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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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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近亲,奥尼尔小姐,为什么你弟弟的护照上写你的地址?”
“我不知道。”她说着,发现她笑了起来。
“把你母亲在澳大利亚的地址告诉我;我们马上给她发电传。我们必须知道如何处理这具尸体!到此刻,电传打一个来回,这就意味着得耽误12个小时,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没有这种混乱,事情已经够难办了。”
“那就给她打电话吧。别在电传上浪费时间了。”
“我们的预算中没有国际电话这一项,奥尼尔小姐,”那生硬的声音说道。“现在请你把你母亲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我好吗?”
“梅吉·奥尼尔太太,”朱丝婷详述着。“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基兰博,德罗海达。”她拼出了那些对方十分生疏的名字。
“真是抱歉极了,请再说一遍,奥尼尔小姐。”
语简啪地响了一声,开始发出了连续不断的拨号盘的嗡嗡声。朱丝婷坐在地板上,听凭话筒滑落到腿上。一定是搞错了,这件事会被彻底查清的。戴恩被淹死了,在他游泳技术是第一流的情况下?不,这不是真的。可是,它是真的,朱丝婷,你知道,它是真的。你没有和他一起去,保护他,他就被淹死了。从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起,你就是他的扣保护者,你本来应该到那儿去的。要是你救不了他,你就应当在那里和他一起淹互。你没有去的唯一原因就是你想到伦敦来,这样你就可以让雷恩和你Zuo爱了。
思绪是如此激烈,一切是这样无情。似乎天地万物都停止了活动,甚至她的腿部也失灵了。她站不起来,她情愿再也站不起来。她的头脑中,除了戴恩,任何人的位置都没有了。她的脑海中出现戴恩周围渐次减弱的水圈,一直到她想到了母亲,德罗海达的人们。哦,上帝。这消息会传到那里的,会传到她那里的,会传到他们那里的。妈妈甚至都没有在罗马最后愉快地看一看他的脸庞。我想,他们会把电报打到基里警察局的,老警官厄恩会爬上他的汽车,一路开到德罗海达,去告诉我的母亲,她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他不是做这件事的合适的人,他差不多是一个陌生人。奥尼尔太太,我怀着最深切的、最由衷的歉意通知您,您的儿子死了。敷衍塞责,殷勤谦恭,语辞空洞……不,我不能让他们对她这样,不能对她这样,她也是我、母亲!不能采取那种方式,不能采取我听到这消息时的那种方式。
她把留在桌上的电话机拉到了她的腿上,把话筒贴在耳朵上,拨接线员的号码。
“接线台吗?请接中继线,要国际电话。哈罗?我要接加急电话,澳大利亚,基兰博,1——2——1——2。请务必快一些。”
电话是梅吉亲自接的。天色已晚,菲已经上了床。这些天她总是不想早上床,宁愿坐在那里帝听蟋蟀鸣、青蛙叫,抱着一本书打盹儿,回忆着。
“哈罗?”
“奥尼尔太太,伦敦的长途电话。”基里的黑兹尔说道。
“哈罗,朱丝婷。”梅吉说道,并没有感到不安,朱丝婷打电话问回家里的情况,真是稀罕。
“妈,是你吗,妈?”
“是啊,是妈妈在这儿讲话。”梅吉温和地说道,她意识到了朱丝婷的忧伤。
“哦,妈!哦,妈!”声音听起来像是喘息,又像是抽泣。“妈,戴恩死了。戴恩死了!”
一道深渊在她的脚下裂开。下沉,下沉;它在往下沉,无边无底。梅吉滑进了这个深渊,感到它的边缘在她的头顶上合拢,并且明白,只要她活地世上,就永远不会再出来了。诸神能怎么样呢?当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丝毫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她怎么能这样问?她怎么能不知道答案呢?诸神不喜欢人们触犯他们。由于这欠在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她没有去看他,没有和他共享这一时刻,她认为她终于付出了代价。戴恩现在解脱了,从报复中,也从她那里解脱了。由于没有看到那张比谁都亲密的脸庞,她受到了报复。梅吉站在那里,明白这已经太迟了。
“朱丝婷,我最亲爱的,镇静,”梅吉坚定地说道,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发颤。“你镇静下来,告诉我,你有把握吗?”
“是澳大利亚办事处给我打的电话——他们以为我是他的近亲,有个可怕的男人,他只想知道我希望怎样处置那具尸体。‘那具尸体’,他一直就是这样称呼戴恩的。好像他再也不能想出别的称乎,好像那随便是什么人似的。”梅吉听见她在抽噎。“上帝啊!我想那可怜的人厌恶他所做的事情。哦,妈,戴恩死了!”
“怎么死的,朱丝婷?在哪里?在罗马吗?为什么拉尔夫没给我打电话?”
“不,不是在罗马。关于这件事,红衣主教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呢。是在克里特岛。那个男人说,他是在海上救人的时候被淹死的。他是在度假。妈,他曾经要求我和他一起去,可我没去,我想演苔丝德蒙娜,我想和雷恩在一起。要是我和戴恩在一起就好了!要是我去了,也许不会发生这件事的。哦,上帝,我怎么办啊?”
“别这样,朱丝婷,”梅吉严厉地说道。“不要那样想,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戴恩会厌恶这样的,你知道,他会厌恶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安然无恙,我不能失去你们两个人。现在我剩下的就是你了。哦,朱丝婷,朱丝婷,山高水远!世界很大,太大了。回德罗海达老家来吧!我不愿意想到你孑然一身。”
“不,我必须工作。对我来说,工作是唯一的补偿。要是我不工作,我会发疯的。我不想要家里人,不想要舒适的生活。哦,妈!”她开始剧烈地泣起来。“我们失去了他怎么生活下去呀!”
确实,怎么生活下去呢?就是那种生活吗?你从上帝那儿来,又返回上帝身边。出于尘土而归于尘土。生活是让我们这些失败的人过的。贪婪的上帝,把优秀的人聚集在身边,把世界留给了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我们这样堕落的人。
“我们将会活多久,不是我们任何人能说得来的,”梅吉说道。“朱丝婷,非常感谢你亲自打电话告诉我。”
“妈,想到由一个陌生人来透露这个消息,我无法忍受。不能像那样,让消息来自一个陌生人。你打算怎么办?你能做些什么?”
她全部的希望就是试图跨过这千山万水把她的温暖和慰藉注人到她那在伦敦的、精神上已经垮下来的女儿心中。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她的女儿依然活着。她一定要做得圆满,如果这是可能的话。朱丝婷一生中似乎只爱过戴恩,没有爱过其他人,甚至她自己。
“亲爱的朱丝婷,别哭了。控制自己,不要悲伤。他不会希望这样的,对吗?回家来,把一切都忘掉吧。我们也会把戴恩带回德罗海这家中的。在法律上他又属于我的了,他不属于教会,他们无法阻止我。我要马上给澳大利亚办事处打电话,如果接得通的话,也给在雅典的大使馆打电话。他必须回家。我不愿意想到他躺在远离德罗海达的某个地方。他属于这个地方,他必须回家。和他一起回来,朱丝婷。”
但是,朱丝婷软瘫在那里,摇了摇头,好像她母亲能看到似的。回家?她决不能再回家。要是她和戴恩一起去的话,他是不会死的。回家,在她一生剩下的日子里每天看着她母亲的脸?不,连想想都受不了。
“不,妈。”她说道,泪水扑簸籁地落在了身上,就像熔化的金属一样滚烫。到底是谁曾说过大部分人是不会采取哭泣的行动的?他们根本就不懂得哭泣。“我将留在这里工作。我会和戴恩一起回家的,但随后我将回来。我不能生活在德罗海达。”
有三天的时间,他们在漫无目的空虚中等候着,朱丝婷在伦敦,梅吉家里人在德罗海达,他们把官方的沉默曲解为一种微弱的希望。哦,肯定,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此事将会被证明是一个错误,肯定,倘若此事是真的,到现在他们总该获悉了!戴恩会满面笑容地从朱丝婷的前面走进来,并且说,这完全是一个愚蠢的错误。希腊正在发生叛乱,所有愚不可及的错误都会弄出来的。他会走进这道门,蔑然地嘲笑着关于他死去的说法。他身材高大,身强力壮,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而且他会大笑的,希望在增长,并且随着他们等待的每一分钟在增长着。这是令人莫测的、可怕的希望。他没有死,没有!没有被淹死,戴恩不会死的,他是个优秀的游泳者,足以在任何一种海水中游泳,并且活下来的。因此,他们等待着,不肯承认在希望中会有错误存在。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终于被证实了,罗马也已经获悉了这个消息。
在第四天的早晨,朱丝婷得到了消息。她就像一个老年妇女似的又一次拿起了话筒,要求接澳大利亚。
“是妈妈吗?”
“朱丝婷?”
“哦,妈,他们已经把他埋葬了,我们不能把他带回家了!我们怎么办?他们所能说的只是,克里特岛是个大地方,不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在电传到达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被悄悄弄到了某个地方,被处理了。他正躺在某个地方的一个没有标志的墓地里!我弄不到去希腊的签证,没有人想帮忙,那里乱成了一锅粥。妈,我们怎么办呢?”
“到罗马接我,朱丝婷。”梅吉说道。
除了安妮·穆勒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电话机旁,依然没有从打击中缓过劲来。在这三天中,男人们似乎平添了20岁,皱缩得像鸟一样的菲脸色煞白,爱发牢骚,在房间里四处走着,一边又一遍地说:“为什么这事不落在我的头上?为什么他们把他带走了?我是这样老,这样老!我不会在乎去的,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不是我呢?我是这样老了!”安妮身体已经垮了,史密斯太太、明妮和凯特走着,悄悄地抹着眼泪。
当梅吉把电话放下的时候,她默默地望着他们。这里是德罗海达,所有这一切都被留下来了。一小群年老的男人和年老的女人,不生不育,心灰意懒。
“戴恩已经丢失了,”她说道。“谁也找不到他;他被葬在了克里特岛的某个地方。隔的这样远!他怎么能安息在离德罗海达这么远的地方?我要到罗马去,找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如果说有什么人能帮助我们的话,那就是他。”
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的秘书走进了他的房间。
“阁下,我很抱歉打扰您,不过有位太太想要见您,我解释说,这里正有一个会议,您很忙什么人都不能见,可是她说,她要坐在前厅里,直到你有时间见她。”
“她有什么苦恼吗,神父?”
“十分苦恼,阁下,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她说,要我告诉您,她的名字叫梅吉·奥尼尔。”他说这名字时发音带着明显的外国味儿,所以说得像梅伊·翁尼尔。
拉尔夫神父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尽褪。变得象他的皓首一样苍白。
“阁下!你病了?”
“没有,神父。我非常好,谢谢你,取消我的约会,直到我另行通知你,立刻到奥尼尔太太带到我这儿来。除非是教皇本人之外,不要打扰我们。”
那教士弯了弯腰,离开了。奥尼尔。当然!那是小戴恩的姓氏,他本来应当想起来的。在红衣主教的宅邸里是省略这个姓氏的,大家只说戴恩。啊,他出了一个严重的差错,让她在等候。如果戴恩是阁下至亲至爱的外甥,那奥尼尔太太就是他至前至爱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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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梅吉走进房间时,拉尔夫红衣主教简直不认得她了。自从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迄今已有30年了;她已经53岁,他已经71岁了。现在,他们两人都上了年纪。她的面孔还是那样子。她变化不很大,她的气质已经变得和他在想象中赋予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一种犀利尖锐的神态代替了那种令人惬意的可爱劲儿,几分刚毅代替了温柔;与其说她像一个精力充沛、上了年纪、固执的殉难者,毋宁说是像一个放弃了梦想的、顺从的神殿里的圣徒。
她的美丽还是象以往那样引人注目,她的眼睛还是那种清澈的银灰色,但是却变得严峻了;那一度鲜艳的头发已经褪成一种单调的米色,像戴恩的头发失去了生气那样。她非常惶乱,没有长久地望着他,以满足他那充满了急切和挚爱之情的好奇心。
他无法神态自若地迎接这个梅吉,拘谨地指了指一把椅子。“请坐。”
“谢谢你。”她说道,也是那样不自然。
只有当她坐了下来,他能俯看到她整个人的时候,他才看到了她的脚和脚脖子肿成了什么样子。
“梅吉!你是从澳大利亚一路飞来的,中途连歇都没歇吗?怎么回事?”
“是的,我是直接飞来的,”她说道。“过去的29个小时里,我就一直坐在从基里到罗马的飞机里,除了从舷窗望着云彩,思索这外,什么也没有做。”她的声音又刺耳又冷漠。
“怎么回事?”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焦急又恐惧。
她的目光从脚上抬了起来,坚定地望着他。
在她的眼睛里有某种可怕的神态;某种如此阴郁、令人寒心的东西,以至他脖子后面的皮肤上直起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摩挲着。
“戴恩死了。”梅吉说道。
当他往椅中一沉的时候,他的手滑了下来,就象布娃的手一样蓦地落在了腿上。“死了?”他慢吞吞地说道。“戴恩死了?”
“是的,他是六天前在克里特淹死的,为了从海里搭救几个女人。”
他身子向前一俯,两手盖在了脸上。“死了?”她听见他含混地说道。“戴恩死了?我俊美的小伙子!他不能死!戴恩——他是个完美无暇的教士——我完全没有能做到这一点。他具备我所没有的东西。”他的声音哑了。“他一直具备这种东西——这就是我们大家能辨认出的东西——所有我们这些不是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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