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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 完结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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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久木才听说江之岛上有一座灯塔,从那里放射出的微弱的光照,与晚霞的余晖交相辉映。

    “天黑了。”

    从话音里久木隐约察觉凛子在想家,不由屏住了呼吸。

    据衣川说,凛子的丈夫是东京一所大学医学部的教授,年纪比凛子大了近十岁,有四十六、八岁吧。

    “只有老实这一点还算是可取之处。”凛子有一次这么半开玩笑的说过,而久木通过朋友了解到,他还是位身材颀长的美男子。

    有这么像样的丈夫,凛子怎么会和我这样的男人亲近起来呢。

    这的确令人费解,从凛子嘴里恐怕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的,况且,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对久木来说,此刻的约会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互相要忘掉各自的家庭,全身心地投入到两人世界中去。

    可是,凛子望着黯淡下去的天空,她的侧脸上,明显的有着一层郁悒的神色。

    昨晚和凛子来的这里,今天再住一夜的话,就是连着两天在外过夜了。

    凛子既然出来想必是有这个思想准备的,那么,会不会是触景生情,忽然想起家来了呢。

    久木猜想着,那一瞬间到底凛子闪过了什么念头呢。

    久木很想亲口问问她,说出的话却走了样。

    “咱们该起床了吧?”

    落日早已沉入海里,两人依然躺在床上。

    “你把窗帘拉上吧。”

    久木遵照吩咐拉上了窗帘,凛子用被单遮掩着前胸,找着散落在床四周的内衣。

    “我都弄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

    下午他们乘车从七里滨到江之岛游览了一圈儿,回到旅馆时是三点,然后直到太阳西斜都没有下床,久木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讶。他到另一间屋子的冰箱中拿了瓶啤酒喝起来。

    当他出神地眺望着黯黑下去的大海时,凛子冲完澡出来,她换上了白色的连衣裙,用白色的发带把头发拢在后边。

    “出去吃晚饭好不好?”

    昨天晚上他们俩是在旅馆二楼的临海餐厅吃的晚饭。

    “可是已预约了餐厅呀。”

    昨晚,经理过来对他们说,如果明天还在这儿住的话,可以为他们准备好新打捞的鲍鱼。

    “那就还去那儿吧。”

    凛子有些疲倦,懒得到旅馆外面去。

    久木打电话预约了座位之后,就和凛子一起到二层的餐厅去了。

    星期六晚上来就餐的多是一家一户的。他们俩被引到经理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靠窗的桌位。两人挨坐在四方桌的两边,正对着玻璃窗。

    “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天,从这里能观赏到一望无际的海景,可是夜幕已降临的现在,只有窗旁那棵巨大的松树隐约可见。

    “倒是把咱们给照出来了。”

    夜晚的窗户变成一面昏暗的镜子,映照出坐在桌旁的他们俩,以及他客人和枝状吊灯,好像窗户那边还有一个餐厅似的。

    久木瞧着玻璃上映出的餐厅,用眼睛搜索着有没有认识的人。

    从一进门他们一直由侍者引导着来到这个座位,无暇顾及周围有些什么人。久木略微低着头穿过其它餐桌,连走路的姿势也多少表现出了这类伴侣的心虚之态。

    到了这个地步被人撞上也无所谓了,不过,镰仓这个地点不得不让人忧虑。

    若是在东京的饭店里碰见熟人,可以借口谈工作啦,或者会朋友啦来敷衍,可是远在镰仓的饭店,又是夜晚与女性单独吃饭,就不能不让人起疑心了。再加上这湘南一带,有不少老朋友和亲戚,很难说舍不会碰上他们。

    久木从来没有这么担忧过,坚强与软弱在心里搏斗着,最后,他对自己说道:就说是来这儿办点儿事,顺便和认识的女性吃吃饭。

    想到这儿他收回了视线,看见凛子姿态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的夜色。

    她的侧脸上,显现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为所动的自信与沉着。

    侍者来询问要什么饮料,久木要了清淡的白葡萄酒,正在吃拼盘时,服务生端来了一大盘在近海打捞的鲍鱼。

    “就做成清蒸和油焖的吧。”

    按说生吃味道鲜美,应该做成生鱼片,不过想想还是随厨师去做好了。

    夜色衬托的玻璃窗使餐厅的内景一览无余,连近处客人的相貌都清晰可见。

    “有什么认识的人吗?”久木呷了一口葡萄酒向凛子问道,“这儿离横滨很近……”

    凛子的娘家是横滨老字号的家具进口商,凛子又是在横滨上的大学,所以,这一带熟人很多,可是凛子看都不看,干脆地答道:

    “好像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从一进旅馆直到现在,凛子始终没有一丝怯懦之态。

    “刚才太阳下山时,你好像有点沉默,是不是想家了?”

    “你是说我吗?”

    “你有两天没回家了……”

    凛子端着酒杯,芜尔一笑,“我担心的是那只猫呀。”

    “你担心的是猫?”

    “我出门的时候它无精打采的,不知是怎么了。”

    久木知道凛子养着一只猫,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又不免有些失望。

    一瞬间,在久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正给猫喂食的情景。

    现在凛子的丈夫只得和猫作伴了吧。

    说实在的,他对凛子的丈夫和她的家庭虽然有兴趣,但要张口打听就有些犹豫了。内心迫切地想知道,同时,又害怕知道得太多。

    “那只猫吃什么呢?”

    “我给它放了些猫罐头,饿不着的。”

    那么她的丈夫吃什么呢,这是他最挂念的,可又怕问过了头,至少这会儿不宜谈论这个话题。

    侍者过来给他们添满了葡萄酒,这时,服务生端来了做好的鲍鱼。牛排烤得外焦里嫩。

    久木一向喜欢法国料理独特的清淡口味,凛子也一样。

    “我不客气啦。”

    凛子感觉肚子饿了,说完就吃了起来,她使用刀叉的姿势十分地道而优美。

    “真好吃啊。”

    凛子专注于美味的料理,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久木看着她,又回味起了刚才床上的情景。

    那种场面实在无法言传,要说“真好吃”,那正是凛子自身,那种柔软而有弹性的玄妙感触,才是美味之中的美味。

    凛子完全不知男人在想什么,香甜地吃着,久木也跟着夹起一块蒸鲍鱼放进了嘴里。

    吃完饭已过九点,总共喝了一红、一白两瓶葡萄酒。

    凛子不胜酒力,从脸颊到胸脯都微微泛红,醉眼迷蒙的。久木也比平时醉得快了些,但是,还不想马上就去休息。

    从餐厅出来,去酒吧看了看,人太多,只好回了房间。

    “去外面走走吧。”凛子提议道。

    凉台外面是个庭院,十米左右的地方有植物环绕,再往前就是夜色茫茫的大海了。

    “空气真清新啊。”

    凛子任凭海风吹抚着秀发,深深吸了一口气。久木也随着做起了深呼吸,恍然觉得和大海愈加贴近了。

    “江之岛好明亮啊……”

    正像凛子所说的那样,由路灯和车灯照亮的海岸大道婉蜒伸向小动岬,从那里凸向海中的江之岛在海滨亮光的倒映下犹如一艘军舰。正中央山顶上的灯塔,在黑夜中放射着光芒,照亮了日头隐去的山丘和黑沉沉的大海。

    “好舒服……”

    久木靠近迎风仁立的凛子,一只手拿着杯子无法拥抱,只好把脸凑过来跟她接吻。

    此时,唯有灯塔才看得到他们在大海浓浓的气息包围中的接吻。

    “我去拿杯酒,要加水吗?”

    “给我拿杯白兰地吧。”

    在海风吹拂的庭院一角,摆着一套白色的桌椅,似乎在等待他们来小坐,经海风一吹,他们的酒兴又上来了。

    “这叫海景私人酒吧。”凛子说得一点儿不错,除了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和海上的灯塔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搅扰他们的了。

    在这秘密酒吧里品味美酒时,他们恍然觉得这一小块儿天地与现实的一切隔绝开来,浮游在梦幻的世界中了。

    “我都不想离开这儿了。”

    凛子的意思是就这样在风中对饮下去呢,还是不想回东京了呢,久木不解地问道:

    “你想在这儿住下去?”

    “有你陪着的话……”

    两人默默地仰望着夜空,凛子喃喃自语道:

    “这是不可能的,对吧?”

    久木还是不解其意,也不想再问下去了,同时,不由想起自己的家来。

    久木是瞒着其他人来这个旅馆的。昨天,临下班时他对调查室的女职员说,“今天我得早点回家”,对妻子只说了句“有个外调的事,要去京都两天”。妻子没再问什么,反正,家里有什么事的话,给公司挂个电话就能找到他。

    独生女出嫁后,剩下了夫妇二人,没多久,有人给妻子介绍了一个陶器制造厂业务指导的工作,妻子干得很起劲儿,常常比久木回来得还晚。夫妻之间只有公式性的谈话,连一起出去吃饭,或外出旅游都没有过。

    即便这样,久木从没想过要和妻子分开。虽说这种毫无激情的状态令人厌倦,他却总是一再他说服自己,到了这种年龄夫妻间也不过如此了。

    至少在认识凛子前久木一直是不以为然的。

    一阵海风吹来,又把凛子的家吹进了他的思绪之中。

    “刚才你说担心那只猫,那你丈夫呢?”

    在众目睽睽的餐厅里不好问这些,现在仗着茫茫的夜色久木壮了壮胆。

    “两天不管家,没关系吗?”

    “又不是第一次出门。”

    凛子望着星空答道,像在跟星星说话。

    “以前时常跟着书法老师到外地去,或参加展览会什么的。”

    “那么这回也是这个理由?”

    “不是,我告诉他今天晚上去朋友家玩儿。”

    “呆两天?”

    “逗子那儿有我的好朋友,再说又是周末呀。”

    这样说难道能瞒过做丈夫的吗,再说,万一有急事时,从家里打电话来怎么办呢?

    “你朋友知道你在哪儿吗?”

    “大致说了一下,没关系的。”

    久木不明白凛子说的没关系是什么意思,这时,凛子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

    “我那位是不会找我的,他就知道工作。”

    凛子的丈夫是医学部的教授,总是一头扎在研究室里,可是也太没有戒备心了。

    “他没怀疑过你吗?”

    “你担心我吗?”

    “我想要是你丈夫知道了,比较麻烦……”

    “你怕他知道?”

    女人好象是在追问男人到底是不是怕我丈夫知道,其实,女人的潜台词是在表明即使被丈夫知道了也无所谓的决心。

    “你丈夫知道我们的事吗?”

    “不好说……”

    “没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

    久木稍稍放了心,忽然凛子淡淡他说道: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并没有盘问你呀。”

    “也许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骤然间,一阵强风从海面刮过来,把最后那个字远远拽走了,久木的思绪也随风飘去。

    不想知道也就意味着害怕知道吧。即使意识到妻子和别人偷情,也不愿意正视这一现实的丈夫,可能是觉得与其贸然知道不如不知为好的吧。

    久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位高高的个头,穿一件白大褂的医生形象,无论从地位还是从外表上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甚至可以说是个令人羡慕的男人,却默默的忍受着对妻子不轨的怀疑。

    真是这样的话,他是因为爱妻子而不盘问呢,还是故意装不知道,冷眼旁观妻子的不忠呢。久木的醉意一下子消失了,这对儿奇怪的夫妻引起久木的沉思。

    “你觉得我们很怪吧……”

    久木刚要表示赞同,转念一想,如果说已不再相爱的夫妻很怪的话,那么,这样的夫妻不是数不胜数吗?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夫妻啊。”

    “真是这样吗?”

    “其他人也多少会有些不协调,只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而已。”

    “要是装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房间里射出的光线照在凛子仰望夜空的侧脸上,久木注视着她这半面光泽,发现自己正面临一个新的课题。

    凛子问的正是自己和丈夫不能再装模作样下去的话该怎么办的问题。究竟是说他们现在已到了无法弥合的程度呢,还是说早晚会面对这种事态的的意思呢?总之她是在期待久木的回答。

    “那他还跟你……”

    不知什么缘故,现在称呼凛子的丈夫为“你丈夫”觉得别扭得很,他只想以单纯的第三人称相称,不涉及那种关系。

    “他还跟你同房吗?”

    话一出口,久木意识到这才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凛子沉默了片刻,朝着夜空说了句,“不了……”

    “什么都不做?”

    “是我老拒绝他。”

    “他也能忍受?”

    “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反正这种事是无法勉强的。”

    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似的,凛子的侧脸上呈现出丝毫不愿妥协的,女人特有的洁癖和倔强的禀性。

    恋情早晚要到达一个顶点。

    从最初的相识到相互爱慕,再发展到难以克制而肉体结合,这一过程是那么一帆风顺,恋人们自己往往无所察觉,烈火般燃烧的恋情使他们忘却了这世间的种种不如意。然而就在情爱逐步升级达到顶峰的一瞬间,他们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峡谷而裹足不前了。当两人沉浸在快乐之中,以为这就是性爱的伊甸园时,才意识到前面是杂草丛生的荒野,他们需要冷静加以面对了。

    现在的久木和凛于经过了顺风满帆的时期,走到了一个顶点,能否越过这个关卡,就要取决于他们的爱情了。

    他们一般每月约会几次,有时,商定好时间出去旅游几天。要是满足于这种程度的话,就没有必要越过峡谷了,可是他们对现状感到不满足,双方都想更频繁的见面,更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为此就要准备冒风险,鼓起勇气,再向前跨出一步,越过深谷。

    不言而喻,所谓勇气即是采取不顾自己家庭的胆大妄为行动的决心。只要具有这样坚定的意志,两人就可以更为自由而热情奔放地充分享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了。

    当然,为此将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凛子和久木将会引起各自配偶的怀疑,发生争吵,很可能最终导致家庭的崩溃。因此,既能满足两人的愿望,又兼顾家庭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如果现在凛子的家庭如她所说的那样的话,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妻子不接纳丈夫,没有性的关联的话,结婚、作夫妻的意义又何在呢?当然在这一点上久木和妻子也是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可以说久木的家庭也已经崩溃了。

    不过,凛子比久木更难办,作为妻子要拒绝丈夫的要求,而久木只要不主动就没事了,可见男女是有所不同了。

    迎着海风的吹拂,久木渐渐认真起来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能再顾虑重重了,乘此机会,要问明凛子的态度,商量商量以后怎么办。

    “他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他呢?”

    “大概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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