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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长过百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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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的灯(1)

  如果不是这场地震,不要说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就是身在四川的人,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在中国的四川,还有一个叫做“北川”的地方。
  北川并不大,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确,地震之前到过北川的人,都很难忘记那个群山环绕的峡谷间,一水相隔的小巧秀气的县城。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注释:“山青水秀”是对北川最好的描述。
  如今,青山依旧,绿水还在,但那个山青水绿的北川,却再也不存在了。5月12日下午14时28分,四川省发生里氏8级强烈地震,震中位于阿坝州汶川县,与汶川共处于龙门山断裂带上的北川县在这次地震中遭受了重创,成为此次灾害受损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震后我多次进出北川,站在触目惊心的废墟上,想到我的脚下和面前还有数千不归的灵魂,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深刻的反应是:
  心痛得不出话来。
  二
  很早就听到了关于北川供电公司员工汪志刚的事情,采访他之前还专门把媒体上关于他的各种报道搜集后打印出来看了。材料并不多,在全国轰轰烈烈的抗震救灾大军的洪流中,在涌现出来的数以千计的英雄和模范人物中,他并不算起眼。
  可就是这不多的一些材料,每次我也只看到一半就放下了,再看不下去。
  因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后来又找到他的两张照片,一张,他被鲜花簇拥着,在发言;另一张,是猎猎红旗下在奔跑中的火炬手。两张照片都看不出人物背景,怎么看,都是个阳光般的清秀大男孩,无法跟他本人的经历联系起来。
  采访之前,我向陪同的局办公室工作人员江山提出,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回北川――那个废墟中的县城去,回到汪志刚原来工作过的地方去看看,可能的话,沿着地震当天他的行动路线走一遍。我解释说并不是我要猎奇,北川我去过几次了,但是之前都是因为别的事情进去的,完全不了解电力这一行的情况,也就没有关注这个部门,对北川的电力系统整体没什么感性认识。要写好一个人物,细致的采访和环境的情境再现是十分重要的。
  当然――
  我小心地措着词说,一定要先征求小汪本人的意见。因为我知道,会有一些受访者,坚决拒绝再回到事发现场去,他们遭受创伤的心灵无法再一次承受痛苦的煎熬。
  如今,全世界都知道,北川,是一块伤心之地,特别是对北川人。
  江山拔脚就要走:行,我去找他。
  我叫住他,再一次小声地叮嘱道:请你私下里单独跟他说,如果他忙,没有时间去,我们就在这办公室里聊聊也行。
  江山认真地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年轻的江山人很机灵,大约只过了五分钟,他就跑回来说:行了。他要去。
  这么快?我多少有点吃惊。
  然后,突然觉得门前暗了一暗,一个人站在门口。
  小个子的汪志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第一眼没有认出来。比起照片上来,他本人更显得清瘦。但直觉上,我知道,是汪志刚出现了。
  在我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方式和他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是一个正午,天有些阴。有些闷热。
  白白净净的汪志刚,仰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身上背着个黑包,手里拿着一打木制衣架。
  尽管江山已经说了,汪志刚本人同意去,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跟他说清楚。我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地名,拐着弯说:有时间跟我一起去一趟吗? 。 想看书来

北川的灯(2)
我相信他是从我带着忧戚的脸上读到了我的心理活动,所以,他牵动嘴角努力地微笑了一下:他们跟我说了,我有时间。
  然后,他就带头走到门外,回过身来说:现在走吗?
  我赶快跟着:好,我们走。
  车门打开,我们坐进去的时候,我说:很抱歉,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很残酷的。
  汪志刚脸上挂着丝笑容说:没关系,走吧,我见过挺多的记者了。
  面对一脸纯净的汪志刚,我哑然了。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那么模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透着一层朦胧。我知道这个年轻人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那是一些痛彻骨髓的伤口,之前已经被人用各种方式戳动过,好不容易刚刚结了薄薄的一层痂,又要被我无情地再一次掀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汪志刚脸上这种有控制的、似是而非、敬而远之的微笑令我深深不安和自责。
  之后,去北川的那一路我很少说话。而且我们几乎都不再看对方。
  车子进入北川境的时候,我知道汪志刚把头偏向了车窗外。
  三
  5月12日中午,2:25。北川,曲山供电所。
  汪志刚站在大厅的桌子边,习惯性地四下看着。
  熟悉汪志刚的人都知道,这个身材纤细,面貌清秀,性情开朗的小伙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十分认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这种性格倒是非常符合他电业人的特点。
  汪志刚在复印文件。
  上周就接到通知说,今天下午公司要来对供电所的相关人员进行例行的集中考评。
  这种考评是公司长期以来形成的惯例,一般情况下是每两个月考评一次。这次的考试安排在周一,也就是5月12日的下午两点半。
  所长说,在会议室进行吧,公司党办的田玉春主任带着特考组的三个人已经到了有十多分钟了。
  会议室是位于供电所里面的一间屋子,外面是营业大厅,还有一部分是办公区。离两点半还差大约三分钟时,田玉春三个加上供电所的四人,先走进会议室。因为还有一部分材料没有准备好,汪志刚就守在复印机旁等着复印完。
  五层楼高的曲山供电所位于北川县城的曲山街上,离县城的主街道只有二三十米,门口有一条沿着山脚下修建的不算太宽的街道,沿街一溜有武警中队,曲山信用社,人大办公室等,附近还有些商铺。再往上走,就是后来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曲山小学。
  地震后第100天,我走到这里时,五层楼的供电所垮塌得只剩下三层,底下两层不见了,也就是说,供电所原来的大厅和会议室都已经不存在了。整幢房子摇摇晃晃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再次倾倒。不过,尽管裂着可怕的大小缝,但它毕竟还是站着的,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曲山供电所”的牌子居然还完好地挂着,只是歪斜了。
  9月中我再次去时,房子依然站着,不过看上去稳固了些,因为它的一大半都被唐家山堰塞湖泄洪时的汹涌而下的泥石流埋住了,街道上升了一米多,于是供电报的那块牌子抵在地面上,只在我小腿以下的位置了。
  10月份以后,曲山供电所连同这块牌子都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它被9月底的那次大暴雨引发的山洪淹没在顺山体而下的泥石流中。
  特考组的成员除了田玉春,还有江小兰,王国强,加上供电所的所长带的四个人,一共是七个人。
  七个人,三个进了会议室,另外四个,包括汪志刚,还站在会议室外的供电所大厅里。

北川的灯(3)
就在这时,他们感觉到,地面晃了几晃。
  几个人谈着话的人,和没有谈话在搞复印机的汪志刚,都感觉到了。
  不知道是谁,反正是有个人还说了句:在地震呢。
  这个晃动大约有三五秒吧。但没有人动。因为他们都没有太在意。
  地震后,我采访过不少北川人,在叙述那个可怕的时刻时,他们几乎都有相同的一个过程:在地震的前几秒晃动中,他们感觉到了,但都没有在意。更没有采取行动。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不迅速反应赶快逃生呢?在采访汪志刚之前,我问过一个叫做杨剑伟的人,他是汪志刚所在的北川供电公司的总经理,也是土生土长的北川人。
  杨总告诉我说,北川这个地方,因为处于龙门山地震断裂带上,多少年了,常年会有一些小地震,经常有摇摇晃晃的事情发生。76年唐山大地震前后,北川人也一直在躲地震,只是唐山震了,而且震得很凶,但北川只是小有所感;再远些的叠溪地震也是同样情况。所以,大地震之前,北川人并不象外地人那样,一谈地震就色变。
  杨剑伟还说,他从小就听这里的老辈人说:咱们这个北川是要闹大地震的。包围着北川县城的王家岩和井家山两匹山,有一天会倒下来,把北川人包了饺子。
  他的爷爷说小时候听说过;父亲说小时候听说过;他自己也说,从小就听到过。
  但这些话,年复一年后,只当成了传说。
  终于有一天,传说不仅仅只是传说。
  大地再一次的晃动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再仅仅是摇晃了。
  先是地下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起伏摇摆――的确,当时在北川、映秀和什邡现场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地皮鼓面跳跃般的晃动,而是整个地块上下左右剧烈的起伏摇摆,伴随着来自己地底下的魔鬼吼叫般的可怕声音,整幢房子在这种摇摆中波浪般地晃动着,发出吱啦吱啦的怪异声音,随之,桌子上,墙上,天花板上,四壁的墙上,各种东西哗哗啦啦雨点般地落下来,烟尘弥漫。附近什么地方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轰隆一阵巨响,天地间突然暗了。
  汪志刚和所有人这一下都反应过来:地震,而且是大地震。
  传说中的大地震真的来了。
  他们一起向外跑,房子在晃,所有的办公物品都在狂跳,天花板也雨点一样掉下来,地面不可思议地也在跳,他们东倒西歪,有几个人跌倒在地上,倒在地上也知道,必须要向门外去――
  汪志刚年轻,头脑灵活,反应灵敏,腿脚极快,虽然并没有站在靠门的位置,但他三下两下跳过了已经位移挡在他面前的柜子,几步跑到了门口,身体在门边挂了一下,他停了步,不想这一停让他恰好躲开了头顶上正在下落的密雨般的物体。
  暂停了极小片刻后他继续跑。刚跑出房子的汪志刚听见身后大山轰隆一声响,他想:坏了,山倒下来了,本能地回头去看,脚下再一次被一块飞来的砖头绊倒,“叭”地一下,他跌倒在地上,膝盖重重地擦在地面,几乎同时,又一声沉沉的声响,不是后面的山却是对面的房屋轰然倒塌了,无数残垣断壁的废墟,正砸在离他咫尺的地方,瓦砾碎片一直扑了他一脸一身。眼睛一下子迷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了,觉得是废墟整个把他盖住了,
  其实,我后来也不记得我那一跤是摔在什么地方了,那个地方,仅仅只隔了不到半个小时后,我再回去找同事时就再也找不到了。汪志刚对我说,我只记得,当我清醒时,我坐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埋,只是头上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土。我还记得我倒在门外、对面的房子在我面前塌了之后,紧接后身后也是一声巨响,供电所的大楼整个向下一坐,一、二层就没有了,我们上班的大厅,刚才站过的会议室,都没有了,看不见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北川的灯(4)
耳边继续传来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不知道是声音太大了还是根本就散不出去,他的头和耳朵被震得疼痛不已,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连续不断的房屋倒塌和山体滑坡的声音。眼前迷蒙着嗡嗡一片,不知是什么在乱飞,他用手在眼前挥赶了一下,手臂一阵剧痛,他赶紧收回来,狠狠睁了眼睛,好容易才看清,这些翻飞着的,不是纸片布屑,居然是石块和瓦砾。
  他这才明白,强大的地震波和呼啸而过的气浪中,石头和瓦块居然会象纸片一样漫天飞舞。
  有那么一刻,大约有两三秒吧,汪志刚的头脑一片空白,耳朵失聪,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山体洪水般滑坡,大大小小的房子象积木一般先是扭曲变形,然后悄无声息地变成一堆豆腐渣一样的东西,豆腐渣的一堆又被洪水般泄下的石头和泥土推动、掩埋。蚂蚁一般的行人大张着嘴跑着,身前身后跟着铺天盖地的石头。一些石头追上了他们,超过了他们,他们无声地飞起,倒下,分解成各种形状的残片――一切都象在看某部无声大片,他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听觉,头脑一片空白。
  突然地,空白消失,耳边是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呼救声。然后,他一下子醒了:这不是看电影,不是恶梦,是现实,真实的现实。
  他一下子坐起来,紧张地四下里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倒在一堆相对较细碎的废墟上。周围还有一大片大大小小的土堆瓦砾堆。天昏黑着,巨大的烟尘一波去了一波又起。他四下里环顾一下,摇晃着站起来,觉得浑身到处都在剧痛。就在这时他看到周围的土堆砾石堆奇怪地动弹起来――站起一些全身是尘土的泥人,他们使劲抖了抖身体,他这才想起,他们是武警,因为他先看见了肩章,而他们的制服,已经与灰泥浑然一色。他反应过来,他是逃到了供电所对面的院坝里,这里是武警中队,有一个小半个球场大小的坝子。
  这群和他一样从死亡线上逃生站起来的泥人,是武警中队的官兵。
  他站起身的时候已经发现,北川县城的标志――县医院的门诊大楼不见了。
  汪志刚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家,妻子和女儿,妻子在上班,女儿在幼儿园。他想,先去找女儿。他大喊了一声,转身就朝幼儿园所在的方向。
  但是,废墟挡在他面前。
  汪志刚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高高的废墟,仍在垮塌的废墟差点把他埋住,他也顾不上了,三下两下就跳过了曾经是屋顶的房子,他悲哀地看到:房子已经变成废墟,不断垮下的山体还在掩埋一处接一处的废墟,漫天迷雾中,道路和方向感全没有了,尘埃四起,鲜血横流,看不清城市,看不清面孔,只听到从横七竖八的废墟中不断传来哀救的声音――“救命啊!”“救救我!”。
  声音颤抖而又无力。
  不行,同事离我最近,我应该先去救同事。
  他马上返回到供电所,在遍地瓦砾中焦急地呼喊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透过烟尘他看到,与供电所一墙之隔的广电局里,一位中年男人被埋在废墟中,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他想都没想就蹲下来,用手刨,把压在男人身的砖石搬开,把男人救了出来。
  那个男人“好象姓邓”,事后汪志刚说,对他有些印象,他出来后激动地拉着我说了一大堆话,我也顾不上听。我得赶紧去救人。到处都是求救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碎。

北川的灯(5)
汪志刚跳下广电局的废墟又向转另一个方向去找,因为没有听到一个同事的声音,他心里紧张极了,他跑上跳下地继续在周围搜寻,终于发现几个同事正被压在废墟下,好在埋得都还不太深,在武警中队的官兵的帮助下,他们一共救出了6名同事。
  大家聚焦到武警中队的小院坝里,现在这个不足60平方米的地方,站了好几十人。有同事,有武警官兵,还有群众。
  许多人在流血、在哭泣、在呼唤、在不停拨打手机,在惊恐中没头没脑地打转。
  脚下的地还在动,四周的山还在垮。
  不行,这里危险了,不能停留。
  汪志刚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马上举起手将惊恐的人群聚在一起:“我们得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人群中一个看不出男女的人声音嘶哑着:“怎么走啊?往哪儿走啊?”
  的确,以往熟悉的县城已满目疮痍,房屋和道路荡然无存,参照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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