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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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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之面上波澜不兴,淡淡笑道:“我如今只是李烬之,并不知李谨之。”
卫昭听他如此说,知他是不计旧怨之意,心中微定,缓缓点头道:“李都尉忠勇为国,却不幸卷入先太子谋逆之祸,以致全家罹难。此间冤屈,我十分明白,也常思及为他平反正名一事。”
李烬之眼中神色一动,躬身行礼道:“大人彰忠显义,维护公理之心,在下感佩不已。”
卫昭抬手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反手一抹嘴道:“如此咱们也不必兜什么弯子,往事的身份,你们想必早已知晓?”
李烬之见他爽快,便也不拐弯抹角,坦承道:“不错,她想必便是当日卫家大难之时幸存的女婴卫暄。”
卫昭定定看着他,沉声道:“不错,她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此生作恶无数,必无善终,她却是清白之人,我不得不替她寻个好去处。李将军是恩怨分明之人,想必能够明白?”
李烬之点头道:“这个大人放心。大人或许不信,但我们与她结义,确实是出于气性相合。如今我们既叫她一声七妹,便不管她姓秋姓叶还是姓卫,也都会拿她当自家人对待。”
卫昭见他说得真诚,心下也颇觉感慨,想不到当日自己手底余魂,今日竟会成了妹妹的并肩之人。他又饮下一杯酒,吐出一口气道:“李将军果是性情中人,如此我也便安心了。我也不求她多么荣华富贵,只要她一世平安便好。容府志向匪浅,将来鹏举之时,我亦自当鼎立相助。”
李烬之微一垂眼,心下暗吸一口气,举杯相敬道:“卫大人爽快,我便也不虚言,这乱世之中,我不敢说定能保往事一世太平,但她今后荣辱祸福,自有容府同她一道承担。以她品性资质,将来定是大有成就,大人来日在朝野之间听人说起她的名字,当也可会心一笑。”
卫昭轻声喟叹道:“这也便够了,她既信得过你们,我自也不相疑。”说至此似忽又想起什么,抬眼问道,“是了,你们信中曾提过,说往事的义父义母便是叶无声与骆沉书?”
李烬之点头道:“不错,此事虽难定论,但旁证颇丰,处处相合,多半不假。”
卫昭沉默半晌,忽淡淡远远地一笑,带着浅浅的悲哀与倦怠:“世事也当真难料。我卫家当日因叶无声一案而遭难,最后兜兜转转,叶无声却竟会成了阿暄义父。可知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我今日一身罪孽,却不知将来应在何处。”他站起身来向外行去,“既如此,便让她做叶无声的女儿吧,皇上对叶无声极是景仰,有这一层身份,我将来行事也方便些。今日一会,彼此心照,我当不负容府,料容府也必不负我。”
李烬之起身立在窗口,眺望着晨光下一片静谧的岫玉湖,平静地答道:“我们未必不负你,只是绝不会负了自家妹妹。”
卫昭仰天大笑,连声道着:“如此甚好,甚好!”便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此后几日卫昭极少留在园内,每每晚膳之时方露上一面。秋往事悉心休养之下好得极快,五日后便已大致伤愈。卫昭也不多做挽留,第二日便送他们离开。方出园门,卫昭便停步道:“我便不远送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秋往事一愕,心下倒颇觉不舍,却也知他不便抛头露面,只得点头道:“那大哥哥多保重,我改日有机会会来看你的,大哥哥若得了空也要常来容府啊。”
卫昭微微一笑,轻轻将她颊边长发理至耳后,点头道:“嗯,你也要好生保重。”
秋往事正要上车,忽又回头道:“大哥哥,我一直想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待我这般好?”
卫昭深深望着她,眉目之间尽是萧索,良久方道:“因为我与你投缘,见着你便像见着了自己妹妹。”
秋往事粲然一笑,自腰上解下何小竹的灵枢上前塞入他手中道:“我也觉得你就像亲哥哥一般呢。”语毕再不停留,不待他回应便拉着李烬之上车走了。卫昭痴痴地抚着手中灵枢,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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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至此完结,特放假两日,周三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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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并肩
第14章 第十三章 平湖
琅江乃风境三大江之一,自须弥山南麓发源,一路流经清明、景洲,自凉洲南部汇入宿海,蜿蜒万里有余,沿途风光瑰丽,或明秀,或雄奇,或旖旎,或磊落,处处皆是胜景,而尤以出月岭一段的三滩五峡最富盛名。琅江在此穿山而过,两岸枯木萧萧,怪石磊磊,时见千仞岩壁逼面而来,一线江水时续时绝般穿流其间,愈逼仄处,愈是激昂澎湃,直让人觉得两侧万钧巨岩,竟是叫这昼夜奔腾的江水生生劈开的一般。秋往事站在船头,只觉天高云渺,山雄水奇,又见身边的李烬之被江风吹得衣袂飞扬,更显得风神清朗,英气逼人,一时襟怀大畅,朗声道:“难怪此处被称为极川,当日始帝风临远行军至此,曾叹曰‘天下山川形胜,至此极矣!’如今一见,果真名下无虚。我本还想着来日随容军顺流而下,打至此处时也来这般叹上一声,岂知竟独自先来了。”
李烬之闲闲地半撑半靠着船头护栏,眼中却是神光湛然,轻笑道:“你几时也学得阿宿一般口气比天大。此处险要,将来当真西下,只怕还有一番艰难,好在咱们是顺流,始终占着地利,如今又有卫昭站在咱们一边,这西南一方,可说是暂且无忧了。”
秋往事转身倚着护栏坐下,仰头看着他,犹豫片刻,方吞吞吐吐地问道:“五哥,卫昭他、他当真如外间传言的这般罪大恶极么?我瞧他挺好的,真看不出哪里像个奸臣。何况他如此好骗,连我都斗不过,当真有那本事翻云覆雨?”
“他并非好骗。”李烬之也坐下身来,摇头道,“他当日等于亲手害了自己妹妹,多年来积郁心中,如今终于有了线索,自是希望能找到真人,一偿所憾。他本就一心希望你是真的,你略一配合,他自然便就信了。”
秋往事随手拖过甲板上一捆绳索一个一个打着结,轻叹一声道:“他对妹妹倒是真心,花了这般代价寻到了人,我只说了一句要留在容府,他也便立刻答应了。他不过就是受了腐刑,用得着这般自卑么?我若真是何小竹,只怕便认了他了。”
李烬之拉过她手中绳索跟着将结一个一个解开,暗瞟她一眼道:“你将小竹的灵枢留给他,已算仁至义尽了。卫昭以一己私愤,搅得天下大乱,便高旭造下的孽也不能同他比,多少人恨不能拆其骨食其肉。他不愿认他妹妹,自卑故是原因之一,更多的还是因为结仇过多,怕终究连累了你。你单看他竟能把你托付给容府,便可知他在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什么可信任之人了。”
秋往事听他如此一说,这才蓦地省起他家正是覆灭于风都之乱中,不由一怔,喃喃道:“对不起,我……”
李烬之随意一笑,挥手道:“你不必介意,我若当真心存芥蒂,大哥根本便不会让我来,卫昭也不会安心让你随我回去。生逢乱世,谁身上又没有一段血仇,当着这大好江山在前,若连些许身世都放不下,又称什么男儿丈夫。”
秋往事心中微有所触,抬手抚着眉心,低叹道:“五哥好气魄,我自问若遇上孙乾,绝不能如你这般自若。”
李烬之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她神情淡远,面色如常,却偏似能清晰地见到绵绵不绝的哀伤一丝一缕地自眉梢眼角渗出,直沁得自己心中亦是一沉。他微一恍惚,几乎便要告诉她即望山之变的真像,动了动唇却终是忍了下来,别开眼神道:“卫昭又何尝不是可怜之人,他若非无端受灾,如今多半也不过王府中一个寻常小吏,究竟何者为因,何者为果,又有谁说得清呢。”
秋往事侧头觑着她,轻咬着嘴唇,似是欲言又止。李烬之见状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会尽力。”
秋往事一惊,讶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这点心思还不易猜么?”李烬之微一挑眉,面上尽是了然之色,“你是想问我,若我们真有得天下的一日,能否放卫昭一条生路,可对?”
秋往事见他一副瞧透了自己的模样,大不服气,偏偏又被他说个正着,只得不情愿地点点头。
李烬之却似若有所思,定定地沉默半晌,方缓缓道:“将来情势,实是殊难逆料,卫昭如此身份,大哥若得势,未必能容得他,我如今能应承你的,也不过‘尽力’二字了。”
秋往事也知此事强人所难,本不指望他能答应,闻言已觉喜出望外,笑逐颜开道:“多谢五哥,五哥果是好人。”
李烬之微微一笑,仰头望着天空,似是出了神。天色是冬日特有的青灰,说不清是阴是晴;淡金色的太阳悬在天顶,本因刺目的光芒被层层浮云滤得绵软无力,只余那亮晃晃的一轮,乍看似触手可及般的清晰,望久了却偏又生出镜花水月般的恍惚。他抬手向天,看着那轮亦真亦幻的金轮与自己的手掌重叠,眼中神采与指缝间漏出的光芒溶在一起,竟辨不清是炽热还是冰冷。
秋往事见他神思渺渺,正暗自揣测他想些什么,忽听他低叹一声道:“你不必谢我,要你如此欺骗真心待你之人,你想必不愿,只希望你别怪罪我们便好。”
秋往事微微一怔,复又摇头道:“怎会,你们也不曾迫我,原是我自愿。何况那三十几名刺客连命都白白送了,我这些许感伤却又算什么。凭这点代价能使咱们与卫昭之盟牢不可破,已是再便宜不过了。”
李烬之面上神色略松,点头道:“你能明白便好,我们既已走上了这条路,那便步步皆是生死之局,容不得感情用事,只是此番却是委屈你了。”
秋往事失笑道:“五哥也太见外了。我如今也算同你们荣辱与共,你们的路自也便是我要走的路,又委屈些什么。”
李烬之定定地看她半晌,忽自嘲一笑道:“也是,是我多心了,你当日既选择了下山,所求的自不止是小安小乐而已,此番回去,也该替你寻些事做了。”
秋往事眼中一亮,坐直身子问道:“让我从军么?”
李烬之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可还记得无恙?”
“季将军吧,我记得。”秋往事想起当门关内那名清秀斯文得书生一般的将领,点点头。
李烬之伸一伸背脊,侧头看着她道:“我把他配给你如何?”
秋往事吓了一跳,霍地跃起,低头瞪着他道:“配、配给我?”
“你想什么呢。”李烬之嗤笑一声,招手唤她坐下,“我是说配给你做副手。”
秋往事一阵愕然,讶道:“做副手?你莫非要我做将军?”
“怎了?你不愿么?”李烬之斜瞟着她。
“不是不愿。”秋往事蹙一蹙眉,摇头道,“只是我虽从小就上战场,却不曾入过正经军队,你也非不知,我连普通小卒都未必做得像样,又哪里会带兵?”
李烬之见她并不恃艺自傲,明白自身短处,心中又添两分赞许,扬眉一笑道:“你这等身手,要你配合别人确是犯难了些,原该让别人来配合你。你之长处在于临场应变,决断不疑,正是做将军的料。至于带兵……”李烬之上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一个姑娘家都上阵厮杀了,底下那些兵哪里还用人带?自是个个奋勇。当今天下几名女将军手底的兵,那可都是出了名的难缠。”
秋往事在释奴营中自来都是独力拼杀,想想要入军伍与人协作已觉心中无底,更遑论是做将军。左思右想总觉不妥,皱眉望着李烬之道:“五哥你当真觉得我能做将军?我可是一本兵法都不曾读过。”
“兵法也不过前人经验,你抽空念两本便好,不碍的。”李烬之拍着她肩膀鼓励道,“何况那不是还有无恙么?他心思既细,胆略亦足,兵法也最是精熟,有他相助,你大可安心。”语毕见秋往事仍是一脸踌躇,他不由暗暗好笑,心想这丫头平日里争强好胜,当真要独当一面终究还是嫩些,当下宽慰道:“你不必紧张,我也并非就要你做什么大将军,也不过先做个千袍,管个千人队罢了。”
“那岂非太委屈季将军了?”秋往事想起季无恙当日着的似是副将服色,“他本是你的副将,如今要他给一个千袍做副手,岂非连贬数级?”
“他并非我的副将。”李烬之提起季无恙也是心情颇好,嘴角噙着笑意,“他参军不过两年,且他并非武人,任的是文职。因上回在兵策赛中拔了头筹,才赐穿副将服色。我上回也是特别挑他出去历练,也不过给了个书秘之职。这小子虽不会武,连骑射也不行,但却是大将之才,莫看今日给你做副手,将来只怕前程还大过你。”
秋往事这才心下略定,想想季无恙虽是一身文弱,但眼神沉定,气韵内敛,倒也确实颇让人觉得踏实,这才一点头道:“好吧,那我试试。”
“你既接了差,可便由不得你乱试了。”李烬之神色微敛,目光略深,“既做了将领,底下兵士便皆是你职责所在,届时若有差错,我也一般是军法处置,不会容情。”
秋往事见他提起军务便自然而然又摆出一张凛然难犯的冷脸,不由“噗嗤”笑道:“这个自然,我也非不曾领过你的罚。”
李烬之也知她非不识大体之人,面色稍霁,微微一笑道:“你这便比阿宿强,那小子凡事义气当先,每每因情害理。只是容军不同兴军,更不同释奴营,诸般规矩你皆要从头学起。咱们的太平日子过不了两天了,希望至容显决战之时,你已能与我并骑而行。”
秋往事闻言微觉错愕,倒未料到他对自己期许如此之高,回头见他眼神坦澈,似可见底,蓦地胸中一触,只觉心底满满的尽是期待,先前的些许不安忽便烟消云散。她站起身来,望着眼前山河壮丽,止不住地意兴飞扬,长笑一声道:“当日我在当门关陷入苦战之时,你破城而来,那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之上体会到背后有所倚靠之感。你是我生平第一个并肩作战之人,我也定有一日,会与你同踏天下!”
回程逆流,比去时多花了几日,半月之后方至秦夏。码头上早已有人等着迎接,李烬之正欲同秋往事上马车,忽然面色一变,蓦地顿住。秋往事一惊,登时全神戒备地四下打量着,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李烬之旋即便恢复如常,一把拉过秋往事,挥手招来迎接之人的首领道:“这五百兄弟一路辛苦了,你们便先领他们好好去喝一顿,我同七姑娘自己回去便好。”
那人似颇觉讶异,眨巴着眼睛看看李烬之又看看秋往事,颇带深意地长长“哦——”了一声,便领人带着那五百军士热热闹闹去了。
秋往事犹自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情况,却不曾发觉半点异样,又见李烬之面上平静,眼中却有为难之色,更觉事态严重,暗暗揣测着莫非是有什么高手隐在暗处?
李烬之一言不发,拉着秋往事便走,直往闹市一带行去。此时正值午市之时,沿途嘈嘈闹闹,熙熙攘攘,叫卖议价之声密密层层地织成一片巨网覆在街上,将一切都模糊了面目,辨不真切。秋往事直被搅得阵阵烦躁,散出去的枢力转眼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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