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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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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上白得透明,她的手柔弱无力地向他伸出。他不喜欢她总是笑着站在他家的门槛上。
小屋里挤满了旧东西。床柜、桌凳,平常简单的东西挤满了,都剥了漆皮,没有了色彩,黑黑的如煤一般。她站着。小屋里没有空间,她跨步进来,像燃进了一把火。这时他就生出她病了的想象,她却总是笑着,矮着半个身子。
从单扇带灰的玻璃窗望出去,小巷的天空总是暗蒙蒙的。雨季里格外暗蒙蒙的。和小屋里的色调一般。她身后巷子的积水映着她的身子发着亮。
他们到巷子拐出去的地方。他叫她先走,她却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肥肥的,都是肉。那里是一条暗黑的如柏油般的小河,河边上倒着乱七八糟的垃圾,往前走一段路,河拐弯处是一片宽宽的河滩。河滩边上有一些废纸和碎瓶子。水泡软了河滩土,踩上去要陷下去似的。
心之门之冯曾高(3)
把纸捡起来,用火点着了,她朝着火蹦着跳着,扭着身子。
“你想个愿望吧?”他说。
她凝起神来,他喜欢看她凝神的样子,安静下来,和世界融和了,平衡谐调了。她就凝神那么一刻,也许只是一瞬间,便又笑起来,如同玩笑似的,她说:“你先说。”
“我想当个名医。有名的,神医。”他想着了她躺着的样子,手柔柔地伸向他,他走近前,把手按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按下去。
她说:“我愿望啊,什么事也不做。”
说完她又笑起来。她胖乎乎的,笑时圆脸仿佛在颤动着。
“什么也不做,你吃什么?”
“吃食堂啊。”
“你是只懒猫。”
“我就喜欢猫呢。小蒲包家那只小黑猫,很好玩的,我用手揿揿它的鼻子,它就用爪子抓了我一下,抓出了几条红印子。”
“疼吗?”他去看她的手。
“疼?你给我抓抓看。”
“好,你抓。”他伸出手给她。她却伸过手来,在他的脸上抓了一下,是用手指甲刮的,几丝凉意,很快那儿被火烧着似的。
“哟,真抓破了。还有血了呀。是你叫我抓的,你可不能告诉。”
他心中升起一种想象:假如她往前走,一直走到火之上,她也许会更快活地笑着;她一直倒退着,倒退到黑黑的河水里去,河水涨上来,她的身子就被水淹没了,她身子往后仰过去,半浮在水面上……他还是会把她救上来的。
烟火摇曳中,她的胖胖的圆脸颤动得更厉害了,像在跳跃着,笑着跳跃着。
雨季过去,便是夏天了。夏天的小巷,蒸闷着太阳的热气。他的小屋整日里是沉下来的热量,木质上都发着烫。屋里没有声息的,静静的,仿佛怕空气燃烧起来。只有她越发快活起来,巷子里响着她大声的笑声。
母亲嘀咕一声:“小疯婆子。”
她学着小伙子在小巷弄里洗澡,也穿一条裤衩,一条红裤衩,赤着上身,把水浇到身上,她圆脸下面的身子却显得苗苗条条的,看得到她胸脯上的肋骨条,水浸了,白亮白亮的。两颗小小的乳头,像是两颗红纽扣。她用手搓揉着,上身很快红起来,像火燃着似的。
“冬瓜皮,西瓜皮,
小姑娘赤膊老面皮。”
有小孩唱着,也听着她大声的笑。像是气着说唱的小孩,像是身子被搓得快活。
洗完了,她总是穿一挂红兜肚,上面一根银线绣着花。露着后半个身子,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她和比她小的孩子闹、玩,疯跑。热了,也就会把兜肚儿脱下来,依然是一个光光的白白的胸脯,笑声从起伏的胸脯中涌出来。她把红兜肚在手中旋着,红带子旋得很远。小巷细长,低低的屋檐之上,是一个个张着嘴的老虎天窗。巷子铺着青泥砖,踩得坑坑凹凹的,那些孩子们笑着叫着直跑。
她有三个姐姐,她的母亲嫁过四个男人,最后这个男人是个白头发的半老头。扁瘦的身子,有点佝偻的腰,轻轻地咳着嗽,用一种直视的眼光盯着俱不属于他的儿女。盯着也不是他亲生的她。他下班就坐在一张小竹椅上,小竹椅在他的身下,偶尔发着吱呀的声音。她赤着上身旋着兜肚向他奔过来,他佝偻的身子更往前冲了,她又回转身追逐着孩子,追逐着那些奔着笑着的孩子,满巷子打转。
他站在小屋的门槛里面看着她,不情愿地看着她。他想向她掷过去一件绊脚的东西,砖头、瓦片、枕头或者是小凳子。她跑过去了,像是根本没有被绊着,又像是浮过去的。后面的孩子被绊了,赖在地上不住地哭,她便回过去,抱起孩子来,那个孩子的头就靠在了她的白白的胸脯上,眼泪和鼻涕都靠在了她的胸上。她像个小妈妈似的,嘴里哼着一首什么曲子,哄孩子的曲子,呢呢喃喃的,拍着孩子的小脸,胸脯贴紧着,搓揉着,再把脸按下去,贴着耳朵,抚弄着脸,呢喃着。窗里的他感到白白的柔柔的抚弄,那个细长脸的像女孩的孩子却依然在哭。
心之门之冯曾高(4)
冯曾高回了旅馆。这是个不大的旅馆,与他在外面城市中住过的旅馆比,无论是规格还是条件都相差了很多。走进房间,他就觉得有一种潮湿之气,仿佛雨季的水渗进了屋子。大概是这座旅馆陈旧了的缘故。潮气在屋子里化出一点腐朽之气。坐下来,他听到一点水的声音,他去感觉去辨别,知道那是浴缸的水笼头没关紧,一滴一滴地滴漏着。他知道那是拧不紧的笼头。他觉得被湿气弄得有点疲惫,不想去理会那笼头,然而水滴声音总是在他的感觉中,烦恼着他。他清楚这只是他心中的感觉,心静自然静。他习惯吸一口气,气从丹田之处贯上来,却带了潮湿之感。他停止了。他知道不能强求,他只能听之任之。外面突然有一阵高声的吵闹,整个的旅馆墙似乎是不隔音的。那声音越来越高,仿佛开了个头,还将长时间地继续下去。他很想断了这吵闹感觉的根由。然而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抬起头来仰在沙发上,天花板上,是一圈渗水的图案,他感觉的印象中浮起当年旧巷小屋里的情景。他似乎回了去,像多少次梦里的感觉。升起的烦恼回旋着。多少年在外面,他住的都是高级宾馆,吃的是各地的特色食品,比山珍海味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然而,回到故城,他却面临着这样的待遇。烦躁感升起来,他继续做着平衡气息的努力。这是在故城,他想到他大概是无法在故城生活的,这里的一切不适宜他的发展,他只能在这里归结于平凡。故城对他是一种磨练,从少时开始,他就在这种磨练中,把他所有的气都磨练得很圆很圆。多少年他一直没回故城来,他对自己说,她不会住在故城。他将在外面寻找她,那本身也是因为他在逃避着故城。在这里他会时时感到他的过去,感到他的平凡,感到他的无足轻重。他又去想他在外面的一切都是浮着的。都是不实在的、虚幻的。而今的烦恼也正是他磨练得不够的结果。他慢慢地调着自己的气息。就这时,电话铃丁零零地响了。他朝电话看了一会,他知道他是无法避免这种烦恼的。
“要不要打洞?”电话里的声音说着。
“什么?”他有点恍惚地问。
“要不要打洞?”电话里的声音响了一点。像是嗔怨着,又像是嫌着他。见他一时没回声,那声音变得柔柔的,似乎又带着嘲弄般地:“你是不是要人陪你玩玩啊?”
他抓着话筒。他想着是他招来的这烦恼之由,他应该断了它。一股气流浮上来。他也就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了。
故城也有这样的女人了。也有这样的事了。也有这样的孽缘了。在外面他只是听到,还从来没直接经历过。他感到他心中的孽缘还没消除,他是无法躲开的,这是必然的。他本来住的都是高级宾馆,再加上他的名声,自然不会有这种现象出现。他还以为那是他心中无孽。他回到故城,在这不大不小的旧式旅馆里,居然接触到了,声音还像是有点熟悉。如他浮着的联想。他想那是他刚才心中烦恼之由而起。他半闭着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还没平静下来,门被敲响了,还没等他说出声来,进来一个人,问他:“是不是电话突然坏了?”
“没坏,用不着修,过一会就好。”
“我听着电话一下子没声了嘛,又不像是你挂了电话的。”声音带着嗔怨,又像是嘲弄般。他睁开眼来,面前站着一个姑娘,脸上明显化了妆,描着眉眼,涂了口红。他恍惚了一下,还觉她有点熟悉的印象,眼前的她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严格说来还是个女孩,只是化妆使她显得社会化了。
“是你打的电话?”
“是啊。要不要我陪你玩玩?你一个人到这里,陌里陌生的,我能叫你快快活活……”她说着一口显然是说熟了的话。
“你多大了?”
“你别管我多大……你这个人呀……”
“你多大了?”
“你想我多大,就多大。……反正我比你大一点。”她举起手来,在他面前划了一个圈,便笑起来。她笑得毫无顾忌。在他听来,很响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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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门之冯曾高(5)
“好吧,我来陪你玩玩吧。”见她笑着身子想动,他伸手摆了一下:“你坐下,坐下,对,坐着……你看到你面前的烟灰缸了吗?看着它,看准了它。看清了它。它是白的,乳白色的,它上面有一个个长城城墙般的造形,那是夹烟卷的,缸底里一圈纹,有点黑的印子,那是没洗干净的烟灰,……看清了吧,好,你伸手,把它朝我推过来。推过来,对,推过来。……”
她伸手过去,被他的声音弄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她的手就要靠到缸边了,她想推过去。突然,她没碰到烟灰缸,烟灰缸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看他的样子似乎一动没动,依然坐着,两只手垂着。朝她望着。
“咦,怎么了的?”她的声音显出天真来,一脸稀奇的样子:“你再来。”
他叫她再看着烟灰缸,要她伸手去拉。这一次很快,她伸手去拉的时候,快要碰到缸边,烟灰缸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变魔术的。”她说。
“变魔术的?”他摇摇头,说:“你把手伸出来。伸过来一点,摊开来,摊开来懂不懂?对。”他朝那手望了一下。随后又朝姑娘望着。她被他望得有点不自然,手想缩动,他的眼光制止了她。他的眼光中闪着亮。
“你还不满十八岁。”他的声音里有一种隐隐的叫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慢慢地发出来了。她的表情鼓励着他。他顺着嘴说下去:“还要过几天才到生日……你没有哥哥姐姐,你有一个弟弟,严格说,他不能算是你的弟弟……你每天回家,家里总有好多人,但真正和你生活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你的户口本上只有两个人……”
“你是条子?”她有点惊呼起来,吃惊的样子越发显出她的不谙世事。
“你坐着。别动。对。我不是条子。用不着害怕。”
“哪么你怎……喔,你也是走江湖的。你真会算?”
“你是属猴子的。你坐不住。一到学校里教室里,就想说话就想动。你好想象,好快活,不想用功。班上有权有钱人家的女同学,你妒忌她们,你眼红她们。你喜欢和男同学在一起,你用这一点来和她们比。你越来越发现你陷下去。他们会为你打架,你就高兴。你就笑,你想报答男朋友,就用自己来嘉奖他们。你为此能弄到钱用。久而久之,你就离开了学校,你就靠你自己挣钱,你觉得你本事很大……”
他不再说下去,他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来,这感觉使他说不顺了。她却兴奋地说着:“对的对的,你说下去,都对的,你看我以后会怎么样?”
他把眼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去,停了停,像是整了整自己的心绪。说:“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话连同他的声调夹着冷意。她低了低头,他第一次感觉到她不快活的样子。这使她显出孩子软弱的另一面来。她说:“我本来就不想怎么样,反正过一天是一天,干什么正儿八经地像个人干似的,过就要过得快活,有钱也是活,没钱也是活,对不对?”
他又用眼光盯着她,她一下子显得移出了他的感觉之外了。他有点不明白自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兴致一下子消失了,他为什么要对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说上这么多的话。
“你知道不知道有个叫苏艳红的?”他突然问。
“苏……她也是……?”她不明白地:“她多大了?”
他也觉得自己问得奇怪,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呢。他说:“你去吧,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我会让你……”
“不要。”他这句话说得冷冷的。随后他想起来,伸手到口袋里去,说着:“是不是我该给你……要多少?……”
“不要不要……”她说不要时急急的,显出天真样子来。“你又没有要我……你也是跑江湖的,还给我算了,算得真准……”
冯曾高的手从口袋里缩回来,他发现自己口袋里根本没有什么钱。有多少日子,他都是人家为他花钱,根本用不着他开口。他也没有什么需要,他记得自己的钱都存在一个小存折上,他不会去用的。姑娘说得对,不会用就等于没有。他不用去拿存折,他看得出眼前这位姑娘的话还是真诚的。
心之门之冯曾高(6)
“好吧。我还在这里住下去,说不准哪一天走。”他盯着她的脸说:“你以后还可以来找我。我有空时间可以给你算,但你千万不要想着带人来,我不想见到你带来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想带人来?你这个人真神的……我以后真的能再来让你算吗?”见到他点头以后,她往外走去,到门口时,她又回过头来说:“我还没有告诉你名字呢。我叫王红燕。外面叫我飞飞,那是他们叫的。我叫王红燕。记住了吧。”
冯曾高独自走在故城街上,多少天中,他总是独自这么走着。他的眼、他的身,他的整个的感觉,他的心之门都张开着。他在寻找,他在发现,他在等待着她的身影的出现。他的感觉在呼应着她,捕捉着她的信息,他知道她无法躲过他的感觉。
他似乎是漫步着,一条一条街地走着,故城的街面,依然是那么个样子,他小时候印象中的几家大商店,门面陈旧得有气无力。矮檐木雕,涂着旧彩。那些小街上,到处搭着脚手架,到处是灰泥与黄沙,冷不防搅拌机的吼声响起来。脚手架的里面是一幢幢形如一色的水泥楼房。走过几条街,他也就感觉不到小街的区别,景都看在眼里,又仿佛都不在感觉中。有一块半截碎砖从高楼六层处掉下来,上面的人呼叫着,那砖在手脚架的尼龙粗绳上蹦了几蹦,直砸到冯曾高的面前落下来,几乎削着了他的鼻子。他这才站住了,看到上面低头朝下望并朝他叫着的建筑工人。这些从县里乡里来的建筑工人根本没有太多的安全常识,依然嘻嘻哈哈地说着刚才的险景,怪着这个走路不带脑子的人。他们见他一直站着不动,想他是吓怕了,都哈哈笑着。
冯曾高张开着感觉,悟着刚才落砖的启示,平时这种感悟总是瞬间的,他悟了一会,心念还转着,转到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上。他让自己感觉回转来,朦胧中现着一个“来”字。又一切迷糊了。他动身往前走,想着这“来”字,砖是突然出现的,那么她也会突然出现么?她会来么,为什么他感悟得不深,他并无预感到来的愉快。
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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