妘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不断的变换着视角,想看到浏海下的双眼。

她离林宇侬很近,不过还好,还是一个女老师跟一个女学生之间,不突兀的距离。

林宇侬微微抬起头发现张书妘在自己身侧时好像吓了一跳,微微退了半步,但又像意识到这个动作并不礼貌,于是那半步之后便不再后退。她轻轻收了手,想不着痕迹的,掩盖她正在写的便条。

这是个谜一样的女孩,不寻常的女孩。

张书妘伸手,温柔地旁分了林宇侬的浏海,这是个唐突的动作,猝不及防的。

「怎么挡住眼睛?这样会影响视力的…」

自己都觉得很做作,明明就是好奇心作祟。

林宇侬像真的吓傻了,僵直地动也不动。那双眼闪缩的飘向别处,但张书妘看得够清楚——林宇侬的浏海下是对单眼皮的眼睛,线条利落地像用毛笔勾了线,那是双很温柔、却也同时很机灵的眼,这两种特质同时出现在林宇侬深色的瞳里一点也不矛盾。

这是张书妘这辈子看过最有神的单眼皮。

「…为什么要盖住…?」

林宇侬这一次没有顾忌的、大大的退了一步,让浏海散乱的盖回额前,墨黑的柔顺长发瞬间又挡住了所有情绪的流转,剩下那小巧的鼻,这次那双唇没有笑容。她怔怔地瞪着张书妘看,紧接着环顾了教务处一圈,最后视线又回到张书妘身上。

林宇侬放下便条纸,转身脚步紊乱而快速的步出教务处。

这是张书妘看过最失态的林宇侬。

好像有点收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林宇侬后退的那一瞬间,那惊慌失措而不安的神情,让张书妘的心情像蒙上层灰似的,怎么样都不舒坦。

张书妘走到教务处外,看着那因为下课时间而嘈杂热闹的走廊,早就不见林宇侬的身影,开学几个礼拜以来,第一次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张书妘一片空白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恍惚地拾起桌上的便条纸。

『以下未交:

4、9、13、32』

翻到背面,一样是精彩的漫画风格,那是一根卡通版的、暴怒的热狗,张着大嘴吼出一个对话框,但那对话框还未填上字句。

未完成的空白跟方才的插曲互相呼应,张书妘的懊悔又堆栈了许多层,厚地像切不断的钢条,这样扎实的令心头沉重。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她就觉得她很对不起、很对不起她…

这一次张书妘没有从头开始批改,从一叠本子里头直接找出林宇侬的周记,翻开就看了起来。

『周一

为什么我是小小宝?』

『周三

李嘉仪很不满意她表哥的未婚妻。』

『周四

Hell:该死、混蛋

不算脏话有点粗罢了』

林宇侬的周记丝毫没有因为张书妘的提醒而有所进步,相反的,那字句还有更简洁的倾向—带有挑衅意味似的简短。

批改林宇侬的周记好像不需要用到一分钟似的,周记本每次都是两面为一单位,林宇侬这次只写了一面,并且是空旷到不行的一面。

或许因为失望,张书妘拿起红笔写下一样简短,甚至语音有点严苛的字句。

『注意篇幅,知道是粗话就不该讲,并且请记得写日期。』

林宇侬居然让自己心情这么复杂,这么纠结黯然到这天已经像被人打碎的沙堡,这样子惨淡委靡。

张书妘正要阖上林宇侬的周记本,余光却瞥见右下角有个很小很小的、铅笔的箭头,指向周记本外头。

「是下一页的意思…?」

翻到下一页,看到那潦草的字迹占据了一整面的篇幅。

☆、10

『老师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课业上的、生活上的,都可以。

上了高中之后,总觉得离社会化又迈进了一步,常常觉得讲话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常常怎么讲都是错的。这听起来有点像无病呻吟吧!反正周记上有无病呻吟的状况应该比比皆是,老师也是见怪不怪了,对吧!反正今天可以算是我难得这么认真的打算写字的一天,就让我废话一点…

我喜欢王妍君跟李嘉仪,不只是因为她们是「值得交的朋友」这种笼统的概念,因为她们没有心机,性格上、待人接物上,都很大方、很自然,这样子的人很难得了,而且我很幸运地居然可以遇到。有时候跟她们在一起时,讲话可以没大没小,而且感觉不到距离。我真的、真的很佩服她们可以直接喊老师名字的那种自然,很亲切、一点也不突兀。

上次我一个人遇到历史老师时也一样这样打招呼,被人笑说象是在叫同事…

唉,我要离题了。

我要讲的是,我总觉得自己很矛盾。譬如说,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讲什么话,不要老是花很多时间后悔自己又失言了,但有时候又觉得像嘉仪跟妍君那样落落大方也好好哦!她们的生活就是很自在的不用顾虑很多,而且无论说什么,都好像不会错一样。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吗?

其实我要问的问题是,上周三我随口问了一个很不恰当的问句,关于别人私密的感情问题,甚至接近要挖掘人家内心情感因素的刺探,不知道对方怎么想,但我觉得很不恰当,很讨厌自己又失言了。

问题收不回来了,老师,妳觉得我道歉了,对方会原谅我吗?』

张书妘没有写任何话回应,盖上林宇侬的周记本放到一边,开始批改起其他同学的周记。

只是她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大致扫过那些篇幅广大的文字,没什么问题就签上日期跟一个「阅」字。

林宇侬,纠结在上周三的问句。

『老师有在缺的吗?』

这是多么轻描淡写的一个插曲,但竟让林宇侬这么困扰,困扰到视字如金的她提笔写了这么一大篇文字只求一个隐晦的道歉。

张书妘不觉得林宇侬小题大作了,却讶异于这女孩在这问句唐突出口那一瞬间,居然捕捉到自己小心隐藏过的情绪。

那种空洞、那种孤寂。

如果林宇侬没有看到什么,不应该这么愧疚。那双藏在浏海下的精明的眼,究竟都在看些什么?究竟都看了些什么?

张书妘想起女孩后退时踉跄的步伐,那慌乱无防备的神情,心口刺痛的愧疚起来。

现在是打扫时间,离上课钟响,十分钟。

张书妘抱起整叠周记本,快速地前往仁班教室,在离座前,拾起那张画了热狗的便条纸,翻到正面后贴到隔板上,与上周的缺交名单并列。

拜托不要遇到李嘉仪、拜托不要遇到王妍君、拜托不要遇到李嘉仪、拜托不要…

张书妘一路默唸一路走到仁班教室门口,并且顺利地走到前门,用她平淡的语气对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同学说:「麻烦帮我叫一下学艺。」

很好,没有李嘉仪、没有王妍君,张书妘看着林宇侬踅到教室外头,四处张望,才象是终于发现自己走了过来。

林宇侬安静地接过周记本,抬头看张书妘。

「那个…」

居然,自己居然在面对她时词穷了。这可是一个年轻自己快十岁、与自己等高的女孩,为什么文字此刻居然这么退怯,张书妘想到那双深邃而灵动的双眼,就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记得提醒4号跟9号,她们两周没交周记了。」

林宇侬点了点头,转过身要离去。

「还有…」

张书妘叫住林宇侬,「我有看到…妳的。。。」林宇侬僵直住,视线胶着在张书妘的方向。

「我想妳并没有错,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张书妘说着,「但即使妳没有错,我想那个人会自私的跟妳要求扯平。」

「扯平。」林宇侬用一种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语气复诵。

对的,这是张书妘倔强的个性里,能要求到最接近道歉的东西。早上的插曲,她对林宇侬存在浓浓的歉意,某些方面来讲,她觉得自己欠她的比她对不起自己的要多。

林宇侬安静地凝望,墨黑浏海下头是什么神情,张书妘看不清。

「每个人都有些难以启齿的,我想『扯平』,很好。」林宇侬最后这么说,对张书妘淡淡的、悠然的笑。

张书妘真的不懂了,这女孩究竟看懂了些什么?又藏了些什么?

百褶裙摆随步伐轻轻晃,林宇侬的发尾在阳光下飘飘然地甩动,女孩的脚步不全然愉快,却是相当轻盈地进到教室。

每个人都有些难以启齿的…

真的是,很透彻。

☆、11

『学妹,一切顺利吗?一个暑假过完后,我又落榜了一次了,哈!

下次要去中南部试试看了吧!名额已经不多了…

有空聚一聚、一起吃个饭吗?我想听听妳的近况。』

寄件者:吴镇宇。

果然是一个来自学长的问候,呵。

所幸吴镇宇相较同年纪的男孩来说,是相对成熟的,这让张书妘相处时免去很多心里默默翻白眼的时刻。就如同沈老师说过的,他的确积极的联络上自己了,不过是以一种谨慎的方式,像猎豹会埋伏在草丛,一点一点靠近、象是秃鹰在逡巡后才接近垂死的猎物,张书妘小心地检视那封简讯,确信自己不会在不提防之际,让这个学长离自己太靠近。

『有空当然聚,不过最近要开始准备试教了,时间安排上有些困难哦!最近都很好,沈老师也对我很好,我想实习很顺利。谢谢学长。』

沈老师对我很好。

张书妘忍不住笑起来,吴镇宇可是自己打电话问过沈老师的,这句话可能很多余吧,呵。

回完简讯就把iphone扔进名牌包里头。

她回覆了,这是她该做的,不过如果还有简讯过来,那跟她毫无相关了,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

张书妘不爱吴镇宇,对他也不感兴趣。

如果没有情愫,就该快刀斩乱麻,玩弄人的感情太贱了。

这是张书妘的一点点认知,嗯,她不是特别有良心的人,只是多少有点怕麻烦。感情状态该干净的道理人人都懂,但真正实践起来的人不算多。不,她真的不是圣人,即使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孑然一身,情感是个她不能掌控的区块,今天她推开追求自己的人,是她有这个能力,她狠得下心做得到。

但心之所向,她真的没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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