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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梁羽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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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无赖少年本来是站得远远的看热闹,距离少说也在十丈开外。这少女把一个百多
斤重的汉子提了起来,摔到十丈开外。而且还把那几个人尽皆打倒,这一手功夫露了出来,
登时把那群恶奴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发一声喊,忙不迭地奔逃,转眼间
跑得干干净净。
金逐流虽不怎样惊异,但也觉得这少女的武功有点出乎他的意外。心里想道:“这小姑
娘年纪轻轻,外家功夫练到这个地步,也是很难得了。”
这少女道:“爹,咱们不能随便要人家的金子。”拿了那锭金子,正要还给金逐流。那
汉子已在神色张皇地说道:“凤丫头,你闯了大祸了,快走,快走!”
这少女扁了扁嘴,一副轻蔑的神气说道:“大不了不过得罪一个土豪恶霸,怕他什
么?”那汉子道:“唉,你这野丫头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些人是不能招惹的,他们的好
手还未来呢。你把金子还给这位相公,自们快走。再迟些就来不及。”
这少女听她父亲说得如此紧张,心里想道:“爹爹走南闯北,不知会过多少好汉,从未
见他似今日这般害怕的。莫非那个土霸当真有点门道:“心里有点惊疑,当下把那锭金子抛
给金逐流,便自走了。
那汉子回头说道:“多谢相公厚赐,愚父女心领了,请相公也快走吧,免得受了牵
累。”他口里说话,脚步不停,好似生怕走迟片刻,就有大祸临头,因此也就顾不得礼貌
了。
金逐流也是颇感诧异,心里想道:“这小姑娘都有如此本事,她的父亲可想而知。为何
这样害怕?刚才那个教头,不堪小姑娘之一击,金逐流对这班豪奴当然是更加轻视。以为那
个什么“公子爷”纵然家里还养有教头,想来也不会比这个教头高明多少。因为照常理而
论,如果相差太远,这个教头还怎能在他的家中混得下去?
心念未已,只见三骑快马奔来,说书的这对父女刚好跑到湖边,湖上的船家见了那三个
一人来到,慌忙把船撑开,不敢做这对父女的生意。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三个人跳下马
来,就在湖边将父女俩截住。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如敷粉,颜若涂脂,手袖摇着一把白纸折扇,
倒有几分风流俊俏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身材魁梧,满头秃得油
光晶亮,“哼”了一声,说道:“哦,原来是何老大,”矮的那个双眸炯炯,两边太阳穴坟
起,腰里插着一对判官笔,一看就知是个内家高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对方两父女。
金逐流心里想道:“这个油头粉面的少年想必就是那个‘公子爷’了。他这两个保缥看
来功力不弱,不知比那教头高明多少?”金逐流此时方知自己料敌过轻,但也还不是怎样放
在心上,于是就装作看热闹的样子,慢慢地走过去。
只见那“公子爷”拦住了那个少女,折扇轻摇,微笑说道:“小可仰慕姑娘色艺双绝,
特遣家人前来邀请,请姑娘移玉寒舍,小可得以稍尽地主之谊,不料这些奴才不会说话,得
罪了姑娘。小可这厢赔罪了。”
那少女大刺刺的受他一揖,也不还礼,却板着面孔说道:“我们父女是在江湖上卖艺混
饭吃的,但却还不至于那样下贱,要去奉承富贵人家,登门侑酒。你硬来也好,软来也好,
我就是不去!你给我滚开!”
那“公子爷”几曾受过人如此奚落,他眉毛一扬,似乎要动怒的神气,却仍是赔笑说
道:“姑娘言重了,小可是专诚来请姑娘的,岂敢把你当作下贱的艺人!”
那少女道:“你的话说完了没有,休再罗咳,我可没有工夫与你瞎扯朗缠!”
那“公子爷”落不了台,冷笑道:“姑娘这么不给面子?对不住,你不去也得去了!”
动手就来拉这少女。
少女柳眉倒竖,斥道:“放肆!好,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请得动我!”双指挟着那柄
小鼓锤,一个轮转,闪电般的就向那个“公子爷”的虎口敲下。她刚才就是用这一手法打到
那个教师爷的,如今依佯画葫芦的用来炮制这个“公子爷”。
这一刹那,有两个人同时叫道:“公子,小心!”“凤儿小心!”一个是那秃顶的大
汉,另一个是这少女的父亲。
话犹未了,只所得那“公子爷”哼了一声,“小贱人不识抬举!”折扇倏地张开,挡住
了少女的鼓锤。
鼓锤虽然不是锋利的武器,可是一张白纸折扇,被鼓锤一敲,至少也应该穿一个洞。但
说也奇怪,只听得“卜”的一声,“公子爷”的折扇不穿不烂,反而是少女的鼓锤脱手而
飞!
那矮子笑道:“不必担心,这个雌儿不是咱们公子爷的对手。”
金逐流这才大吃一惊,这“公子爷”的本领在金逐流的眼中虽然还算不上是什么高明的
功夫,但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爷”而能够有这样的功夫却是出乎金逐流的意料之外了。
公子爷一招得手,哈哈笑道:“姑娘,我劝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洒,还是跟我走吧。”
口里说话,手中的折扇一举,双指挟看扇柄,和那少女刚才使用鼓锤的手法一模一样,
扇头向那少女的虎口敲下来。
何老大眼看女儿受辱,明知打不过对方的三个人,也不能不拼一拼了。就在“公子爷”
的扇头敲下之际,何老大喝道:“天下有这样横蛮霸道的请客的么?”声到人到,五指如
钩,倏地就抓着了那个“公子爷”的扇头,“公子爷”用力一夺,“啪”的一拜,折扇断为
两截。
那“公子爷”也是好生了得,折扇被夺,立即便是反手一掌。他虽是在受挫之余,这一
掌的力道还当真不弱,只听得掌风呼呼,打得沙飞石走。
双掌相交,“公子爷”只觉得自己这一掌好似打到棉花堆里似的,软绵绵的毫不受力。
忽听得有人失声叫道:“不好!”话犹未了只听得“咋嚓”一声,这“公子爷”的一条左臂
已是给何老大拗脱了。
原来何老大深知敌强己弱,要想脱险,非得把这“公子爷”抓作人质不可。这“公子
爷”武功不弱,何老大若是和他硬斗,非得在二二三十招升外,不易言胜。但莫说二三十
招,只要容他过得三招,他那两个保缥看出小主人抵敌不住便会上来帮忙了。
何老大急中生智,使出巧妙的诱着,交掌之际,劲力全敛,待对方的力道使得足了,这
才蓦地里真力一发,硬生生的把对方的手臂拗脱了臼,就如绷紧的弓弦突然断折一般。这
“公子爷”本领虽然不弱,如是缺乏对敌的经验,何况何老大这一诱着,也是极为巧妙的上
乘功夫,是以冷不防就着了道儿。
何老大一招得手,心中大喜,揉身而上,接着便是一招大擒拿手法,只要给他抓着这
“公子爷”的琵琶骨,这“公子爷”便决计逃不出他的掌握,那时敌方再强,也是奈何他不
得的了。
哪知何老大虽然是动作极快,也还迟了一点;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要抓到这“公子爷”肩
头的时候,猛然间一股大力推来,逼得何老大变掌招架,那“公子爷”已是给人拉开。
逼退何老大的这个人正是那个身材魁捂的秃头汉子,何老大连用三招“拂云手”,意欲
以柔克刚,不料竟然克他不住。对方的掌力恍若排山倒海而来,他的“拂云手”使出了上乘
内功“卸”字诀,仍是难以化解,只可以勉强招架。
金逐流通晓各家各派的武功,看了几招,心中也是大大吃惊。原来这个秃头双子用的竟
是正宗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功夫!金刚掌乃是天下最威猛的掌力,武学中虽有“以柔克刚”
之说,但那也是指双方是在伯仲之间的对手而言,如今何老大的功力显然与对方颇有距离,
焉能化解得了?
把“公子爷”拉开的是那个目蕴精光的矮子,他接驳断骨的手法极为纯熟,转眼间就把
“公子爷”的脱臼接上了。这才吁了口气,向“公子爷”请罪。原来他们深知这公子爷好
胜,而他们也有自信可以在“公子爷”遇险之时,给他解救。但却不料何老大使了那么一招
巧妙的诱着,虽然仍是将“公子爷”救了出来,却已是令他吃了大亏了。
那“公子爷”断臼接好,一跃而起,气冲冲地叫道:“我不把你这丫头抓到我的手中,
难解我心头之恨!”那矮子知道小主人的武功远在那少女之上,而何老大又已经给他的同伴
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决不能腾出手来助他女儿,是以放心让那“公子爷”与她相斗。
要知他和那个秃头汉子都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人物,虽然他们现在是做了豪门的保缥,
身份还是要维持的,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愿意恃强欺弱,以众凌寡。
那少女正在为她父亲着急,只恨自己插不进手去,那公子爷已朝她扑到。少女大怒,
“嗖”的拔出一口柳叶刀,喝道:“好呀,你们擅会倚势凌人,我斩你的狗爪子!”
“公子爷”手腕一翻,根本就不把她这口柳叶刀放在眼内,一翻一拿,便是欺身直进,
抓那少女的虎口,少女一刀劈空,皓腕险些给他抓着。
“公子爷”出手便胜一招,心头之气消了几分,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这话可是说得
不对了。我们一个打你们一个,怎能说是倚势凌人?哈哈,我还是空手斗你的刀呢!”
少女气得七窍生烟、却是做声不得,只好咬紧银牙,与他苦斗。可惜她的武功毕竟是相
差还远,一路泼风刀法展开,虽是招招狠辣,却竟然奈何不了对方。不过十数招,业已是险
象环生。还幸亏那“公子爷”刚刚接好断臼,只有一条手臂方便使用,否则她更难招架。何
老大见女儿遇险,心急如焚,可是在对方的掌力笼罩之下,他想要脱身都难,怎么可以救得
女儿?他心里越着急,手上的招数就越发乱了。
金逐流心里想道:“是时候了!”正要上去,忽见有个相识的人飞步上前,打了个哈哈
说道:“彭寨主,今日怎么有这样好的兴致和人打架?为的是什么事情,可以说给兄弟听听
么?”这个人正是金逐流在湖中相遇的那个宫秉藩。金逐流心想:“且看这姓宫的是帮哪一
边。”
何老大一听宫秉藩的说话,声音震耳,显然是个内家高手,吃了一惊,暗自想道:“这
个人是和他们相识的,他这一来,不用说是帮他们的了。罢了,罢了!今日我父女只怕是插
翼难逃了。”
殊不知和他交手的那个秃头汉子吃惊更甚,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说道:“宫香主,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你歇一会儿,兄弟就来陪你说话。”
宫秉藩笑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急?这个闷葫芦没打开,我可是歇不下来的呵!”口里
说着话,眼睛又已朝着那矮子看去。
那矮子淡淡说道:“宫香主,我劝你莫管闹事。”宫秉藩笑道:“原来连寨主也在这
儿,真是幸会了。怎么,这个事是管不得的吗?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也该让我知道
啊!”那矮子道:“我说管不得就管不得!你想要知道,这个架打完了,我陪你喝酒去。”
宫秉藩道:“喝酒不急,眼前的事可是等不得的,等你们这一架打完,人家的小姑娘可
就要吃了大亏啦!”
金逐流听出了宫秉藩的口气,心中一喜,想道:“有这姓宫的出手,大约可以用不着我
了。但听他的说话,这两个人竟是什么寨主身份,这可就有点奇怪了。绿林中站得起来的脚
色,怎的竞会甘心去做豪门的鹰犬?”
那矮子听了宫秉藩这几旬话,霍地站了起来,浓眉一扬,眼睛一蹬,说道:“宫香主,
你究竟是想要怎样?”
宫秉藩道:“哼,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不过,我要你们自己说。你说,这两位说
书的父女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说出来让我评评理,否则……”
那矮子喝道:“否则怎样?”
宫秉藩立即应声说道:“否则这个闲事我宫某是管定的了。”
由于宫秉藩这么一来,这个姓彭的秃子心神大乱,给何老大打成了平手。那个“公子
爷”也分了心,本来也是可以早就抓得看这个少女的,略一分神,好几次应该得手的都给这
少女躲过了。
连、彭二人知道宫秉藩的来头,对他不能不有几分顾忌,即使是那姓连的矮子比较强
横,也还不敢太过放肆,这“公子爷”却是忍不住了,怒气一冲,就骂出来道:“什么东
西,也配来管你家公子的事?连师父,把他拿下!”
那姓彭的秃头汉子连忙给了那矮子一个眼色,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宫先生是红
缨会的香主,嘿,嘿,都是一条线上的朋友!”
宫秉藩冷笑道:“什么线上的朋友,我可高攀不起!嘿,嘿,听说你们两位大寨主做了
曹家的保缥,功名富贵,是指日可待了哪!这位想必就是曹公子吧?威风好大啊!连寨主,
公子爷有令了,你上来拿我啊!”
连、彭二人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原来那个秃头汉子名叫彭巨峰,那个矮子名叫连城虎,
都曾经是独霸一方的山寨之主。
那“公子爷”不知宫秉藩的厉害,大怒喝道:“红缨会是什么东西,小小一个江湖上的
帮会就能吓倒了我?好呀,你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我先要了你的脑袋!”他气恼连城虎不肯
上前拿人,一掌逼开了那个少女,自己就跑过去要打宫秉藩。
宫秉藩冷笑道:“不必公子爷劳神,你要我的脑袋是吗?我奉送就是!”话犹未了,
“公子爷”已是向他扑到,连城虎急忙叫道:“公子,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的一声,一顶帽子突然从宫秉藩的手中飞了出去,原来
是他脱了头上的毡帽当作暗器打出,与此同时,连城虎的一柄飞刀亦已飞了过来。
劲风扑面,“公子爷”大吃一惊,连忙低头。只听得“唰”的一声,那顶毡帽给连城虎
的飞刀劈为两半。但那把飞刀也给毡帽懂得改了方向,斜飞出去,与那两片毡帽同时坠地。
以毡帽而能撞落飞刀,因此毡帽虽是给劈为两半,但宫秉藩的功力则显然是在连城虎之上。
还有更令人吃惊的是,“公子爷”一惊过后,忽觉头皮沁凉,用手一摸,这才发觉一大
片头发已给毡帽“铲”去,此时头发正在他的面前纷纷落下,要不是有连城虎那柄飞刀,及
时打落毡帽,捎解了它的劲道,只怕连他的头皮也要被“铲”去一层!
“公子爷”惊上加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退过一旁。宫秉藩哈哈笑道:“你们曹家的
老祖宗曹孟德割发代首,我如今效法你家的老祖宗,以帽代首,可惜你这位公子爷却要不了
我的假脑袋!”这“公子爷”给他大加嘲讽,却哪里还敢作声?此时双方是已撕破了面皮,
连城虎也下不了台了。铮铮两声,连城虎拔出了判官笔,双笔交击,喝道:“姓宫的,我只
是看在红缨会的份上,不想与你抓破面子,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么?”
宫秉藩冷笑道:“好呀,那么咱们把话先说明了。今日之事与红缨会无关,只是我宫某
路见不平,要找你的晦气,你怎么样?”
连城虎大怒道:“宫秉藩,你,你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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