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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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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挤出个笑脸,纳九爷再次朝着杵在院子当间的德贝勒打了个千:“就是家里养了几头蝎子玩,正经就是德贝勒您说的那样——断尾裂钳瘸了腿儿,您指定是瞧不上的……”

    乜斜着眼睛,德贝勒重重一口痰吐到了地上:“呸!今年秋虫会眼瞅着就到日子了,这节骨眼上还跟你贝勒爷藏着掖着,你是打算藏着你那俩虫儿上秋虫会上去抢今年的头彩了?”

    也不等纳九爷回话,德贝勒就像是没看见站在旱池子边的相有豹一般,径直朝着那些放在旱池子边沿上的斗蝎罐子走去:“别说贝勒爷欺负你!就你手头那些个蝎子,哪怕是伺候得再好,那也架不住四九城里那么多玩家跟你认真死磕!再者说了,就凭贝勒爷怀里揣着的这块点金石,你伺候多少蝎子来也是白给!”

    微一侧身,相有豹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德贝勒的身前,朝着德贝勒露出了个极其憨厚的笑容:“这位贝勒爷,您留一步!伺候虫豸都讲究个规矩,今儿是旱池子垫新土的日子,忌讳生人冲撞!”

    支棱着胳膊,德贝勒很是不屑地上下打量着相有豹:“谁裤裆没夹紧,倒是把你给露出来了?麻溜儿给爷滚一边儿去!”

    不愠不火地微笑着,相有豹却是纹丝不动地挡在德贝勒身前:“看不出来,您这位贝勒爷兴致可真好,没事都喜欢钻人裤裆里去瞅个稀奇?还是那句话,伺候虫豸的规矩,今儿旱池子垫新土,忌讳生人冲撞!”

    眼皮子猛地一撩,德贝勒勃然作色,挥手便朝着相有豹脸上打了过去,口中兀自大叫道:“我打你个……。”

    骂声未落,相有豹微一抬手,轻轻攥住了德贝勒的手腕。()顺势一拧一推,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的德贝勒顿时像是一只被骤然惊动的母鸡一般,扎煞着双臂跌跌撞撞地扑了出去,一头撞进了纳九爷的怀中。

    就势稳住了身子,德贝勒顿时指着纳九爷的鼻子嚷嚷起来:“好你个纳九!家里面养了个挡横的,还敢跟你贝勒爷动手?!没的说,今儿立马痛快还钱!”

    尴尬地朝着德贝勒拱了拱手,纳九爷很有些无奈地低声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德贝勒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着孩子一般见识!有豹,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的?还不赶紧的给德贝勒搬把椅子来?!”

    看着纳九爷眼神中显而易见的无奈,相有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将一把椅子搬到了院子里,却依旧挡在旱池子旁,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被纳九爷拉扯着坐下的德贝勒。

    小心地赔笑说着软话,纳九爷一边伸手拍打着德贝勒衣服上压根都不存在的尘土,一边顺手端过了放在旱池子边缘的茶壶,为德贝勒倒上了一碗茶:“贝勒爷先喝口水压压火,不就是您想看看我伺候那些个蝎子么?正好我这儿打算换旱池子里的底土呢,伺候着的几只斗蝎也都收在斗蝎罐子里了,我这就给您取来……”

    显然是被大烟掏空了身子,被纳九爷按在了椅子上的德贝勒喘着粗气灌了几口热茶,方才将手中空荡荡的茶碗朝着地上一扔,指点着几只被纳九爷捧来的斗蝎罐子叫道:“别想跟爷打马虎眼!一支支全给爷倒进旱池子里,让爷看仔细了,甭想拿着些靴筒蝎来跟爷打哈哈!”

    无可奈何地答应一声,纳九爷只能将紫竹丝编织而成的斗蝎罐子一一打开,将那些刚刚收进了斗蝎罐中的斗蝎一只只重新放回了刚刚撒上一层新底土的旱池子。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德贝勒紧走几步,抬腿跨在了旱池子的边缘,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些重新被放进了旱池子里的斗蝎。

    伺候斗蝎的玩家都清楚,从小养在斗蝎罐子的斗蝎虽然样子威风,但因为生存的空间狭小,许多在斗蝎罐子里养大的斗蝎都会习惯性的盘着尾巴,甚至会出现身体一侧的肢足较长、而另一侧肢足轻微萎缩的现象,爬行起来也是慢条斯理,甚至是歪歪倒倒。

    这样的斗蝎,别说是放在斗蝎场上去与其他的斗蝎一较高下,就算是在人工饲养的环境中猎捕活食,都会有一定的困难。

    大清朝完蛋之后,四九城里常年伺候斗蝎的老玩家,也很形象地为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斗蝎取了个绰号——宣统蝎!

    或许是顾忌着四九城里旗人爷们那无论如何也得支撑着的面子,又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因为这么个绰号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宣统蝎的绰号被叫出来之后不久,擅长机巧应变的四九城爷们再次对这个绰号进行了改良——靴筒蝎!

    眼看着被重新放进了旱池子里的斗蝎一只只灵活地四处爬行,甚至彼此间张开了钳子、竖起了尾巴上的蛰针进行试探,德贝勒很是满意地哼哼道:“就这些个蝎子,虽说是伺候得缺精少神、痴头呆脑的,可不细琢磨的话……也算得上还凑合了!嗯……爷就要……嗯?”

    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德贝勒指点着旱池子里两只张开了钳子、摆出厮杀架势的斗蝎惊叫道:“这是……走虿了吧?怎么隔着这么远还能凑一块去掐起来?”

    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了一根只有手指长短的金黄色芰草,德贝勒不由分说地将两只已经快要斗到一起的斗蝎分了开来。但在德贝勒刚刚收回手中的金黄色芰草时,两只舞动着钳子的斗蝎却又飞快地朝着方才的攻击目标冲了过去,转眼便斗到了一起!

    瞠目结舌地看着两只斗得翻翻滚滚的斗蝎,德贝勒愣怔了好半天,方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地站直了身子,幸灾乐祸地朝着纳九爷怪笑起来:“我说纳九,你可真有出息啊?!伺候了三年的斗蝎,这都能叫你伺候得走了虿?这火正门里的爷们,当真是豆鼠子下崽儿——一辈不如一辈了!”

    慌乱地用一根芰草挑开了两只已经斗在了一起的斗蝎,纳九爷顾不上搭理德贝勒的冷嘲热讽,只顾着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了个小葫芦,一股脑地将葫芦里的青灰色药粉洒到了旱池子中。

    冷眼看着纳九爷忙碌的摸样,德贝勒拧着眉头思忖片刻,冷笑着扭头朝大门走去:“纳九,当年你媳妇得了急病缺钱救命,求告到爷门上的时候,爷可是磕巴都没打一个,白花花的大洋数了一百块给你!按说老早你就该还钱,可架不住爷心软,也就应承了你拖了三年!本指望着你还能伺候出几只好斗蝎给爷玩玩,可现在……。没的说,三天后连本带利还钱!少一个大子儿,爷叫你知道……。”

    话没说完,相有豹已经一个闪身,拦在了德贝勒的身前:“德贝勒,您留一步!”

    上下打量着身形健壮的相有豹,德贝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才吊着嗓门吆喝起来:“哟呵?这是真打算跟你贝勒爷玩横的不是?来来来,有种朝着你贝勒爷心口上下刀子,你贝勒爷要是闪一下,那就不算是……”

    也不等德贝勒那明显虚张声势的吆喝声落下,相有豹猛地一弯腰,伸手从脚上穿着的那双抓地虎布鞋里抽出了一张黄灿灿的鞋垫子,朝着德贝勒眼前一晃:“贝勒爷是有见识的人,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只看了一眼那黄灿灿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鞋垫子,德贝勒顿时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伸手朝着那散发着金黄色光泽的鞋垫子抓了过去:“金靴底?”

    敏捷地一缩手,相有豹翻手将那张只有纸片厚薄的金靴底塞到了自己怀里:“方才听德贝勒说,让我师叔三天内还钱?”

    讪讪地缩回了巴掌,德贝勒的嗓门再次高了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年你贝勒爷念着交情,利息上已经让了一步,也没按照借十抽一的常例办!担三挑的利息、三年光景算下来……多了你贝勒爷不要,五百大洋吧!”

    话音刚落,纳九爷已经一脸惶急地凑了过来,打躬作揖地朝着德贝勒赔笑道:“德贝勒开恩,您这账可不能这么算啊!当年一百大洋的本钱的确不假,可当时我们是立了字据的,按着半分利……”

    嗤笑一声,像是有备而来的德贝勒顺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大叠借据,熟门熟路地从中抽出了一张,摇晃着伸到了纳九爷的面前:“你倒是识字不识字?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月息半分,依挑三例而计!”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相有豹已经看清了那张借据上明显是添加在字里行间的‘挑三’二字。

    微微冷笑着,相有豹抬手止住了想要开口争辩的纳九爷,翻手便将塞进怀中的那张金靴底抽了出来,朝着德贝勒眼前一晃:“德贝勒,既然我师叔都认了从您手中借了一百大洋,贝勒爷手中也有白纸黑字的借据,那的确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不怕跟德贝勒您说实话,我师叔手头压根就没那么多大洋,就算加上我这金靴底,恐怕离着德贝勒您说的那数目,也都差得老远……”

    支棱着眉眼,德贝勒抖索着手中那很有些陈旧痕迹的借据,吊着嗓门吆喝道:“甭想着跟你贝勒爷耍青皮赖账!白纸黑色的借据在这儿,中保人也都是全乎的,真要让你贝勒爷上了火,哪怕现在都不是大清国的时候,贝勒爷一张片子出去,照旧让你们卷包儿滚出四九城!”

    很是狡黠地微笑着,相有豹摇晃着手中的金靴底低声笑道:“谁说咱们要耍青皮赖账来着?这老话都说——有赌不为输!您方才也说了,这眼瞅着就是秋虫会的当口。只要是我师叔伺候出来几只上等的斗蝎,到时候秋虫会上斗赢几场,甭说是五百大洋,拿着我这金靴底下注,一路翻注的滚下来,您说能有多少?”

    不等面带冷笑的德贝勒开口反驳,相有豹伸展着胳膊朝着周遭一比划:“就算是我师叔一场都赢不下来,这套四合院也早晚是德贝勒您的!我师叔能赢,那德贝勒你高高兴兴收现钱,还能看几场斗蝎的好场面。我师叔赢不了,德贝勒您也就晚十天半个月来收这四合院……”

    弯腰从另一只抓地虎的布鞋里抽出了另一张金靴底,相有豹就像是个正在等着鱼儿上钩的老渔翁一般,微笑着盯住了德贝勒的眼睛:“您要是答应了这事,那咱们这就立个字据,这张金靴底就当是定钱!无论我师叔能不能还上借您的大洋,这张金靴底都是您的了!”

    话音刚落,已然是有些动心的德贝勒猛地伸手捂住了肚子,面色古怪地回头叫道:“茅……茅房在哪儿?”

    有些不知所措地指了指院子角落的一扇矮门,纳九爷像是下意识般地回应道:“那不就是茅房……德贝勒,您这是……怎么了?”

    顾不上搭理纳九爷,德贝勒捂着肚子直奔茅房冲了过去!

    微微皱了皱眉头,相有豹的目光在纳兰那放在旱池子边沿上的茶壶上一转,猛地一个转身,几个箭步抢先一步冲进了茅房,隔着半截子矮门解开了裤腰带:“德贝勒爷,对不住了!早上我只怕是吃坏了东西,这会儿肚子真是扛不住……”

    捂着咕咕作响、隐隐作痛的肚子,德贝勒原地蹦起了老高,跳着脚叫骂起来:“这他妈还能更邪性点么?听说过抢金抢银抢女人,还头一回见着抢茅房的?赶紧给爷出来……”

    憋着一脸的坏笑,相有豹装模作样地低头摸索着自己的裤腰带,口中却是咕哝着说道:“这可真是……越着急越解不开这裤腰带了……您说我挺大一人,这要是拉裤子上,可还怎么出门啊?唉……一想起这三天后就得还钱,我这心慌的……手都哆嗦了!”

    脸色憋得铁青,德贝勒跳脚大叫:“赶紧给爷出来,有啥话一会儿再说!”

    坏笑着盯着德贝勒,相有豹倒是一脸的好整以暇:“那这么说……就照着咱们方才商量的,等秋虫会过后再还钱,成不?”

    “成!”

    “空口无凭啊?您得给咱留个字据吧?”

    “这***火上房、屎窜屁眼了,还字据个纂儿?!”

    “那您给按个手印也成不是?师叔,您还不赶紧的,给德贝勒找张纸来?”

    “还找他***纂儿!贝勒爷这儿现成的就有……。”
正文 第八章 家中虿盆
    几乎翻尽了旱池子里的每一块碎石,甚至连旱池子边角那些稍大的土圪垯都一一找过,纳九爷还是没能找到那两条不翼而飞了的斗蝎。()

    擦拭着额头上隐隐渗出的汗水,纳九爷顾不上多想,一叠声地朝着纳兰的房间叫嚷起来:“我的个亲闺女哟,赶紧出来帮你爹找找,我这祖宗怎么就能少了两头了呢?”

    门帘一挑,依旧红着脸蛋的纳兰利落地走了出来,很有些嗔怪地接过了纳九爷手中的紫竹枝条制作的斗蝎钳:“您怎么说话的呢?谁家还管自己祖宗论‘头’?”

    低头将整个旱池子重新检查了一遍,纳兰却也只能难以置信地站直了身子,摇着头小声嘀咕道:“昨儿下晌我喂活食的时候还数过,十八头斗蝎一头不少!怎么就这么一晚上……”

    将铁筛子上为数不多的枯枝败叶拢到了旁边的小簸箕里,相有豹端着小簸箕走到了旱池子边,打眼朝着旱池子扫视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咕哝起来:“不会是……走了虿?”

    话音刚落,纳九爷口中的唾沫和纳兰手中的紫竹斗蝎钳一齐飞了过来!

    火正门中,伺候虫豸的玩家颇有些忌讳的事情或词句。

    诸如雄黄、硫磺之类的词,绝不能在伺候虫豸的场所提起。而端午节则更是伺候虫豸的玩家最忌讳的日子,除了封门谢客之外,有些玩家甚至会在门口贴上个黑色的桃符,以示隔阻阳气冲撞。

    而走虿这个词,更是不能在伺候虫豸的玩家面前提起!

    古时虿盆酷刑,就是将各类毒虫、毒蛇放进一个巨大的土坑内,再将受刑者扔进虿盆中,被毒虫、毒蛇叮咬致死,极其残酷。

    而在施刑结束后,虿盆中的毒虫、毒蛇因为缺乏食物,或是彼此间天性中的冲突,会逐渐开始相互厮杀、吞噬,直到最终剩下最为强壮的一头毒虫、毒蛇,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两败俱伤。

    像是纳九爷这样伺候斗蝎的玩家,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撞见饲养的斗蝎之间自相残杀。但因为蝎子的习性便是群居,却又不能单独将那些斗蝎隔离开来饲养,以免造成斗蝎缺乏厮杀、捕食的历练而导致痴长,最终成为体型硕大、行动却极其迟缓的废物。

    依照火正门中传承的养蝎八法,旱池子中养着的斗蝎除了尽量减少数量、投放足够多的食物之外,更多的就是在平时饲养斗蝎的食物中添加一些药材,从而使斗蝎身上散发出的体味更加的浓厚,让闻到了这股味道的其他斗蝎轻易不会触碰其他斗蝎的领地。()

    可一旦这种种防范手段失效,养在旱池子中的斗蝎、尤其是那些已经成功猎杀过一次同类的斗蝎,必然像是着魔般的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食物,转而将被猎杀的同类作为唯一的食物来源。而在这种几乎势均力敌的猎杀之下,绝大多数伺候虫豸的玩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旱池子里的斗蝎斗得遍体鳞伤或一命呜呼,最终只剩下一两头残了钳子、伤了蛰针的废物!

    眼瞅着纳九爷与纳兰脸上满满的都是不痛快的表情,犯了忌讳的相有豹倒是一点都没有应有的愧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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