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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26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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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使用的御林军刀。

  御林军刀过人的长度使它兼具刀、枪的特点,但它狭长的刀身在劈刺时容易
断裂,一般军士没有数年的苦练,极难掌握刀法。但显然这些敌寇不属于此列,
他们双手握住刀柄,如林的长刀微微抬起,在接近木栅的刹那,阵列中忽然闪起
雪亮的刀光,只一击,用树干结成的木栅便四散纷飞。

  望着沉默的对手,残存的宋军士气跌至低谷。几名主将都去寨中巡视,中军
只剩一些疲兵,见状四散逃生,中军大营几乎兵不血刃便即陷落。

  逃奔的军士大声叫嚷,慌乱中,不知有多少敌寇趁机杀来,营中顿时大乱。
刘平旁边的亲兵拔出兵刃,簇拥过来,紧张地看着四周。刘平却没有理会中军的
乱状,眼睛盯着栅外,瞳孔微微收缩。

  电光飞舞间,映出一匹铁黑色的战马。一个高大的汉子骑在马上,鞍前横着
一杆长槊,他身躯肥壮,面容方正,眼睛却极长,一双眸子犹如寒星,半睁半闭
间,透出慑人寒光。身上穿着黑色的军服,肩上两颗银星在夜色中亮得耀眼。如
果说孟非卿是一头威猛的雄狮,他就像一头还未睡醒的猛虎,懒散的外表下充满
可怕的危险性。

  战马踏着夜色缓缓行来,蹄下缭绕着淡淡的雾气,仿佛踏雾而至。男子直起
腰,提着缰绳道:「刘将军,久违了。」

  刘平眼神一厉,「天驷侯玄!」

  男子摘下军帽,嫌热似的扇着风,半是叹息地说道:「在北方待得久了,回
到南方,总有些不适应。」说着他把军帽扣在头上,细长的眼睛猛然张开,厉声
喝道:「若非如此,你的捧日军岂是我一合之敌!」

  声音在夜空中远远传开,犹如猛虎夜啸,群山呼应,每个人都禁不住心头一
抖,蒙上浓重的阴影。

  刘平抬手在鞍上一按,身体平飞般跃上马背,接着摘下天鹰枪,双腿一挟,
坐骑从木栅间驰出。

  刘宜孙还是头一次听说侯玄这个名字,刘平却对他毫不陌生。天驷侯玄,武
穆王麾下功勋最着的猛将,不仅武勇过人,而且狡计百出,没有必胜的把握,从
不轻易出动。只要他的直属营出现在战场,胜负已经没有悬念。因此星月湖八骏
中,天驷侯玄的名声,还在执掌中军的孟非卿之上。

  刘平的天鹰枪长七尺六寸,枪锋为六寸,枪锋下有一对展翅怒飞的大鹰,以
此得名。镔铁精炼的枪锋锐利之极,每次刺入人体,飞溅出来的鲜血被一双鹰翼
挡住,避免鲜血顺杆流淌,浸湿双手。数十年来,在天鹰枪下饮恨的强敌劲寇,
不知凡几。

  侯玄的长槊横在鞍前,黝黑的槊杆是用一整根铁桦木制成,长一丈八尺,仅
槊锋就有三尺长短,两面开刃,挑出两对月牙状的弯齿,槊柄由粗到细,槊尾直
径将近三寸,后面嵌着一只长圆状的精铁锤瓜。

  几乎看不清侯玄的动作,那杆大槊便来到手上,槊牙撕开空气,迎向刘平的
天鹰枪。这样沉重之极的大槊,平常人想拿起来也非易事,在侯玄手中不但运转
如飞,而且生出诸般精妙的变化。可以想像他当年横槊破阵,所向披靡的雄姿。

  枪槊相交,刘平的天鹰枪一瞬间化为万点寒星,洒向侯玄头腹要害。侯玄长
槊一挥,槊锋准确地捕捉着枪尖,接着一记平推,刺向刘平的胸口。刘平力贯双
臂,天鹰枪的鹰翼锁住玄武槊的弯牙,硬生生将侯玄的攻势挡住。只听他坐骑一
声嘶鸣,铁蹄在湿泥中划出四道沟槽,被撞得倒退。

  刘宜孙擎出佩刀,就要闯上前去,忽然一只大手按住自己的肩膀,郭遵厉声
喝道:「还不守好营寨!」

  说话间,一匹快马从栅间驰出,卢政跨在鞍上,左手握住铁脊雕弓,弓弦紧
贴着手臂,他右手在箭囊中一探,取出三支铁骨丽锥箭,接着翻腕扣在弦上,手
指微抖,数点寒星朝侯玄射去。

  侯玄槊尾的锤瓜荡开,将三支利箭尽数磕飞,接着槊尾一挑,砸在天鹰枪的
枪杆正中。刘平枪身弯曲,忽然甩开马镫,雄鹰般飞起,天鹰枪在空中划过一道
寒芒,笔直射向侯玄额头。

  侯玄座下的战马人立而起,一记破月式,玄武槊仰天飞起,挑开天鹰枪,接
着撕碎刘平的铁甲,在他大腿上留下一道寸许深的伤口。刘平连眉头也没有动一
下,侯玄的玄武槊与他的天鹰枪长了一倍有余,如果盘马而战,胜负不言自明。
此时趁侯玄出招的时候,刘平身形一沉,抢进玄武槊的圈内,一面从腰侧拔出佩
剑,剑随人走,一剑刺进侯玄手臂。

  一股鲜血从袖上溅出,在军服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侯玄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般
咧了咧嘴,那杆丈八长槊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将刘平笼罩在槊锋的寒风内。刘平
反手拔剑,却发现剑身像是嵌在侯玄臂内一样,纹丝不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故意露出破绽,引侯玄
出槊,伤其一臂,没想到却是侯玄设下圈套,要取自己性命。

  「咯」的一声震响,一柄铁弓被槊锋绞碎,接着鲜血淋漓飞出。刘平脸上一
阵剧痛,被槊锋击碎骨骼,却躲过了杀身之祸。

  危急关头,卢政用手臂挡住侯玄的槊锋,伴随他多年的铁脊雕弓随即折断,
左臂也被槊锋切开,鲜血狂涌而出。卢政眉头也没皱一下,右手挺刀朝侯玄胸口
劈去,已经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

  刘平颧骨被槊锋击碎,半张面孔血肉模糊。郭遵一把拽住他的背甲,将刘平
抢回阵中。刘平的亲兵围拢过来,护住主将,卢政的亲兵则冲上前去,试图救下
自己的都指挥使。

  营寨此时一片混乱,中军遇袭,百余名敌寇占据中军大营,将整个营寨分割
成东西两块。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极力收拢部属,向敌寇展开反击。但宋军编制
唯一完整的神射营却因夜深雾浓,无法发挥神臂弓的惊人威力。闪电状的光芒从
天而降,霹雳一声巨响击在栅栏上。烈火熊熊燃烧,无数人影在火焰与雾气中奔
跑、厮杀,血腥的气息冲天而起。

  刘宜孙握住父亲的手掌,浑身都在颤抖。刘平半张面孔满是鲜血,神智仍然
清醒,他紧紧握了一下儿子的手,然后甩开,喝道:「郭遵!」

  郭遵半跪下来,「末将在!」

  「带骁骑营向东溃围,掩护王信军!明白了么?」

  「末将明白!」

  刘平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他的命令是让郭遵在前,给王信的步卒杀出一条
血路。郭遵明知道这是让自己送死,却毫无惧色。

  郭遵拍了拍刘宜孙的肩,「小刘子啊,你眼睛可要放亮点儿。郭叔叔还指望
给我烧纸呢。记住了吧?」

  刘宜孙喉头哽住,片刻后叫道:「我们还有一千多人!捧日军绝不会输!」

  「咋跟你爹一个性子呢!」郭遵喝道:「刘都头!」

  刘宜孙咬了咬牙,「末将在!」

  「第六军都指挥使郭遵口令!命都头刘宜孙带领部属即刻出发,面见捧日军
右厢都指挥使石元孙,禀报我军战况!」说着郭遵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还不
快滚!」

  刘宜孙转过身,只见父亲微微点头。刘宜孙一颗心沉了下去,半晌他向父亲
磕了个头,然后一抹眼泪,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郭遵扭过头,咧嘴一笑,「老刘,我就先走一步了!」

  刘平双手拢起,郑重地施了一礼。郭遵大笑一声,拿起铁枪,跃上马背,叫
道:「骁骑营的儿郎们!拿起军旗,跟我上!」

  残存的骑兵集合起来,跟着主将朝寨外闯去。

  另一边,侯玄长槊飞舞,将十余名亲兵一一刺翻。卢政失去一臂,半身都是
血污,仍然苦战不退。侯玄单手持槊,像风车一样猛抡下来,磕飞卢政的战刀,
接着槊锋一沉,架在他颈中。

  卢政浑身浴血,胸口微微起伏,他盯着侯玄,神情由凄厉慢慢变得平静,半
晌他露出一个苦笑,「早知道会死在你手里。姓侯的,给我留个全尸。」

  侯玄微微颔首,玄武槊送出寸许,切断了他的喉咙。

  刘平的亲兵簇拥着主将退回营寨,依靠七重栅栏死守,牵制敌寇的兵力。远
处的中军大纛已经折断,捧日军左厢的军旗和主将的帅旗都在烈火中燃烧,人马
的嘶鸣与哀叫响成一片。

  看到占据中军大营的敌寇不过百人,不断有宋军将领试图反击,但那些黑衣
军士长刀翻飞,单、双手交错握柄,利用腰背的力量辗转连击,刀法凌厉之极,
势如破竹地将宋军一一击溃。

  营寨南侧三十余步的位置,两个连的星月湖军士持矛列阵,将奔出的宋军一
一刺死。忽然一匹烈马从雾中闯出,郭遵一手握着铁枪,一手拿着铁鞭,左右盘
舞,一连砸断十余根长矛,闯进阵中。他势若疯虎,即使以星月湖军士的勇悍一
时也挡他不住。眼看郭遵就要带着麾下的骑兵破阵而出,一柄溅着火焰的巨斧挥
来,将他座下的乌云盖雪一举斩杀。

  坐骑踣地不起,郭遵跃下马背,盘旋步战,与王韬的焚天斧杀得难解难分。
直到崔茂的混元锤出手,合两人之力,才击杀这名宋军勇将。

  就在星月湖军士全力狙击郭遵的时候,王信已经带着神射营趁乱脱离战场,
靠着夜色的掩护消失在山林中。

  侯玄的直属营完全是生力军,面对宋军的疲兵胜负毫无悬念。他们的御林军
刀大开大阖,长刀过处,所向披靡。半个时辰后,星月湖军士击溃宋军最后的反
抗力量,攻灭营寨。刘平身边的亲兵无一生还,刘平本人也力战身亡。

  大雾散去,山中满是焚烧过的残骸和鲜血。此役捧日军左厢第三、第六、第
七军彻底溃败。厢都指挥使刘平以下,第六军都指挥使卢政、第七军都指挥使郭
遵、都虞侯万俟政一批高级将领战死。只有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都虞侯种世衡
生还。三个军六千余名宋军一半葬身山谷,其余全部溃散。直至宋军占领烈山一
个月后,还有失散的军士零星归队。

  但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波还在酝酿之中。一个月后,捧日军前锋溃败的消
息传回临安,贾师宪勃然大怒。紧接着都监黄德和递上札子,指责厢都指挥使刘
平指挥无方,轻入险境,视御赐阵图如无物,以至中伏大败,刘平本人更于阵前
投敌。

  贾师宪接到札子,亲自入宫面君请罪。宋主随即下旨,锁拿刘平家属入狱。

  诏书传至军中,带着部属从烈山逃出的刘宜孙被解除军职,严加看管。从战
场脱身的王信、种世衡联名上书,为刘平辩诬。而张亢一言不发,着力收拢逃散
的士卒。反正这些溃兵迟早也要补入其他军队,此时兵荒马乱,也无人理会他的
举动。

  …………………………………………………………………………………

  十二月九日,小雪初晴。江面风平浪静,一叶轻舟从江州城的水门划出,朝
对岸驶去。

  程宗扬坐在船头,一脸的郁闷。死丫头把那只闹钟当成新玩具,玩得兴致勃
勃,连自己带她去宁州玩也不理会。昨晚那出窝囊事,这会儿想起来心口还堵得
慌。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生生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强暴了。对方粗暴的行为不仅
给自己身心带来严重创伤,而且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事头一个就不能让死丫头知道,不然自己这辈子都要被她嘲笑。至于小狐
狸他们,更是打死也不能开口。以他们对岳鸟人的忠心,九成会联手先把自己这
个受害人作掉。想来想去,要出这口恶气,只有靠自己了。

  泉贱人如果在,倒是个好帮手,可惜那贱人离得太远,鞭长莫及。程宗扬拿
起自己那只旧迹斑斑的背包,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程宗扬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月丫头啊月丫头,你不是喜欢主动吗?就让你主
动好了!

  渡口旁已经有人等候,见到程宗扬也不多话,只向他敬了个军礼,随即牵过
马匹,领着他往宁州赶去。

                第四章

  宁州离江州七十余里,大军行进要一天多时间,快马一个时辰便到。论城市
规模,宁州比江州大不了多少,但江州大战在即,数万民众都迁到此处,人口多
了一倍,顿时热闹了许多,好在调控有方,市面还算稳定。

  自从玄武湖一战,萧道凌伤势一直未愈,在府邸闭门谢客,安心静养。程宗
扬只递了个名刺问安,没有去打扰。

  程宗扬风尘赴赴赶到驿馆,见到孟非卿也不客套,劈头便问道:「昨晚一战
怎么样?」

  孟非卿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简单说道:「刘平惨败。侯老二已经找到刘平、
卢政、郭遵等人的尸首,安葬在三川口。」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孟非卿道:「小狐狸说你有事找我?」

  程宗扬放下茶碗,认真道:「孟老大,江州之战咱们有多少赢面?」

  孟非卿道:「原来有五成把握,如今又多了一成。」

  「看来我的信心比老大还多点。用三个营野战击溃宋军三个军,到守城战的
时候,优势会更明显。」程宗扬话风一转,「不过江州之战打完,大家也可以拍
拍屁股走人了。」

  孟非卿笑道:「是吗?」

  程宗扬道:「三天前那一战我在场,崔六哥和王七哥两个营真厉害,以一抵
百说不上,以一抵十没问题。这一仗下来,我们伤亡有多少?」

  「四营战死四十九人,受伤六十三人,五营战死三十七,受伤五十六。侯玄
的直属营伤亡不到三十。」

  星月湖军士以二百余人伤亡的代价,击溃捧日军三个军,战损比例达一比十
五。即使算上雇佣兵的损失,也在一比十左右。这是一个可怕的伤亡比例,可见
星月湖大营的强悍。问题是宋军可以源源不断地增加兵力,星月湖旧部却无法补
充。

  「那么这一战我们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两个营仍有三成的损失,即使算上
可以恢复的伤员,剩余的战斗力也不到四百人。」程宗扬道:「捧日、龙卫两军
一共有四十个军,就算最后我们能打赢,最终生还的有多少?」

  孟非卿口气凝重地说道:「两到三成。」

  「那就是五百人。」程宗扬道:「如果我是谢幼度,不管前面说得再怎么天
花乱坠,这么好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孟非卿眼中暴出一缕寒芒。他亲赴宁州,就是为了这位北府兵的领军人物。
对于宋军大举进攻江宁二州,晋国朝廷态度一直不明朗。三天前,宁州以北更是
出现北府兵活动的迹象。因此尽管烈山打得如火如荼,期明信和卢景的两个营也
只能留在宁州,严加戒备,免得被人抄了后路。

  程宗扬道:「谢幼度来了吗?」

  「没有露面。」过了会儿孟非卿道:「你是劝我扩军?」

  「现在扩军也来不及了,况且扩军还要大笔花钱,就是再大发几笔横财也不
够用。」程宗扬道:「不过我倒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粮食。」

  孟非卿露出一丝笑意,「烧宋军的粮仓,还是断他们的粮道?」

  「这两件事肯定是要做的,但我的主意不是这个。」程宗扬道:「老大给我
上了那么多军事课,但除了战场杀敌,还有一种战法。」

  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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