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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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进屋相谈良久，半晌后，锁忆映之送走了萧华敬，表情奇怪。

　　　　接下来的几天里，隐族内一片平静，胭脂雪倒是破天荒的与锁忆不羁到处游玩，感情指数是直线上升，成功怔住两家人。

　　　　这一日，胭脂雪与锁忆不羁在桃林赏花。看着满天飞舞的花瓣，胭脂雪不禁随风起舞，华衣美景佳人，锁忆不羁看得有些痴了，寓景赋诗：“绝代风华似欺霜，至洁至净若赛雪。如光如辉耀天际，未有佳人胜胭脂。”

　　　　胭脂雪收尾，正笑着向锁忆不羁走来，突然，胭脂雪恍惚了一下，向地面倒去。锁忆不羁眼疾手快接住了胭脂雪，唤了几声仍没反应。这可把锁忆不羁急坏了，连忙抱起胭脂雪往愈族族地去了……

　　　　胭脂雪昏迷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件儿时的事，被她遗忘已久的一件事——

　　　　梦里她见到了儿时的自己。画面中，她赶跑了一群欺负别人的坏孩子，对那个被欺负的男孩说：“小哥哥，你没事吧？不哭，已经没有人欺负你了。”说着，拿出袖子里的手绢给他擦脸，又说道：“好了好了，先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可以轻易哭的。”

　　　　等男孩退下了哭泣，两个孩子说了许多，但胭脂雪都听不清了。

　　　　画面转变，仍是那两个孩子，儿时的她正羡慕得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眷侣，对男孩说：“真好！等我长大了，一定也要找一个为我生，为我死的人。”

　　　　画面散去，意识苏醒，胭脂雪看着白色的帐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纯白的木质门打开，黎儿走了进来，对胭脂雪道：“醒了？”

　　　　“嗯。”胭脂雪点头，“黎儿，我这是怎么了？”

　　　　“中毒。”简单明了的二字给了胭脂雪一个晴天霹雳。

　　　　不待胭脂雪开口，黎儿就给出了答案：“慢性毒药，里面混了毒斓的血，中毒时间应该在几天前。一般以毒斓入药所制的毒都是瞬间毙命，看你的情况，那毒斓已是死了有些时辰了。”

　　　　“几天前，死了有些时辰的毒斓，慢性毒药……这，这不可能！”胭脂雪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而接下来黎儿的话无疑坐实了这个可能：“这种毒混了茶叶那味道真是极好的，改天我得好好品品——雪儿，你的伯伯医术不错，毒术更不错。”

　　　　胭脂雪不可置信地问：“黎儿，你在开玩笑，对吗？”

　　　　“你认为我会这么无聊？还是你怀疑我的医术！”黎儿反问。

　　　　“不。”胭脂雪这下算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事，“可，为什么？”

　　　　“出于不甘和嫉妒。”黎儿一语点醒梦中人。
016
　　　　胭脂雪瞬间懂了。当年，母亲难产，好不容易平安生下旋舞后，就被告知再也不能生育了，父亲又不愿纳妾，如此一来，父亲就没了继承权。这下，那些拜高踩低的就出现了，父亲母亲生性都柔和，家中人人任人欺凌也不会记恨。那时，她就想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孩子，如果自己是男孩子，父亲这嫡出就不会没落至此，到后来，她便开始恨为什么女子不能做族长？纵使世间不允，她也要逆而行之！事实证明，她的确做到了，爷爷去世的时候，没有把位子传给自己最优秀的庶长子——萧华敬，而是传给了父亲。现在想来，伯伯不甘和嫉妒还是自己给的！

　　　　泪，溢出眼眶，啊，多少年没哭过了，她都不记得了……

　　　　黎儿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胭脂雪，等着她哭完，才告诉她外面的境况：“雪儿，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萧华和锁忆已经乱了，萧华敬和锁忆映之动的手两族族长和族长夫人生死不明，锁忆不羁已经赶回去了。”

　　　　“锁忆映之，锁忆不羁的小叔？他又为了什么？”胭脂雪惊讶。

　　　　“雪儿，你可还记得何淑仪？锁忆映之的未婚妻。”

　　　　“当然记得，那个女子可是痴狂了一代人。”

　　　　何淑仪，一个误入隐族的孤女，因为容貌才情出众，拥有了无数追求者。有一次，何淑仪命在旦夕，锁忆映之舍命相救，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天空不作美，何淑仪在大婚前夕失踪，下落不明。

　　　　见胭脂雪知晓此人，黎儿继续解惑：“当初，何淑仪失踪，曾有人说她已死，锁忆映之信以为真，想借镇族之宝：唤魂珠起死回生，但其父与兄长皆不同意，劝他相信何淑仪还有生还的希望。此事不了了之后，锁忆映之几乎没再露过面了。”

　　　　“这样啊。”胭脂雪淡淡道，“黎儿，我该回去了。”

　　　　黎儿也不阻拦，只是问道：“你想到办法了？”

　　　　“古语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一切小心。”

　　　　“嗯，保重，还有，替我向冰冰道个歉。”

　　　　“我比较希望你自己去。”

　　　　“再会。”黎儿说。

　　　　“再会！”胭脂雪独自一人踏上了归途。

　　　　胭脂雪趁着夜色，顺利通过层层监视，来到了主家所在之地。看着无比熟悉的场景，胭脂雪心中不禁冷哼，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要像个贼一样偷溜进自己家！

　　　　正准备去寻找父亲母亲和妹妹的下落，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胭脂雪的肩膀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胭脂雪就本能反应顺势一个过肩摔。

　　　　来人身着夜行衣，摔了个狗吃屎，站稳后连忙拉下面巾，小声说道：“姐，是我啊。”没错，这个倒霉货正是萧华旋舞。

　　　　不远处，有人闻声赶来。萧华旋舞马上拉着自家姐姐离开。

　　　　一路轻功到了自己独自居住的依桃殿，熟门熟路地打开梳妆台的暗格，拔下头上特质的细长木簪开启机关，房梁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马车厢大小的空间。两人立刻进入，按下内部的按钮，一切恢复原样。

　　　　暗房里摆着几个小箱子，上方开着一扇雕花小窗，旁边还叠着一床被褥。胭脂雪看到这，十分无语，暗想自家妹子是不是准备在这安家了？！
017
　　　　“这是神马情况，妹子能给姐解释一下不？”

　　　　“呃吼吼吼，”萧华旋舞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慢慢挪向墙角，低下头去边玩手指边小声得交代：“这个嘛，这个嘛，好吧我坦白，为了能更方便溜出去玩儿，当初这屋子建造的时候，我偷偷的动了一点小手脚~~呃，好吧，不是一点，我挖了条地道，装了些机关，藏了个暗阁，施了个幻术……当然，也不全是我自个儿干的！机关和暗阁想必姐姐也知道是霖霖，幻术么是星浩姐……坦白完毕。”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家里的情况！”胭脂雪无奈扶额。

　　　　话音刚落，汗了一下的萧华旋舞也严肃起来了，“伯，啊不，萧华敬发动的内乱来势汹汹，因为父亲、母亲太过信任他，所以很快就被抓住了。我当时发觉的晚，相救都无能为力，只好把机关打开，再故意让他们察觉地道，然后躲在了这里。这两日，我也曾出去过数次，但都未有任何发现。不过，我想萧华敬暂时还不会对父亲和母亲怎样，毕竟我们这后患还未除。”

　　　　“呵，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萧华敬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么多年来，他肯定隐忍得很辛苦吧！”

　　　　“萧华敬能谋反靠的大多是那令人佩服的蛊惑人心的本事，煽动了一直不满嫡室的旁系，再加上他自己多年来训练的死士控制了族人，更棘手的是锁忆一族居然也趟了这趟浑水，我们一时之间倒是孤立无援了。”

　　　　“孤立无援？那倒不见得！”

　　　　“何解？”

　　　　胭脂雪神秘莫测地一笑，幽幽道来：“萧华敬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旁系与他合作看中的不过是利益，而相信旁系诸长也知道，萧华敬不是那种事后会乖乖妥协的人，相比之下，我们反倒更适合合作。还有，锁忆族那边相信锁忆不羁会牵制住的。”

　　　　“锁忆不羁？他？姐你确定你没开玩笑？”萧华旋舞猛地摇头表示不信！

　　　　“我们都小看他了，锁忆不羁倒也是个藏了多年的狠角色。”胭脂雪想起那日在山顶，他的一些微微的反常，就已猜到锁忆不羁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了。一个能料敌先机的人会应付不了这点麻烦？反观自己，杀机已至仍毫无所觉。

　　　　萧华旋舞表情一片茫然，半响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哦，那么那批死士咋办？”

　　　　“好办。历代族长与其继承人都知晓众多族人中有一些极为死忠的人，只听令于族长，且能力极强，被称为——影部。”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萧华敬给做了呢？”

　　　　“你傻啊，影部的人只会听从命令，其余的事一概不管。如果你没本事洞察这样那样的阴谋，他们还巴不得趁早换主子！”

　　　　“也对，不过，他们会不会不帮我们？”

　　　　“不会的，毕竟父亲现在还是族长，我也可以调动一部分人，只要拖住那些死士，我们和锁忆不羁擒住两个主谋，这场内乱就是一个笑话！”

　　　　“原来此计为：擒贼先擒王。”

　　　　“然也。”

　　　　历时半月，这场内乱总算迎来了最为关键的一战。两个主谋及其残部被逼至萧华与锁忆族地相接的初见山，并四散逃开，两族嫡室封山，并聚首。

　　　　这半个月以来，胭脂雪与锁忆不羁虽时常互通消息，却一面没见，书信上谈的也都是族事，这次，是他们半个月以来　第　015　章　这尴尬的气氛：“锁忆少主果真是深藏不露啊，现在的你才真正当得上‘谪仙’二字。”

　　　　锁忆不羁闻言一笑，颇为自恋的回着：“是吧是吧，其实你现在觉悟也不晚。”

　　　　两人互看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锁忆不羁执起胭脂雪的芊芊玉手，目光柔和，道：“这次内乱之后，你可愿我执你之手直到永远？”
正文　018
　　　　胭脂雪一惊，觉得自己会果断拒绝，可潜意识里又想着答应，一时间犹豫不决。

　　　　见状，锁忆不羁爱意更浓，“不用急着回答，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胡乱点了点头，胭脂雪便红着一张脸一个人拿剑飞奔进了山，萧华旋舞连忙带人跟上。

　　　　直到快看不到锁忆不羁，胭脂雪才停下，大喊：“你可千万别死了！”

　　　　“不会的！”锁忆不羁勾唇一笑，随即向着自家叔叔的方向追去。

　　　　当胭脂雪找到萧华敬时，已近黄昏，夕阳洒在初见山的初见峰上，格外壮丽。但在场的人却没人有闲心去欣赏。

　　　　“萧华敬，我父亲、母亲呢？”萧华旋舞厉呵。

　　　　“怎么，连‘伯伯’都不愿意叫一声了吗？”

　　　　“你这样的人不配！”

　　　　“哈哈哈——想我萧华敬谋算了一生，还是被你们这些小辈给毁了！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凭什么嫡室的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庶出的无论如何都只能屈居人下！哼，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萧华敬说着就向对面的胭脂雪袭去，两旁也迅速涌上两群黑衣人，萧华旋舞忙领着己方的人迎敌。

　　　　顿时，初见峰上一片混乱。

　　　　苦战多时，夜幕降临，初见峰上还是一番血雨腥风。即使已历多时，萧华敬的攻势凌厉还是丝毫不减。

　　　　“说，我父母到底在哪里？”胭脂雪边打边说。

　　　　“他们？哈哈哈，算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他们啊，死了！”说着，又是一个杀招。

　　　　“你！”

　　　　“哈哈哈，不但是他们，锁忆夫妇也一起去了，四人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啊——”胭脂雪听完，立刻开始疯狂的进攻。

　　　　又是一番苦战，混乱仍未结束。

　　　　突然，胭脂雪看到正在激战的妹妹背后一黑衣人要向她出手，来不及思考，连忙掷出佩剑结果了那个黑衣人，却忽略了自己的处境，被萧华敬一剑穿心而过。倒下时，胭脂雪拼尽全力一掌击中萧华敬。接着，胭脂雪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谪仙的俊脸，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已是将死，胭脂雪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他了。不幸的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不过，死之前能见他最后一面，足矣！手无力地滑下，逐渐冰冷。

　　　　与此同时，周围的主谋残部已尽数灭完，只余身受重伤的萧华敬和被锁忆不羁追赶而来的锁忆映之。

　　　　锁忆不羁抱着胭脂雪的遗体在一旁默默落泪，没过多久，他撕下一块白色布片，咬破手指，在上面写起了什么，边写边对锁忆映之道：“叔叔，你可知我族珍宝换魂珠的‘换’如何写吗？”

　　　　不待有人回答，他又道：“这‘换’字并非‘呼唤’的‘唤’，而是‘交换’的‘换’，即以命换命，且祭魂者，魂飞魄散，永消于世！之所以父亲、母亲不同意用换魂珠来让何淑仪起死回生就是怕救活一个，另一个又走了，不是不看成全你们。况且，当时的条件已经救不活了。”

　　　　“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信？我证明给你看。”说着，锁忆不羁把写好的血书放进胭脂雪的怀里，随即拿起那总是挂在腰间的配饰珠子，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在其上，那天蓝色的珠子闪了一下恢复原状，复又滴了一滴胭脂雪的血，一瞬间，珠子光芒大盛，只听见一个似是来自远古的声音问道：“汝是否自愿？要知道此等代价可是魂飞魄散，永消于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无怨无悔。”光芒又胜一分，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光华尽退后，只见锁忆不羁的身体已倒地不起。

　　　　锁忆映之颤巍巍地走过去探了探侄子的脉搏，果然已经全无，而胭脂雪的呼吸已然恢复。接受不了打击，锁忆映之一下跌坐在地上，但立即又跑去揪住萧华敬的衣领，大声质问：“你骗我，你居然骗我，淑仪再也回不来了！不羁也——”

　　　　萧华敬一把推开锁忆映之，走到悬崖边，很平静的说道：“是，我骗了你，我是故意挑起两族内乱，好借机也吞了锁忆！可惜啊，哈哈哈，终究是功亏一篑！我这一生，亲情、爱情都被我亲手葬送了！”

　　　　“你什么意思？”锁忆映之突然觉察出了不对。

　　　　“哈哈哈，其实淑仪当年就是在这被我推下去的，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不过，现在好了，淑仪，我来陪你了！”说着，萧华敬从初见峰上一跃而下。

　　　　锁忆映之呆滞在原位，像是一时间无法接受一样，但很快就疯了一般的跳下了初见峰。就这样，两族内乱的主谋——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