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76-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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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一凡说，说，我无所谓。
　　余果儿说，你为了爱情，恨考大学。甚至在两者之间，可以选择爱情。这样的男人，我挺钦佩。可是，你毕竟是屈服了，让步了，你在你的爱情之路上，只走了一半，所以你的爱情故事，称不上完美。
　　楚一凡愣了，他没想到余果儿会这么冷峻地把他给剖析了。他说，我，我是有具体情况的，我跟你说过——
　　余果儿说，是啊，你母亲的心脏、你们两家的关系，当你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又听到了草花和人订婚的消息——我都理解。所以说啊，现实永远比理想严酷的。
　　楚一凡像不认识地看着余果儿，说，余果儿，你看不起我了？
　　余果儿认真地看着楚一凡，说，没有，只是替你可惜。
　　楚一凡愣了一下说，是啊，可惜。我的爱情没了，快要结婚的，却是别人。
　　余果儿说，和你那个妹妹？你觉得能爱上她吗？
　　楚一凡说，怎么可能？我说过这辈子爱的只有草花一个人。
　　余果儿说，那就更可惜。你不爱人家，还瞎结什么婚？
　　楚一凡说，反正是父母之命。无所谓。
　　余果儿仰天叹了一声说，天哪，现实的力量太大了。上帝，给我们勇气吧！
　　余果儿感叹完了，又对楚一凡说，什么都无所谓哪行啊？人活着，就得有所谓，不然死了算了。生活中像你这样爱情夭折的多了去了，再说，也不见得跟初恋的人结合就一定幸福的。你也算个爱读书的人，这道理不会不懂吧？
　　楚一凡想这余果儿今天是怎么了？步步紧逼，句句见血，都是你不爱听可又得承认都是有道理的话。他本来是要找余果儿说说话，倾诉一下心里的郁闷，可是这一次不像上一次那样，这一次余果儿没给他这个机会，她说她理解，但没给他同情。对楚一凡来说，余果儿是他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现在余果儿不配合，楚一凡的郁闷便只能是自己憋着了。
　　余果儿看楚一凡闷闷不乐，又说了声，唉，别这副样子。你是个大男人了，所有的决定都要自己拿，所有的责任都要自己负，也不会再有人听你倾诉了。打起精神来，既然要和那个妹妹结婚，就试着对人家好一点，草花，就放在心底角落吧，一辈子有这么一个收藏，也不错，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楚一凡停下脚步，看着余果儿说，怎么像个政委似的？
　　余果儿也不笑，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政委，是手术刀，给你动手术，很疼是不是？这样你才能好起来，别指望我听你唠叨，像个女人似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恋曲1976　二三（2）
楚一凡呆了呆，自己倒解嘲似的先笑了一声，说，最近看书不少吧？有长进啊。
　　余果儿说，长进不敢，心得倒是有一些。
　　楚一凡不语了，他认真地想着余果儿说的那些话，他知道，这些话，也只有余果儿能跟他说，她说她是手术刀，也真是那么回事，一刀下去，包瘪了，脓出来了，人也痛快了不少。他骑上车，扬起手，冲身后挥了挥，走了。
　　余果儿站在那里，望着楚一凡的背影，舒了口气。
　　男人真是不成熟啊。她想。
　　草花坐上开往省城的大客车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她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实际上她并不知道楚一凡家的准确地址。虽然楚一凡说起过，但也没有说得像写信封那样详细。她只模糊记得他家是住在南湖的附近，叫一个什么富荣路。南湖她是听说过的，是省城里的一个大湖，很有名的。路她就不知道了，省城里的路，怕是有上千条吧？好在她还知道楚一凡的母亲黄怡在省京剧团上班，是演阿庆嫂和江水英的。楚一凡的爸爸在省政府上班，是一个副处长。知道这些，也不愁找不到楚一凡。
　　草花这么想着，也就放了心。草花虽生在乡村，但她骨子里一点都不“怯”，有股闯劲儿。要不然，她也做不出爱上插队知青楚一凡这样的大事，做不出亲自退掉碾子的彩礼这样的大事，也做不出只身敢上省城这样的事。
　　她看着车窗外公路两边早春的风景，想像着即将踏上她从未去过的省城，想像着即将与楚一凡见面的情景，心里的新鲜、喜悦和忐忑在一起交织着——也不知一年多没见面的楚一凡现在是个什么样儿？还有，他说的“一言难尽”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他考上了大学没有？其实这个不用问，他那样爱看书的人，还能考不上大学吗？这是这些天来草花一直不敢想也不愿想的问题。在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之前，草花一点都不怀疑楚一凡对她的爱，一点都不怀疑他的那些山盟海誓，一点都没有设想过他们会因为什么问题而不能在一起——楚一凡说过，恋爱与结婚，完全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可是，事情还是起了变化，国家一下子决定要恢复高考了，报纸上说，全国有几百万个人纷纷涌向这条路，可见这条路对他们的吸引力有多大，楚一凡当然也不在例外。有了考大学的这个事，这就不愿想也得想了，草花的心里就不那么有底气了。她不知道楚一凡将怎样安排他的这两个事：一个是上大学，一个是和她结婚。在草花看来，这两件事对于楚一凡来说，是同样重要的。而对草花，则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就是跟楚一凡在一起。
　　草花还是低估了贸然外出的困难。她坐的大客车快到县城的时候就抛锚了，乘车的人只能到县城换了一辆车，继续赶路。到省城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只身一人的草花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连成一片的楼房和街道，像是一条小鱼游进了大海，茫然无措，她看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一点慌。可她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按照原来的计划，先是打听南湖在什么地方，人家告诉她，南湖好大，四周都有人住，问她要去南湖的什么地方？她说去富荣路。可是问了两个人，都不知道富荣路。
　　草花想了一下说，那，能到南湖的附近就行。有人告诉了她该坐的车，那路车的终点站就是南湖。她在终点站下了车，看到了南湖，这时天已黑下来了，她只看到了黑乎乎的一片水。她又按照车上那个好心的售票员的指点，在南湖边的几栋小楼下，找到了那个价钱便宜的旅店。旅店的门面在一楼，牌子上写的是“红星招待所”，可是进了一楼，还要往下走，其实就是个地下室。

恋曲1976　二三（3）
地下室的房间也分两种，一种是四个人住一间的，每人每天五毛钱，一种是两个人住一间的，每人每天八毛钱。草花打听好了价钱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就说，我住四个人的吧。
　　登记收费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她看了看草花，就低头看草花给她的介绍信，看完了，又抬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草花，问道，你是农村来的？
　　草花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说，是。
　　胖女人说，长得真俊。要是不说，真不像是乡下姑娘。我还纳闷呢，要是城里姑娘，咋能住这里？
　　草花就有点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在清水河屯、在清源公社的中学，没少有人夸她长得好，她也听惯了。可是城里的人夸她，这还是第一次。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胖女人说，你介绍信上说，是来城里办事。办什么事啊？
　　草花按照早就编好的话说，啊，是来给村小学的学生买书和本子还有文具啥的。
　　胖女人说，那，你是个小老师啊？真行。你就住一〇九吧，那里现在就住一个人，清静，俩人还有个伴。
　　这样，草花就在到省城的第一天，住进了这个靠近南湖的由地下室改造成的叫“红星”的招待所。她拿着她简单的行李，还有带给楚家的几样清水河的特色地产，沿着地下室那昏暗的、长长的走廊，走向了一〇九房间。这时候草花只知道在那个房间里住着一个人，却想不到那个名叫李春燕的和她同龄的姑娘，或者说是女人，在等着她的到来。这是个草花注定要认识的人，她们这两条线，隔着千山万水，本来是一点都不挨边，却“咣”地一声撞在了一起。
　　草花想了一辈子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有些线一辈子也撞不上，不管你想不想，就是撞不上。而有些人、有些线，却想也不用想，就“咣”地一下撞上了呢？老天爷的手，也真是太神了。
　　对于慕容欣蕊来说，母亲宋美秋跟她的谈话让她有点意外。她没有想到楚一凡会这么快就同意了跟她结婚，而且是同意了黄阿姨提出的在他开学前就结婚的计划。虽然这也是她最终希望的结果，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黄阿姨办事的作风是这么快。她对母亲说，妈，现在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吧？
　　宋美秋说，按理说，是早点，但你黄阿姨说，你和一凡，早晚是夫妻，还不如早一点把婚事办了，他呢，上学也安心了，你呢，工作也安心了。什么时候要孩子，随你们。你也可以两边跑一跑，帮帮你黄阿姨，她身体不好嘛。
　　欣蕊说，不结婚我也帮她啊。
　　宋美秋笑说，怎么啦？又不想结婚了？小心楚一凡再找个大学生，就没你的事了。
　　欣蕊说，愿意找就找，我不管。
　　宋美秋说，得啦，别赌气了。一凡是个好孩子，有过那么一回荒唐，也是正常的，青春期嘛。你们俩基础这么好，知根知底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欣蕊心里说，我原来也是这么想啊，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不一定俩人从小在一起，就会发展成夫妻的。她不无担忧地说，妈，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就转变了？
　　宋美秋说，说到底，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再说，我不相信他对你是没有感情的。
　　欣蕊对母亲宋美秋的前一句话不太满意，或者说有点失望。楚一凡如果仅仅是因为“听话”而同意跟她结婚，那还是没有真正拿她当回事，就是说她这个妹妹的身分还是没有转变过来。他还是为了黄阿姨、为了这两个家而跟她结婚。那样的话，她慕容欣蕊就还是一个陪衬，还是一盘棋上的一个棋子。所以她失望。　txt小说上传分享

恋曲1976　二三（4）
而对后一句话，她还是愿意听的。她也不相信楚一凡对她是没感情的，虽然哥哥妹妹的叫了这么多年，可毕竟不是亲哥亲妹，都长成大男大女了，哪能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就算出了个林草花，可是现在也解决了，连楚一凡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么，事情就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
　　欣蕊还曾经担心过一个事，就是楚一凡即使不再想着那个林草花，可是他考上大学了，身分不一样了，他会不会想着将来要到同学里面去找一个对象？后来欣蕊从母亲宋美秋那里知道了林草花是个农村的姑娘，她就不再有这个担心了。楚一凡既然能够如此坚决地看上一个农村的姑娘，说明他并不看重身分，他看重的是人。现在，他同意了娶欣蕊为妻，说明他已经接受她了，一切的担心都不存在了。不论怎么说，能够接受一个人为自己的妻子，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随便的事。这样看来，欣蕊也满足了。
　　进过考场之后，楚一凡和欣蕊两个人的见面就明显少了起来。楚一凡因为还是对草花跟别人订婚而怅然，他虽说已经下定决心，把这段感情珍藏起来，但他实在是太喜欢草花了，对草花的感情太深了，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所以他终日提不起精神，要么是出去会同学，要么是躲在屋子里读书，一读就是一天。而欣蕊，因为调动了工作，每天忙着上班，也就没多少时间和楚一凡见面了。
　　当黄怡和宋美秋商定了双方的儿女提早结婚的事，并且都分别和自己的儿女谈过了之后，两家商定在下一个星期天，再举行一次正式的家宴。在这次家宴上，黄怡和宋美秋将正式地宣布楚一凡和慕容欣蕊结婚的日子，两家的亲家关系，也就算正式地确立下来了。
　　这次家宴设在了楚家。慕容家的人早早地就赶了过来。两个爸爸照例是泡了一大壶铁观音，在那里谈天论道。宋美秋和黄怡进到厨房里操办，欣蕊打下手。
　　在一九七八年的春天，商店里的东西还不是很多的时候，这样的家宴也算准备得十分丰富了。有两条鱼，有一只鸡，还有点虾，猪肉和牛肉是少不了的，加上鸡蛋、豆腐，还有些毛菜。两个女人心情很好，有说有笑地忙活着。
　　看看准备得差不多了，黄怡就说，欣蕊，这里用不到你了，你去，去一凡的屋里，陪他呆会儿。两个要结婚的人了，总不往一起凑怎么行？从小一起玩大的，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
　　欣蕊脸有点红，说，我再帮你们一会吧，他看书呢，不用陪。
　　宋美秋也说，去吧去吧，这里我们两个人够了。
　　欣蕊被两个妈妈推出了厨房。她看到两个爸爸在小客厅里，还在唠那些她不感兴趣的国家大事，两个人好像在争论着什么，没人理她。她又不好一个人干坐着，只好期期艾艾地，走到楚一凡房间的门边，她想敲一下门，想想还是算了，都是要做他媳妇的人了，哪来那么多的说道？她就轻轻开了门，进了屋子。
　　两个要结婚的当事人，从打上次在欣蕊家吃面条以后，一直没有单独在一起呆过，今天，算是又正式见面了。
　　楚一凡正歪在床上，看着厚厚的《静静的顿河》。他见欣蕊进了屋子，就坐起身，把书放到桌上，看着欣蕊。
　　欣蕊这时又是像对外人那样，一脸的冷艳。她坐到床对面的椅子上，大大方方地看着楚一凡。
　　两个人一时无话。　txt小说上传分享

恋曲1976　二三（5）
不知几秒钟还是几分钟过去，楚一凡想，这么着不行，不管是做妹妹还是做媳妇，他都不能这么对待欣蕊，他得努力地对欣蕊好才行，欣蕊是没有什么过错的。他就找着话，说道，那个，新工作怎么样？适应了吧？
　　欣蕊不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你同意这么早就结婚了？
　　楚一凡没有想到欣蕊会问起这个，有点没准备，他想也没想地说，我啊，我无所谓。早晚不是一样？听父母的嘛。
　　欣蕊说，那就是说，跟谁结也是无所谓，是吗？
　　楚一凡愣了一下说，不是，不是，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
　　欣蕊说，现在是跟我，你要是不同意，或者无所谓，那我去跟黄阿姨说，没关系。到了大学里，能找到比我还好的。
　　楚一凡有点急了，说，我都同意了，你怎么还说这个？
　　欣蕊问，是真心的？
　　楚一凡说，这事能开玩笑？又不是过家门。
　　欣蕊想到两个人小的时候，也常玩“过家门”的游戏，她不知给他当过多少次媳妇了。想到这个，她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一点。接着又问了句，我是说，这么早就结，你不怕影响学习？
　　楚一凡说，就在本市上大学，又不是两地分居，有什么影响的？
　　欣蕊听了一凡这样的话，心里有点难过。她本来的意思是，两个人新婚，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会在最初的日子里恋着新娘子，一个刚结了婚的大学生，能不影响学习？除非这个男人心里不爱他的女人。看楚一凡的态度，又是无所谓的样子，欣蕊的心里就有一点凉。又想起一堆话要问他，想想还是算了，有些话，是要等到结婚后再问的，而有些话，可能永远不要问是最好的。
　　欣蕊把要问的话都憋回去，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好。我当妹妹，可能不够好，有时候不听话，可是当媳妇，你放心，我一定是个好媳妇，你好好上学，我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