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刚智慧碰撞蒲松龄:无聊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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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认为很好并且说“麻烦您详细阐述”，那么接下来言不及义的噩梦就连醒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是最难擦屁股的一种痴。
　　八、“父子帐目太清”。不光亲兄弟明算账，连爷儿俩都锱铢必较，算账痴。今天除非是豪门富二代，父子之间的账目已经不那么难算了。但是两口子算太清的越来越多。我一直不懂这是保留私人空间还是什么，都不是富人，未来都不会出现巨额财产，仨瓜俩枣合在一块还是盘菜，分在两个盘子里寒碜得可怜。婚姻中的独立精神不是这么体现的。这是最当局者迷的一种痴。
　　九、“家庭用机械”。孩子有了问题刀枪剑戟、皮带拖鞋兜头就上，家法痴。不用细说，四百年前这 样的问题就存在，今天还一模一样地有，这种痴力量很强大。
　　十、“喜弟子善赌”。自己的学生是个赌场赢钱的高手，老师本人喜不自禁，特长痴。本职工作的能力之外，总有人因为有特长受到重视：擅长在应酬场上喝酒的、擅长跟客户眉来眼去的、擅长吹牛×说空话的、擅长以体贴入微的方式拍领导马屁的、擅长跟领导在私密的时间地点交心的、擅长把所思所想及时向领导汇报的、擅长在领导面前没脑子的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是人海一孤鸿，但特殊的一对翅膀让我越飞越高。这是被喜欢者最有主动性、喜欢者最独具慧眼，整体关系最良好互动的一种痴。
　　我大概占到其中的两三种。
　　你有几种痴？
　　Quote　原文节选　：
　　……
　　异史氏曰：“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且如粉花荡产，卢雉倾家，顾痴人事哉！以是知慧黠而过，乃是真痴，彼孙子何痴乎！”
　　集痴类十：“窖镪食贫。对客辄夸儿慧。爱儿不忍教读。讳病恐人知。出资赚人嫖。窃赴饮会赚人赌。倩人作文欺父兄。父子帐目太清。家庭用机械。喜弟子善赌。”
　　

富翁（1）
Tags：　富翁，人性，细节
　　有一个富翁，超有钱，好多做生意的人都跟他贷款。有一天在路上，突然发现一个少年一直跟在他的马屁股后面。问啥事，少年说也想借钱。富翁说没问题，把少年带到家里，正好桌子上有几十个铜钱，少年随手给摞成高低不等的几叠。富翁看到之后就把少年给打发走了，没借给他一分一毫。别人就问了，为什么呢？富翁说：“这个人一定好赌，不是什么正派人，烂熟于胸的技术，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来了呢。”好事的人一打听，果然如此。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别在小处马失前蹄。
　　世界上本没有大小，挑肥拣瘦的人多了，也就分出大小了。
　　我基本上算是一个没大小的人，老是别人觉得天大的事，我这儿感觉一般；别人没什么反应的时候，我却会大惊小怪。比如，看不得女人穿短裙配短袜，看不得长筒袜被挂丝，看不得男人穿新衬衣不熨，看不得穿短袖打领带，等等，不胜枚举——这算大还是小？因此，老觉得自己有问题，又不好意思征求别人的意见，这么点小事打搅人家多遭人恨啊，但是确认自己是不是一个正常人，这对我来说是件多大的事啊！
　　直到有一天，翻看父亲留下的一本旧书，才豁然开朗。
　　此书出版于1965年8月，叫《〈毛泽东选集〉成语典故注释》，书名下醒目括弧（内部参考不得翻印），翻开，第一页郑重说明：“为了使职工便于理解《毛泽东选集》中的成语典故，排除学习中的障碍，更好地领会文章中的精神实质，我们翻印了此材料。”（已经是翻印，还禁止人再翻印，这是大事化小吧）下面的空白处，钢笔题写“赠给庚棣同志勉之？李贤良？一九六六年元月九日”。可见我父亲也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此书，忘记归还还是购自旧书市场，因为父亲已去世，无从考证。如果这本书在任何一个大师的藏书中被发现，估计光是考据有关历史节点的谜团就能让一大群人有业可操，大事；在我家，变成过目既忘的猜测，小事。至于是什么单位为职工翻印的材料，因为书已经破损得接近面目全非，更是无从探得究竟。
　　这是闲话，重要的是其中的几条注释，令人思虑万千重。
　　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语出于李密《陈情表》。李密，晋朝武阳人，少时师事谯周，以文学见称。其父早亡，母被迫改嫁，李密随祖母孤苦地长大。后来李密曾在蜀汉任职，多次出使吴国，极有才辩。蜀汉灭亡后，晋武帝曾征他做太子洗马，由于他留恋祖母，因此上表陈情，请求允许他留下来奉养老祖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就是他的《陈情表》中用来形容自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只有自己的身体和影子相互安慰的情景。本书注释：“毛主席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引用这条成语，生动而形象地画出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取得了民族*胜利后，作为美帝国主义侵华代理人的司徒雷登，孤单凄凉地滚出中国大陆的残相。同时，也告诉了我们，侵略成性的帝国主义，是孤立无援，终归失败的。觉醒与武装起来的民族与人民为正义而进行的斗争必将取得胜利。”
　　记得李密的人真的不多了，所以李密自己的形影相吊充其量就是我们今天听到单位一个善于感时伤怀的同事深情讲述的家庭故事，其事之小，足以让我们在挤地铁回家的路上忘得一干二净。司徒雷登的就不一样了，毛主席说他形影相吊，可就是民族国家的大是大非了，不能忘同时也不敢忘呀。　txt小说上传分享

富翁（2）
二、“天低吴楚，眼空无物”
　　语出自元朝诗人萨天赐的《登石头城》，前几句是“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指点六朝形胜地，唯有青山如碧。”人往远处看，越远越觉得天向下垂，得出晴天和地面连成一体的错觉，所以是“天低吴楚”，而长江中下游一直是历代豪杰的必争之地，所以“一望江北，消磨多少豪杰”，而现在则成了“眼空无物”了。本书注释：“毛主席在《四分五裂的反动派为什么还要空喊全面和平》一文中引用此诗句，形象而生动地说明了蒋介石反动派，已经四分五裂，众叛亲离。如果他们自己站在南京城上瞭望一下，除了苍天而外，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首先今天已经没什么像样的诗人了，其次如果真在身边出来一个边旅游边吟诗的，大家一边景仰一边心想此君莫非有点那啥？所以无论如何这成不了一大事。但在毛主席那儿呢，已经大到把对手逼入绝境了，大吧？
　　三、“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语出自《吕氏春秋尽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这基本不用解释了，中学语文老师教过好多遍了，属于我记得最清楚的成语之一，原因在于“蠹”这字儿太难写，死记下来显得自己有学问，但是因为其他同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字记住了，但是目标没达到。本书注释：“毛主席在《论联合政府》中引用这个成语，是要教导我们，在学习和生活中要经常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只有这样才能克服缺点和错误，思想才能不断进步，把工作做得更好。”
　　读这篇注释之前，我都忘了这个成语是在哪篇课文里学过的了，只记得自己的那点小心眼：为了显得渊博，当年开自来水管和开门一定会把这八个字拿来念念，然后小心张望周围人听没听见，如果四下无人，顿时失落异常；何曾想过这原本蕴涵着毛主席让我们加强自我修养的博大情怀。想到过往，今天的我都会被榨出“皮袍下的小”来（这五个字语出自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当年上学时也是觉得特NB，死记住，没事说出来吓人的）。
　　所以毛主席的教导基本上可以让我们得出结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小事，换个角度，小事绝对够大。
　　于是我能够对自己的偏执安下心来了。
　　所有的俗世男女的情怀和感受其实都是小事。现在电视台做节目，领导最爱跟大家说的就是“要找故事”，编导们因此都会绞尽脑汁。问题是没有谁的生活是以跌宕起伏的故事呈现出来的，真要是那样，大是大了，当事人谁受得了？
　　现在回首来路，记住的没大事，全是小细节、小动作、小表情、小环境，但是几乎每一个小的后面，都会有一大堆、一大群、一大片的挥之不去。我们从来不会对“小”掉以轻心。
　　最后再补充一句：只要听到有人认真地说“一道亮丽的风景”，顿时如鲠在喉，面红耳赤，说者坦荡荡，听者常戚戚。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在我这儿就是一大事，因为觉得说话的人置我的智商于不顾，想着想着便愤怒起来。
　　所以，蒲公和毛主席在说相同的道理：小处也不可随便。
　　Quote　原文　：
　　富翁某，商贾多贷其资。一日出，有少年从马后，问之，亦假本者。翁诺之。既至家，适几上有钱数十，少年即以手叠钱，高下堆垒之。翁谢去，竟不与资。或问故，翁曰：“此人必善博，非端人也。所熟之技，不觉形于手足矣。”访之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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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八缸
Tags：　大缸，存钱，痛苦，无力享受
　　太学院的李月生，是李老头的二儿子。老头巨有钱，用大缸存着，所以乡里乡亲送他外号“李八缸”。老头重病，把哥儿俩叫到床边分钱，哥哥给了八成，月生小朋友只得两成。太出人意料了，所以月生很失望，老头安慰他：“我绝不是偏一个向一个，还藏着好些钱，但是得等到没多少人的时候才能给你呢，你别急。”那就等吧。又过了几天，老头快不行了，月生想，千万别人没了也没来得及告诉答案呀，专门等到周围没人，赶到床头再问。老头说：“人这一辈子，苦乐酸甜全都有定数，你现在媳妇这么好，贤惠，不适合再有太多钱，真的，现在给你就是造孽呢。”月生媳妇远近有名的贤淑，所以才有老头的这番话。但是月生想：“别呀，我媳妇好跟给我钱这是两回事嘛”，苦苦哀求，终于老头急了：“实话跟你说，你还有二十年的坎坷没经历过呢，现在给你多少钱都跟给个漏勺没什么区别，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想你都别想！”其实月生不是个贪钱的，主要是觉得不公平、心里不服。看老爸翻脸了，此话就此打住。老头没几天死了，兄弟二人葬了父亲，分家，各过各的。月生天性不算计，好客，能喝，整天请人吃饭聊天，家里大小事不闻不问；而街坊里的无赖呢，也就趁此粘上他了。这么着没几年，家也就败了，实在揭不开锅哥哥接济点。后来哥哥也死了，没人帮了，甚至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程度，春天借秋天还，甭管打多少粮食也禁不起这么造，最后卖地，家业彻底没希望了。祸不单行，媳妇死了，长子死了，月生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了。大家伙儿给他介绍一个女的，丈夫以前是个羊贩子，死了，月生也图她还有点家当，结果娶回家后发现是个悍妇，恨不能骑他脖子上拉屎。月生就不明白了，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全世界的背字儿都他一个人走呢。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了老爹李八缸：“你现在的状况才叫做山穷水尽，曾经答应给你的钱，现在终于可以交给你。”月生真觉得自己是穷疯了，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第二天正好要挖土修墙，没想到真的挖出来了巨多巨多的银子。这时月生顿悟：老头当年说的“没多少人的时候”，指的是家里死到快没人啊！
　　这是一个极其悲凉的《聊斋》故事。
　　某种程度上，它适应了苦尽甘来、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老树新芽的受众诉求，我们多喜欢看到一个人经历了常人不能经历的痛苦之后涅槃，破茧而出、终成正果的故事啊。但是话说回来，像月生这样的，都惨成这德性了，就算化成了蝴蝶，飞个什么劲呢？
　　大凡名人，都爱在自己的回忆文章中诉说曾经的磨难，比对当下的光耀，强烈的反差连本人看着都惊心动魄。时间长了，仿佛所有成点事儿的非要上过刀山下过油锅。其实哪儿跟哪儿啊？
　　如果现在问一百个人，疯狂考验你二十年，然后繁花似锦，我想这买卖愿意做的人不多。不是因为大家庸俗，一个人最好的时光都考验了，风烛残年，花再似锦又当如何？
　　跟存钱一个道理：年轻时候玩儿命存，该吃没吃，该喝没喝，存够攒足，牙也没了，味蕾也枯萎了，吃嘛儿嘛儿不香了，再来回答为什么，估计没人能给出答案。周立波说：“钱存着都不是自己的，是中国人民银行的，钱上都这么印着。”此话不假。
　　看见年轻同事，经常有壮志凌云的。给自己一个金光灿灿的远大前景设置，为此愿意付出巨大代价：见到领导唯唯诺诺，目的在于考验耐性；面对不公永不辩解，目的在于磨炼韧性；拍起马屁大力的自尊无底限，目的在于激荡本性。一天又一天，旁观的都知道他苦不堪言，但是本人乐在其中，当成老天要降大任的前兆。已经练就了把痛苦当作享乐的一身过硬本领，幸福都给未来存着。
　　幸福来了已经无力享受，这还是有运气的。谁说过这样下去幸福就一定会来呢？月生苦尽甘来了，但这是《聊斋》的故事，谁敢拿自己的日子当故事过？
　　所以，今天的快乐今天享受，至于明天嘛，谁知道？到时候再说。
　　Quote　原文　：
　　太学李月生，升宇翁之次子也。翁最富，以缸贮金，里人称之“八缸”。翁寝疾，呼子分金：兄八之，弟二之。月生觖望。翁曰：“我非偏有爱憎，藏有窖镪，必待无多人时，方以畀汝，勿急也。”过数日，翁益弥留。月生虑一旦不虞，觑无人，就床头秘讯之。翁曰：“人生苦乐，皆有定数。汝方享妻贤之福，故不宜再助多金，以增汝过。”盖月生妻车氏，最贤，有桓、孟之德，故云。月生固哀之。怒曰：“汝尚有二十馀年坎壈未历，即予千金，亦立尽耳。苟不至山穷水尽时，勿望给与也！”月生孝友敦笃，亦即不敢复言。无何，翁大渐，寻卒。幸兄贤，斋葬之谋，勿与校计。月生又天真烂漫，不较锱铢，且好客善饮，炊黍治具，日促妻三四作，不甚理家人生产。里中无赖窥其懦，辄鱼肉之。逾数年，家渐落。窘急时，赖兄小周给，不至大困。无何，兄以老病卒，益失所助，至绝粮食。春贷秋偿，田所出，登场辄尽。乃割亩为活，业益消减。又数年，妻及长子相继殂谢，无聊益甚。寻买贩羊者之妻徐，翼得其小阜；而徐性刚烈，日凌藉之，至不敢与亲朋通吊庆礼。忽一夜梦父曰：“今汝所遭，可谓山穷水尽矣。尝许汝窖金，今其可矣。”问：“何在？”曰：“明日畀汝。”醒而异之，犹谓是贫中之积想也。次日，发土葺墉，掘得巨金。始悟向言“无多人”，乃死亡将半也。
　　异史氏曰：“月生，余杵臼交，为人朴诚无伪。余兄弟与交，哀乐辄相共。数年来，村隔十馀里，老死竟不相闻。余偶过其居里，因亦不敢过问之。则月生之苦况，盖有不可明言者矣。忽闻暴得千金，不觉为之鼓舞。呜呼！翁临终之治命，昔习闻之，而不意其言皆谶也。抑何其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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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山王（1）
Tags：　狐狸，我能，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有一个李某人，家里挺有钱，住的房子后边有一个废弃的园子。一天，一个老头来租这个园子住，答应给一百两金子作为租金；李某人不知道咋想的，说没房子可租。老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