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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闹官场一〗识汝不识丁-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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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墨道:“我要当清官,当好官。”
顾射道:“官子两个口,却不是吹出来。”
陶墨道:“我会尽力。”
顾射嘴角微扬。
他笑得不多,但每次笑都好看得要命。陶墨看着看着,便有些发痴。
顾射笑容收起。
陶墨惊,“你是不是屁股痛?”
顾射默然。
陶墨连忙上前,想要探视,又觉不妥,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在床前团团转。
顾射看不下去,淡淡道:“无妨。”
“都是我。”陶墨缓缓蹲下,视线与顾射持平,“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遭逢此劫。”
“劫难天注定,与你何干?”顾射面无表情道。
陶墨道:“我不当官,其实是怕连累旁人。”
顾射沉默半晌,方道:“你觉得你连累了我,所以不想当官?”
陶墨只觉嘴里发苦,低声道:“不止你。还有我爹,老陶,郝果子……”掰指算来,他害人不浅。
顾射道:“我不知你爹如何出事,但我看得出老陶与郝果子并不觉得受害。”
陶墨眨了眨微微发红眼睛。
“你若是愿意说,”顾射眉头稍稍皱起。他不是个喜欢打听隐私之人,甚至可以说,他对大多数人隐私毫无兴趣。只是对方是陶墨,他迟疑着开口道,“我听听也无妨。”
陶墨抱着膝盖,身体后靠,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这是他心头最伤最痛记忆,那里有着他天真,他无知,他愚昧,还有这因为他天真无知愚昧而造成不可挽回后果。他以为再次提起,心底定痛到无法言语。
但真正说时候,他才发现那段记忆已经刻到了骨子里,所以结了疤,成了抹不去痕迹,却也不会如刚开始那般被刀子剌得鲜血淋漓。
顾射安静地听着,并不打断。
直到陶墨说到父亲临终遗言,声音哽咽到无法继续,他才开口道:“你有个好父亲。”
陶墨将头埋在膝盖里,任由泪水不断从眼眶里掉落。
顾射道:“所以你不该辜负他。”
陶墨抱着膝盖手紧了紧。
“为他报仇。”顾射用再平常不过语气道,“将黄广德绳之于法。”
陶墨抬起头,泪汪汪双眸燃起火焰,但火焰里却掩藏着丝不确定。“我?”
顾射道:“自己仇本该有自己来报。”
“可是他是知府。”
“那又如何?”顾射反问。
陶墨低声道:“那是很大官。”
顾射道:“那又如何?终有天,你会更有作为。”
陶墨抬起头。留恋眼眶不去泪水褪去了顾射平时高高在上冷漠,看上去朦胧而温柔。他脱口道:“你会陪在我身边吗?”他话说得急,说完才觉不妥,脸霎时涨得通红,眼睛急急地眨了好几下,泪水落下来,视线清晰。可是,即便这样看,顾射看上去依旧很温和。
“如果这是你真心,”顾射波澜不惊道,“可以。”
可以?
可以陪在他身边?
是当师爷?还是……
陶墨觉得晕乎乎脑袋被他话搅成团,什么头绪都分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顾射,仿佛这世上只剩下这么件事可做。
“去洗把脸。”顾射挽回他神智。
陶墨抬手抹了把脸,手湿漉,原本还没褪干净红潮又加深几分,匆匆忙忙地站起来,朝外走了步,又退回来,小声问道:“你伤势……”
“不要紧。”顾射趴着,神情风度却与坐着无异。
陶墨犹豫了下,又问道:“我还能来看你吗?”
顾射望着他眼中期待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陶墨当即咧开大大笑容,嘴角几乎碰到耳根,欢欢喜喜地出门。
走廊上,金师爷、老陶等人看他神色就知道顾射出马,定有办法。
果然,陶墨站在金师爷面前,深深揖,道:“师爷,以后还请多多提点。”
金师爷侧身,避开他大礼,道:“东家何故如此?莫不是责怪我之前不尽心么?”
陶墨忙直起身,摆手道:“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何必行礼?我既收了东家薪俸,自然为东家鞠躬尽瘁。”说着,金师爷后退半步,也作了个揖,“之前是我思量不周,连累东家,还请东家责罚。”
陶墨扶起他,道:“师爷多虑。此事乃因我而起,与师爷无关。”
金师爷道:“若非是我……”
老陶听两人你来我往,没完没了,忍不住打断道:“既然如此,不如由金师爷做东,开个赔罪宴吧。”
金师爷笑道:“理当如此。”
陶墨还欲再说,却被老陶用眼神制止。
由于顾射还在床上躺着,赔罪宴只得延后。毕竟论起来,顾射才是这场事故最大受害者。
却说他们这边刚刚消停,覃城知府却十分不消停。他之前派衙役去确是带着试探之意,不想衙役就这样被轻轻松松打发了回来,心头越发不安。
那师爷也不敢回家,只能陪着他同愁眉苦脸。
最后知府把桌子拍,叫道:“不管了。我把那个崔什么与黄广德块抖搂出来,指不定还能好过些。”
师爷忙拦住他道:“大人,不可鲁莽。”
知府瞪着他,“难不成要我坐以待毙?”
“那顾弦之身份还不知真假。万是假,岂非平白得罪了黄广德?”师爷道。
知府道:“如何验证真假?难不成要我千里迢迢请顾相来验证不成?”
师爷知道他在气头上,不敢故弄玄虚,道:“顾弦之字画名扬天下,但凡对字画有所研究之人都能分出真假来。若是我们能拿到那个顾射字,应当就能验证真假。”
知府听得心中动,道:“如何拿到顾射字?”
师爷道:“此时百般手段也不如坦白从宽。”
“你是说……”
师爷道:“不如大人就光明正大地去求幅字。那陶墨怎么说也直属大人之下,必不会驳大人面子。”
知府觉得有理,道:“此事交由你去办。”
师爷脸色发苦,却不得不应道:“是。”他如今只希望顾射站得远,没听到当日是他劝说知府动手。
81、先发制人(九) 。。。
师爷接了这么个差事,心里直打鼓,琢磨着怎么着都不能这样两手空空地去。只是那顾射若真是顾弦之,财富地位名声那是样样不缺,若真有什么心头好,也不是他这等身家送得起。他想来想去,只想出个美人计,但顾弦之传闻万千,却从未听说过他与哪位美人有过什么风流韵事,偶有趣事,也都是同窗之谊……
他心头亮,猛然想起个人来——
雪衣侯薛灵璧。
他当年不也是不近女色?而事实证明他并非不爱美人,只是不爱美女而已。
他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顾弦之文采惊天下,必然喜欢能与他笑谈风月,闲看山河之人。这样女子当世难寻,男子却是有。何况,请个女子去,意图昭然若揭,万不成,反倒雪上加霜。若是请个男子去,即使试探不成,也可全身而退,无损颜面。
师爷脑海里瞬间过了好几个人名字,最终定了人。
柳崇品在覃城算得上薄有名声,只是这名是污名,声是骂声。
他本非覃城人士,乃是随母改嫁入籍。由于他相貌出众,谈吐不俗,因此刚来几月便在当地站稳了脚跟,还加入了当时十分著名诗社,在覃城六公子之中排行第五,有雅五公子之称。
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柳崇品融入此地未几,真品行便慢慢曝露出来。趋炎附势、挑拨离间、损人利己……种种事迹,令人叹为观止。由于他缘故,曾风靡时覃城六公子割袍断交,诗社解散,他也从此臭名百里,无人不闻。
不过师爷倒十分欣赏他口才,偶尔会请他喝酒谈心,但对柳崇品屡屡提起在知府面前举荐之事却做耳旁风。师爷心中清楚,有些人可利用,却决不可用。而这时正是可利用之时。
其实用柳崇品,师爷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担忧。毕竟以柳崇品过河拆桥为人,若真搭上顾弦之,说不定不但将他抛诸脑后,甚至反过来对付他也有可能。但现在却不由得他挑挑拣拣。要找个才华横溢貌美男子不难,但要这样男子甘心雌伏于另个男子之下却非时能找到。
柳崇品听师爷说起此事,果然眼睛亮,眉眼掩不住喜色,“当真是顾弦之?”
师爷心想,我正是要知道他是与不是。“自然不假。看那人气度风采,除顾弦之之外,还能有谁?”
柳崇品此刻就像是看到天下掉了个金元宝,心里头反倒不确定起来,“以顾弦之身份,要怎么样人没有?如何会看上我?”
师爷道:“柳兄谦虚。柳兄样貌才华又岂是普通凡夫俗子可比?顾弦之名扬天下,必定心高气傲,非柳兄这等人品怕不能让对方动心。”
柳崇品被夸得心中飘飘然,又着实不愿放弃这等大好机会,又试探道:“那顾弦之真有断袖分桃之癖?”
师爷道:“有此传闻,但是真是假还要请柳兄亲自确定才是。”他说着,露出抹别有深意笑容。
柳崇品也不以为意。其实他早看多了史书上男子靠着美貌平步青云故事,心中也有几分向往。顾弦之虽不是王侯将相,但他家世人品才学俱是流,若真能攀附上他,纵然不能平步青云,却也绝对能摆脱目前尴尬不堪境地。至于知府与顾射过节……关他什么事!
师爷看他神色便知他已动心,便与他细细讨论起到时应对策略来。
柳崇品记下。待师爷走后,他又翻出两本艳情小说,将书中女子在脑中换成自己,悄悄练习。
找了柳崇品,师爷仍觉不够。他想了想,又找了两名捕快同去请城中几位德高望重书画大家。这些人虽不屑与师爷往来,但听说顾弦之到了覃城,个个喜形于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事后,师爷吩咐两名捕快记住地址,然后去客栈外守候。若是看到他与顾射交谈时扬手,就跑来这里请他们。
捕快应下。
如此番准备后,师爷才去药房买了些补药,找上柳崇品,同上客栈来。
他们到客栈时候,陶墨等人正要用晚膳,看到他们来,个个都沉下脸来。
唯有金师爷笑眯眯地站起来,“姚师爷,稀客稀客,有失远迎。”陶墨既然要继续做官,那么覃城知府这个顶头上司暂时还是得罪不得。
姚师爷忙回礼。
老陶庆幸顾小甲正在楼上伺候顾射用膳,不然以他个性,只怕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他放心得太早。
顾小甲尖锐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戾气,“是你!你来做什么?”
姚师爷眼皮跳,笑容不改道:“这位小兄弟是……”
金师爷道:“顾公子书童。”
顾小甲冷声道:“你是来请罪?藤条呢?荆棘呢?什么都没有就来了?”
姚师爷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眼前这个顾小甲却比其他人都难应付得多。顾射自持身份,必不会如此出口伤人。而其他人念着他知府师爷身份也不会出口伤人,唯独顾小甲出身相府,又不必自重身份,最是难应付。
思虑只是刹那。他很快道:“我正是来探望顾公子。”他将手中东西递过去,赔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顾小甲连眼皮都懒得翻,“既然不成敬意,又何必送来丢人现眼!”
姚师爷笑容终于撑不住,裂开几条缝。
站在他身后直不曾说话柳崇品开口解围道:“小生仰慕顾公子已久,听闻他受伤,心急如焚,不知能否请这位小兄弟予以方便,为小生代为引荐?”
陶墨看到他,双眸亮。柳崇品相貌堂堂,仪表出众,在客栈大堂诸人之中,可说是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顾小甲却不领情,“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也是你想见就见得?”
柳崇品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是是。小生莽撞。只要顾公子安然无恙,小生便别有所求。”
顾小甲听他语气还算诚恳,稍稍松了松口道:“公子用完膳,歇下了。”
柳崇品眼中难掩失望,“难得顾公子来覃城,小生竟无缘堵庐山真面目,叫人扼腕。”
姚师爷适时道:“柳兄不是善于临摹顾公子画吗?不如现场挥毫幅。若能得顾公子点评,也是三生有幸了。”
柳崇品暗暗叫苦。姚师爷叫他得匆忙,他什么都未及准备,莫说是临摹顾弦之画,连顾弦之画过什么画都不曾细细研究过,如何能现场挥毫?
姚师爷见他不答,又径自接下去道:“莫不是不敢献丑?唉,也是。顾公子书画天下无双,只怕天下才子在顾公子面前都要自惭形秽。若是能让我们见顾公子真迹,开开眼界,我们也不枉此生了。”
金师爷与老陶对视眼,对他们来意心中了然几分。
顾小甲皱了皱眉,步下楼梯,坐到郝果子身边埋头吃饭,不再搭理他们。
姚师爷厚着脸皮在他们邻桌坐下,干笑道:“其实我这次来,是知府大人意思。自从上次知府大人时冲动,对顾公子失手,唔……之后,心中直惴惴难安。他原本是想亲自负荆请罪,可惜却病了。大夫说是郁结在胸,不宜下床走动,只好派了我来。”
顾小甲咽下大口饭,冷笑道:“郁结在胸哪里比得上三大记板子来得结实?”
姚师爷语窒。他总不能建议他们把这三个板子打回来吧。
柳崇品从开始就发现陶墨不时打量着他,心知是个入手好机会,忙扬起抹温雅笑容,道:“这位公子是……”
郝果子瞥着他,低声道:“这是我家少爷。”
……
柳崇品顿后,从容拱手道:“少爷好。”
郝果子嗤笑道:“我家不缺下人。”
柳崇品笑容微窒。
金师爷目光在他与姚师爷面上转,似在掂量他身份来意。
姚师爷赶着介绍道:“这位是谈阳县县令,陶墨陶大人。”
柳崇品忙起身抱拳道:“久仰久仰。”
陶墨脸红了红,跟着起身回礼道:“不敢当。”
82、后发先至() 。。。
姚师爷与柳崇品都不是面薄之人。即使陶墨那桌对他们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他们也能二人自言自语,自得其乐。但久了,眼见盘中餐渐少,话题却依旧兜兜转转,不进正题,姚师爷不免有些着急。
他斜眼朝外头瞄去。
两个捕快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姚师爷抬手。
捕快大喜,领命而去。
“你要做什么?”郝果子冷冷道。
姚师爷怔,才发现自己举起手位置正好对着陶墨后脑勺,看上去倒像是要揍陶墨,慌忙放下手,干笑道:“肩膀有些酸涩,想动动。”
郝果子嘀咕道:“酸涩还不回家去!”
金师爷道:“姚师爷若是不适,不如早早回家歇息?”他用词虽然好听许多,但下还是逐客令。
姚师爷自然不会离去。他好不容易请动城中大儒,还未见成效,怎能说走就走?他道:“天色尚早,我还不累。”
顾小甲啪得放下筷子,盯着外头夜色,冷冷道:“这年头不识相人真是越来越多!”
柳崇品有些坐不住,不断拿眼睛去看姚师爷。
姚师爷何尝好受?自从他当了知府身边最得力师爷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过这样被冷嘲热讽滋味了。但是他更知道,此时挨不下冷嘲热讽,回去之后怕是要挨知府板子。
他故作不知地继续闲扯起覃城人情风俗。
柳崇品倒是准备走了。他来目只是顾射,若不能见到顾射,他呆也是白呆。只是带他来人是姚师爷,姚师爷不走,他也不好丢下他个人先走,免得生出嫌隙。只是他人还是坐着,说话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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