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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飞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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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跋涉西北荒漠道上的旅人来说,这天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骄阳,没有风沙,临到申时,太阳才从云层里露出脸来,落日斜晖,照得大地一片金黄,把人马都映成了金色。一轮圆日,斜挂在西天,皇甫瑞望着那又圆又大的红日,不禁叹道:“唐代诗人王诘摩的诗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约也只有来到这塞上塞下,方才能亲眼得见这景色了。”

  紫琼答道:“只可惜这四周均没有人家,如若有人家,此时炊烟袅袅,恰又无风,那王维的诗境,便可完全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显得更加完整了。”

  皇甫瑞道:“王维诗中的‘孤烟’,也许不光指炊烟,有可能包含边塞烽火台上的狼烟,因为据云狼粪焚烧所生之烟,直上云霄,风不能撼摇动之。”

  紫琼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现在是炊烟没有,狼烟也没有,也就看不到‘孤烟直’了。我到是宁看到炊烟,别看到狼烟。”

  小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看来我们今晚又只有露宿啰。”

  皇甫瑞道:“反正再走两天便到山丹卫了,今天景色不错,我们不如就早点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明天好赶路。”

  小兰道:“好哇,”手指前面:“你们看那里有个土岗,岗子上有几棵树,我们就在那里支起帐篷住一宿如何?”

  …85…

  紫琼无所谓地道:“好吧,早点歇息也好。”

  三人来到土岗上,拴好马、驼,从骆驼步上解下行囊,由皇甫瑞负责搭帐篷,紫琼和小兰则负责收集夜间篝火用的枯枝。虽说紫琼是官宦人家小姐,小兰虽是丫头,但也是从未干过这类粗活,但毕竟是练武之人,这种活计到也难不着她们。等到皇甫瑞把帐篷已然搭好,二女也把一夜篝火所需的柴禾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时天尚未黑,一抹黄昏的斜阳,还在西方地平线上露着半边脸庞,把余晖酒在这大地上。

  三人这才坐下来就着水囊里的水吃着干粮。吃罢晚饭,皇甫瑞还要去喂那三匹马和两峯骆驼。

  太阳已全部落了下去,黑夜张着它那墨色的翅膀,悄无声息地笼罩着大地,四周的景色渐次地模糊起来。黑暗显得这荒野更加静寂与荒凉,阴冷中含着令人惊悸与不安,在寂寥阴暗的旷野中,不时传来几声狼嗥,凄厉而令人惊怖。

  一星火花在黑暗中闪现,顿时在这土岗上,一团光亮亮了起来,把土岗数丈方圆内映得通明,同时也变得暖融融的。原来是皇甫瑞晃燃火折,点燃了篝火,篝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至少把这土岗上的黑暗与阴凉都驱走了。

  这时一轮月亮也冉冉从东方升了起来,一片清辉轻洒大地,把大地照得惨白惨白的。虽然黑暗从这岗上退走了,但却更显得这无人的荒漠的凄冷荒凉。

  不知什么时候,紫琼膝上都多了一具瑶琴,这一路行来数千里,皇甫瑞都不知紫琼会带有一具瑶琴,可也从未见她弹过。今夜是什么使得她在这漫长的旅途中第一次要把这琴取出来弹上一曲呢?!

  只见紫琼将琴横放在膝上,调了一下弦,便弹奏了起来。皇甫瑞和小兰听那曲子,却原来是王昌龄的《从军行》:

  烽火城上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琴声凄恻,如泣如诉,道不尽弹琴佳人心中无限的愁绪。

  一曲弹罢,紫琼长长地喟了一声轻叹,螓首低垂下去。皇甫瑞望着紫琼那赛似白雪、凝脂的粉颈,心中一痛,都不知该说什么话来排解她心中的愁绪才好,一时竟呆呆地默然无语。三人都沉默默无言,良久,皇甫瑞方轻声说道:“还有两天,就到山丹卫了。”

  紫琼抬起头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是呀,还有两尺,就到山丹卫了。将会是一个什么拜的局面呢?”

  皇甫瑞道:“妳用不着去多想它,有一点妳大可放心,不管碰上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永远和妳站在一起,支持妳,和妳去战胜一切困难,面对一切挑战的。”

  小兰道:“还有我哩。”

  紫琼低眉轻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皇甫瑞道:“今夜月色不错,我们何必去苦思未来会碰上什么情况而愁眉苦脸。这一路我还不知紫琼妹子还带着琴哩,我们不妨换个曲调,合奏一曲如何?”他从身边摸出一支玉笛来,扬了一扬。

  紫琼道:“合奏什么曲子呢?”

  皇甫瑞想了想道:“刚才妳弹的是王昌龄的《从军行》,我们还是合奏他的《少年行》二首吧。”

  紫琼道:“好吧,就依你。”她轻舒玉腕,在琴上调了调弦,皇甫瑞横笛于唇试了一下音,两人便合奏起王昌龄的《少年行》二首,在一旁的小兰便随着琴笛乐卢,唱了起来:

  “西陵侠少年,送客短长亭。

  青槐夹两道,白马如流星。

  …86…

  闻道羽书急,单于寇井陉。

  气高轻赴难,谁顾燕山铭。

  * * *

  走马相远寻,西楼下夕阴。

  结交期一剑,留意赠千金。

  高阁歌声远,重门柳色深。

  夜阑须尽饮,莫负百年心。”

  琴声悠扬,笛声清远,歌声宛转,在这塞下的旷野里迥荡,撕破了这漠原的寂静。这塞下的月,似乎也被这乐声、歌声所沉迷,忘却了在天穹的移动。琴声杳,笛声渺,歌声歇,余音犹袅袅,在这广袤无垠的原上悠悠飘扬。

  三人默然,再度相对无语,但却已没有了先前的清苦情愫。

  原上在一阵乐声、歌声悠扬之后,更显得清寂。良久,皇甫瑞方轻声道:“夜已深了,霜寒露重,明天还要赶路,妳们二人就去歇息了吧,今夜就由愚兄在这里守这余下的时间吧。”

  紫琼缓缓地站起身来,手中捧着那琴,轻声地说道:“好吧。谢谢。”对小兰道:“我们回帐篷去吧。”

  她和小兰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皇甫瑞坐在那儿,望着紫琼那浴着月光清辉的袅娜俏丽的背影,竟是痴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三回   有情无情怨阿谁
山丹卫,九边之地,长城边上的一个关隘,属甘州。这属于边荒之地,塞上塞下,塞内塞外,都是一样地僻人稀。山丹虽然说起来是卫之所在地,其实远远比不上内地、中原的一个小集镇,甚至不如一个稍大的村集。总共算起来也不过数十户人家。那卫所衙门,如果是内地人看来,比一座山神土地庙阔气不了多少,不过,在这山丹卫,已经算是最气派的一座建筑了。

  这天,山丹卫来了三个陌生人,一男两女,三马两驼,男的二十来岁,长得英俊,女的十*岁,美绝人寰。虽说一身风尘仆仆,但令当地人一眼便看得出来,这是从内地来的人物。

  三人牵着马、驼,向人打听卫所衙门。那被拦住问话的人指着那中间的一所房屋道:“唔,那不就是卫所衙门么。”

  这三人便是皇甫瑞、紫琼、小兰。

  皇甫瑞向那指路的人道了一声谢,拉着两峯骆驼在前面向那卫所衙门走去,紫琼、小兰牵着三匹马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卫所衙门前,三人看去,这就是卫所衙门么?!那未免确实太寒碜了,和内地的山神土地庙差不了好多。大门只有两扇,而不是六扇,门上的漆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褐色的木头来,门上的铁环也锈蚀,门额上的牌匾就是一块长方形的薄木板用墨写了几个字:“山丹卫所”。门旁一个旧木架上有一面旧鼓,那鼓皮旧得如果用力大一点,都得当心给敲破了。两扇大门虚掩着,并没有衙役当班。

  皇甫瑞上希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一身打听補绽的皂隶服装打着呵欠走了出来,问三人道:“你们是来作什么的?要打官司逢双日来,今天是单日,我们大人不受理。”

  皇甫瑞道:“我们不是打官司的。”

  …87…

  “那你们是来干嘛的?”

  “我们是来找人的。麻烦这位大哥,请你代为向你们张文达、谌易之二位大人禀报一声,就说从四川来的亲戚到了。”

  那差役问道:“你姓什么?”

  皇甫瑞道:“我姓皇甫,是张大人的亲戚,她们二位姓黄,是谌大人的亲戚。”

  “好吧,我给你们禀报去,你们等着。”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三人在外面等了一阵,那汉子出来将门打开道:“你们三住进来吧,张大人马上出来见你们。”

  三人牵着马、骆驼走进门去,就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是瑞表弟到了么?”随着声音,从内厅快步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这男子此时身着一身便服,白面,三绺长须,举止十分儒雅。

  皇甫瑞丢下手中缰绳,喊了一声“表兄。”快步迎了上去,两人相拥在一起。原来这男子便是现任山丹卫卫丞的张文达,皇甫瑞的表兄。

  “瑞弟,愚兄盼你许久了。”张文达松开皇甫瑞道。

  “我不是来了嘛。姑妈她老人家可好?”

  “好好。我这就叫人去请她老人家出来。这二位姑娘是?……”

  皇甫瑞道:“对不起,我来引见一下,这两住姑娘都是同乡,原籍四川内江,这位是黄紫琼小姐,这位是紫琼小姐贴身丫环小兰姑娘,她们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亲如姐妹。说来紫琼的先严和先父还是同僚,我们两家又是通家之好。我们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儿时玩伴。现在紫琼妹子是和小弟一起来山丹卫,探访她的未婚夫婿,所以我们一路而来。这便是我的表兄张文达松现任山丹卫卫丞。”皇甫瑞最后一句话是对紫琼、小兰说的。

  二女福了一福:“见过张大人。”

  张文达连忙还礼谦道:“不必多礼,芝麻小官不足挂齿。不知紫琼小姐未婚夫婿是何人?在这山丹卫作甚?”

  皇甫瑞代答道:“紫琼妹子的未婚夫婿姓谌名易之,说是在山丹卫表兄你这卫衙中任主簿。”

  张文达点头道:“哦,黄小姐却原来是谌老弟的未婚妻,如此说来,更不是外人了。”

  紫琼又福了一福道:“敢问张大人,不知那谌易之现在何处?”

  张文达神情一怔,忙道:“既然不是外人,今后黄小姐就不要再喊什么张大人了。我刚才听表弟喊妳紫琼妹子,今后妳就叫我张大哥或文达大哥也就是了,我也叫妳一声紫琼妹子便是。山丹是个边城小镇,用不着来那么多官场规矩。”

  他看见紫琼怔怔地望着他,忙“哦”了一声,赶快補充道:“谌老弟这时有事出去了,不在卫所。不过没关系,妳们两位可以和家母暂住在一起,等谌老弟回来了以后再说。”

  这时一个丫环扶着一个老太太从内窒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听说是瑞儿来了。在哪里?让姑妈看看。”

  张文达忙把老人扶在椅上坐下。皇甫瑞上前下拜道:“姑妈大人在上,瑞儿给您老人家叩头请安了。”

  老太太忙伸手来搀扶他道:“好好,快起来,让姑妈瞧瞧。嗯,多年不见,是长大了,长俊了。讨了媳妇了么?”一抬头,看见二女:“那是你带来的媳妇么?”

  一句话,把二女和皇甫瑞臊的满面通红。

  张文达忙道:“妈,妳别乱说,这两位姑娘是来山丹卫探亲的。”他把嘴凑在老太太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老太太听得不住点头。临了抬起头来时二女道:“黄小姐、小兰姑娘,对不起,老太婆刚才口无遮拦,言语唐突了。不过妳们既然是和瑞几是青梅竹马的儿时伙伴,

  …88…

  府上和我娘家是通家之好,妳们就把老身也当成妳们的姑姑看待好了。我想等两天妳们就会见到谌言簿的。”

  紫琼、小兰忙上前行礼请安。老太太拉住二女的手上看下看,像看宝贝样的目不转睛,乐得闭不上口。她站起身来时张文达、皇甫瑞道:“这一路几千里跋涉劳累,我带她们两个到后面去梳洗梳洗,你们哥儿俩先谈谈,让下人备一桌酒菜,给他们三人好好洗尘接风。”

  张文达恭恭敬敬应声:“是。您老放心,孩儿会安顿好的。”

  老太太领着二女往后去了。堂中只剩下张文达、皇甫瑞兄弟俩。

  张文达道:“表弟也一路辛苦了,是否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皇甫瑞道:“我们昨天在丰城堡已好好地洗了澡换了衣衫,也就不必了。”停了停又开口道:“表哥,刚才我看紫琼问到她那未婚夫婿谌易之时,表兄言语支吾,这谌易之怎么了?这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文达叹了一口气道:“刚才我时母亲说了,让她先把紫琼小姐主仆带去安顿下来再说。也是让她们两人离开,我把情况先告诉你,我们弟兄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来处理好这一件事情。”

  皇甫瑞道:“听表哥口气,那谌易之出了事?”

  张文达点头道:“不错,谌老弟是出了事,而且是出了大事。且让我慢慢地告诉你。”

  张文达停下来沉思有顷,方开始说道:“说起谌易之这个人来,他好像是贵阳府人氏吧?”

  皇甫瑞道:“不错,是贵阳府人氏,他的父亲谌彦与紫琼妹子的父亲是同年,所以黄伯父把紫琼妹子许配给了谌易之。黄伯父、伯母亡故,谌家把紫琼接到贵阳府,等谌易之请假回去完婚,可是去了一年多,他不但没有回去,据说有近一年音信杳然。谌家二老思子心切,但年事已高,所以紫琼才带着小兰万里迢迢,前来山丹探亲。她主仆返回内江老家了一趟,恰好我也正接到表哥来信相邀,与她主仆邂逅,所以就一路同行,对她们也有个照顾。这路上确也经历了千辛万苦,方才平安来到山丹卫。”

  张文达道:“如此说来,这紫琼姑娘确也算得上是一位奇女子了。”

  皇甫瑞心情激荡地道:“她本就是一位古今罕见的奇女子。”

  张文达:“谌易之如果光讲容貌,到是有点其貌平平,但腹中学问而言,也还算得上是个才子,但可惜的是多少有些迂腐。他本来在京试考中进士,按理起码也该放任个知县,他却因不愿贿赂当权,却被吏部放到这山丹卫当个主簿,这与流放无异,换在另外任何一人身上,大约都不会来,宁愿回家过那清贫生活。可是他却来了,我与他谈过此事。瑞弟你知道我来这山丹卫是因为得罪了梁芳、钱能,被贬官实则是流放到这山丹卫来的,否则我也不会来这里。他却自己认为有本事,不管到哪里,都能干出名堂来,所以连主簿这样不入流的小吏,且又在这贫瘠荒凉的九边之地,一个进士出身的人也要来干。

  “不过话说回来,我来这任上,有他这样一个进士出身的主簿,到也省了不少事。这山丹卫是九边之地,往年是马匪不断骚扰,还有塞外的部族也屡屡犯边。自从本朝景泰初年,于少保大破瓦刺后,瓦刺被赶出雁北,瓦刺内乱,有一部分从雁北窜来这西北大漠,从此这西北一带,从玉门关以东,安西、嘉峪关、山丹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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