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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神劫-天寂-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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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墨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一阵风般卷进大门,不片刻,便带着几个青衣大汉走了出来,将众人迎下车。

木屋分为前后两进院子,木廊石路,没有任何修饰,显得朴拙无华。

在宽敞的厅内坐下,那几个汉子已从楚墨口中大致得知发生了什么事,神色都不由变得凝重起来。楚大爷坐了一阵马车,精神有些不济,于是只随便交待了两句,便先去歇下了。一个青衣汉子又招来个农妇模样的女子,帮着小冰君将库其儿扶到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厅内只剩下天陌卫林等人,楚墨和四个青衣汉子。这时楚墨才有机会给他们彼此做介绍。

原来那几个青衣汉子都是楚家的家仆,从牧场建立之初便随着楚大爷来了这里帮着管理牧场,名字分别叫楚柏,楚玉,楚峰,楚豫。另外还有四个,去了域外寻找良种马回来配种。

楚柏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身材魁梧,双眼闪闪有神,一看便知不是简单角色。

“大爷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他沉声问,泼墨般的眉凝立如刀。他们跟随楚大爷也有十多年了,情义极深,此时见其被人打伤,如何不怒。

楚墨滞了下,忍不住侧了侧头,想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却不想一眼看到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天陌,仍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不由一红,慌忙垂下眼,神色极为尴尬。

“是是为了为了”他讷讷难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是什么?堂堂男子汉婆婆妈妈的做什!”楚峰是个急性子,见状不由一拍椅手,喝道。

同样是急性子的卫武原本也听得心中烦躁,只是碍于身份不方便说话,楚峰这一大喝,仿佛代他喝出了自逃亡起便憋着的满腔鸟气,顿时觉得通体舒泰,看向楚峰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惺惺相惜起来。

楚墨却被喝得打了个哆嗦,眼圈一红,强忍着才没当众哭出来。

“大爷、大爷他和李家二少爷同时看上胭脂阁的白柔姑娘,都要给她赎身,纳她进府。我劝不住,两边就打起来了,谁想到那李家二少爷逛个窑子也带那么多人”说到这,他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想来一是窘迫,再来便是确实被当时的情景吓住了,此时想起还觉得后怕。

楚柏等人听到这个理由,脸色阵红阵白,心中都不由暗怪楚峰不该当着外人的面问这个问题。他们却不知道,在场的外人,除了天陌外,其他几个根本不知道胭脂阁是什么地方,对楚墨的话也只是半知不解。

“不过是对方有心生事而已。”天陌开口,平静无绪的语调就像一阵轻和的风,将厅内原本有些怪异的气氛不着痕迹地吹散。

楚柏精神一振,朗声道:“不错。李家有心生事,咱们怎么防也防不了。”就像早上的事一般。他精明之极,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将所有的事联想在了一起。

语罢,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

“二爷和钱爷留下,只怕有些不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下意识看向天陌。

“此地都是楚家人?”天陌也不绕弯,直接问。目光却不由自主瞟了眼门口,暗忖那丫头怎么一去不回了,莫不是还学会了避讳什么?

“是,都是楚家从汀洲迁过来的家奴。”楚柏点头,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此人面前如此恭顺。但即便反应过来了,仍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心下不由暗暗纳罕。

接下来天陌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进入捻翠谷的通道,设置了哪些关卡,谷中居民的人数以及是否习武等等。楚柏心中虽然知道这些事是不能和外人说的,却控制不住嘴巴,一一地回答了,还详尽之极。他本来就是八仆之首,对这些比楚大爷还清楚,说起来简直如数家珍,直听得楚玉等人一愣一愣的,心叫不好,想要阻止,却在看到天陌认真倾听的表情时怎么也开不了口打断。

于是,天陌最终弄清了捻翠谷的目前状况。

捻翠谷四面环山,只有他们进来的那条峡道与外界相通。楚柏原本是行伍出身,颇懂兵事,初来此地时便建议过在各险要和关键之处设立哨楼碉堡,同时在峡道的入口处建一座城楼,楼前开出壕沟,沟中设利石尖刺,以吊桥通行。那样的话,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捻翠谷也稳如泰山。只是楚大爷说他们不过是养马,又不是要拥兵自重,不想惹人诽议,也不想多花财力在养马之外的事上,于是只草草在峡道口安了座栅门,以防马匹跑出丢失,并没采纳他的建议。

捻翠谷中原来是有一些原住民的,自从楚家圈下这块谷后,便将那些原住民迁了出去,代以楚家自己的家奴和佃户。一百二十户,五百六十八人,大部分都是壮劳力,会武的却只有百来人,这其中又以他们八大仆为首。

天陌听罢,身体往后靠向椅背,没做任何评论。垂眸沉吟片刻,才抬起眼看向楚柏。

“现在挖壕沟还来得及。”他说。

楚柏一怔,立即心领神会。

第十一章 (2)

小冰君原本打算安顿好库其儿便回转,却被库其儿留下。

“怎么,分开这一会儿就受不了哪?”库其儿笑吟吟地打趣,又恢复了以往在黑宇殿时的样子。

小冰君只是抿唇笑,并不否认。

“妹妹还是太单纯了一些,这对男人哪,你得若即若离,得不到的才最让人惦记。像妹妹这样,整天跟前跟后黏得紧紧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不被腻烦,也只会被当成贴身侍奴一样看待。”库其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很不舒服。对两人那样即使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心思的状况,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明明她比眼前的女子更早进殿,还曾经为救他差点丢了性命,凭什么眼前的女子能那样亲近他,自己却连一丝注意也分不到。

“主子不是一般男人。”小冰君垂下眼,轻轻道。因为不是一般男人,所以如果不黏得紧紧的,只怕一转眼就会消失不见。

搁在被子外面的手不自觉收紧,直到指甲扎到掌心的疼痛传来,库其儿才倏然回过神,嫣然笑道:“妹妹可真实心眼。只是直到如今妹妹还称他为主子,莫不是真只把自己当一个下仆,而没有其它想法?”

小冰君微微一笑,“这些年一直是这样叫的,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东西又岂会因改变一个称呼便有所不同。“路途劳累,姐姐歇一会儿吧。”语罢,她转身出了房,同时顺手将门轻轻带上,没再看库其儿一眼。

走了几步,小冰君便停了下来,怔怔看着空旷的院子好一会儿,然后有些乏力地依向旁边的柱子。

其实库其儿说得没错,虽然她一直努力想跟上宇主子的脚步,却始终无法与他并肩而立。他就像雄伟挺拔永远也不会倒塌的天阙峰一般,让人除了深深的敬畏以外,不敢再做它想。这样的男人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在那水下神庙通道的黑暗中,他疲惫地将头埋在自己怀中的情景,心口蓦地一阵酸胀。

这样的男人该有多寂寞啊。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是下仆还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想通此点,她心中豁然舒畅。站直身,掸了掸有些发皱的衣裙,正想往前院走去,便看见楚墨引着天陌等人走了进来,忙急急迎上。

天陌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小冰君发现开始接待他们那几个汉子都不见了,住处等一应琐事都是眼眶红红的楚墨安排的。出了这等事,卫林等人心中虽然着急,却也不好提离开。(W//RS//HU)不过就在楚墨离开,他们正准备各自回房间的时候,天陌问了一句话。

“这处可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包括小冰君在内,所有人都有些发愣。天陌也不解释,好一会儿,卫翼被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看得有些吃不消了,于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直到他们几个稀里糊涂地离开,小冰君才赫然反应过来,吃惊地叫了声主子。

此地的条件较城山郡的楚宅差了许多,屋子里只有一个炕,一个粗重的储物柜,连张椅子都没有。天陌在炕上坐下,将手杖放到一旁,才抬头看向满眼惊疑不定的小冰君。

“心里明白便是,不需说出来。”他道。

小冰君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她突然有些怀疑,以眼前这个男人运筹帷幄的智慧,怎会如此轻易便让人害得差点性命不保。

他什么都不需做,只是让自己撺掇卫林他们出去逛一圈,便将他们乃至整个卫家村的后路都安排好了。或许捻翠谷牧场是个意外,但就算没有,也不妨碍他的计划。

楚家不弱,敢将楚大爷明目张胆地重伤近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李家这都明摆着是存心要跟楚家对上,那么自然不会放过楚家的一草一动。卫家几个猎人只要上街一晃,便能引起李家的戒心。有楚大爷的事积怨在前,不管李家采取什么行动,最终都会与楚家面对面扛上,那个时候仍寄住在楚家的卫林等人肯定会出手相助,事后,楚家必然要欠他们这个人情。而以他家的财势,安排一个百十来户的卫家村根本是小事一桩。

这一切安排还仅仅是由楚大爷昨日被打一事顺势而为,没有其他任何情报可供利用。发展成此时这样,只能说是上苍相助。这件事自然不会到此为止,但看他会问出刚才那句话,便知已成竹在胸。

其实天陌也颇感意外,没想到小冰君竟然只从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个中关节想了个通透。在黑宇殿时他对所有人都比较疏远,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才知道四姬之中,若论聪慧,只怕要以眼前的女子为冠。

见他不说话,小冰君磨蹭了一下,才缓缓走向前,站在炕的另一头。

“主子,若楚二爷他们想明白了,会不会”她有些担忧。如果连她都能看出来,只怕楚家人早晚也会想通此节。

天陌动了动身体,小冰君立即见机地走过去,将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舒服的侧倚着,又为他去了鞋袜。

“无妨。就算卫家猎人不参一脚,楚家一样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怕会更糟。另外,我自会让他们主动要求卫家村的人来此地定居。”天陌伸手,将准备退开一步的小冰君拉坐在炕沿上,神态懒懒地解释。“何况,于他家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的手温润中透出些许刚劲,小冰君只是一恍神,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已经收了回去,心中不由有些失落,耳中继续传来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凡我族之人,一水之恩,也必涌泉相报,绝不会亏欠于人。”

听到此,小冰君怔怔抬起眼,看着他俊美无匹的脸,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疼痛。不亏欠于人,又何尝不是与人毫无牵挂,孑然一身。不亏欠于人,却仍然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不亏欠于人,所以在别人害了他又救他之后,他选择不去计较

“主子。”她喊,没有笑,担心一笑,眼泪就会落下来。

天陌已阖上眼,闻唤,只是眉微微动了下,然后嗯了声。

小冰君蓦然倾过身将他抱住,脸紧紧地埋进他的怀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催促着她靠他近些,再近些。

天陌愕然睁眼,只听到她在怀中闷闷地说:“主子,你不能跟我算这个帐。我要一直跟着你。”

一直吗?他眼中浮起薄薄的迷惑,放在一边的手却不由自主抬起,轻轻按在她的背上。

第十一章 (3)

秋收暂停下来,楚柏召集了牧场所有的劳动力,挖土的挖土,运石的运石,伐木的伐木,连夜赶工,次日傍晚,峡口处一条阔三丈,深两丈简陋的壕沟便挖成了。沟底布满了削尖的木柱和锋利的碎石,又以现成的土石在靠近牧场这面砌了个简单却结实的防御工事。因峡口极窄,两侧山崖高而陡,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于此建防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就在所有人都忙于挖壕沟的时候,楚子彦和钱伍安来了。他们来得有些狼狈,不仅挂了彩,还折了几名壮仆,其中就有上次跟随钱伍安一起来的人。

看到即将完成的壕沟,他们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明显地吁了口气。

从临时搭的木板桥上进了牧场,见到天陌,一边处理伤势,楚子彦一边将众人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官兵包围了楚宅,郡守亲自来了。一来冷着脸二话不说便下令搜宅,直到没找到卫林等人,才稍稍对一直恭敬陪在身边的楚子彦假以辞色。事情到了这一刻,郡守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意,楚子彦也没再假装不明白。为了拖延时间争取机会,他不得不一再退让,最终用一盒拇指大小的抹海金珍珠才将协商转让牧场的事拖到次日,却没让郡守将包围住楚宅的兵撤离。

那一夜宵禁,为了不暴露通往城外客栈的密道,他们没敢有所行动。而是在这日早上,郡守府派人来请楚子彦时,钱伍安安排了人从密道先行一步,分别在靠近城门处以及城外接应,自己则陪着楚子彦前往。虽然安排周密,但郡守也有所准备,派来的又都是高手,因此在中途逃离过程中,他们仍然吃了大亏。

楚子彦说得简略,听的人却能想像个中凶险,何况他身上还多处受伤。

为了处理伤势,他不得不赤裸着上身,不方便女子在场,加上地方不大,因此室内只有天陌,钱伍安,以及受伤的几个人,小冰君以及卫家猎人还有楚柏四仆则等在外面。

对于郡守的贪得无厌,楚子彦已经说不出是痛恨还是鄙夷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郡守会直接派兵来夺牧场,并借此事打压楚家。如今看到牧场在防守上有所准备,虽然不知道在面对官兵的时候能撑多久,但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危机何尝不是转机。”天陌神色不动地道。

大夫正在给楚子彦包扎胸口的伤,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引来他倒抽气的声音。好一会儿,他才头上冒着冷汗地看向天陌。

“陌兄,此话怎讲?”

天陌回视他,黑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对城山郡,楚二爷可有兴趣?”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通过处理事情的手段以及其他人的话语,他已经明白为什么楚子彦会被留在楚家,而楚大爷却被放到城山郡这边养马。

此话一出,除了正在专心处理伤势的大夫,在场其他人都呆了。

楚子彦在天陌的注视下,心不由微微地收紧。天陌有个习惯,说正事时喜欢盯着那个人的眼睛,正是因为如此,被他看着的人从来不会置疑他想表达的意思。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激动,楚子彦挥退了其他人,包括大夫,只留下钱伍安。

“陌兄请说。”他沉声道,俊逸的脸上没了平时的温雅,却多出几分稳重从容。他知道,与眼前这个人相处,坦承直接会比虚伪试探更好。

天陌没有说,他只是伸指醮了不知是谁滴在桌子上未干的血,写了两个字,待两人看清后,一弹指,那成字的血瞬间消失无踪。而他的手白净如初,仿佛从未沾过半丝血迹。

谣言。

楚子彦皱眉沉思,隐隐像要抓住点什么,却又始终不甚清明。钱伍安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得。

“那李家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卖官鬻爵,这确不是假的,只是上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笑着说,心想如果把这些罪证拿到手,李家倒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子彦眉微展,正要点头,不想天陌却叹了口气。

“不够。”

这一回轮到钱伍安愣了,好一会儿,他与楚子彦对望一眼,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般,几乎是憋着气艰难地吐出来:“陌爷的意思”如果以上罪证都不够,那么再严重的也只有通敌叛国之类了。还有一个,他连想都没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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