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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浮世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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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锦酥还未反应过来,南宫弗已经拂袖而去,连续几日都没来过他们家。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温锦酥和南宫弗的感情依旧如初,唯一遗憾的,便是到迄今为止,她都未曾有过身孕。

    南宫夷一直都在安慰她,来日方长,他们未来有的是时间。

    可往往未来这个词,都是不可估摸的。

    安泽二十六年,皇帝驾崩,传位于三皇子南宫弗,太子南宫夷被封为南隽王。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因为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认定南宫夷会是新皇。

    得知这个消息,温锦酥赶忙提了灯笼站在门口等他,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眷娘曾来劝过几次,都被她拒绝。

    果然,他是一个人走路回来的,没有随从,一身酒气。

    她把他扶在床上,让眷娘煮了醒酒汤。

    温锦酥噙住眼泪,用热水给他擦拭身体:“我知道你难受,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不!”

    昏睡中的他突然大声喊道,擦拭的动作停在那里,温锦酥呆呆地看着他,耳边分不清是他的醉话还是真话。

    南宫夷说:“不够,什么都不够,我要皇位,那本该是我的东西!”

    闻言,她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经问过他,皇位和她,如果只能选择一样,他会选择什么。

    那时的南宫夷盯着她犹豫了好久,缓缓才道,锦酥,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一出生,这辈子便已经注定……

    未完的话被她的手指挡住,她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至高无上的帝位,本就是无数人穷极一生的追逐,多他一个,也无妨。

    她无数次的想过,如果真有让他选择的那一天,那她该如何。

    床上的南宫夷嘴里依旧念叨着那是属于我的。

    她看着他,心中悲拗难受。

    那晚的事她谁也没说,她选择让它烂在心底,她和他的生活还要继续,爱情本就是需要考验的。

    登基大典准备就绪后,南宫弗继位,改年号为旌德。

    龙椅上的南宫弗一袭九爪龙袍,头戴九旒冕,神情淡漠,与平日判若两人,温锦酥惊诧于他的变化,后来想想,先皇既然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那他就应该有一个皇帝样,那将会让文武百官难以信服。
6。枯骨香(5)
    【5】

    南宫弗当了皇帝,旁边的宅子自然是空了,温锦酥有时也去亲自打扫,回想起从前的快乐时光,想多了,心里便难受得紧。

    自打南宫弗登基后,南宫夷对南宫弗的态度再不似从前那样,顷刻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阴沉,敏感,爱胡思乱想他甚至怀疑,先帝的死,与南宫弗脱不了干系。

    毕竟相处了几年,南宫弗那人她也有些了解,不管怎样,她如何也不相信是他动了御旨,但南宫夷是她丈夫,她不愿再在他伤口上撒盐,便再也不提南宫弗的名字。

    时光如白驹过隙,木樨花开满庭院,她和眷娘摘了许多,洗净晾干后做成了糕点,木樨花香,其糕更甚。

    温锦酥端着糕点,轻叩房门,听见里面回应,她轻轻推开木门,一进屋,就见南宫夷眉头紧锁坐于案前,见来人是她,目光有微瞬地闪躲,然后恢复如常。

    “操劳一天了,吃点东西吧,我刚做的。”

    她把糕点放在他案边,正欲退出去,他忽然拉住她的手,含糊其辞道:“今晚……你随我一同入宫吧。”

    南宫弗在寝宫设了晚宴,指名要她同去。

    这是自打登基后,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

    说是晚宴,宾客却只有他们夫妇二人。

    许是南宫夷戒备的太过明显,南宫弗起身,亲手为他斟酒,朗声笑道:“哥哥莫是怕阿弗会加害你和锦酥。”

    无论是语气,还是笑容,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温锦酥欣慰,替南宫夷接下话茬,碍于君臣之礼,她不敢叫他本名,只说:“皇上你多虑了。”

    一句“皇上”,南宫弗的眸子顿时黯淡不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再无他话。

    一晚上,只听得酒水溢满杯的声音,而喝酒的,只有南宫弗一人。

    他的心里像是踹了极大的心事,满面愁容,时不时还低叹一声。

    南宫夷见此,眉头深皱。

    他曾告诉过温锦酥,南宫弗酒量极差,平日胃也不好,此刻恐怕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见状,温锦酥淡淡一笑,他终究还是心疼这个弟弟,于是伸手阻止南宫弗再次添酒,柔声劝道:“皇上,喝酒伤身。”

    “锦酥,你别叫我皇上。”此时的南宫弗已经有了醉意,双颊绯红,眼神迷蒙。

    “哥哥。”

    他像个孩子一样呼唤南宫夷,几乎乞求地哭诉道,“哥哥,阿弗深知此举有违道德伦理,但你可知晓,皮影节那晚,我就已经爱上锦酥的,可是她却连正眼都没瞧过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可是……感情之事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锦酥温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这皇位本不属于我,哥哥如果肯割爱,这皇帝,我不当也罢。”

    南宫弗的这番话让她全身的血液仿若倒流,温锦酥心下大骇,费了好些力气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转头去看南宫夷,他的半个身子都埋进了深深的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他握着酒壶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回家的马车上,南宫夷坐在角落一言不发,温锦酥把头偏转车外,任夜风吹干脸上的湿意。

    随后几日,南宫夷都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

    温锦酥单纯的以为他只是在为南宫弗对她有意而心伤,哪曾晓得,他在乎的,唯有那最后一句话。

    等她终于见到南宫夷的时候,他的手里赫然握着一封休书。

    温锦酥愣在原地,全身寒凉。

    “锦酥,原谅我。”

    在书房那几日,他的理智时刻都在提醒着他那次晚宴只不过是南宫弗设下的一个陷阱,但是,对于皇位的偏执,他最后还是选择孤注一掷。
7。枯骨香(6)
    【6】

    拿到休书后的第二日,封妃的御旨便传了下来。

    传旨的公公笑得谄媚,尖细的嗓音刺得她生疼。

    “恭喜娘娘,娘娘真是好命。”

    好命?

    她嗤笑,若是命好,如今又怎会是这般模样。

    临走前,她细心地为南宫夷整理好皱乱的衣衫,南宫夷许是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正想伸出手抱住她,胸口却蓦地一疼。

    一把匕首毅然刺在他的胸膛上。

    温锦酥笑得妩媚:“新婚之夜这把匕首我没用上,现在,我把他送给你。南宫夷,你负了我,今日这一刀就当我便宜了你,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招来眷娘一同离开。

    风挑起,裙裾飞扬,远去的那身红装像是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在南宫夷心上烫下一个伤疤。

    南宫弗以皇后之礼册封温锦酥为淑妃,漫漫长街,红毯遍铺,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

    半路,眷娘掀起轿帘一角,告诉温锦酥,从她上了花轿开始,南宫夷就跪在大门口,胸口还插着一把刀。

    温锦酥掀了盖头,冷笑道:“他这是作甚,消除罪恶感?”

    眷娘看着她,秀眉紧蹙:“小姐,我只怕姑爷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的。”

    “谁是你姑爷!眷娘,你的姑爷是当今圣上,再乱说话,小心性命不保。”她怒气匆匆地说完,抬手重新盖上盖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被眷娘瞧见。

    南宫弗心思缜密,知晓温锦酥喜爱木樨花,便花重金为她单独造了一座寝宫,赐名木樨。

    她搬入木樨宫的那日,心中五味杂陈,那里面的陈列摆设,居然就是自己最想要的样子。

    她隐约记得是对南宫弗描述过自己理想的住房,却不想他竟一直记到现在,还将它们完完全全的做了出来。

    如果,倘若如果,她当初爱上的,该是南宫弗多好,至少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入宫半月有余,南宫夷曾想几次想见她,但都被她拒之门外,她不想见他,如今的他对她而言,就是毒药,猛兽。

    她宁愿当个逃兵,也不想再被伤害一次。

    温锦酥再嫁的消息传遍街头巷尾,有人说她是富贵命,注定属于后宫,但大多数人都骂她是妖精,用奸计迷惑了南宫弗。

    眷娘还从外面抄给她一首打油诗。

    金凤凰,黑凤凰,谁家凤凰落树上。

    一身黑羽飞上天,三年之后嫁君王。

    无伦常,夺兄嫂,木樨宫内藏娇娘。

    黑凤凰,黑凤凰,红颜薄命活不长。

    她笑着看完,随手扔在香炉里,嘱咐眷娘:“这种东西,以后不要再给我。”

    南宫弗未曾碰她,但一月后她竟奇迹般地怀了孕。

    淑妃才进宫不足两月便怀孕的消息在宫内上下已经传了几个版本,大家都在猜测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南宫夷听闻温锦酥怀孕的消息,不顾阻拦硬闯御花园,但在看见南宫弗一脸宠溺,把头靠在她肚子上时,他红着眼道了声微臣失礼后转身便逃也是的离开。

    看着南宫夷离开的地方,温锦酥垂下眼帘,盖住眼中的落寞与决绝。
8。枯骨香(7)
    【7】

    上次晚宴上的话她还记得,南宫弗承诺把皇位让与南宫夷,可是整整几个月过去,南宫弗的身份依旧没有变化。

    温锦酥有些生气,毕竟当初南宫夷是因为他的话才会背叛自己,如今南宫弗没有让位,南宫夷也自从上次御花园一见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想到南宫夷可能出了事,或许还和南宫弗有关,她整颗心便变得浮躁起来。

    她想去找南宫弗,问问他是不是对南宫弗做了什么手脚,否则南宫夷为何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可惜南宫弗近日一直待在御书房处理边疆之事,怕是她再得宠也不会被允许进ru。

    眷娘看出她有心事,就问了问,温锦酥也没隐瞒,把心事全部告诉了眷娘。

    眷娘听后很是吃惊,“小姐,难道你不知道那事吗?”

    “何事?”

    “皇上很早之间就找过南隽王,说要让出皇位,可是南隽王居然没有答应,只是让皇上准许他去北琼山,说是想要静心一段时间。”眷娘瞪大眼睛,“皇上没有告诉您吗?眷娘记得当初知道这个消息准备告诉小姐你的时候,皇上拦下了眷娘,说他会告诉你,所以眷娘才一直没提。”

    温锦酥呆若木鸡,不明白真相为何会是这样,他明知他不说自己便会误会于他,那他何苦隐瞒至今。

    她想笑,眼泪却止不住往下一直掉,心里好似瞬间多了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晚上,南宫弗专程抽空来木樨宫陪温锦酥用膳,他没吃多少,只顾往她碗里挑。

    温锦酥抑制住眼泪,主动为他夹了一筷菜,说:“待会儿回去就早些休息罢,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南宫弗怔住,半晌,欣喜地连胜应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块稀世珍宝。

    可对于南宫弗来说,温锦酥岂是稀世珍宝可比拟的。

    忙碌过后,南宫弗以散心养胎为由,带她去了很多地方,陂箩山,烟翠湖,南山顶……

    整个路程他都精心照顾着温锦酥,她偶尔也替他擦擦汗,递水递糕点,然后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眸子里盛满欢喜。

    最近一次出行,是在呈坷的明珠林,传闻明珠林有块宝地,灵气很足,去那里对胎儿只益无害。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才到呈坷,南宫弗考虑到一路舟车劳顿温锦酥的身体肯定吃不消,便寻了一家客栈,休息一晚在赶路。

    谁料白日里有贼人看出他们衣着不凡,半夜窍门闯入,南宫弗为保她,手臂和背部各挨一刀。

    天子出游被贼人暗伤的事让文武百官联书上奏,说温锦酥是天煞之星,劝南宫弗赶紧废除掉她。

    隔日早朝,南宫弗便带伤上朝,将那些奏折当着百官之面,泼油烧毁,阴冷笑道:“朕的锦酥可是你们能够污蔑的?谁再说淑妃的不是,下场就和这些奏折一样。”

    百官哗然。

    眷娘把原话带给她,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是夜,她让眷娘准备了药膏和夜宵,亲自送到他的寝宫。

    见她来,他惊喜地差点被地毯绊倒,她把夜宵端给他,准备了许久的话顷刻间却只变成了一句快吃吧。

    他吃得急,呛得眉头紧蹙,温锦酥担心他扯到伤口,赶忙扯住他的衣服查看伤口,手腕却被握住。

    “锦酥,你现在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吗?”他惊喜地看着她,眸中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

    她赶忙抽回手,声音颤的厉害,“别瞎说,药在那里待会儿记得涂,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离开。
9。枯骨香(8)
    【8】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太医诊测说她脉象平稳,不足三月,便可临盆。

    温锦酥喜忧参半,孩子平安,她自是高兴,现在朝廷舆。论众多,她已被推到风尖浪口,怕就怕有人不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果然,旌德四月初九,她的保胎药里被人下了银针不能检测的毒药,已经快八个月的孩子,就那样丧生在她腹中。

    一时之间,她成了活死人,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

    南宫弗找了无数大夫为她取胎,无人敢冒险下手,只有一江湖大夫提点子说,这胎,还是用药化了的好。

    南宫弗下令让那大夫赶快配药,江湖大夫却满头大汗地告诉他还差人血做药引,南宫弗听闻,二话没说便用贴身小刀割了手腕,转眼间就是大半碗血。

    “这下够了吗?”他盯着江湖大夫,眼神凶狠,像是要吃了他。

    江湖大夫吓得赶忙应声:“够了够了,多的都有了。”

    “那还不快去配药!”一声怒吼,震得木樨宫內所有奴婢瑟瑟发抖,而他却昏了过去。

    半碗化胎药,就把那个孩子化为血水,而温锦酥的命,同时也去了一大半。

    南宫弗取血配药的事情谁也不敢告诉温锦酥,就怕话还没说完,自己的头就已经离身了。

    宫婢们嚼舌根道:“好好的皇上,为了淑妃竟变得如此残暴,真是可惜。”

    数月后,温锦酥的身体恢复了不少,窗外艳阳高照,她一身素缟立于窗前,即便是六月的天,房间里也照旧烧着木炭。

    南宫弗轻脚踏入,手里提着一个锦盒,见她站在窗口,赶紧罩了件披风在她身上。

    “你才刚好,身体还很虚弱,来,我扶你过去坐着,今天我给你煲了玉髓汤。”

    温锦酥点点头。

    南宫弗扶着她慢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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