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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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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已受控制,损失却无法弥补。奉命集中在校场上的全体兵士人人皆木着脸,望着场地中央抢救出来的区区数十袋粮草,心中冰凉得连恐慌与愤怒都已感觉不到。
秋往事在场中寻到沈璨,压低了声音问道:“没留把柄吧?”
沈璨低下头小声道:“我亲自领人做的,很干净。他娘的,这回想不拼命也不行了。”
秋往事点点头,与正向将台走去的李烬之换个眼色。李烬之不动声色地微一点头,稳步登上将台,同几名心腹下属对视一眼,便缓缓上前,肃容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兵众,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诸位兄弟,大家也都瞧见了,眼下咱们粮草尽毁,情形很糟,可你们却还必须面对更糟的。”他微微一顿,待台下响起一片不安的窃窃私语,方沉声续道,“显军奸细不仅混进了营中,还混进了你们身后的老家!如今泸中城内的粮仓,也已只剩一摊焦土!”
人群中轰然炸响,高高低低的语声混在一处,耳边震得“嗡嗡”响,全然听不清只言片语。李烬之静候片刻,待将领们渐渐压下众人的混乱,方接着道,“诸位且先安心,奸细已尽数落网,城中居民也并无损伤。”待台下稍显平静,他又面色一沉,既悲且愤地大声道,“显军自认敌不过我们,便使这等卑鄙手段。如今城里城外都即将断粮,显军已放出话来,说明日破城,便要尽屠泸中,人畜不留!诸位都是井天的勇士,大好的男儿,可能任人践踏你们的国土家园,凌辱你们的妻儿老小?!”
台下顿时群情激奋,“不能”二字吼得震天响,钢刀击鞘之声此起彼伏,汇作一片切切求战之声。暴敌在前、无路可退、故园遭厄、家小临危!若说先前止戈骑太过迅猛的攻势尚未让养尊处优的井天兵醒过神来,眼前明明白白的绝境却终于激出了众人的血性。所有人只觉热血上冲,只想杀敌求存,却并无人去细究李烬之话中的漏洞。
李烬之抬手止住台下的呼喊,沉声道:“城内无粮,已不可守。如今显军的屠刀与泸中城间,只有你我这最后一道屏障!咱们身后已无退路,”他猛地抬手向后一指,陡地提高声音道,“可面前却有一条出路!显军比我们人多,比我们势大,可咱们流得血、舍得命的堂堂男儿,可会惧怕那些鸡鸣狗盗的无耻小儿?”
“不会!不会!”台下喊声喧天。勇气在如雷的怒吼中疯狂地膨胀,原本不堪一战的井天兵此刻竟也似有了无坚不摧的气势。
“好!”李烬之见士气已高,便振臂呼道,“把剩下的粮食全做了,咱们吃一顿饱的,便北上杀敌,叫他们有胆来犯,没命回去!今夜之后,世上再无卢烈洲,而泸中仍是泸中,井天仍是井天!”
“杀尽显军!卫我井天!杀尽显军!卫我井天!”台下的气氛涨至顶点,一声声口号越喊越高,众人皆沉浸在同仇敌忾、誓死抗敌的激愤中,却并未想起带头喊着口号的止戈骑将领本也是外来之敌。
李烬之立刻令火头兵生火造饭,剩下的十余坛酒也尽数抬来分了。众人狠狠地饱餐一顿,便各将灵枢留给随军枢士保管,以示一去不回的必死之志,随后便拔刀出鞘,气势汹汹地整队向北进发。
天色黑得不见五指,众人却不点火把,行列之间各以绳索相引,摸黑前进。秋往事带着飞隼队超前数里当先开路,走不多远,便撞上一小队见了火光前来查探的显军探马。众人二话不说,乱箭齐发,顷刻之间这数十人马便已葬身箭下。
秋往事叫一声好,冲沈璨一招手道:“阿璨,挑几个身手好的换衣服,趁着天黑,咱们没准能直接混到卢烈洲跟前。”
沈璨打个呼哨,立刻挑了几十人同她下马,不片刻便换上了显军的行头互相取笑打闹着回来。季无恙见众人个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由失笑道:“你们到底也紧张起来了么?平日里打个仗可没见你们那么多话。”
“不是紧张,是兴奋。”秋往事眉梢一扬,傲然道,“对着卢烈洲不兴奋的人,岂有资格习武?岂有资格当兵?”
沈璨朗声大笑道:“正是!今夜之后,天下当兵的听见咱们的名字都要抖上一抖!”
季无恙望着众人眉飞色舞的脸,想到这些人中不知能有几人活着回来,又有几人要用性命去成全他人的荣誉,心中只觉沉沉的,激不起半丝豪情,也只得暗自嘲笑自己果真不是当兵的料。
秋往事仔细调整着略嫌宽大的铠甲,眼中熠熠闪着光,兴奋地道:“显军的营寨粮草都被咱们毁了,今晚是要风餐露宿了,白天又被折腾了一日,正是又累又饿,还没寻着机会喘口气呢。咱们只要缠住一个卢烈洲,其余的不在话下,李将军尽可收拾。只要显军败势一起,卢烈洲想必也会心慌意躁,所以咱们只要撑过前面一阵,后面便容易了。你们一上来不必逼得太近,替我挡着边上杂兵就成,卢烈洲我来应付。”
沈璨眉头一皱,正要反对,秋往事已笑着道:“阿璨你别急,少不了你的。但开头时不管多难我都得自己扛下来,否则一上来便矮人一截,手上便硬不起来,后面纵然情况好转只怕也杀不了他了。你放心,真不行了我会找你们救命的。”
沈璨也是拼过命的,知她所言不假,只得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秋往事扬眉一笑,挥鞭策马,当先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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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二十四章 一战(真·下)
显军丢了营寨,便暂驻于一处小村落中,强征了些粮草果腹。屋舍仅够容纳各级将领及伤员病号,余下的仍只得露宿于外。天色已近黎明,透着似是而非的亮,反倒比一色漆黑更叫人觉得压抑。月隐星沉日未升,村头的点点灯火在一片昏昧中显得格外孤绝。营寨没有了,粮食没有了,药物没有了,连弓矢兵器都丢了一半。出云关的补给至少明晚才到,疲敝不堪的显军在这最脆弱的一刻忽然见到容军营中烟火大起,心中并未觉得兴奋,反倒皆隐隐地似嗅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不祥。
然而这不祥只被深深压在心底,无人抱怨,无人慌乱,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他们的统帅还在,便没有任何绝境能将他们压垮。
卢烈洲自击退容军之后便忙着收拢残部,安顿队伍,不曾歇过片刻,连沉重的盔甲亦不曾卸下,每走一步便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印。他却仿佛不知疲倦,整夜都在亲自带人巡视,激励将士,安慰伤兵,时不时也说两句笑话,自己带头笑得震天响。许暮归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闷闷地不多言语,望着眼前威武如山的身影,却不知为何并无往日的踏实之感。过分刚挺的线条仿佛缺了往日的游刃有余的弹性,紧紧地绷着,绷得让人想起四个字:刚者易折!
许暮归正被这掠过脑中的四个字的惊得心头一跳,恰在此时,猛听得“铮铮”声响,由远及近,愈尖愈锐,音短而促,全无间断,正是探马所传有敌来犯的警示。
许暮归浑身一震,陡地回头,失声叫道:“还真来了!”
“慌什么!”卢烈洲双眼一眯,面上顿时覆上了杀气,“李烬之倒是个好样的,我本以为那把火是他诱敌之策,如今看来竟是自绝退路,背水一战的打算。”他侧头斜睨着许暮归,忽轻轻一叹道,“你若有他一半的狠劲,我早便放你出去独当一面了。”
许暮归面上一红,未及答话,卢烈洲已忙着整队排阵,预备迎战。探马越来越近,锣声转眼便至村口,已可听见探子嘶声竭力的大喊:“容军来犯!容军来犯!”
卢烈洲跨上战马,带上骑兵向外迎去,远远见着几骑探马风风火火地赶来,便大声问道:“还有多远?”
未等人回答,他已听见了藏在探马烈烈蹄声后的另一种声音,闷而沉、厚而重,如滚雷、如战鼓,满满地充塞在天地间,反而让人难以分辨。卢烈洲心中一凛,忽觉不妥,未及细思,那拨探马已长驱直入,数十人陡地齐声高呼:“便在眼前!”
混乱在瞬间发生,一时蹄声缭乱,金铁交鸣,喊杀混着惨呼,钢刀入骨的喀喀脆响与碰撞坠地的砰然声此起彼伏,惨淡的火光照不清场中局面,死亡的气息却浓烈得充人耳鼻。显军被突如其来的打击震得不辨南北,转眼间便丢了卢烈洲的所在。眼见旗帜一面面倒下,鼓声一处处沉默,数千骑兵顿时成了没头苍蝇,不知进退,遑论攻守。余下的步兵更是不知所以,聚在村头无所适从。
眼见大乱将起,忽有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盖过一切杂响,高叫道:“不要慌!敌人不过数十!”
只这一声大吼,便令慌乱的显军奇迹般地安稳下来。仿佛混沌之中突然起了光亮,场上纷乱的局势顿时渐渐明晰起来。众人看得分明,容军大队骑兵犹在半里之外,而在阵中左穿右插将卢烈洲同众骑兵隔离开来的,果然只是区区数十骑。
军心一定,奇袭便失了效果。显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加点火把,重整队形,恢复旗鼓。那数十骑容军伪装的探马却也并不惊惶,围作一圈渐渐收紧阵线,不慌不忙地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显军越迫越紧,这才渐渐看清,他们围出的圈子中正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秋往事已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浓重的死意自肌肤直浸透到骨髓里,单是压住仿佛无可抑止的颤抖便似要费尽浑身的气力。刀锋,四处都是刀锋,才掠过颈际,又擦过胸胁,无法可挡,无处可避。盔甲如被锈蚀般片片剥落,带着布片,带着血迹,“叮叮当当”的落地之声竟似连绵不绝。压力,灭顶的压力,似要将浑身骨骼寸寸挤碎,连座下马匹似都稳不住四腿,迈不开步子。浑身麻木得仿佛已无知觉,可每一次的碰撞又都能带来一轮更剧烈的刺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之前,技巧仿佛不过是个精致的笑话,脆弱得不堪一击。噩梦般的攻势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又仿佛随时会迎来尽头。
卢烈洲掌握着绝对的主动,心中的焦躁却一点一滴地积压。久攻不下,得势不得利,绝非对他有利的情形。偏偏眼前那瘦削得仿佛随手便可捏碎的女子却有着惊人的坚韧,虽在狂猛的攻势下东倒西歪,却始终如劲竹一般,纵是压到了底,却始终难以折断,反而蕴着无穷的后劲,只待他稍一松懈,便会反齿而噬。
容军的先头骑兵已到,同显军死死咬在一处,虽是寸步难进,却也一样寸步不退。南方鼓声不绝,显然仍有大批后续兵力赶来。卢烈洲只觉阵阵急躁,此处位于村口,地形不阔,己方的人数优势难以发挥,若当真硬拼难免死伤惨烈,最好的办法,仍是尽快击杀容军主将,速战速决。想至此处,他更是一刀紧过一刀地连环劈去。手中的刀却不那么听使唤,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同他作着对。卢烈洲手下一紧,狠狠咒骂一声,却也拿这渗在刀柄中无影无形的枢力没办法。虽说这劲力小得微不足道,无法改变刀路,却总在关键时刻一轻一重地搅扰着,每每令得刀势产生些微的偏差。便是因为这些许偏差,使得秋往事虽遍体鳞伤,却始终能在紧要关头逃过性命。更令他不安的是,秋往事至今仍只仗着一柄单刀格挡招架,贴身近搏,却并不走她擅长的以凤翎远攻的路子。这看似取短弃长的愚蠢举动看在卢烈洲眼里却只有一种意味:她是来拼命的。
秋往事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动。牙关咬得满嘴腥咸,颅内胀得发疼,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浑身的弦绷得堪堪便要断裂,她却仍是紧紧压着似欲破袖而出的凤翎,只凭血肉之躯抵挡排山倒海的攻势,强迫身体渐渐适应这种力度,强迫反应渐渐跟上这种节奏,强迫死亡的恐惧渐渐将求生的意念打磨成无坚不摧的利刃。
当凌乱的气息渐渐平定,空白的心中渐渐明晰之时,秋往事的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她情知再拖下去难免体力不支,便过了反击的最佳时间,当下双袖一振,九枚凤翎激射而出,劈头盖脸地向卢烈洲刺去,同时大喊一声:“阿璨!”
卢烈洲眼前一花,寒光已是扑面,正欲收刀格挡,却发觉那几道寒光并非射向自己面门,而是散了开来,向他胸甲背甲相合的缝隙处刺去。但听铮然连响,九枚凤翎的刃尖齐齐嵌入双肩与两腰侧的缝中,连钻带橇地向内扎去。卢烈洲暗自冷笑,这十二天卫甲的接缝之处皆以螺扣拧紧,便寻常穿脱也要大费周章,又岂是这几枚薄刃便能撬开。背后又有劲风袭到,他看也不看,仍是直扑秋往事。岂知但听“铛”一声巨响,后背一阵震荡,连带着手中大刀亦陡地震偏了方向,叫秋往事猱身而上抢入怀中,反手一刀便划向他咽喉。
卢烈洲吃了一惊,忙矮身避过,回头看时,只见沈璨紧随在后,手中抡着的却是一柄数十斤重的铜锤。他微一蹙眉,当下掉转马头,弃了秋往事,反向沈璨攻去。
沈璨的尘枢造诣犹在秋往事之上,加之卢烈洲的刀仍是不甚安分,因此虽是险象环生、节节后退,总算一时半刻尚未有性命之忧。秋往事紧紧咬着卢烈洲,九枚凤翎仍卡在铠甲缝中尽力橇着,手中钢刀则毫无章法地在他背上乱劈一气,“铮铮”声响震耳欲聋,刀口早已卷了,她却似毫无所觉般兀自作着徒劳之功。
卢烈洲毫不理他,任她猛劈乱砸,一心一意只收拾沈璨,眼看便要得手,忽听“嗤嗤”破空之响,只见一支白羽黑箭硬是自密不透风的人墙中寻出一丝空隙,穿过千军万马直射到他眼前。卢烈洲心中一凛,回刀格开,抬头向圈外一望,只见容军主力大队果已赶到,一拥而上,冲得显军前锋连连后退,直到中军主力压上,才渐渐稳住阵脚。两方都拼出了火,死掉一排便顶上一排,两军相接处的尸体竟堆出一道坎,最前沿的兵士已踩不到土地,只能踏在这道越堆越高的坎上交战。
围着卢烈洲的一圈显兵对他素有信心,并不急着攻入圈内解救,多数人反倒津津有味地观着战,不时欢呼喝彩,因此几百人马才被数十名飞隼队兵士阻了许久。此时显军前锋骑兵一退,这一拨人顿时便成了孤军,连着卢烈洲一道陷在容军阵中,同自家队伍远远隔了开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发力猛攻起来,却哪里还来得及,虽反复挣扎,也只能在容军内外交迫之下越缩越紧,几无立足之地。
卢烈洲见势不好,心下一沉,情知若不尽速杀出重围只怕真要耗死在这里。偏偏眼前的两人又缠得极紧,杀不掉也甩不脱,眼见被困的数百显兵惨呼声中越死越多,他也越来越是烦躁,冷哼一声,狠狠一刀劈向沈璨。当大刀又在手中不安分地挣扎起来之时,他陡地一声爆喝,双手上下一用劲,将刀柄自中生生折断,同时腰间一扭,前端刀刃猛地向后划向秋往事,后段木杆则顺势向前扫去,重重击中沈璨右臂。只听一阵骨骼断裂的脆响,沈璨闷哼一声,被他重重扫落在地。
秋往事虽已及时撤回刀中枢力,仍觉骨髓中蹿过一阵刺痛,身形一窒,右肋已被他狠狠一刀划过,鲜血混着骨屑飞溅而出。
卢烈洲并不停留,打马便走,直向圈外冲去。秋往事猛吸一口气,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狠意,拍马直追,紧咬不放。嵌在卢烈洲铠甲中的九枚凤翎也一齐起出,杂乱无章地向他面门前胸猛撞一气。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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