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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野双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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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香被哲野用力往前疾推,急忙回头时已见哲野衣袖上血迹斑斑,急忙赶上来问道:“哲野大哥,你怎么样?”

  哲野笑道:“不妨事,幸亏我带着这个,否则这条手臂可就难保了。”一面用左手揭开刚刚被宛琴划破的衣襟,现出里面铁打护腕来。只见护腕上一道细细的划痕,他轻轻用右手一掰,那护腕便碎裂开来。

  可香仍是担心不已:“还说不妨事,你看,血都流出来了!呀,手臂上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屋里有没有纱布,我得赶快给你包扎一下!”她倒抽一口凉气,推着哲野在椅子上坐下。

  思棋道:“我知道在哪里。”遂将宛琴好好安放到她的床上躺着,解了她的穴道,开橱门拿了纱布和伤药出来给可香。放下纱布,他又呆呆地望着鲁愚夫妇的遗体发呆。

  可香一面不住地替哲野擦拭血迹,但那血只是汩汩不断地流出来,竟不稍歇。她急得流下泪来,道:“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刚刚那一剑若是刺偏了一点,你这条手臂还想要吗?你若是为了我受这样重的伤,我……我……”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

  哲野自认识可香自今,何曾见过她如此对自己关怀?就算这条手臂就此没有了,只怕他心里也是愿意的。嘴上却只漫不经心地应道:“啊,没事的,可香,你别担心。我尹哲野福大命大,区区一剑算得了什么?哎呀,别哭别哭,你哭起来又丑又难看,我最不喜欢看你哭啦。”

  可香原本心里焦急,此时被他说哭得难看,忍不住气道:“你--”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只是专心拿伤药给他抹上。

  哲野一副享受至极的神气,乖乖坐在椅上,看可香给他治伤。

  风蜓依依站在门边,看两人亲密神气,心中痛极。她多么希望此时站在哲野身边的人是自己!

  可是哲野、可香两人此时眼中都只有对方而已,没人注意到风蜓的神情。

  风蜓站在门边,悄悄立了一会儿,左思右想无甚事情可做,只得垂头丧气走到一间房里,却是宛琴的闺房。

  宛琴此时还静静地沉睡着。她双目红肿,神色疲惫,发丝凌乱地理在胸前一束,沉沉睡去。很难相信这还是那个池边独坐,逗着水中黄狗玩乐的小姑娘。

  风蜓望着她,泪流满面,但却不是为宛琴,而是为自己。

  风蜓好想回去,回到哑姑身边去,让哑姑再次用那粗糙的手掌摸摸自己的头,再不要受那感情折磨之苦。可是,她离得开么?

  可香一面给哲野上药,一面心中翻滚不停。一次,两次,哲野大哥究竟救过她几次?而她似乎一直心里就只有一个星岩,从来就不曾认真把哲野放在心上过。想到这里,可香忍不住心中愧疚,抬头望向哲野。

  哲野也正憨憨地含笑望着她。仿佛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地注视着可香一样。

  可香心中暖暖的,低声道:“谢谢你,哲野大哥。你又救了我一命。”

  哲野只是笑嘻嘻地,说道:“没关系,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多了。你死了,千金就没了。我死了,不过就是个四钱嘛。”

  可香皱眉道:“哲野大哥,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些?”

  哲野笑道:“有你在身边,我喜欢得无可不可,所以开心地无话不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乱说话,我不说就是了。”

  可香直起身,看着哲野。她不知道哲野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只是随便拿来哄哄女孩子的。嫣然一笑道:“好,我不哭了。你也别再浑说一气了。”

  哲野点头,轻轻一皱眉。他此时方才觉得伤口隐隐地痛起来,失血的眩晕感也来了。

  料理完诸事,可香对静静发呆的思棋道:“思棋少爷,他们两人就拜托你了。”思棋茫然地回过头,看见可香坚定的眼神,淡淡的“嗯”了一声。俯身抱起师父遗体,茫茫然地走出大堂,走出院门,走入那一片血染的枫林。

  她走到桌前,轻轻抚摩着那银白色的剑鞘,心中也不知该做何感想。忽见剑鞘旁一张泛黄的纸,她轻轻一抽抽出,打开细看。

  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兄弟情义,代代相传。”

  可香默默念道:“兄弟情义,代代相传。鲁前辈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哲野转头望着她,心里已猜到鲁愚用意,道:“我猜到了,只是不知对不对。”

  可香用眼神示意他说出来,他便缓缓说道:“当年他们五人情如兄弟,故此义结金兰,生死相许。鲁前辈见任武死去,又料知柳无名必死,心中早存死念。只是碍于大仇未雪,任武希望由自己的孩子来报杀父之仇,四人分道扬镳之后互相之间音信不通,因此他才隐姓埋名隐居多年,怕的是这一段冤情就此沉冤。如今我们一来,他知道任武之子星岩已安然长大,并且已知报仇雪恨的重任,顿觉此生了无遗憾,遂舍身成仁。‘兄弟情义,代代相传’却是他希望五人的子女,也能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结为情意深重的兄弟姐妹,共同完成斩奸除恶的重任。”

第二十八章 风雪旅人难寻觅
六十二

  可香听了哲野这番话,笑道:“和我想的一般无二呢。哲野大哥,你难道是我肚里蛔虫?”

  哲野笑道:“我倒是真想做一回你肚里的蛔虫,也好知道你每天除了星岩,心里还会不会想着别的。”

  二人相视而笑。

  可香转身凝望雨姬,叹了一声道:“想不到雨姬这等温柔娇媚的女子,却会做出如此刚烈之事来。我一直以为殉夫殉子都只是《列女传》之类的书上骗人的话,信不得的。如今可知是我错了。”

  哲野叹道:“情至深处,生死相许。她又何尝想过那么多,只是一见心爱之人离去,便不顾一切地要追随他去罢了。《列女传》上的故事,训诫之义虽有,却不足为凭的。一个人想要怎样做,难道不是该出自自己的本心?管他殉夫殉子殉王殉平民呢,只要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做那件事,何必在乎别人是怎么看的!”

  可香笑道:“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

  可香俯身拾起雌剑并入剑鞘,珍重地放回桌上。忽见桌上一架古琴,色泽淡雅,古意盎然,心知这是鲁愚的遗物,遂对哲野说道:“劳烦你了。鲁前辈和鲁师母猝然离去,大家都很难过。我们便为他合奏一曲,权为送别,如何?只不知道你的伤势还有没有大碍。”

  哲野笑道:“自然是不碍事的。只是不知该奏一曲什么?”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支精致无比的短笛,轻轻往外一拉,短笛便成了长笛。

  可香道:“鲁前辈念兄弟情义而去,我们自当奏一曲颂怀知己情谊的古曲。《高山流水》古已失传,现只有八段,然而也只有如此了。”

  哲野颔首,说道:“只是这原是首古琴曲,要辛苦你了,我只轻轻唱和便了。”说着将长笛在唇边轻轻一横。

  可香取琴摆好,正襟危坐,双手端端正正置于琴上。一声清响,行云流水般的琴音顿时流溢满屋,流出屋外,流入那一片如血的的枫林。

  六十三

  这琴声多熟悉……宛琴在梦中,恍恍惚惚地想道。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轻轻滑落。

  风蜓痴痴地坐在宛琴床前,心知这是可香在抚琴了。

  思棋在枫林深处,猛地抬起头来。

  高山流水今犹在,千古侠士独我痴。

  六十四

  残阳如血。金黄的余辉还无比温暖地照耀着这一片火红火红、光芒闪耀的枫林。只是我们都知道,太阳很快就要落下去了。

  哲野、可香、风蜓、思棋、宛琴五人,并排跪在鲁愚和雨姬的墓前。深秋的风,不时从墓前冷冷吹过。

  宛琴泪落如雨,然而已哭不出声音,只是无声之泣。她是那样的不敢相信,爹和娘竟然就这样在一夕之间离开了自己。

  思棋只默默地跪着,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这个从来都与世无争的少年,对突如其来的仇恨使命,也许依然不能接受吧。

  可香静静地看着墓碑,忍不住却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悄然落泪。

  哲野和风蜓都一脸严肃地跪在那里。

  太阳毫不客气地收拢了最后一抹余晖。天边那一抹亮丽的晚霞也很快就退去了。天很快就黑了。蝉鸣声凄厉地响着。

  一个黑影站起身来,对另外四个黑影说道:“走吧。”

  五个黑影,三长两短,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墓前。

  六十五

  不知不觉的,已是寒冬天气了。

  天上飘下鹅毛大雪,路上行人皆缩手缩耳,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棉衣里。

  一行五人,静悄悄地行走在这一片平时热闹、此时却甚是荒疏的银白世界里,像是一幅风雪旅人的图画。

  一张红艳艳的酒旗,迎着朔风,兀自翻滚个不停。在这一片白雪中远远望去,就像一朵艳红的梅花,既艳丽又诡异。

  哲野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把脑袋缩得更里一些,喊道:“我们不如先去那家酒家投诉了吧。”大风吹过,把他的话带到远远的飘雪里去,只剩下一些话语的轮廓影形。那四人却似乎都听懂了他的话,一起加快脚步向这酒家走来。

  六十六

  刚要走进这酒家大门,可香忽地立住,呆呆望着酒家屋檐上一个黑影出神。哲野拉拉可香衣袖,问道:“怎么了,可香?”

  可香道:“我看到了……那似乎是星岩大哥!”

  五人齐齐抬头一望,那黑影倏忽一闪,不见了。哲野道:“若真是星岩,看见我们也该打声招呼。这小子真是越大越不懂礼数,见了哥哥都不吭一声吗?可香,只怕是你看错了,我们一连寻访了好几个月都不见他踪迹,你只怕是太心急他了。”

  可香心里闷闷不乐,又不好明说她百分之一百的确信那应该就是星岩。毕竟,他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星岩哥哥啊。他的姿态动作,行为习惯,除了可香,又有谁能比她更清楚呢?

  风蜓却也吃惊地说道:“那个影子,真的很像星岩大哥!”

  哲野再抬头,哪里有人的影子?只好说:“好了好了,风雪这么大,大家先投宿这里,一切都等这烦死人的大雪停了再说吧。”

  思棋扶着宛琴,两人齐道:“好,就听哲野大哥的。”双双走入酒店大门。风蜓随即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可香呆望了一阵,满心狐疑,叹一声气,跟在哲野身后,走了进去。

  六十七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气。

  外面那样荒凉,进了里面,却是另外一种热气腾腾的场面。喝酒的、赌钱的、讨饭的、跑来跑去端菜送盘子的,将这小小一家酒店,几乎不曾撑破了。

  哲野一行人挨挨挤挤好容易走到柜台前面,高声说道:“麻烦给开五间上房!”那掌柜甩都不甩,摸着两道毛毛虫一般的胡须,闭着眼睛说道:“今天客满,各位请回吧。”

  风蜓一听便要动怒,哲野早先她一步拦在她身前,道:“稍安勿躁。”接着向那掌柜恳求道:“掌柜的,我们五人来得也不容易。您就通融通融,开间客房给我们吧。”

第二十九章 一枝红艳露凝香
六十八

  那掌柜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一张脸上皱纹密密麻麻,不知是常年受官府欺压还是强盗威胁的缘故,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觉得恶心。风蜓一眼看去,只觉他长得跟一块千年的甲骨文差不多。又经他多番回绝,心里早“死甲骨文”“臭甲骨文”的骂了一圈了。若不是哲野抢先挡在她身前,她早给这老头子一番苦头吃了。

  听哲野如此好言相求,这掌柜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方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哲野可香一行人一回,方用一种又尖又细的声音对哲野说道:“这位公子,看你一身打扮也挺贵气,想来是大家少爷了。不是小的故意不作美,实是今日已经有贵客把全店都包下了,不方便再让你们住下。”

  哲野听了甚是失望,转而对可香道:“真是不凑巧,看来我们要另寻住处了。”

  风蜓却有心要气气这臭老头儿。她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之前,大大方方地问那掌柜道:“他们出了多少钱?”

  那掌柜一张甲骨文似的脸立刻软和了不少,笑得跟只狐狸似的,道:“不多不多,才五百两,才五百两。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有如此贵客驾到,真是家门之幸,酒门之幸啊。哈--哈--哈--”大笑三声。

  风蜓不待他笑完,便十分不屑地道:“本姑娘还以为他们多么财大气粗,原来才五百两。哲野大哥,把咱们的银票拿出来给他们瞧瞧,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哲野道:“这--不太好吧。风蜓,咱们还是--”风蜓早一伸手到他大衣口袋里一摸,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拿在手中掂了两掂,左手叉腰,神色鄙夷地看着那掌柜道:“怎么样,一千两!见过没?你,立刻把那五百两给轰出去!本姑娘今天还就住这儿了!看谁敢来坏本姑娘的好事!”说着大马金刀地往堂前板凳上一坐,一副死也不走了的神气。

  那掌柜瞪圆了小眼,眼睁睁看着她把那一千两银票在手指间绕来绕去,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银票给绕没了,赶快从柜台里走出,赶着这火红衣服的小姑娘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去和那几位贵客商量,看能否腾出几间客房来给各位。”说着就一溜烟地小跑上楼,浑不似一个四五十岁的人。

  只听楼上有门“吱呀”一开,一只白色小鸟振翅飞出。厅堂内空间狭小,这鸟儿迅疾无伦地飞了几个圈子,忽然一个俯冲落在哲野肩上,用它那尖尖的鸟喙不停地啄着哲野的肩头。可香定睛一瞧,却是在望海山庄中曾见过的那只小小白雕,吃惊道:“这不是那只雕儿么?”

  哲野接口道:“雪虎!它在这儿!呵,我可知道住在这里的贵客是谁了!”一面开心地笑起来,神情甚是愉快。

  这时只听楼上的门又是“吱呀”一声,那掌柜的弓着身子一步一步退到门外左下角,神色谦卑恭谨,似乎是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出来。

  一个披着雪白狐裘大衣的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出客房,一直走到二楼栏杆旁,倚栏望下一盼。

  只这宛转多情的一盼,酒店里的吵闹声、说话声顿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头抬成同一个角度,张大了嘴出神地望着楼上那个曼妙婉转的身姿,仿佛亲眼看见观音现世、佛祖讲经了一般。

  她眼波流动,只轻轻一个顾盼,就让酒店所有人都觉得,她看见自己了。但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什么都没有关心过的那般,只是用一种纤尘不染的眼神,几乎是有些漠然地望着楼下这些对她的出现表现得惊愕万分的平民百姓。

  “啪”地一声脆响!一只碗跌碎在地上!众人回头看时,原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书生端在手中的碗掉了下来。嬉笑调戏声顿起,这书生红着脸,不及收拾东西,急急卷起书本跑了,跑前还不忘深情地回望楼上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望见哲野他们,眼睛忽然一亮,笑意从嘴角腮边弥散出来,见之仿佛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溶溶春水里一般的舒服快活。那双星眸,简直好像是摘取了天上最亮的星星做成的,熠熠闪光。

  可香自认也见过不少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之女子,但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如此娇媚宛转、顾盼多情,她虽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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