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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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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倒微微一怔,他与李烬之间原本不仅绝无恩义,倒有血海深仇,只因着秋往事之故才走到一条道上。以他立场,留下自己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能不反对已是难得。他却更能为此冒险入城,甚至愿亲身带他下山,此间风险,不言可知。卫昭望着他半晌,心潮起伏,忽轻叹道:“当年我横遭惨祸,全家罹难,从此心中只有一个恨字,每日所念所想,便是拉皇上登位,借他之手报仇雪恨。可仇虽报了,恨却难消,时至今日,更不敢说对得起家人。现在想想,若当时什么也不做,等着你长大成人,登基为帝,以你胸襟,当可为我家人洗雪冤屈,还以公道,或许我心中,倒更较今日安宁。”
李烬之想起当日,亦觉感慨万千,恍如隔世,低叹一声,轻轻摇头,笑道:“若无日后之变,我长于深宫,不知世事艰难,亦未必不是又一个自诩聪明的昏聩之君。前尘因果,谁又说得明白,还是但尽今日之力,勿留他日之憾才是。”
卫昭收敛情绪,点点头道:“我体力不及常人,更不会武,要跟李将军下山太过困难。”
李烬之也知此事风险太大,他一人出入已是不易,再多带一人,难度何止加倍,何况还欲连江栾也一同带上,实在几无成功可能。正琢磨可有其他法子,却听卫昭道:“此事倒还不必李将军出手,我敢不带兵马任人围在这儿,自然早已备下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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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之眼中一亮,说道:“愿闻其详。”
卫昭向后指指隔世堂方向,问道:“李将军可进过那里面?”
李烬之眼神一动,摇头道:“我并非枢教中人,岂能入隔世堂。上回成亲之时白碧落本要邀往事进去,谁料未来得及便出了事。”
卫昭说道:“我倒进过数回,每个角落都摸得一清二楚。这里头是个天然溶洞,十分深广,登天像后有条石缝,蜿蜒直至南麓山脚,稍加穿凿,便可行人。”
李烬之一喜,击掌道:“那再好不过。”忽又心中一动,望着他道,“此处距山脚总也有百丈之途,这条岩缝既从未被人发觉,想必并不宏阔,要一路凿穿,恐非数日之间可以成事。”
卫昭微微一笑,说道:“李将军果然心思机敏。你所料不错,这条道,费了我大半年功夫才凿得通。”
李烬之虽已多少猜到,仍是暗觉吃惊,讶到:“莫非卫大人早已料有此日?”
“我早晚有此一日,有何难料?”卫昭轻蔑一笑,双眉斜挑,狂态尽显,“我卫昭素日所行,岂有善了?迟早必有清算之日。到那时,我纵不能保全富贵,亦自不能坐以待闭。这隔世堂是枢教圣地,明光院中除了死去的白碧落,也只有简居通裘之德可以出入。这两人中,简居通资质有限,裘之德心术不正,皆不在枢术上费心思,隔世堂更是几年才进一回。里头又洞穴连环,地形复杂,若生变故,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我当日掘暗道,为的是溜进来躲藏,倒未想到今日却用来逃下山去。”
李烬之不由笑叹道:“人说狡兔三窟,果不其然,领教了。当日既以此处为出口,自然还有入口,想必也在巧妙之处。”
卫昭噙笑觑着他,说道:“李将军不妨一猜。”
李烬之见他出题,自也跃跃欲试,飞快盘算起来,不多久却又微微皱眉,沉吟道:“皇宫或是卫府皆离此太远,大人再如何权势遮天怕也不能如此大动土木而不为人知。石道自此通至山南,那里正是岫玉湖畔繁华之地,人多眼杂,必得藏在深宅大院中方能掩人耳目。这样的深宅大院岫玉湖南倒正好有一个,且紧邻山脚,又规模阔大,楼宇杂错,再是合适不过。只是……”
“只是这处所在,”卫昭赞许地一笑,接口道,“却是容府地头。”
李烬之吃了一惊,讶道:“大人当真将入口开在了长乐楼?”
卫昭点点头,笑道:“如此布置,旁人怕是料想不到吧?”
李烬之惊异地望着他,说道:“固是料想不到,只是大哥颇看重长乐楼,十分着力经营,可谓滴水不漏,江染费尽心思也没能在里面安插一个人,卫大人竟有本事在底下挖了条地道?”忽地想起一人,脱口道,“莫不是三哥……”旋即又摇头道,“不对,此等关乎性命的紧要之事,卫大人断不会经三哥之手。”
“楚三岂是可托之人。”卫昭轻笑一声,叹道,“长乐楼确实滴水不漏。我很早便开始留意这座楼,当初我曾下令封禁声色之所,城内大小楼馆尽皆闭门,唯有这长乐楼越开越旺;后来决意挖地道,又曾想将这楼暗中买下,却也频频遇阻,终究未成。那时我便知背后必有人给它撑腰,也曾查过楼主侯望贤,却未查出什么。只是当今世上,能与我作对的数来数去不过那么几个。我原本猜是江染,后来听楚颃告知,才知是容王。说来我比江染也只略强一点,长乐楼里,我只有一个人。”
李烬之飞快地将长乐楼中几名紧要人物想了一遍,只觉哪个皆无可疑,愈发疑惑起来。
卫昭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忽地大笑起来,说道:“说出来只怕李将军笑话,长乐楼上上下下,唯有扫茅房的老癞子是我的人。”
李烬之一怔,呆了半晌方“嗤”地笑出来:“当真委屈大人,竟将入口开在茅房下。”
卫昭大笑道:“长乐楼里里外外数百人,毕竟不能全出自容府,下等洒扫仆役多半仍是另雇,只是每隔数月便要换人。唯有这个老癞子因勤恳老实,整日里只知干活,将茅房打扫得直比客房还干净,楼里实在不舍得换,一用便是三年,却不知他如此卖力不是为这几文工钱,而是为了我这主子有朝一日用得着时不至被臭死。”
李烬之也大笑起来,叹道:“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即便容王入城,只怕也想不到卫大人会自长乐楼钻出来,大人只管从容离去便是。”
卫昭摇头微微笑道:“只是尚有一个难处。长乐楼与隔世堂皆非可随意出入之所,虽将出入口定在这两处,开掘之时却无法自这两处动手。当初是在山腰荒僻处打了道竖井至那条岩缝,再向两头挖掘,又为防人发现,两头均未打通,仍留有一道薄薄壁障。长乐楼那里只隔着一层木板,倒易解决,只是此处还隔着一道岩壁,虽说不厚,却颇坚实,我带来的人有限,此处守卫又不能疏忽,只分出三人去凿石壁,每日进展缓慢,总还要两日光景才凿得穿。若两日之内往事未到容王却到了,只怕我便未必有机会逃进地道。”
李烬之想了想,点头道:“容王虽爱惜名声,可到了这一步,只怕也不会多等,若先进城,必定抢在往事赶到之前了结明光院的僵局,确实风险颇大。既如此,我立刻出城一趟,通知往事轻骑先来一步,应当赶得及。”
卫昭望着他道:“如此岂不坏了李将军本来布置。”
“无妨。”李烬之笑道,“布置本随势而改,岂有一成不变。容王侥幸之心一日不灭,迟早要上我的钩,不急于一时。”
卫昭心下感慨,也知不必再说谢字,轻叹道:“若我掀此变乱,终能让你二人得掌天下,那我卫昭此生,总算也做过一点好事。”
李烬之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得赶在天亮前下山。”
卫昭点点头,正欲送他出门,却见他忽停下脚步,回过头道:“是了,不知卫大人预备如何处置皇上?”
卫昭面上闪过一丝难明之色,微微抿唇,沉声道:“自是不留。”
李烬之看他神色间有些挣扎,知他对江栾多少有些感情,只是为替他扫清道路才决心杀死,于是便道:“不知卫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忙,暂且留他一命?”
卫昭一怔,讶道:“你不杀他?”
李烬之道:“他亦无心为帝,杀与不杀,本无甚区别。倒是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得着处。”
卫昭素得江栾厚待,杀他毕竟有些不忍,听李烬之开口,自然也不反对,点头道:“好,我留下他便是。”
李烬之点点头,又问:“院中这几日可有什么特别之事?可有什么外人进来?”
卫昭微讶,摇头道:“并无特别,裘之德已被我收了,有何变化,我自会知晓。”
李烬之方才一路进来皆颇顺利,想着方朔望的警告,不知所指为何,愈发疑惑起来。看看窗外天色将明,也无暇细想,说道:“那我便先去了,往事两日内必到,卫大人自己小心。”语毕便匆匆离去,转眼隐没在黑暗中。
秋往事自李烬之走后,本是满腔忐忑,坐立不定,可刚招降了鹿角城,忽有大批难民涌来投奔,又有骑士传回李烬之的话,让她好生收容,于是一头接管城内,一头安抚难民,忙得不可开交,倒也没功夫多想旁事。入夜时分,好容易交割完了城防,正立在城墙上喘口气,忽有兵士远远跑来,禀道:“将军,有个杨棹雪求见。”
秋往事一怔,这才想起她日前在白岚城便求见过一次,未料居然追到这里。一低头见她就在城下,虽暗忖必无好事,却也知躲不过,只得暗叹一声,说道:“带她上来。”
兵士领命下去,不多久便见杨棹雪登上城墙,一见她便叹道:“秋往事,你可真能跑。”
秋往事见她并未带着顾南城,又见她形容憔悴,心下一突,问道:“南城呢?莫非没救回来?”
杨棹雪摇摇头,自怀中掏出米覆舟交付的书信递过,说道:“永安封城,我和南城进不去,又耽搁不得,恰好遇见覆舟,便央他带南城去治伤。他原本受卫昭之托送这封信给你,便托我转交。”
秋往事一听是卫昭的信,立刻一把抓过,扯开信封,一眼扫见第一页上一句“尽快入城,勿叫容王占先”,顿时大叫一声:“糟了!”往后胡乱一翻,皆是枢教相关,知是当日托他所查之事,越发觉得像是交待后事,哪里有心细看,随手塞进怀里。匆匆奔到城下,正见赵翊经过,便一把扯住,飞快说道:“我带五百人先上永安,你安排一下城里,尽快带兵赶来,越快越好!”
赵翊一呆,忙扯着她欲问个明白。秋往事却只恨不能插翅而飞,哪里有心解释,只疾言厉色地命他定要照办,便风风火火地命人去速速点兵。她又抽出卫昭的信看了几遍,想想李烬之孤身在城内也是无可作为,愈发心焦,那五百人却左等不至右等不来,直等得她团团乱转,几乎忍不住一人独去。忽见杨棹雪跟过来,蓦地心中一动,奔上前劈头喊道:“给我杨家令牌。”
杨棹雪一愣,说道:“杨家令牌岂能随便给人。”
秋往事跳着脚道:“你耽搁了米覆舟,阻了我的信,误了我的事,我借你杨家的人用一用又怎样!”
杨棹雪见她急得火烧火燎,倒也确觉歉疚,便软下口气道:“你要做什么,我尽量帮你便是。”
秋往事道:“我怎知道做什么,自是随机应变!”
杨棹雪微微皱眉,正欲开口,秋往事却肃下脸,握着左腕,沉声道:“凤陵杨棹雪,给我杨家令牌!”
杨棹雪心头“咯噔”一响,见她端出神子身份,一时为她声势所摄,不敢不从,迟疑着摸出令牌,正犹豫着要不要递过,已被她劈手抢去,又往城头跑去。杨棹雪回过神,忙追在后头,叫道:“杨家在这一带又没人,你要令牌做什么?”
秋往事冷哼一声道:“骗鬼!”跑到城头鸽笼处,挑出常跟李烬之的一只,将令牌小心地缚在腿上,又草草写了两句,交待他如有需要,可凭此令牌调动城内云影风香香料铺中的人马,便放飞信鸽,又回下城去。恰好五百精骑也已点齐,便匆匆出城,直奔永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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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之下山之时亦颇费了些周折,好在夜色正浓,便于隐匿形迹。越近山脚,守卫越严,军帐密密层层地围着,几乎无隙可寻,他虽已换了军服,亦早自交接兵士口中听来了号令,却也不敢明着硬闯,仍只得小心地在帐影树丛间悄然前进。自主帐边远远经过时,还细细碎碎地听见江染正向米覆舟询问着卫昭与秋往事的情形。米覆舟声音爽朗,听来甚是愉悦,想必是采药之事已得了江染应允,只是多半皆嘻嘻哈哈地含混着,并未说出什么。李烬之听他颇有分寸,也便放了心,正欲抓紧下山,却忽听一骑快马驰来,直到主帐前,接着便听马上探子奔入帐内,禀道:“殿下,容王先锋已至城外十里,日出时分即可进城。”
“什么,容王到了?!”江染惊呼出声的同时,李烬之也在心中大大吃了一惊,虽听那探子解释说并非容王,而是先行的两千骑兵,可以如今城中之混乱和洞开的东门,两千精锐已足以改写局面。他心思一转,知道出城去寻秋往事已来不及,当即仍旧折返去寻卫昭。
卫昭已然睡下,见他去而复返,立刻知道生变,胡乱披了件外套便匆匆迎他进屋,问道:“怎么?江染又增兵了,将军混不出去?”
李烬之面容沉肃,摇头道:“更糟,容王到了。”
“这么快?”卫昭眉心一跳,眼神晦暗下来,低声道,“我为阻他布了不少疑阵,看来他都识破了。这个江一望,我倒小觑了。”
李烬之亦觉讶异,问道:“卫大人做过安排?”
卫昭点头,将前日透过裘之德所做布置大略一说,李烬之微微皱眉,摇头道:“容王素来多疑寡断,行事务求万全,稍有不能把握处,便宁可错失良机也绝不轻动。如今永安城内局面混乱,形势不明,卫大人布下的招应正中他死穴,我绝不信他有此魄力能不为所动,必定是身边有人提点。”
卫昭微微挑眉,讶道:“容王身边除了李将军,还有这等人物?”忽瞟着他轻笑一声,说道,“或许该说,容王身边出了李将军之后,竟还能容得下这等人物?”
李烬之将容府大小人物飞快在脑中过了一遍,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但愿不是那小鬼。”
卫昭一愣,问道:“小鬼?李将军指谁?”
李烬之想来想去,自他叛岀容府,江一望必定更难轻信他人,连王落只怕都要疏远几分,还能得他如此信任的,恐怕只有一个江未然。而她今年不过十岁出头,若已有此等心智,则这钧天天枢未免太过可怕。更糟的是她行事飘忽,不依常理,至今不知是敌是友,说出来的话亦不知几分真几分假,更不知究竟怀有何种目的,再加上读心之能,若真要与他作对,只怕倒更比江一望棘手。这其中许多曲折一时也无从细说,便摇摇头道:“这且不必管他,先应付眼前要紧。东城门已被烧毁,城防亦并不全在卫大人手中,虽只是两千人的先锋,恐怕也挡不了多久。容王遣这拨人是个折衷之计,他到底还是担心你将弑君之名栽在他头上,于是自己不出头,先派先锋来,真出了什么事,大可往他头上推。因此这队人一旦入城,决不会任局面照着大人的意思僵下去,只怕即便强攻也会进明光院。等往事赶来已来不及,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大人手头可还有可用之人?”
卫昭稍有踌躇,皱眉道:“我自可调人由长乐楼这头挖过来,只是那里头本都是容王的人,如今虽被我撵跑了,到底都还盯着,人又多在暗处,一时之间无从清剿,我若在那里有所动作,必被他们瞧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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