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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一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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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走进来、如何才从这里走出去。他也逐渐消减了唐拿西对他的猜疑,慢慢弄清楚了用什么方法才可以跟外面的人取得联络。他到现在还找不到唐老奶奶和唐悲慈在”五飞金“里布下的“卧底”,但却能取得唐小鸭的友情,从他口中得悉:唐方武功已恢复,但因患病,始终不能痊愈。这病不大能见风,也不可长途跋涉。否则就会晕死过去,所以唐方只好留在这里,等病情好些再走。徐舞知道,他们不会让唐方病好的。

  他要通知唐方,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等待良机。

  唐方有病在身,他不能冒险。要只是他自己一人,别的可能力有未逮,但若说逃离此地,绝非难事。他把消息千方百计的“送”出去。

  唐悲慈不让他知道在“五飞金”里的内应,可是又很渴听知道多一些徐舞在里面送出来的消息:因为这些消息,其实就是敌人的情报。除了庄头北的唐悲慈之外,徐舞确然知晓:他还有一个可信的朋友,带领着一队人马,在等待着他的消息,关心着他的安危。那当然就是“山大王”铁干。在计画准备要进行的时候,山大王就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了他一句话:“别忘了,外面还有我山大王!”

  他说话时以眼睛看进徐舞的眼睛里。

  直至现在,徐舞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眼里和肩上犹有余热和遗痛。

  他知道山大王虽然讨厌女人,但却是真情、热情且豪情的男子汉。

  他知道铁干说的是真话。

  徐舞保持跟外面互通消息的方法很特别。

  饶是“五飞金”防守得如许之密,纵是一只信鹃也飞不进来,一只灵犬也溜不出去,可是,徐舞一样有办法与外界保持联络。

  他靠的是蚁。

  蚂蚁。

  小小的蚂蚁,大大的本事。

  一只蚂蚁衔着一粒米。

  每一粒米上他镂列了一个字。

  训练鱼鸟蜂蚁,一向都是他的拿手本领。

  在米上镂字,更是他的绝门功夫。

  所以他能遣蚂蚁把他镂列了字的米粒一只一只一只一只的顺序“衔”出去,而外面自有人接应。

  “山大王”派了“佐将”老鱼和“佑将”小疑,唐悲慈派了“燕子钻天”唐催催就匿伏在附近,还布下了人手。

  于是徐舞千方百计,想尽办法,殚精竭智,处心积虑,就是在策划安排一件事:如何才能把安全的唐方救出去。

  为了不露形迹,他决定要沉得住气。

  没有到最后关头,甚至也不让唐方得悉。

  至少,以唐方的性子,只要她不知道一直在身边相处的竟都是害它的人,她反而落得安静,不致节外生枝。

  徐舞迫不及待的在等。

  等那一天。救出唐方的那一天。

  那一天几时才来临?到底有没有那一天?

  可是唐方并不知晓这些。她并不知道个中有这么些周折。她觉得大家都待她很好,她只是自己不争气,一病便纠缠个没了。

  她想回唐家堡,她要闯江湖,但唐拿西劝阻、唐堂正也不赞同,她相信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她只不过觉得有给人监视的感觉。

  谁监视她呢?

  说来全没来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但她是个敏感女子,因为这种毫无道理的感觉,她宁可暂时不练“泼墨大写意”和“留白小题诗”这两门绝技。

  虽然,这两种暗器手法一定要天天、常常、时时的练习方可以。

  就练得要像用牙齿来咀嚼食物用胃来消化吃下去的东西一样自然自如。

  不过她总觉得“有人在注视我”。

  这两门绝艺是唐门之秘,如果泄露,极可能按门规处死:当日,她的七表兄唐求因泄露了打造“心有千千镖”的秘法,是以被处“极刑”。

  这点使唐方想到就心悸。

  所以她一直没在这已日渐熟悉的陌生环境里修练这两门绝技。

  她的武功虽已恢复,已经可以运动使气了,但元气还十分衰弱。

  这使她十分沮丧。

  那天,在荷塘,她见到那个人,明明是相识的,他却装模作样,还对自己伸了一只手指,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也许,当日他败在自己手里,有点不好意思见到她吧。

  才一小段时候不出江湖,好像什么都不一样、啥都变了模样了:唐方这样一想。

  病就更觉得烦厌了:唉,这场病,几时才会好呢?

  逐而渐之,那天荷塘对面的那个人,见面多了,态度也自然了起来。

  可是唐方总觉得他神情闪缩,总要等到没有旁人的时候,才会过来搭讪几句。

  “唐姑娘,还记得我吗…我是徐舞啊。”

  唐方本想不睬他,但见他那种因强抑激动而挣得满脸通红、语音颤抖,又有点于心不忍,便道:“徐……舞?对了,你就是那个边跳舞边放暗器可是还是败了给我的人。”

  她笑嘻嘻的说,“后来你还一直给我猛鼓掌呢!”

  徐舞为唐方记起他而感动得热泪盈眶。

  唐方笑问他:“那天,我想跟你招呼,你古里古怪的,像不认得人哪:对了,一风亭之后,你到那儿去了呢?还有没有参加擂台赛?又吃了败仗了吧?”

  唐方问得全无顾碍。

  徐舞却一时答不上来……

  ——还是没变,这家伙不是半疯不癞,就是必有古怪:老是眼泪汪汪,不然就是满脸通红的,说话一吞二吐,有头没尾,平时闪闪缩缩、遮遮掩掩的,一旦稍微理睬他,他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得要小心提防着!

  她准备下次见着花点月的时候,打探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别教人混了进来,在三家联盟的重地里痛风搞雨。

  她只想到去问花点月,却并不想问其他四位当家。

  她觉得雷以迅太深沉,唐堂正太不耐烦,唐拿西总是不会给人正确的答案,温约红只顾饮酒,太过柔弱,无怪乎连这场病都老是医不好还是花点月谈起来比较投契些。

  除了说话不喜欢看人(我还不够漂亮让他看吗?)之外,花点月有礼体贴,而且从来不摆架子,自从那次“拜会”之后,花点月亲自到“移香斋”来,远比她到“大方堂”见他多些!

  唐方心里记住了这件事。

  可是在再见到花点月的时候,她却没有问。

  因为这一回“见面”,一“见”上“面”就已经动手了,唐方在羞忿中那还记得曾有个苦命的徐舞?

  惊艳一见

  徐舞却忘不了。

  徐舞第一次见唐方的时候,先看到花。

  那白色的花瓣像五指托着一只玉杯,不过他很快的发现那不是花而且根本就是手指。

  唐方那时正在攀摘一朵白花。

  阳光自弃丛过滤下来,映得唐方的脸流动着一些光影,好像童年时某一个难以忘怀的情节;的确,唐方脸上那稚气而英气的神情,睁子像黑山白水般分分明明,紧撮的唇边漾起两朵甜甜的笑涡。

  拗执和嗔喜怎么可以融会往一起,但那又是分分明明的一张容华似水的脸!

  后来回想起来,徐舞才懂得那叫惊艳,那是惊艳!

  为了这惊艳一见,徐舞自觉从此永不翻身,他也不需要翻身:古之舞者,那年的容华,教人怎生得忘?

  ……

  徐舞永不愿翻身。

  唐方却并不确知自己会让男人惊艳。

  因为她是女的。

  女的绝少会为男人“惊艳”。

  ——事实上,男人至多让人迷恋、崇拜、动心,但很少能让人“惊艳”。

  唐方本身,见到一些美丽绝色的女子,反而会“惊”上一“艳”。

  虽然她对男人会这么的迷恋她并不知情,但她对自己很有信心——那次,在“一风亭”,她在沐浴的时候,一群无行浪荡之辈强行闯入,虽她已教他们吃了好些苦头,而且也可以断定她遮掩得好,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她还是认为那是“奇耻大辱”。

  想起也有羞耻的感觉。

  幸亏她是江湖女子,而且一向豪侠惯了,心中痛恨。

  但也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自此之后,她沐浴时便特别小心一些。

  她不希望还会再发生任何尴尬场面。

  “再要有男人闯进来,”她心中对自己起誓,“如果他不是我的丈夫,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结果真的有人闯了进来。

  “龚头南”一向防备森严,谁敢贸然闯入?

  再说,澡堂外面还有唐小鹤和唐小鸭守着,唐方就算在病的时候也是个有闲情的人,她一向看得开、看得化,她才不会因为近日来一直有“给窥视”的感觉而成了提心吊胆、惊弓之鸟。

  一个人要是阴影太重,那么就算在幸福时也不会快乐。

  唐方既入江湖,就拿定主意,下定决心,要拿得起,放得下,万一拿得起放不下,那么,就不要拿起来好了;可是如果既要拿起而又放不下那么就放不下好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一想,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拿起、放下的了。

  这样最好。

  心宽自然闲。

  可是这次却“闲”不下了。

  唐方一向喜欢浴沐。

  洗澡给人干净的感觉。

  洗澡的时候,心境自然较舒闲一些。

  这次之所以不能“闲”,那是因为澡堂的门突然无、声、无、息的震飞——不是震开、也不是震碎,而是震飞了——但仍不带一丝声息的,这才是纵有绝世功力也不易为的。

  一人推着一张木轮椅,闯了进来。

  在唐方沐洗的时候闯了进来,莫非也是要来一场“惊艳一见”?

  门崩墙毁。

  嗔怒的唐方动了杀机。

  她最生气人家骚扰她的睡眠,更不喜欢当她沐洗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

  更何况那是男人而她刚有过“一风亭”的不快经历!

  所以她今日决不容情。

  自从“一风亭”事件之后,就算是在浴洗的时候,她也把暗器放在伸手可及之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好久没使过暗器了。

  甚至也好久没练习过了。

  可是有一种人,不一定是依仗勤习而有成,而是因为他(她)有与生俱来的天分,就算并不十分勤奋,仍然一出就是高手。

  唐方就是这种人。

  不过,要有成并不难,靠一点点才华和一点点的勤奋就可以办得到,但如果要有大成,就则非常十分勤奋和过人的天份不可了。

  唐方呢?

  唐方在出手的刹那,已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一个男子。

  她的暗器已出手之际,才发现来的正是“龚头南”的头领、“五飞金”的大当家:“空明金镖”花点月!

  这霎瞬之间,唐方有点后悔她使出“泼墨神斧”来。

  (——该死的花点月,他似完全没有看到飞斧。他只眼睛空空茫茫的,看着自己。)唐方又气又愤,但却并不十分想杀死这个人。

  可是花点月却似没发现有暗器、甚至也没看见唐方的侗体,眼睛空洞洞的似透过了唐方,看着唐方背后的那一面墙上,更似透过了墙着到了墙外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瞬间唐方真想大叫出声:“看什么看——还不闪开!”

  花点月没有闪开。

  他仍然像钉着一般的坐在木椅上。

  他眼神仍然忧郁、孤寂。

  也许他在那刹间共“做”了一件事(之所以用“也许”二字,是因为唐方也不知道这种“情形”究竟是不是花点月“做”出来的,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为”的)——他胸前的衣衫突然凸了出来,像一个气泡,“璞”的一声,飞斧钉在上面,活像毒蛇给抽去了脊骨,全消了劲道。

  花点月点点头,道:“好一柄飞斧!”

  他的眼睛仍直勾勾的看着唐方。

  唐方羞忿已极,怒道:“可惜却杀不了你!”

  花点月却问:“你没事吧?”

  “你才有事!”

  唐方恨恨地道:“我还有箭,你再看,我就射瞎你!”

  “看?”

  花点月一楞:“看什么?”

  唐方气极了。

  看花点月的神情,像什么也没着到。

  听花点月的口气,眼前的都不值他一看!

  一个像唐方那么美丽已极的女子,更有一副美丽已极的侗体,可是花点月竟然完全放不在眼里,百中无人!

  对一个美丽得一向男人见了大都爱慕不已的女子来说,不意给男人撞见它的裸体固然羞愤,但更令她气煞的是那人根本像是只着到屋里有一张椅子那么自然,无惊无喜。

  (此辱何能忍!)她终于发出了箭。

  因为太过激动(可能也因久未练习之故),发箭的时候,也水花四溅。

  水花正好可以撩人耳目。

  箭夺花点月双目!

  惊艳一箭

  箭夹着水花,煞是好看。

  小小红箭,末伤人已红似血,一出手就似是一场  艳,就算伤于它利簇下也不过是一场惊艳!

  这么好看的箭!

  箭到半途,还会像情人蜜语,方位遽变,本来左箭原取右目、右箭原夺左目,现却刚好对换!

  唐方箭一出手,也觉自己下手太辣了!

  至多,只伤他一只眼睛便已太……

  看花点月的样子,依然故我。

  他仍似没看见唐方的侗体。

  仍然没注意到有两枚小箭要亲吻它的双眼。

  但脸上却出现了一种微悟的神情。

  唐方心软,几乎要叫:“快闪,否则要变瞎子了!”

  可是它的声音又那里及得上它的箭快?!

  那两支小小小小的红箭,正以惊人的速度来惊它们的艳!

  就在这时,“嗖嗖”二声,花点月左袖右袖,忽各掠起一道金光,本来射至的箭,倏然激空而起,“璞璞”落向唐方浴洗的木盆里。

  金光又倏地回到他的袖子里。

  他侧着耳,茫然的像听什么似的,半晌才说:“原来你在洗澡。”

  然后把小斧拾起,齐齐整整的放在地上。

  然后他推动轮椅,转向缓缓而去,一面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所以失礼。”

  直至到了门外,他还抛下了一句苦涩的话:“你是看到的,我除了是双腿残废之外,也是个失明的人。我是听人说你遇险了,才急急赶了过来……”

  唐方一时忘了拾起桶里的小斧,也不知道这个澡还要不要洗下去。

  他初见她时,就好像是一个久因于枯井里的人,星光就是它的等待,但他也无意去攀撷。

  有一天,忽然有一个美丽的女子,遮去星光,俯身探首,看了他一看。

  她是不是来探看他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看见她了,那瞬息间的容华,使他在井中疯蹈狂舞,心中给一种美丽得想飞的奇想充满,一种想飞的美。

  他知道他自己不是什么,也不算是什么,但凡她所眷顾的,她所垂注的,都是炫目的,都是荣耀的,所以他自觉已经是个人物了。

  她的容颜能令人七情没顶,他看她得七情上脸,他为了常常能看到她,是以不惜击碎砖,敲碎墙,毁碎这口井。

  轰然倒塌中,他才梦醒,他仍在井底。

  而井外的她,早已不在了。

  “五飞金”是他另一口新的井。

  这是口他自杀的井,因为她在井里。

  因为也在“井”里,所以才能常常见到她。

  他逐渐可以接近她了,但还未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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