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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再来(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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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安详而神秘的一直延到天边,颜色是淡黄土色的,我想月球上的景色,跟此地
大约是差不多的。我很爱看日落时被染红了的沙漠,每日太阳下山时,总在天台坐
著直到天黑,心里却是不知怎的觉得寂寞极了。


              一只手挥到红海

  初来时,想休息一阵便去大漠中旅行,但是苦于不认识太多的人,只有每日往
镇上的警察局跑跑。(事实上,不跑也不行,警察局扣留了我的护照,老想赶我出
境。)我先找到了副局长,他是西班牙人。

  “先生,我想去沙漠,但不知怎么去?你能帮助我吗?”

  “沙漠?你不就在沙漠里面?抬头看看窗坍是什么?”他自己却头也不抬。

  “不是的,我想这样走一趟。”我用手在他墙上挂的地图上一挥,哗一下挥到
红海。

  他上下的打量了我快两分钟,对我说∶“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不
可能的。下班飞机请回马德里,我们不想有麻烦。”

  我急了∶“我不会给你们麻烦,我有三个月足够的生活费,我给你看,钱在这
里。”我用手在口袋里抓了一把脏脏的票子给他看。

  “好,不管你,我给你三个月的居留,三个月到了非走不可。你现在住在那里
?我好登记。”

  “我住在镇外,没有门牌的房子里面,怎么讲才好,我画张图给您。”

  我就这样在撒哈拉大沙漠中住下来了。

  我不是要一再诉说我的寂寞,但是初来的一阵,几乎熬不过这门功课,想打道
回欧洲去了,漫长的风沙,气候在白天时,热得水都烫手,到了夜里,却冷得要穿
棉袄。很多次,我问自己,为什么非要留下来不可?为什么要一个人单身来到这个
被世界早遗忘了的角落?而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我仍然一天一天的住下来了。


              军团司令浇冷水

  我第二个认识的人,是此地“沙漠军团”退休的司令,他是西班牙人,一生却
在沙漠中度过。现在年纪大了,却不想回国。我向他请教沙漠的情形。

  “小姐,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要量量自己的条件。”

  我默然不语,但神色一定有些黯然。

  “来看看这张军事地图,”他叫我去墙边看图,“这是非洲,这是撒哈拉沙漠
,有虚线的地方是路,其他的你自己去看。”

  我知道,我看过几千遍不同的地图了。这个退休司令的图上,除了西属撒哈拉
有几条虚线之外,其他便是国与国的边界,以后一片空白。

  我问他∶“您所说的路,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路,也就是前人走过的印子,天气好的时候,看得出来,风沙一大,
就吹不见了。”

  我谢了他出来,心情很沉重,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确是有些自不量力,但是,
我不能就此放弃。我是个十分顽固的人。

  不能气馁,我去找当地的居民。沙哈拉威人世居这块大沙漠,总有他们的想法


  他们在镇外有一个广场,场内骆驼和吉普车、货物、山羊挤了一地。我等了一
个回教徒的老人祈祷完毕,就上去问他横渡撒哈拉的办法。这老人会说刻班牙文,
他一开口,许多年轻人都围上来了。

  “要走到红海吗?我一辈子也没去过,红海现在可以坐飞机到欧洲,再换机就
安安稳稳到了,要横过沙漠,何必呢?”

  “是的,但是我想由沙漠过去,请你指教。”我怕他听不清楚,把嗓子拉得很
高。

  “一定要去?可以啊!你听好。租两辆吉普车,一辆坏了还有另一辆,要一个
向导,弄好充分的准备,不妨试试看!”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说告以试试。我紧著问∶“租车多少钱一天?向导多
少钱?”

  “一辆车三千西币一天,向导另要三千,食物、汽油另算。”

  好,我心算了一下,一个月十八万西币是基本费。(合台币十二万。)不对,
算错了,那两辆车的租金才对,那么一共是二十七万西币。(合台币十八万。)还
要加上装备、汽油、食物、水,非要四十万一个月不行。

  我摸摸口袋里的那几张大票子,十分气馁,只好说∶“太贵了,我没有能力去
,谢谢您。”

  我预备离开了。老人却说∶“也有办法花很少的钱。”

  我一听,又坐下地来。“这话怎么说?”

  “跟游牧民族走,他们都是很和平的人,如哪儿有一点雨水,他们就去哪儿,
这个省钱,我可替你介绍。”

  “我不怕苦,我买自己的帐篷和骆驼,请你帮忙。我马上可以走。”

  那老人笑笑∶“走是说不定的,有时,他们在一个地方住一两星期,有时住上
半年三个月,要看山羊哪儿有些枯树吃。”

  “他们走完一次沙漠,大约要多久时间?”

  “说不上,他们很慢的,大约十年左右吧!”

  听到的人都笑了,但只有我笑不出来。那天,我走了长长的路,回到我住的地
方,千山万水来到沙漠,却滞留在这个小镇。好在还有三个月时间,且住下来再做
打算吧!


              爸爸才知道我几岁

  我住下来的第二天,房东叫他的家人来认识我。一大群男女小孩在我门外挤来
挤去,我对他们笑笑,抱起最小的一个来,向他们说∶“都进来,有东西吃。”

  他们不好意思的看看身后的一个胖女子。这个女子长得十分的美丽,大眼睛,
长睫毛,很白的牙齿,淡棕色的皮肤,身穿一件深翠蓝色的缠身布,头发也用布盖
起来了。她过来将头在我脸上靠了一靠,拉著我的手说∶“沙那马力姑!”我也说
∶“沙那马力姑!”(日安的意思)我十分的喜欢她。

  这群小孩子们,小女孩都穿著彩色浓艳的非洲大花长裙,头发梳成许多小辫子
,状如蛇发美人,十分好看。男孩子们有的穿衣服,有的光身子,他们都不穿鞋子
,身上有很浓的味道。脸孔都是很好看的,就是过分脏了一点。

  事后我见到房东,他是警察,说得一口好西班牙文,我对他说∶“您的太太十
分美丽。”

  他回答说∶“奇怪,我太太没去看你啊!”

  “那么,那个胖胖的美丽女子是谁?”

  “啊!那是我的大女儿姑卡,她才十岁。”

  我大吃一惊,呆呆的望著他。姑卡长得很成熟,看上去大约三十岁了,我真不
相信。

  “小姐,你大约十多岁吧?可以跟我女儿做个朋友。”我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不知怎么告诉房东自己的年龄。

  后来我跟姑卡熟了,我问她∶“姑卡,你真的只有十岁?”

  她说∶“什么岁?”

  “你,你几岁?”

  她说∶“我不知道啦!我只会数到十个手指,我们女人不管自己几岁,我爸爸
才知道我几岁。”

  后来我发觉,不但姑卡不知自己几岁,她的妈妈,我的邻居妇女都不会数目,
也不关心自己的年龄,她们只关心自己胖不胖,胖就是美人,管她老不老。


               十岁就得嫁了

  住下来快一个月了,我认识了许多人,西班牙和沙哈拉威朋友都有。其中一个
沙哈拉威青年,是高中毕业的,算是十分难得了。

  有一天,他很兴奋的对我说∶“我明年春天结婚。”

  “恭喜你,未婚妻在哪里?”

  “在沙漠内,住在哈伊麻(帐篷之意)。”

  我看著这个十分英俊的青年人,指望他做些不同于族人的事。

  “告诉我,你未婚妻几岁?”

  “今年十一岁。”

  我一听大叫∶“你也算是受过高中教育的?天啊!”

  他很气,看看我说∶“这有什么不对?我第一个太太嫁我时才九岁,现在十四
岁,两个孩子了。”

  “什么?你有太太?怎么一向不说起?”

  “这个有什么好讲的,女人这个东西━━”我重重的瞪了他一眼。“你预备娶
满坑个太太?”(回教徒可以同时有四妻。)“不行啦,没钱啦,现在两个就好了
。”

  不久,姑卡哭著去结婚了,哭是风俗,但是如果将我换了她,我可会痛哭一辈
子。


              吉普车往湖心猛冲

  有一天黄昏,门口有汽车嗽叭声音,我跑出去一看,我的新朋友夫妇在他们的
吉普车上向我招手。“快来,带你去兜风。”

  这对夫妇是西班牙人,先生在此地空军服务,有辆现代的“沙漠之舟”,我一
面爬上吉普车后座,一面问他们∶“去哪里?”

  “去沙漠。”

  “去多久?”

  “两三小时就回来。”

  其实,镇上镇外,全是沙,偏偏要跑得再远去。在车上,我们沿著一条车印子
,开到无边的大漠里去。快要黄昏了,却仍然很热。我有点困,眼睛花了一下,再
张开眼来时,哗,不得了,前面两百公尺处居然有个大湖,一平如镜,湖旁有几棵
树。

  我擦擦眼睛,觉得车子在往湖的方向全力飞去,我从后座用力打了一下开车朋
友的头∶“老朋友,湖啊!送死去啊!”

  我大叫,他不应我,加足了油门冲啊!我看看他太太,她正在莫名其妙的笑。
车子不停,湖却越来越近,我伏在膝盖上任著他们开。

  我听说不远的沙漠内,的确有个大湖,不想,却在这里。

  我稍一抬头,湖还在,我只有再伏下身去抱住头。车又驶了快一百公尺,停下
来了。

  “喂,张开眼睛来!”他们叫,我抬头一看,无边的荒野,落日染红了如血似
的大地,风吹来带著漫漫的沙,可怕狰狞极了的景色出现在眼前。

  湖呢?没有湖了,水也不见了,树当然也没有了。我紧抓车前的靠垫作声不得
,好似《奇幻人间》的鬼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跳下车,用脚踏踏地,再用手去摸摸,都是实在的,但是那个湖心怎么消失
了?我赶紧回头看看车,车并没有消失。

  还在那儿,车上两个笑弯了腰的朋友。

  “我懂了,这就是海市蜃楼,对不对?”

  上车后,我仍然毛须竖立,“怪怕人的,怎会那么近呢?电影上拍的海市蜃楼
都距离很远。”

  “多著呢,你慢慢来认识这片沙漠吧!有趣的事多著呢。”

  以后我见到什么东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得上去摸一摸,不能告诉别
人是海市蜃楼吓的,只好说∶“近视眼,要摸了才清楚。”

  捉外星人去!

  那天开著门洗衣服,房东的山羊跑进来,吃掉了我唯一用淡水种出来的一棵花
。花是没有,但是,两片绿色的叶子却长得很有生意,山羊一口就给吃掉了。我追
出去打,又摔了一跤。当时气极了,跑去隔壁骂房东的儿子。

  “你们的山羊,把我种的叶子吃掉了。”

  房东的儿子是老大,十五岁了,大模大样的问我∶“吃了几片?”

  “总共只长了两片,全吃了。”

  “两片叶子还用得著生气,不值得嘛!”

  “什么?你忘了这是撒哈拉,寸草不生,我的花……”

  “不必讲你的花了,你今天晚上做什么?”

  “不做什么。”想想真没事。

  “我跟几个朋友去捉外星人,你去不去?”

  “飞碟?你说飞碟降落?”我的好奇心又来了。

  “就是那个东西。”

  “回教徒不可骗人,小孩子。”

  他用手发誓,真的有。“今晚没有月光,可能会来。”

  “我去!我去!”我赶紧说,又怕又兴奋。“要捉的哦?”

  “好嘛!一出来我们就去捉。不过你得穿男装,穿此地人的男装。我可不要带
女人去。”

  “随便你,借我一件缠头巾,还要件厚外套。”


              飞碟真的出现了

  于是,当天晚上我跟巴新他们一群小家伙,走了快两小时,到了完全没有一点
灯火的沙地里伏著。四周是漆黑一片,星星冷得像钻石一样发出寒光,风吹在脸上
,像被打了耳光似的痛。我将缠头巾拉上来,包住鼻子,只有眼睛在外面。等得都
快冻僵了,巴新忽然打了我一下。

  “嘘,别动,你听。”

  呜,呜,呜,如马达一样一抽一抽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看不见!”我大
叫。

  “虚,别叫。”巴新用手一指,不远处,高高的天空上,有一个桔红色发光的
飞行物缓缓飞过来。这时,我虽然专心的看著那个飞行体,人却紧张得指甲都掐到
沙地里去了。那个怪东西,飞了一圈走了,我喘了口大气,它又慢慢的低飞过来了


  这时,我只想它快快的走,别说捉外星人了,别给它捉走已是大幸。那个东西
没有下降,我软了半天不会动,那么冷,却流了一身汗。

  回来时,天已大亮,我站在自家门口,将头巾、外套脱下来还给巴新。正好做
警察的房东回来。

  “咦,你们去哪里?”

  巴新一看见父亲,如小狗一般夹了尾巴逃进去。

  “回来啦!去看飞碟。”我回答房东。

  “这个小孩子骗你,你也去。”

  我想了一下,告诉房东∶“倒是真的,那个桔红色慢慢飞的东西,不是飞机,
很慢,很低。”

  房东沉思了一下,对我说∶“很多人看见,夜间常常来,许多年啦!解释不出
是什么。”

  说得我又是一惊∶“难道你也相信我刚刚看见的东西?”

  “小姐,我相信真主,但是那个东西在沙漠的天空,确是存在的。”

  我虽然冻了一夜,但是却久久无法入睡。


              带著尖刀上暗路

  话说迅一夜,在朋友处吃完烤骆驼肉出来,已是深夜一点,他们说∶“住下来
吧!明早回去。”

  我想想,一点钟并不晚,所以,还是决心走回去。男主人露出为难的表情说∶
“我们不能送你。”我用手拍拍长筒靴,对他们说∶“不必送了,我有这个。”

  “是什么东西?”他们夫妇同时问道。

  我戏剧性的手一扬,唰一把明晃晃尖刀在手。那个太太叫了起来,我们笑了好
久。告别他们我就开步走了。

  到家要走四十分钟,路程并不算很远,可恨的是,路上却要经过两个大墓场。
此地沙哈拉威人不用棺木,他们将死去的人用白布包起来,放在沙里,上面再压上
石块,不使死人半夜里再坐起来而已。那夜,有月光,我大声唱著此地“沙漠军团
”的军歌,往前走。后来一想,还是不要唱歌比较好,一唱目标更显著。沙漠里没
有灯,除了风的呜咽声,我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第一座坟场在月光下很清楚的出现了。我小心的走过一堆一堆的坟,不使自己
去踏到永远安息了的人。第二个坟场可有困难了,它坐落在一个小坡下。我回家,
一定要下这个坡,死人埋得密密的,几乎无路可走。不远处,几只狗在坟场上嗅来
嗅去,我蹲下去拿石子去打它们,狗号叫起来逃掉了。


              坟里居然爬出人来

  我在坡上站了一会,前后看了一看,这时的心情,没人来,我怕,荒野里来了
个人,我更怕。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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