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集灭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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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的一柄剑，是使用者赋予它诸多的含义，剑就是剑，用剑杀人，剑就是凶器；剑被观赏，它就是名器；使用者是天下霸主，那么剑自然能够号令天下；若嗜武成狂，剑自然是伴侣。可是它还是剑，它就是它，它不是刀叉斧钺，所谓的剑神，是懂剑的人，而懂剑的人，则是明白剑心的人。剑是有生命的，何止是剑，每种物品，既然存在于世间，那么就有它独特的生命形式，草木如是，金属也如是，只是人们不知道如何与他们交流。而神，不就是懂得去跟这些不同的生命交流的人吗？可是神把这些生命看成是什么呢？蝼蚁？下属？朋友抑或其他？

　　　　唐小宝又陷入了苦恼当中，人创造了剑，似乎人就比剑高级，但是当被自己创造的剑刺入心脏的时候，创造一柄凶剑的人会不会后悔为世间带来一件凶兵？

　　　　自己同眼前的这把剑，又是什么关系呢？

　　　　唐小宝看着它，静静的，一动也不动，霞光万丈，剑身周围镀上一层金边，但是唐小宝并未觉得这剑跟他以往看见的它有什么不同。

　　　　横剑而立，剑还是剑，他还是他，他们并未成为一体。闭上眼，唐小宝眼前浮现梦中日月星辰交替的情形，各样的星星不断地在天空升起落下，它们之间有的互相碰撞，有的却老死不相往来，有的交叉过后各奔西东……自己和这柄剑呢？这柄剑终究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算这剑是一柄神器，他们终究有缘尽的那一刻，而在那一刻之前，这剑是剑，他也还是他。剑非为他而生，他和剑却可以一同而战，那不是朋友，而是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对方的战友。

　　　　总有那么一群人，可以为素不相识的人洒下自己的热血热泪，可以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别人，他们为同一个目标奋斗，为同一个梦想而战，等到时间到了，他们则会微笑的向对方挥手告别，在某个冬日寒冷的夜晚，在喝起一杯小烧的时候，想起他们一同战斗的日子，那种情谊，却比朋友情人来的更加宝贵。

　　　　恍然间，这是剑突然发出比霞光还要猛烈的光芒，看似刺眼，却柔和的包裹着唐小宝在光晕之内。唐小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在光晕之中，却看到一个人影在不停的跟人战斗着，里面的每一式剑法都信手拈来，仿佛自天地创时那剑招便已经存在了，每出一剑都有神鬼之能，而到了最后，那人却弃剑羽化而去。唐小宝仿佛听到这是剑的一种悲鸣。再后来，又有一个人影出现，他剑法无比犀利，每一剑用出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而他每次只出一剑，但每一剑都会留下一个人的性命。再后来……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小宝只记得最后出现的那人的身影无比的熟悉，那是——剑绝道。

　　　　剑绝道那时还很年轻，打扮却跟现今一般无二，一身白衣，眼光中没有那历经岁月的沧桑。他拾起了剑，同唐小宝一样对着剑发呆，然后他却没有想前人那般羽化而去，他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岁月无情的变换，他熟悉的人一个个的老去死亡。他没有逃避，却看他在石碑上写下：花开花落，转眼飘过，人本漂泊，信守一诺。

　　　　唐小宝不知道他守的那一诺是什么，但是唐小宝却看出了他心中的苍凉。

　　　　剑绝道在剑身上又凌空写了几个字，唐小宝念了出来：剑、神、心！

　　　　剑神之心，神鬼莫测，超凡入圣，唯剑唯心！

　　　　剑神心一声欢鸣，数道剑光直冲霄汉！天地震动，鸟禽飞鸣。

　　　　这竟是神剑认主！

　　　　忽然，剑庐当中所有名剑都鸣动起来，欲飞出剑庐，但是剑绝道一眼扫过，那些剑便又都安静了下来。

　　　　“他竟是天剑之身……”剑绝道低吟道，眼色却一亮，“我苦苦等了千年的人，难道就是他吗？”他往东方望去，叹道：“留给我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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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欲学剑　人必立道】………

　　　　剑庐之内，剑绝道召进唐小宝来，这是唐小宝第一次进传说中的剑庐。

　　　　“你已悟剑心，可以学剑。”剑绝道对唐小宝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唐小宝大喜，纳身便拜剑绝道为师。三跪九叩之后，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芒。

　　　　剑绝道并未所动，受他认师大礼。“霸道之剑三十六式，你可愿学？”

　　　　唐小宝却摇头，“我不学。”

　　　　剑绝道又问：“王者之剑二十一式，你可愿学？”

　　　　唐小宝道：“我不学。”

　　　　剑绝道脸上已有愠色，“那你想学什么？”

　　　　唐小宝并未惧怕，朗声道：“师父，徒儿想学剑道！师父乃是剑道至尊，却教徒儿这些枝末之学，即便徒儿学了，出去也只是给师门丢脸罢了。”

　　　　“枝末之学？你懂什么！王者之剑、霸道之剑都是天下少有的精妙剑法，哪一样不是学剑之人梦寐以求？”阿呆冷哼道。

　　　　“徒儿未悟剑心之前，师父要是拿此搪塞徒儿，徒儿自然无话，可是徒儿已悟剑神心，那么徒儿的眼光，自然不止于这种凡间剑法，徒儿想学的剑，无招无式，徒儿想学的剑，天下无双！”唐小宝双眼直视剑绝道！

　　　　“大胆！”阿呆在剑绝道身后喊道。

　　　　唐小宝知道自己孟浪了，心中不安，低下头去，等待剑绝道的责罚。

　　　　剑绝道却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剑道是无上剑，一生只能专注于剑，你可能摒弃仇恨？”

　　　　唐小宝眼前似乎出现唐家堡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他，学剑只为报仇，又怎能轻易的放下仇恨？

　　　　“我不能！”唐小宝决绝说道。血海深仇，怎能说放就放？一个七尺男儿，如不能报仇而苟活于世，又怎能谈得上专注于剑？

　　　　“一个月后，你比试未死，我便传你剑道。”剑绝道负手而立，再不理唐小宝。

　　　　唐小宝一咬牙，叩了一个头，退出剑庐。他要想办法，在一个月后的比试中，活下去！

　　　　他拿起剑神心，又发起呆来。

　　　　“小宝，给你吃山果子。”齐佳从他身前递来几颗山果。

　　　　“谢了，我不想吃。”唐小宝谢道。

　　　　“这个刚洗了，很好吃的。”齐佳的手还是伸着。

　　　　“那，我不客气了。”唐小宝接过山果，随便挑了一颗吃了起来。那山果入口甘甜，让人精神一振，唐小宝从未吃过这种山果，只觉得天下所有的甜都在这果子里，沁人心脾。

　　　　“好吃。”唐小宝吃完一颗，又想再吃一颗，但是第二颗下去，味道却变了，变得甜中带苦，那苦和甜混杂在一起，分不出究竟是甜多还是苦多。

　　　　唐小宝大奇，为什么同样的一种山果，味道却如此不同？

　　　　他又去吃第三颗，这次他却皱起了眉，果子完全变成了苦涩，那种苦，呛得他差点将果肉吐了出来，但他还是使劲咽了下去。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内力些微的改变，这种改变，让他经脉中运行的内力更加精纯。

　　　　齐佳贼兮兮的笑着，问他：“你猜你要吃的这第四颗果子，究竟是甜的还是苦的？”

　　　　唐小宝问：“这是什么果子？”

　　　　齐佳也不答，只贼贼的看着他。

　　　　唐小宝笑骂道：“你这猴样，一看就不怀好意，这第四颗果子，定是奇苦了？”他却不扔掉，而是咬到嘴里，苦，他有什么可怕的。

　　　　出乎意料的，这果子竟还是甜的，嘴中的感觉又恢复了刚吃它时的清爽，甚至比刚入口时还要美味。这，到底是什么果子？

　　　　“这是四元果，只在剑庐这有，阿呆说这是奇种，十年才一开花一结果。树上任意的四颗果子吃进嘴里，都会依照甜、苦甜、苦、甜的顺序变化。阿呆说，人生如此，学剑亦是如此，甘苦滋味，剑中境界，都在果子里了。”齐佳一口气解释完四元果，顺便给唐小宝提了个醒。

　　　　看唐小宝若有所思，齐佳再不打搅，悄悄离去。

　　　　远远地山上，却站着三人看着齐佳和唐小宝。

　　　　“主人，為何要把四元果给他俩吃？”阿呆在旁边出言相询，“那些灵果，给你自己留着不是更好？”

　　　　剑绝道却没有理会，而是问道“你对齐佳怎么看？”剑绝道问道。

　　　　“明骚易躲，暗贱难防。”燕归人毫不客气。

　　　　“……”剑绝道不理他了。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啦，这么一副死扑克脸，会吓到人的。”燕归人马上解释道。

　　　　“……”云水渺渺，白衣剑中客，不与俗人一般见识。

　　　　“我仿佛听到了歌声哎……好啦，我这么说吧，齐佳的道，跟我们的道，不一样。”

　　　　“……”云水渺渺，白衣剑中客，不听你胡扯。

　　　　“我又听到了……好吧，这样说吧，我当年证道，身有所成，你当年悟道，万念俱灰，而齐佳，一朝开悟，条条大道。我以力证道，你以巧悟道，而他，天之眷属，无法量测啊。”

　　　　“我早知道。”剑绝道转身离去。

　　　　“你早知道还让我浪费这么多口水……”燕归人不满的嘀咕道。“只是，这样的齐佳，却有一大隐忧啊，如果隐忧一日还在，那么他只会离‘道’越来越远啊。他是否能够渡过这一难关呢？

　　　　此时的唐小宝，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地当中，周身内力运转，感受到了天和地似乎也在随着他自身而运转着。

　　　　“星辰陨灭，日月轮回，但是那四元果的甜苦境界有何深意？”唐小宝闭眼想着。天道在，万物皆有道，那么四元果的道，是什么？唐小宝觉得自己如果相通了这层关键，自己必然能够有所成。

　　　　自己儿时学剑的种种往事涌上心头。那时，他才四岁，就被逼着拿起剑，学习唐家剑法。

　　　　每一日，他都被逼着运功打坐，练习剑法。五岁那年，打通身上两个大**，产生了内力，此后学剑一日千里，被誉为“神童”。但是十五岁那年，当他看到了她，不知什么原因，自己的剑法竟然再无寸进，与她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自己更是渐渐消沉下去，成为了一名纨绔子弟，直到遇上了真真，那个真心爱着他的青楼女子。只是，他们自开始起，就没有结局。

　　　　境界么，如果人生的境界有苦有甜，为何却偏偏单有苦单有甜？甜的尽头是苦，苦的极致便是甜？他忽略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吗？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迷恋上剑，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厌恶起剑？又是为什么，他从新学剑？

　　　　因情放剑，因仇拿剑！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胸有家仇怒火，此非剑不能消！

　　　　“胸中小不平，以酒消之，胸中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不知何时，却见燕归人提了两坛酒来到唐小宝面前。

　　　　不知觉，已经夜晚。

　　　　此时月上中天，清风徐面，波澜不惊，良辰佳境，又有酒香扑鼻，对饮一二，更是赏心乐事。

　　　　“阁下也是知剑心的人？”唐小宝讶异于燕归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思。

　　　　“不难猜。”燕归人扔给他一坛酒，“否则我怎是那冷冰冰的好友？”

　　　　唐小宝也不客气，提起酒坛仰头一大口酒，辛辣的酒劲直冲胸臆，像是要烧透他的五脏六腑。

　　　　“好酒！”这种烈酒，只有会喝的人才懂其中奥妙。

　　　　“哈哈，此酒名为‘玉烧’，绝妙处，乃是将玉块放进酒中，喝进嘴中，仿佛能喝到玉的剔透清爽。”说完燕归人拿出两块玉，那玉在月光下发出朦胧淡雅的光泽。燕归人将玉递给唐小宝，自己则将自己的那块放进酒中，晃了几下，大口喝了起来。

　　　　唐小宝学他的样子，也依样做了，再次喝进口中，却觉得酒劲香醇了不少，没有了第一次喝时的辛辣猛烈，更妙的是嘴中仿佛真的有玉髓那种颗粒的清爽感。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半坛酒，都未用功力将酒劲逼出，反而沉浸在那种眩晕当中。

　　　　燕归人接着酒劲，突然问唐小宝：“假若有一天，你报了仇，你拿剑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除了报仇，我现在心中再无其他！”唐小宝的妙处，在于他的实话，正因为他的诚实，才获得燕归人的欣赏。

　　　　“仗剑行侠，你没想过？”燕归人又问道。

　　　　“游侠吗？年少时想过，再后来，身为俗世之人，被现实拖累，反而没那么超脱了。”唐小宝想了一会，玉烧酒让他脑袋迷迷糊糊的。

　　　　“你看齐佳，日日快活，喜他所喜，怒他所怒，虽然年少，但是行事处处却和常人小孩有着不同，比起我们也不多让，也不知是哪方奇人才能教出这样一个小妙人来。”燕归人说道，“有时真羡慕他，甚至忍不住去保护他的这种绝妙，希望他能给这世间带来与众不同的风格。”

　　　　“齐兄弟虽然年少，但是未来不可限量，但是世间诸多丑恶，只怕他看到了会改变现在的本性而变得暴戾。”唐小宝虽然同齐佳接触不多，但是话语中却一针见血。

　　　　“若你是齐佳，身负绝学，路遇不平，当如何做？”燕归人问道。

　　　　“惩恶扬善，剑侠本意。”唐小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恶在人心，如何扬善以救之？”燕归人不放过唐小宝，继续发问。

　　　　“人心不古，以天心补之。”唐小宝以天道作答。

　　　　“那，天道纲常崩坏，人心亦不足取之时呢？”燕归人死死盯着唐小宝的双眼，看他如何回答。

　　　　听完这句话，唐小宝酒醒了一半，他身上冷汗直流，“你是说，天道崩坏？天道崩坏……我该如何做，天道崩坏，我该如何做？”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天的面前，如此渺小，如果天道崩坏，自己连自己都救不了，何谈救世人？

　　　　“我不知道。”唐小宝狠狠的咽了一口酒，“我想那时世界已是末世，我能救一人是一人。”在天地神威面前，他是苍白而无力的。

　　　　“哈哈，大丈夫神鬼都不怕，难道还怕那天地？若天道崩坏，我便重塑天道，乌云蔽日，我就要让那青天重现世间！”燕归人大口的喝酒，抬头望月，大声道：“大丈夫有十恨，你可知？”

　　　　唐小宝摇摇头。

　　　　“一恨美人无情；二恨宝剑有主；三恨酒水易尽；四恨菊叶多焦；五恨光阴转瞬；

　　　　六恨假仁假义；七恨王道不施；八恨世人麻木；九恨小人厚黑；十恨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天道不公，我便以我心补之，还我辈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唐小宝起身拂剑，随意舞之。

　　　　“天地若无道，乾坤必有私！丈夫何所恨，不平一剑消！”唐小宝一句一式，剑神心也似乎被他感染，发出阵阵剑鸣。突然唐小宝直觉肺腑间冲上一股酒劲，干烧着他的躯干肢体，他有种燥热，想要散发出来。

　　　　剑越舞越快，舞到快时，已看不见人影和剑影，只觉流光闪闪，宛若霹雳。但再看时，剑又慢了下来，空气仿佛凝滞，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周围，压迫着身处其中的人。

　　　　“人立道，剑破天！”一声怒吼，剑光冲天，一道绝世光柱冲天而去，天地被震怒，登时乌云蔽月，电闪雷鸣，似要将唐小宝劈于地下。

　　　　“惨啦惨啦，这次玩大了。”燕归人看见天怒，登时矮了一截。召出伏羲玉，“老伙计，靠你了。”

　　　　伏羲玉发出一片柔和之光，将唐小宝笼罩其中，说也奇怪，那天似乎感受不到唐小宝的气息，聚集而成的雷罚在剑庐周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