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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远道而来的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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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说,行了,你别吓着了孩子。一边掏出纸,撅着屁股揩他小侄子的屁股。

  我不知大哥让我领小儿子来玩是不是早就有心的,他弯腰铲起那泡屎,客客气气地端到了大青狗面前。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屎啊,而大青狗也真是英雄末路了啊,它虽然被熏得直往后退,眼也悲哀地闭了又闭,可终是抵不住空腹的抗议和需求吧,又慢慢地凑过来看,直看得两眼昏花,也就两眼昏花地伸出舌头来舔了。大哥这才点点头,却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我觉得大青狗总算被大哥改造得又像一条狗了,长嘘一口气,忙涎着脸凑上去说,大哥,你看它已经很乖了,快点放了吧,不知化肥找它找得有多急哩。

  大哥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像对我又像自言自语地说,放了它,又是放虎归山。

  我一下子蒙了,我真不知道大哥究竟要怎样它了。大哥也不理我,转向大嫂说,好了,成全了它吧。

  大嫂说,哦。

  一切都来得那么平静,浑然天成,一对高级知识分子,预谋好了要杀一条狗。大嫂转身进了屋,接着端出来满满一大盆食物。那盆食显然是精心调配成的,比平时喂梦卡的还要好,不仅有掰碎的馒头,还飘浮着零星的肉渣,油腥和蛋黄。胃口娇贵的大青狗实在饿疯了呀,只一声欢呼,就狼吞虎咽个不停。大嫂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头,像跟一个人握别时那样摸得语重心长。你慢慢吃吧不用急,她说,送你上路呢,还能不叫你吃饱?

  我想大青狗有没有听懂大嫂的话呢?如果它坚持下来非蛋肉不吃,或者早一天什么都吃,那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呢?又想,在大青狗蒙难的这几天里,大哥是不是一直在等化肥来找,而化肥是不是一直在等大哥自动放出去呢?说来说去一条狗,他们打的什么冷战呢?

  我认定狗也是有灵性的。灵性的狗闻言一怔,抚今追昔般地好一声喟叹,像是想起许多逝水的年华和往事。它无言地沉思着,抬头望天,两颗浊泪一左一右地次等滚出。它从天空的表情里读到了什么样的禅机呢,又一声喟叹低下来头颅。它迟疑地望了大哥一眼、大嫂一眼、我和我身边的小儿子一眼,然后把目光远远地停在了梦卡身上。它对它别致地摇头摆尾了几下,像道别又像在道歉。梦卡是一条多么冰雪聪明的狗啊,它也对它别致地摇头摆尾了几下,仿佛没有过前嫌。大青狗又一次双泪长流了,唏嘘着,深刻地把头伸向盆内。那时已有多半盆的食物被它裹入腹中,它完全可以不吃剩下的那些居心叵测的食了,可它为什么还要吃呢?它颗粒不剩地用完了这份最后的晚餐,又举目浏览了这世界最后的一眼,便把身子卧下去,慢慢地蜷起腿,蜷成了一个首尾呼应的圆。

  多无辜的狗哟,但望你来生不这么无辜。

6。我们那天的晚餐也很丰盛
6。我们那天的晚餐也很丰盛

  我们那天的晚餐也很丰盛,香喷喷的狗肉吃得我妻子和孩子们的脸上红光满面,顺嘴流油。大嫂给大青狗的食物里只是拌了几滴酒,几片安眠丸,它死在沉实酣畅的梦里边。大哥说它为狐假虎威一生,吃尽了几代狗都吃不尽的美味,这么着处理也算善待它了。

  你就别说你多侠肝义肠了,大嫂笑着嗔了大哥一句说,正好弟弟弟媳都在,还是多说说怎样帮他们谋生找出路的事吧。

  我妻子有一张表情丰富的脸,生动起来的时候,简直能东边日出西边雨哩。一听说大哥要送我们一套摄影摄像器材,并帮我们去镇上开个照相馆,立即变得乖巧贤淑殷勤起来了,又是盛碗又是递筷子的,像个可人的猫儿。她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叫得比我还亲还甜。大哥就又叮嘱了我们一些具体操作的细节,说摄像机这东西娇气得很,乱碰不得,一定要拿它像拿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惜。我妻子立即接上说,俺就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哩。

  大哥大嫂就笑了。我和妻子相觑一眼,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总之这顿饭我们一家人吃得很开心,也很和气,兄弟妯娌间洋溢着一股股亲昵温馨的气息。大嫂边给我们添汤加肉边说,这么多,我们又吃不了,是不是给别的邻居也吃一些?

  大哥想想对我说,你一会给大河家送去一些吧。

  因为饱餐了一顿美味,又因为生活的希望有着落了,我妻子昂扬的情绪,持续到深夜还昂扬着。那晚她一直等到我从大河家回来,又破天荒地爬到我身边,柔声软语地说,你觉没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说我觉出来了,大哥心里真有我哩。

  我妻子循循善诱地说,还觉出点啥哩?

  我说啥哩?

  傻样儿,我妻子难得地难为情着,竟有些娇羞地说,人家,人家把狗那玩意儿放到你的碗儿了哩。

  我想这就是妻子啊,要有多少小心眼就有多少小心眼,她表面上大哥大嫂叫得那么亲,背地里还是给她自己的男人留了一手。据说狗那玩意儿壮阳补肾,我也果真感到了一股股蓬勃而生的雄性之力,激动着,翻身把她骑了上去。我们绵长而酣畅地做了一回爱,我们在爱中发现自己还那么年轻,那么喜欢这世界。我们觉得今夜的月光水一样清明;觉得天上的星星近在眼前,伸伸手就能摘到;觉得窗外每有风儿吹过,都像谁说给我们的悄悄话一样,既贴心贴肺,又无比的悦耳动听。而在生活的重压下,我们曾把这门夫妻必修的功课荒疏了太久,至少在妻子,她总不让我上床,不让我在自己的田地里施肥浇水。自从一口气炮制出那三个孩子,她就不再需要我这个种庄稼的人了。日久天长,我业已习惯了游手好闲的懒散生活,面对一张不再奏效的合同书,我们都自动放弃了承包与被承包的责任和义务。而今我们温故知新,从中懂得三个孩子的爸爸妈妈才刚刚摸清一点夫妻同夜的门道,懂得生儿育女以外,还有恁多劳动本身的欢乐。我们好幸福,这幸福折磨得我们一夜都没能睡好。

  刚刚觉得迷糊点的时候,忽听有隐约的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幻觉,翻个身想再迷糊过去,而敲门声还在持续。我又听了听,只好丢下怀里的妻子,揉着眼睛去开门。

  我没想到来人是大哥。大哥把一串钥匙递到我手上说,他的朋友阿一从西藏回京了,虽然没像他担心的那样客死路上,但患上癌症住进了医院,半夜来电话想见他们一面,他和大嫂这就得走。因为很可能是最后一面,所以摄像机什么的也得带上,但给我留了一些有关摄影摄像方面的书。你先从书上熟悉吧,他说,还有院里的花草别忘了浇水,也别忘了喂梦卡,有什么问题可等我们回来再说,也可给我京城的家中打电话。

  大哥说完就行色匆促地走了。

  我错愕地依门而望着,都忘了应该用自行车把他们送到公路上。我觉到自己流泪了,临时才只穿上一条裤头的身子倍感黎明时分的寒意和清冷。我多害怕我刚刚依赖上的大哥一去不回。这时我妻子也起来了,她也只穿着一件临时才穿上的裤头,阴阳怪气地拍了我一下说,怎么样,哭都来不及了吧?

  我叫她拍得性起,猛一下甩脱她的手说,看我哭你他妈高兴?

  老娘能高什么兴?我妻子说,老娘是看你可怜哩。他脑子一热吃了人家的狗,这会害怕吓跑了吧?还他妈什么朋友得了病?

  这想法大约也在我的脑子里盘桓过的,但一经她说破反激起了我心底的委屈和反抗的劲头,厉声说你他娘的少放点屁吧。

  我说过我妻子这人伶牙俐齿,她立即反唇相讥说,你他娘的才放屁哩,屁都放不响。你还说他不怕化肥的话不,还说他会帮你谋生找出路的话不?你说呀?见我不说,她更加老气横秋地说,我早说过他这人无情无义,他啥时候心里有过你?他不光把说好送你的东西又带走,还给你留下一堆屎吃。他在狗梦里杀了狗,也算在你梦里杀了你,你他妈就老梦不醒地等着化肥来收拾你吧。

  我说,你他妈还有完没完?

  她说,完了,完了,还能不完?

  我妻子说着一阵怪笑,笑得两个瘪塌的*在胸骨上夸张地乱颤。她连衣服也不穿,就那么光溜着身子翻箱倒柜地收拾起包裹来,一任那两个瘦得只剩下*乳皮的玩意儿乱晃乱颤。我想这就是才跟我缠颈叠股颠鸾倒凤深入浅出不尽恩爱地热火了一夜的妻子吗?我觉得她那对*比我初夜时看到的难看死了,丑陋死了,它们的难看和丑陋使我蓦然生出一种要搦碎的罪恶感。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后院率先起火啊,我恶狠狠地走过去,一拳把她打倒到地上说,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我他娘的要干什么你他娘的不知道吗,她活蹦乱跳地扑上来,又抓又挠着我的头脸说,你他娘的说说我他娘的还能干什么?你们自家兄弟戳的祸,犯不着把我也扯进去。未必你一个人等着化肥来治嫌不够,还要亲眼看着他咋的日我?

  我双手抱头蹲到了地上。

  我妻子很快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又动作幅度很大地把儿子从炕头上弄醒,说三个孩子中她将带走最小的这一个,因为留下来我也养不活。又说她跟我夫妻一场,一天福没享,一分钱不带走,也算尽了情分了。至于包袱里的衣物,全是她娘家陪送的,来时还新,走时已一堆破烂了,问我要不要留下,留的话,她也可以不带的,就那么光溜着身子走还不行么?我听得热泪涔涔,双眼迷蒙中看到她临时穿上的裤头穿翻了,不仅把里面穿成了外面,还把前面穿成了后面。我脑际掠过许多镜头,我因为刚刚接触过摄像机也学会了使用电视语言。我看到她在烈日下累了,一屁股坐到锄把上;又在麦场上热晕了,就地坐到石磙上;孩子吸奶吸不出水咬住*了,她和孩子都哇一声哭坐到地上;另因为交不起计生罚款而让人把猪牵走了,她呼天抢地地出溜到猪槽上。这一切的镜头穿过岁月,穿透裤料,穿凿到她的皮肉上,以致她的两个腚蛋子常年黑紫,又板又硬,裤头上也布满大大小小的窟窿,举手投足间,闪烁如星星。这其中有两个洞最大,也圆,明明是这两个圆圈上的布料没有了,看起来倒像她在臀部上架了副墨色眼镜。现在,这墨镜从腚后转移到腹下两侧的腿根上,挤眉弄眼的,变成了变色镜,还变了形,它们挤眉弄眼地望着你,望得你心寒,望得你全身发冷。我一下子哭出声来,我哭着说走吧走吧你走吧,不论你走到哪里,又不论你跟谁过日子,我都会在有钱的时候,先给你送去一个裤头。

  我妻子也哇的一声哭了。

  夫妻抱头哭起来,惹得我们的一男二女也跟着懵里懵懂地哭。哭声浩荡,泪水鼻涕满屋里流淌。就这样我妻子又不肯走了,说是死是活一家人一堆儿听天由命吧。我虽然不愿意她在这个时刻离开我,可也更不愿意亲眼看着化肥那狗日的咋的日弄她呀。有一句不朽的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我想我既然保护不了她,还是狠着心肠把她赶走吧,能逃脱一个是一个,能囫囵一个是一个啊。我妻子呜呜咽咽地说,要不你也跟我走,当俺娘家的上门女婿去吧。我说我不,我还是等等大哥吧。

7。大哥乘着天亮于未亮时走了
7。大哥乘着天亮于未亮时走了

  大哥乘着天亮于未亮时走了,妻子也乘着天亮于未亮时走了,真的人去楼空以后,我才空落落的有些受不住。我无心看大哥留给我的书,喂梦卡也喂得三心二意,因为我都常常忘了喂自己,乃至我的一对丫头。我总担心化肥会从天而降,一恍惚就看见他揪着我的衣领扇耳光。我知道化肥早就为他的狗寝食不宁了,还特别把村里的治保主任二百六骂了个狗血喷头,骂他看护不好他的狗是严重失职是根本治不了他妈的保。二百六有苦难言,不敢说“我要成天跟着你的狗到处盯梢你不也早有意见了吗”的话,而是立了军令状,保证活能见狗,死能见狗毛狗皮狗骨头。他立即组织人四处出击,日以继夜又夜以继日地把全村大大小小的人家几乎都找遍了,却不知何故单单没去大哥那里找。没去那里找,别的地方又都没找到,那里就显得十分可疑了。据说二百六很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却让化肥臭骂了一通。化肥说,你他妈找不来就说找不来呗,还疑神疑鬼地瞎猜忌什么,他又不缺吃不缺喝的,还用着偷老子的狗?二百六讷讷地说,我也没说就是他,只是他那里还没找。化肥说,他那里净他妈的坟头子,你去那里找死吗找?又说,算了算了,大不了一条狗,你找不来我也不用你找了,我看我还是另换条狗来养着吧。

  我不知化肥什么意思,也不认为他的智商还跟不上他麾下一个喽罗的头脑,只隐隐觉得这事悬着。从化肥这方面说,他还从未在村里掉过这么大架子,栽过这么大跟头,岂肯不了了之,怕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也未可知;再至于治保主任二百六,领会化肥的指示多了,理解起来不免要宽泛周到全面些,不免要想他末尾那句话的所指与能指,他有理由担心,化肥实际的意思是要把他这个狗腿子换了,那他怎么能干?两个人都不干,事情就不可避免地演绎到我们眼前头来了。

  事情出在大哥走的第二天,出在大河家的小四妮身上。我在前文说过,大河是个很会过日子又很孝顺的人,一个月饼都恨不得切成八瓣,更不用说难得一见的肉了。他不舍得把我们送他的狗肉一下子吃光,就精选出来一些,欲给瘫在炕头上的老母亲细水长流。因为此前二百六他们已经搜查过他的家了,他没想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这样一家人都没吃尽兴,几个小点的孩子尤甚。小四妮和她奶奶睡一个炕头,祖孙俩显得最近,次日早起上学的时候,奶奶就给她撕了一小块肉。实在是一小块,小四妮三口两口就吞完了,吞完了才后悔忘了品味,又使劲挺胸收腹地往上提气,终把早已咽下喉咙的肉提到嗓子眼外面来,牛一样反刍。如是咽下吐出,吐出咽下,把小四妮幸福坏了。她觉得自己是把一两肉吃成了一斤肉,十斤肉,一百斤肉。小四妮就这样任性地往上叠加着,一路上都陶醉在这个无师自通的游戏里,欢快得要蹦高。这时有个调皮的男学生从后面悄悄地潜来,猛地拍了一下她的书包说,你偷得什么乐子呀?

  小四妮本能地惊了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她没跌倒,但是她嘴里的那一团肉却跌出来了。肉其时已很不像肉,肉早被她颠三倒四地嚼成了泥糊,颜色也灰白得不堪入目了,但那个小男孩还是夸张地叫了起来,咋咋呼呼地说,哇,好香的肉啊。

  这一声喊正好被疯狗样围着村子乱转的治保主任二百六听到了,立即一溜小跑过来,俯下身来拨弄着察看。那会儿化肥已明确勒令不用他找狗了,可他愿意找,愿意继续围着村子疯狗样转悠,就终于转出名堂,转到一个小儿吐出的肉上。尽管肉已鉴别不出是什么肉,但一个人老到如他,还是感到了可疑,决不相信穷得丁当响的大河会在非年非节的日子里给孩子们买肉吃,又见小四妮对肉的来历支支吾吾,愈觉得不止是可疑,简直就真理在握了。二百六显然是因其非凡的治保功夫才当上治保主任的,一面飞报村长喜讯,一面二番头去大河家的旮旯墙缝里找,就找到了证据更为确凿的狗肉,而对大河迅速展开的突审,进一步拨云见雾,他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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