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诡-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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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天变
　　　　银枪如龙，在厉雨中穿行。

　　　　为何手握银枪的那人，满面狰狞，置漫天风雨不顾，而迫不及待地施以辣手？只是，这漫天的风，漫天的雨，含着莫大的力量，包围的那一杆银枪，令其寸步难行。

　　　　少年沐风淋雨，看了一眼手中孤寒，又看了一眼漫天的风雨，似有所悟。

　　　　银枪之后，御将更加狰狞，全力摧动元力，银枪璀璨，映得这一片武场都为之一亮。

　　　　一道凌厉的枪华，自银枪之上射出，竟破除了风雨阻力，来到少年的身前。御将见状双眸闪着激动的光芒，满面的狰狞也改成了得意之色，“跟我斗，你还不死？”

　　　　一刹那，一瞬间，少年挥剑，合身而进，臂如厉雨。

　　　　枪华消散，王御将睁大了瞳孔，乞声道：“这是什么剑法？”

　　　　少年收剑入鞘，静静地道：“厉剑式。”

　　　　银枪跌落，王御将的身体为了十八块，化作光光点点，消失无踪。

　　　　那一刹那，那一瞬间，剑如厉雨，快无踪迹。

　　　　少年转身望着瑟瑟发抖的御食斋掌柜王月，缓缓地道：“你现在还坚持一百八十两的素面不是天价面吗？”

　　　　王月颤声说道：“如果你没有露出实力，一百八十两的素面，并不是天价面。现在你展露了实力，一百八十两的素面，当然就成了天价面。清城就是这样，这也就是清城。”

　　　　少年沉默了一下，道：“我带你回去。”

　　　　王月面现讶色，迟疑了一下，道：“你，不杀我？”

　　　　少年望着混沌不清的苍穹，缓缓说道：“存在即是道理，我终于明白了清城。清城是个不错的地方。”

　　　　……

　　　　御食斋客栈。

　　　　王月身体摇晃了一下，呆滞的双目重新散发出明亮的光泽，他的目光落在王御将身上，见其呆若木鸡，恍如傀儡一般，心情复杂。

　　　　“你看王掌柜都出来了，果然如我所料，肯定是王御将赢了。”

　　　　“不错，王御将是天朝所册封的边荒十八银将之一，沾有天朝气运，哪是一个ru臭未干的小子可是诛杀的。”

　　　　“只是可惜了，那少年初到清城，想来身家颇为丰厚，现在全部都归了王御将。”

　　　　耳闻众人言语，王月在一边沉默不语。

　　　　不多时，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林晚风缓缓站了起来，一边王御将目光涣散，失去了神采。因其丢失了魂魄，从此变成了人形走肉。

　　　　“人武者，当以天地为逆途，视光阴为过客，纵然天诛地灭身不在，纵然千载之后无人识，方不负此生。”少年心中暗暗说道。

　　　　顿时，少年感觉到冥冥之间，有一道莫名的力量加持在身，令他无所畏惧。

　　　　林晚风一转身，望着王御将带来的十名兵甲，目光渐渐凌厉。

　　　　十人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叩拜在地，“将军。”

　　　　林晚风神色微微缓和，对于十人的行为，他一点都不惊奇，那十人的确是天朝的兵甲，但他们身在清城。

　　　　“带我去将军府。”

　　　　“是。”

　　　　“王月。”“属下在。”“你还是御食斋的掌柜，御食斋还是清城的御食斋。”“属下明白。”

　　　　“驾！”

　　　　一队十一乘，风驰电挚，驶入长街，无人敢阻。

　　　　御食斋的客人，望着已经魂飞魄散的银甲御将，心生感慨：任你人仙无影，风采绝代，一朝失败，曾经事迹，谁又记得？

　　　　胡姓汉子是最后走出的御食斋，走的时候，他拔了御将的银甲，拿走了御将的银枪。待他走了许久，王月方才唤来一个伙计，附耳吩咐了一番，伙计点头不止，然后匆忙跑了出去。

　　　　将军府。

　　　　林晚风端坐在将军椅上，面色微异，看了一眼厅中站立的十名兵甲，朝为首之人道：“你说本将军的下属就只有你们十个人？”

　　　　那人名叫楚子奇，只见他点了点头，道：“回将军，确实只有我们十人。清城本名其实叫浊城，这里混乱不堪，三流九教的人比比皆是，天朝称这里为堕落之地，所以仅仅是派了一名御将，并没有驻扎军队，我们十位都是由御将招募的。”

　　　　“嗯。”林晚风沉思了片刻，望着楚子奇，道：“那你说说，如今这清城里都有哪一些势力？”

　　　　“清城共有六大势力，乞帮、血教、诈门、风月楼、天兵阁以及代表天朝势力的我们。”楚子奇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严格说来，我们所代表的天朝势力在清城算不上大势力。”

　　　　“行了，我知道了，先就这样罢。”林晚风点头示意知道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极端心悸，像是有一面恶魔般的大鼓，在心底深处响去，心灵的每一次跳动，都无有一种无端的恐慌之感。

　　　　“天变了，天变了！”

　　　　将军府外传来的杂乱的惊叫声，一时间，都个清城似乎都笼罩了一层阴影。

　　　　林晚风带着许子奇等十名兵甲快速奔出了将军府，只见整个天空一片血红，像是神话之中地底最深处那一条令人闻风丧胆的盖世血河。

　　　　“怎么会这样？”林晚风面色大变，他分明感觉到天地灵气被那一片血红全部阻断，那红如血一般的天空，将苍穹之下的众生，全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天变了，天变了……”清城中的武者争相奔走，像是遇到了世界末日，难以压抑住各自心底的恐慌。

　　　　只片刻时间，周围的街道上都挤满了人，齐齐惊惧的看着血红天空。

　　　　林晚风感到很惊惧，似乎冥冥之中已然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降临到了这片神州浩土，只看着血红的天空，心里就升起了一种无助之感，感觉生命在下一刻就会被那一种神秘未知的力量给毁灭。

　　　　这一刻，他很想念许多人：师傅宁威远、师兄宁若南、大师兄沈重、二师兄庄楚、三师兄毕孜炼、四师兄孟长醉，还有倾城、叶婉柔、周晴朵……许多人的面容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管是喜欢的，还是憎恨的，不管是记得的，或是已经记忆破碎而叫不出名字的……

　　　　“劈叭——”

　　　　天空中，突然落下了许多道血雷，一道道犹如血色的巨龙，撕裂苍穹，落到大地的一些角落，其中有一道落到了清城南方一座深山里，顿时灭绝了那一座大山的全部生机。

　　　　只是，有一道身着儒服的人逆着血雷而上，似乎要要苍穹深处，将这异变看个明白。

　　　　苍穹震怒，又发了一道血雷轰向那一道身影。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那人夷然不惧，在煌煌血雷中高吟，逆天而上，但力量穷尽，那人终被一道血雷轰得灰飞烟灭，唯留下一张白巾飘落在地。

　　　　血龙狂舞，嚣张而不可一世。

　　　　人渺小的身躯衬着巨大的血空，很是脆弱。

　　　　一城池的人，一直看着血空，看着它降下灭世般的血雷，一直到血雷停止。幸运的是，没有一道血雷落入清城里。

　　　　入夜，天穹一片暗红，已经不复昨日的深黑。

　　　　林晚风还站在将军府前，略显稚气的脸上，布满倦色。

　　　　“将军……”楚子奇上前了一步，轻轻唤了一声。

　　　　林晚风转过身，看着十名兵甲，见他们脸色都不甚好看，想想倒也是，原本明朗天空，一日之间变得深红如血，却没有谁能明白，究竟为什么才发生了这等事。不管谁遇到了这样的事，都难免惊恐或是不安。

　　　　他也不例外，即便他是人仙，即便他是仙人。

　　　　林晚风认真地看着这些兵甲，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之中，有谁想离开的，现在就离开，我不为难他。”

　　　　十名兵甲互相看了看，最终除了楚子奇，其它人全部抱拳离开。

　　　　林晚风看着楚子奇，奇道：“你怎么不走？”

　　　　楚子奇道：“因为你修为比我强，现在跟着你，能让我心里感觉踏实一些。”

　　　　林晚风走下将军府前的台阶，随口说道：“清城城中广场可建有功德像？”

　　　　楚子奇一怔，随后跟着下了台阶，摇头道：“清城不比中原大地上的众城，便是边城也比不上，这里极是混乱，没有谁能在此建有功德像。”

　　　　林晚风道：“混乱？有多混乱？”

　　　　“在此住久了，将军自会有体会，只是不知道，经历过天变，以后的清城，还是不是以前的清城。”

　　　　“世界上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事和物，如果有，那么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林晚风踏上血夜下的长街，头也不回地说道：“走，陪我到处走走，看看这混乱的清城，盛载的是什么样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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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棺铺
　　　　小南街在两列黄了叶子的蓉树下一直延深开去，似乎延深到了夜的尽头，很是深长。

　　　　林晚风带着楚子奇走在街道上，走在霜降时节枯黄的落叶里，满怀期望地寻找着这个城里、这一个夜里，还会有那么一处阑珊的景色。

　　　　只是，天穹如血，即使是在夜里，它看去也是如白天一般的惹眼，如重重血海，压在清城中的人心头，好生沉重。

　　　　一路已经走过了十八条长街，所过之处，人们都在议论着血天，神情间，颇为担忧。

　　　　“将军，你究竟在寻找什么？”

　　　　落叶里，楚子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不相信林晚风只是为了看看这城、这景。

　　　　有风，轻轻吹来，刮得飞舞的叶子又随着风飞远了一些。

　　　　楚子奇看着身侧的少年，很难以想像在如此年龄的时候，有少年活得那么忧郁和沉默，似乎那略显瘦弱的身躯里，装载了世人一生所能积攒的忧伤。

　　　　少年没有立时说话，似乎感受到秋的凉意，紧了紧身体，目光时而掠过街边那些惊惶的城民，然后又飘到更远的地方。

　　　　少年就这么走着、看着，直到快要走到小南街的尽头，他才停下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楚子奇，道：“子奇，你说这世界上有神吗？”

　　　　“神？”楚子奇一怔，随即笑道：“这个世界只有仙，或许仙就是神。”

　　　　少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走进了小南街二百九十九号铺子，这是一间棺材铺，是小南街的最后一间铺子。

　　　　掀开铺帘，铺面中并没有人。

　　　　林晚风径直走到了铺子后面的院子里，院子里摆满了还没有上色的新棺，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坐在了一口棺材上，目光悲悯地仰望着血色天穹。见有人进来，老人垂下了头，一眼就将目光落在林晚风身上，然后神情变得有几分激动和欢喜，然后快速跳下了棺材，对着少年行叩拜之礼，最后掏出了一枚发光的晶球，按入了少年的脑袋里，“以后的路，只有主一个人走了，望主小心，席心叩别。”

　　　　话毕，老人慈爱地看了一眼少年，化作点点光点，就那么消散而去。

　　　　林晚风的身后，楚子奇张看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怔怔地看着虚空。

　　　　少年就站在院子里，呆呆地，一动不动。

　　　　某一刻，楚子奇看到少年举起了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

　　　　“走罢。”少年转过身，一脸平静。

　　　　楚子奇见状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有问，默默地跟着少年走出了小南街二百九十九号的棺材铺。走了几步，楚子奇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举目望去，只见小南街的商铺只有二百九十八号，而那一间二百九十九号的棺材铺子，就那么诡异的消失不见，楚子奇为之一惊，赶快回过头，追上了少年。

　　　　少年一边走着，一边仰望着血苍，轻轻地说道：“这以后的路，都由我一个人走，真是孤单而漫长啊。”

　　　　楚子奇看了一眼少年，随之望着夜空，只见：

　　　　天穹，如血。

　　　　“将军，我带去一个地方。”楚子奇突然说道。

　　　　少年怔了一下，道：“什么地方？”

　　　　“五行祭坛。”

　　　　少年跟着楚子奇而去，从城主府的后院进入一个地道，最后来到一个地下大殿。

　　　　这个地殿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个孤伶伶的祭坛，摆在地殿正中的最光明处。林晚风踏上了五行祭坛，目光观望，只见这个祭坛分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区域，散发着一股极其隐晦的五行力量。但林晚风却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因为这个五行祭坛的五个区域的中央，皆有一个洞孔，冥冥之中似缺失了什么。

　　　　还未待他深思，楚子奇突然跪了下来，道：“将军，子奇求你一件事。”

　　　　林晚风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楚子奇，道：“说罢。”

　　　　“求你不要放弃清城。”

　　　　少年哑然失笑，道：“放弃清城？我为什么要放弃清城？”

　　　　……

　　　　回去的路上，听到清城中有人在谈论，清城之外的那一座名叫卫峰的大山发生了一场极其惨烈的争斗，为了争一方携有“正气诀”的布帛，去的人已经死了许多，但布帛依旧没有归属。现在还有很多自命不凡的武者前往卫峰争夺。

　　　　“将军，你不去么？”楚子奇说道。

　　　　身为武者，没有谁不会对秘法不动心，即便那一个人是人仙。武道中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所以清城中人的明知道争夺很惨烈，也许会压上性命，但依然趋之若鹜。

　　　　林晚风身影没有半分停顿，边走边缓缓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正气诀》么？那是一首歌啊，歌的是武者，歌的也是正气。

　　　　只是，天变了，这人世间的正气，还能存留多少？

　　　　卫峰争夺而是惨烈，林晚风和楚子奇才到卫峰脚下，就已能听到峰上那些激烈的厮杀声。

　　　　踩着血水流淌的山路向上，武者的尸体随处可见，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到处都是湿意，吹扑到脸上，有些粘黏。

　　　　楚子奇看着脚步平缓的少年，不禁心里暗自着急，生怕去得晚了，那一块布帛就被人夺去。可是少年将军一点都不着急，脚步平平缓缓，在血水与尸体间，走的是那么的从容，走的是那么我淡然。

　　　　“子奇，这清城周边，可是有妖邪？”林晚风缓缓说道，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脚步，都是那么悠缓，只是不知道怎么，楚子奇却从悠缓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忧郁。

　　　　楚子奇思索了一下，道：“天朝八荒，多有妖邪横行，清城地处南荒小荒域，自然不能例外，不过——”

　　　　林晚风边走边道：“不过什么？”

　　　　楚子奇道：“我来清城也有三年之久了，妖邪之事倒是听说过，但妖魔鬼怪却是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