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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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范秃驴厉害啊，厉害啊……”张果老浑身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心有余悸。“凌郎啊，时至今日，只有找太子殿下了。”

　　“老人家是不是糊涂了，”铁拐李说，“李隆基会信吗？”

　　“冷啊，先换衣服去。”张果老一声唿哨，一头白驴屁颠屁颠奔了过来，看着张果老的狼狈样子，笑倒在地。

　　“笑什么笑？”张果老脸色通红，向远方一指，“喜欢吃驴肉的来了！”

　　白驴一翻身起来，撒腿就跑。张果老一跳倒骑上去，又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

　　“神仙……”

　　“冷啊！”张果老绝尘而去。

　　“狗屁神仙！”铁拐李张嘴就骂。

　　凌风、铁拐李转身向南庄奔去。

　　南庄大门紧闭，楼上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把守。

　　凌风和铁拐李东转西转，终于找到了一个没人看守的地方，一跃上墙，进入南庄。然而南庄就像迷魂阵，道路曲折，明明看见了高塔，可就是转不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炭路，顺着这条炭路一路前行，就是高塔了，但很快就被护卫发现了。护卫一声呼哨，其他护卫纷纷涌来。凌风和铁拐李一路厮杀，衣服被刀锋撕破了几条。快到高塔前时，一袭火红的东西窜了出来。

　　凌风和铁拐李被惠范带着几个番僧挡住了。

　　凌风也不打话，对着惠范一掌拍出。这是大隋神功的一招“力劈华山”。

　　惠范左手大力金刚掌向上一封，右掌穿出，当胸击向凌风。

　　几个胖大和尚用戒刀和禅杖，把铁拐李团团围住。

　　高塔之上，何仙姑把闺女放在怀里束好，双手玄铁剑如风，吴连山一下子也攻不上去。

　　但吴连山、惠范不急。他们人多势众，时间在他们一边。而且再不济，就用火攻。

　　这里有的是炭火。

　　铁拐李一声大呼，沉重的铁拐四周一荡，对凌风说：“上塔！”

　　二人杀开一条血路，一纵几纵上了高塔倒数第六层，和何仙姑会合在一起。六层高塔，一般的高手轻功再好也上不来了。

　　惠范等人把塔重重围住。

　　“死瘸子，有种你们下来，咱们再见真章！”惠范骂道。

　　“死秃驴，有种你们上来，一拐打破你的秃头！”铁拐李骂道。

　　“凌郎！”何仙姑看见凌风，大喜过望，竟嘤嘤哭了。

　　何仙姑鬓发凌乱，脸上是一抹抹的黑炭灰。

　　“看看，不是救你来了吗？”凌风说。

　　“谁知道是救人家还是救闺女？”何仙姑抹着眼泪。

　　“都救都救。”铁拐李说。

　　“又没有问你！不说话没入当你哑巴！”何仙姑瞪了铁拐李一眼。何仙姑衣服里鼓鼓的，像顶着一个大肚子。

　　“闺女在哪？”凌风问。

　　“闺女闺女，你就懂得闺女，怎么不问我好不好？”何仙姑撅起嘴。

　　“你不是好好的吗？”凌风不明就理。

　　“是啊，好好的干嘛要问你？”铁拐李一边帮腔。

　　“好好，把闺女还你就是了。”何仙姑气鼓鼓地背过身去，伸手入怀，托出闺女。

　　闺女几乎奄奄一息。

　　凌风忙脱下衣服把她包上，抱在怀里。闺女半闭着眼，鼻子翕动，舔着凌风被李雯咬过的手臂睡去。

　　何仙姑忙把头扭开。

　　四人被围在高塔上，怎么办呢？

　　硬冲肯定不成。这么大一个南庄，要冲出去谈何容易？救兵呢？不知有谁。张果老肯定指望不上了，这个倒骑毛驴的家伙一到紧要关头比谁都溜得快。放“长安一片月”上天，找一帮乞丐来帮忙，也不行。一帮乌合之众恐怕没进南庄就被打死了。

　　南庄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岭。

　　三人一筹莫展。

　　“找李隆基啊，”铁拐李突然一拍脑袋说，“我不信他连女儿都不要！”

　　“你见得着他吗？就算见了他信吗？”凌风说。

　　“那总比在这里束手待毙好得多吧？”铁拐李瞪大牛眼。

　　“对了，有一个人可以使他相信！”何仙姑一拍大腿。

　　“谁？”

　　“姚崇！”

　　“被贬到同州做刺史的姚崇姚使君？”铁拐李说，“可到同州来回最快也得二三天吧。”

　　“看来只有这办法了。”凌风说。

　　“这样好了，凌郎你去报信，我们保护闺女。”何仙姑说。

　　“这里更危险，不如你冲出去报信。”凌风说。

　　何仙姑白了凌风一眼：“我去说不清楚，姚崇不会信的，而且我不一定冲得出去。”

　　“好了，别争了。”铁拐李说，“闺女留下来，凌风你冲。”

　　“出去又没有马，怎么够时间？”

　　“就你笨，你不会偷啊？”何仙姑气打不一处来。

　　凌风只好放下奄奄一息的闺女。看着这几天来受尽折磨的闺女，凌风暗暗祈愿她能坚持到最后那一天。心这样想着，又随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救得了你的闺女吗？”何仙姑气道。自从知道惠范和太平公主的事后，何仙姑听到有人念“阿弥陀佛”就烦。

　　“吃点东西再去，保你几天不饿。”铁拐李从葫芦里倒出一粒药丸。

　　凌风接过药丸一扔进口，从何仙姑手中接过玄铁剑，向二人一抱拳，飞身下塔。

　　
　　注：①一种真菌，又称肉灵芝，形似肉块。

　　②自陶弘景以后，茅山宗人才辈出。唐代茅山道士王远知、潘师正、司马承祯、李含光等，极得唐宗室的尊崇。他们不时被礼请入京，或问道，或建醮，出入禁中，备受礼遇。唐代社会上最显要的道士多来自茅山。当时有“茅山为天下道学所宗”之誉。

第十三章　开花的屁股别样红（1）
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外冲，吴连山等猝不及防，竟然让他冲出了重围。凌风跃过南庄的高高围墙，隐进了乐游原的丛林中。出来时找一个农人问了路，然后在一个马场偷了一匹马，向同州方向急奔。

　　同州刺史府内，姚崇正在想事。

　　姚崇想的当然是大事。

　　自从出现了天降异象的传言后，大唐皇室内睿宗皇帝、皇太子李隆基、太平公主三方都有异动。在李隆基、太平公主的博弈中搞平衡的睿宗筋疲力尽，早想对国事撒手不管了。睿宗这皇帝当得太累了，不如修炼不老神仙快活。太平公主已经送过好几次长生汤来了，吃下去效果好像还不错。效果不错自然后宫也去得勤了。可勤了又不行。地是好地，耕作不停最强壮的牛也会累死。睿宗正为此事苦恼着。他想卸下皇帝这担子，好好研究这修仙之道，而刚好就来了个什么天降异象、彗星犯紫微，睿宗便决定顺水推舟，不当什么劳什子皇帝了；李隆基呢，正在按照姚崇的计策，韬光养晦，不露声色地处理着让他烦恼的三件事。第一是让睿宗的内给事中、自己的心腹高力士来了一趟东宫，让他回去禀奏，让睿宗相信东宫为传位大典作准备的事纯属子虚乌有；第二是把传播天降异象消息的道人叶至善打进大牢，至于是否三司会审就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和御史中丞他们几个官僚定了；第三就是派“八面来凤”王毛仲去打探找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李隆基做这三件事关键是让睿宗明白自己没有篡位之意，让太平公主抓不到什么把柄。

　　而太平公主在授意叶至善放出天降异象的传言后，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姚崇从京城得到的密报称，睿宗就要借这天降异象、彗星犯紫微天象的出现而让位了。而此时，东宫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但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来了。找太子的这几个人竟扯出了用婴儿作长生汤人人皆可诛之的丑闻，而且线索直指皇室。

　　姚崇越想越惊。

　　府役急报，说又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求见。

　　“不见！”姚崇说。　

　　“他说有紧要之事。”

　　“不见！”

　　“他说他从京城来。”

　　“京城？”

　　“京城。”

　　“见！”

　　“狗眼看眼低，是京城的就见。”府役悄声嘟哝。

　　凌风一路风尘，果真衣衫褴褛。他也不懂什么客套，一进门就气急败坏地对姚崇说：“姚使君，快救闺女！”

　　姚崇屏退从人：“什么闺女？”

　　“皇太子的闺女。”

　　姚崇明白了，这就是在长安城里到处找崔公的那人了。

　　“你说，我听。”姚崇让凌风坐下。

　　于是凌风便从苍岩山讲起，讲到韦芷的死，闺女的生。一直讲到长生汤引，讲到闺女现在被困在南庄的高塔，危在旦夕。

　　凌风讲到动情处不禁唏嘘，言辞激动，但姚崇却始终闭着眼，其中只是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此外喜怒不形于色。

　　“完了？”

　　“完了。”

　　“大胆狂徒，竟敢骗到老夫头上了！”姚崇浓眉突然一挑，一拍桌子，“来人啊，给我打二十大板，送大牢！”

　　凌风想不到姚崇突然就变了脸。这下可好，自己受委屈也就罢了，耽误了救人这就是天大的事了。

　　“姚使君，你不能这样，你想害死闺女啊？你这是杀头的罪！”凌风大呼。

　　可如狼似虎的府役兵丁高手一拥而上，早把凌风按住，可怜凌风一路疲惫，纵有绝高武功也动弹不得。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一人抡起一大木杖，举起就打。二十大板打下去，直打得凌风屁股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好骗子，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个衙役收起木杖，意犹未尽。

　　“不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开花的屁股别样红。”另一衙役说。

　　姚崇“哼”了一声，二衙役忙噤了声。人就是这样，不懂诗的却偏偏喜欢附弄风雅。

　　“姚使君……”凌风喊，“救人啊！”

　　姚崇也不理会，走进后堂，“扑愣愣”放飞了一只白鸽。

　　无论凌风怎样大喊冤枉，衙役也不理会，一丢把他丢进了同州府大牢。

　　可怪异的是他刚被丢进大牢，一个蒙面人就从天而降。他一点二点点了牢卒的穴道，从牢卒的腰里取了钥匙，打开了牢门，把凌风弄醒。

　　“还能走吗？”蒙面人胡乱给凌风屁股上了些金疮药。

　　“不知道。”凌风答。

　　“不能走也得走，不然真就来不及了。”蒙面人一把把凌风搀起。凌风痛得呲牙咧嘴，冷汗直冒。

　　“你的玄铁剑。”蒙面人把剑交给凌风。

　　“请问，郎君是？”

　　“先别问，我们走！”

　　蒙面人搀着凌风，二人一纵上了房，诺大个同州衙门，竟没有人追来。

　　走了一会，蒙面人解开面巾，凌风发现这人不但身材魁梧，体魄健壮，而且相貌秀杰，年纪和自己差不多。

　　蒙面人搀着凌风窜房越脊，出了同州城，城外早有二匹快马在候着。

　　蒙面人把凌风扔上马，二人如风向京城而去。

　　“不问了？”那人说。

　　“问什么？”

　　“我是谁，为什么救你。”

　　“啊哟，你说吧。”凌风的屁股不但别样红，而且别样疼。血渗出在马背上，红红一片。

　　“我叫郭子仪。”那人说，“同州城内太平公主的耳目众多，打你二十大板是姚使君的苦肉计。”

　　天！凌风真以为没有人救闺女了，想不到还是峰回路转。

　　凌风趴在马上，屁股鲜血淋漓，可郭子仪连眉头都没皱一皱，想来也是一个心硬之人。

　　“郭郎君在姚使君手下当差？”

　　“不过是受父亲大人之命，到此游历而已。刚好碰到此事，姚使君便叫我历练历练。我一个外人，没人注意。”

　　“游历江湖？”

　　“行万里路，见识名山大川，以便来日考取功名，报效国家。”

　　“考什么功名？”

　　“考个武状元，不可以吗？”

　　“可以。啊哟！”

　　“姚使君为什么就信了你，知道吗？”郭子仪问。

　　“不知道。”

　　“先前来过一个人。”

　　“谁？”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

　　“张果老？”凌风想到张果老就想笑，可一笑屁股又疼。

　　“正是。”郭子仪也笑。

　　凌风明白了。张果老先来向姚崇报了信，不然就凭凌风这张嘴一下子真的很难让姚崇相信。京城骗子多，天下的高手都集中那里了，别说是太子，就是连皇帝都敢骗。骗术好的，一辈子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骗术差的，脑袋搬家就很快。

　　“凌郎，姚使君让你记住几句话。”

　　“什么话？”

　　“京城不可留，闺女得救人就走。”

　　“为什么？”

　　郭子仪不说话了。

　　谁是骗子呢？京城人讲话和吕洞宾的“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京城人脑袋多弯弯，京城人才会是骗子。

　　一路之上，凌风的屁股撞击着马背，就像有千万条鞭子在抽。他嘴里便不时吐出冷气，额头冒出冷汗，而郭子仪则豪气万丈，一路都在念诵骆宾王的《陇西行》：　

　　陇西多名家，子弟复豪华。　

　　千金买骏马，蹀躞长安斜。　

　　雕弓侍羽林，宝剑照期门。　

　　南来射猛虎，西去猎平原。　

　　既夕罢朝参，薄暮入终南。　

　　田间遭骂詈，低语示乘骖。　

　　入被銮舆宠，出视辕门勇。　

　　无劳豪吏猜，常侍当无恐。　

　　充国出上邦，李广出天水。　

　　门弟倚崆峒，家世垂金紫。　

　　麟阁图良将，六郡名君上。

　　天子重开边，龙云垒相向。　

　　烽火照临洮，榆塞马萧萧。　

　　先锋秦子弟，大将霍嫖姚。　

　　开壁左贤败，夹战楼兰溃。　

　　献捷上明光，扬鞭歌入塞。　

　　更欲奏屯田，不必勒燕然。　

　　古人薄军旅，千载谨边关。　

　　少妇经年别，开镰知礼客。　

　　门户尔能持，归来笑投策。

　　凌风听老尼讲过陇西人在国人中如雷贯耳的地位。陇西诞生了著名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其从西魏开始，共创造出四个朝代，分别是西魏，北周，隋，唐，其发端便是成盛极一时的西魏八大柱国①。此集团中人入则为相，出则为将。郭子仪念诵追随徐敬业反武则天的一代才子骆宾王描写陇西众多子弟如李广、霍去病等从军立功的《陇西行》，可见其志向远大，日后或许就是国家栋梁。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　开花的屁股别样红（2）
二人一路急行，加上郭子仪识得小路，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京城，在鼓楼大鼓未擂、城门未关之前进了城。

　　进得城来，郭子仪带着凌风到了靠近东宫的永昌坊，进了一间看来生意十分兴隆、名叫“福昌”的绸缎庄。绸缎庄是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前后出廊的格局。有人领着二人进了一间房子，房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澡的温水。

　　“把身子洗干净，准备出发。”郭子仪说。

　　“去哪？”

　　“到了自然知道”郭子仪说，“剑不能带，得放在店里保管。”

　　洗涮完毕，郭子仪又在凌风的屁股上抹上了金疮药。穿上华贵的衣服后，凌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贵公子，没人认得了。一会，来了一辆马车，郭子仪带着凌风钻了进去，马车便“得得”地向宫里驶去。

　　早有一个内侍在宫门等候。郭子仪拿出一个腰牌，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