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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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数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每周五就项目繁琐的事宜进行联络，是韩伍应该做的。韩伍对正经事必然是认真的态度，只不过由处长亲自进行商权也未免显得过于小题大做了。可韩伍珍惜这个机会，他不在意这个机会来的多么荒诞滑稽，也不执着最终会让自己走向何方。
　　偶尔中极为少数情况，梁路打来并没有明确地目的，就好像仅仅是为了聊天。这种情况，韩伍会以最快的速度用最为简单的方式结束对话。韩伍珍惜这份工作，他记得当时孙总录用自己时候脸上的忐忑。本科学历对孙总来说怎么都不算个很好的选择，他感谢孙总愿意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收下自己的简历。因此，为了这一点，韩伍不想让孙总感到心烦，不想让自己和凌绍之间的关系变得尖锐，更加不想失去这个工作。
　　八月初那个周六晚上，韩伍和舍友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看着电视里的节目。手机在临睡前的意外响起着实让韩伍感到诧异，来电显示是梁路。当然，手机显示的仍旧是一串没有存储的数字。
　　“梁处。”韩伍皱着眉接起电话，他的余光飘向了墙上的钟表，就好像在给自己下达封锁令——赶紧挂了电话。
　　“…你在哪里。”梁路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平常那般干脆。
　　“在家，如果有紧急的工作等不到周一，明天一早我给您回电话。”韩伍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试图把焦躁掩盖在来回踱步的脚下。
　　“我喝酒了…”梁路的声音越发飘了起来。
　　韩伍记得酒精中毒的梁路有多么严重：几年前梁路因为酒精中毒进了医院，短暂的呼吸困难差点吓得韩伍失了分寸。医生就这梁路最近联系人将电话打给韩伍，韩伍赶到医院之后第一次那么明确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失去梁路。
　　“梁处您应该去医院，”韩伍不能让回忆占据了自己的理智，“您告诉我地址，我替您…”
　　韩伍的话还没说完，另一端的梁路已经按掉了电话。
　　没事，不是总这么严重。梁路那时在病床上醒来之后，还笑着安慰坐在病床旁边的韩伍。
　　你还不到三十岁，万一因为喝酒挂了，说出去简直是笑话。韩伍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回应，可再怎么掩盖都没法藏住那份担惊受怕。
　　有些应酬不喝不行。梁路拿起镜子看了看脖子上的红斑是否已经消退。
　　你以后要是喝酒了，就打电话给我。韩伍说着，伸手掰过梁路的脸颊，进而语气中带着点命令的继续说：就是死你也得让我看着你死。
　　别傻了，梁路随即大笑，我要是每次喝酒都打给你，那估计你都要因为这个睡眠不足了。
　　那至少在你觉得很不舒服的时候打给我！
　　回忆没能占据韩伍的理智，而是在顷刻间将理智拍打的溃不成军。
　　等韩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门。拿着手机一次又一次的拨打梁路的电话，最初是无人接听，随着时间过去，最终变成了用户已关机。
　　手足无措的韩伍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梁路公寓的门口，无数声门铃换来的是屋内一片寂静。梁路可能没有回来家里，又或者是去了别的住处，韩伍依稀记得梁路那个硕大的家族在别处为梁路提供了歇脚处。
　　他也许是在这扇门的后面晕倒了。
　　突如其来的想法又让韩伍慌了神，他拿出手机，犹豫的拨通了凌绍的电话。
　　“喂？”凌绍显然带着不耐烦。
　　“你在家里吗？”韩伍刺探的问，有意收起语气中的担心，他不想让凌绍怀疑什么。
　　“是啊，我都要睡着了，有什么事？”凌绍的回答让韩伍在一瞬间感到绝望，他从未像此刻一般的希望凌绍就在梁路的身边，然后冲着电话大喊：韩伍你打来电话做什么，别在这时候添乱了。他甚至愿意忍受凌绍的咆哮：你个混蛋！为什么他打给你的时候，你不直接说去找他，那可是一条性命啊，梁路的性命啊。
　　“现在没事了，刚才想到点工作的事，周一再说吧。”韩伍匆忙的挂了电话。
　　梁路只有在非常难受的时候才会选择半夜打电话给韩伍。几年交往的时间里，这种情况总共也就不到5次。那时候的韩伍会毫不犹豫的从宿舍里番强出来，接着冲到梁路的身边。并不是每一次梁路都会进医院，但无论程度的轻重与否，梁路的痛苦都让韩伍感到心疼。
　　韩伍顺着梁路家公寓门坐在了地上。他几乎陷在了回忆的迷宫中，与他相伴的还有恐慌。搜寻迷宫出口的过程也是不断挣脱心中恐惧的过程。
　　梁路回家已经是隔天早晨8点多了。
　　韩伍听到声音后抬起头，发红的眼睛对上了梁路疲惫不堪的双眼。
　　扶着梁路的人韩伍认识，是自己认识梁路时就已经跟着梁路的秘书——小秋。
　　“韩伍？”小秋惊讶的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梁路看上去不太好。恍惚的神情暗示了昨晚那场疲惫的战斗，脖颈上微红的过敏也让他痛苦不堪。
　　韩伍站起来，他的脚已经坐的发麻。走到梁路面前，韩伍看着他。
　　“你在这儿干嘛？”梁路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根本不记得自己昨晚打了那个电话。
　　韩伍握紧了拳头，可他看着梁路依旧无法抑制嗓子口的那些声音。
　　你喝酒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打电话给我！
　　你疯了吗！？不能喝酒为什么要把自己喝到这么难受！
　　你一条人命，却让我承受惶恐！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吗？！
　　梁路，你得滚出我的生活！
　　滚出去…
　　“有什么事吗？”梁路又一次开口对沉默的韩伍说。
　　韩伍眼睛中满是血丝，微微湿润后终于恢复了平静，“没什么，”他的声音也因为一夜没有休息而微微听不清楚，“你没事就行了。”
　　无论站在梁路面前想要咆哮的是什么，韩伍都只能将看到梁路时的第一反应说出口——你没事就行了。
　　　　

　　☆、第　13　章

　　
　　13
　　梁路当然记得自己昨晚打了电话，他也记得韩伍在电话中的反映。事实上，梁路从没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后半夜手机确实没电关机了，可要是仔细翻看聊天记录，梁路的拨出顺序里小秋是在韩伍前面的。
　　“韩伍刚才怎么会在门口？”小秋扶着梁路坐到沙发上，接着起身给处长倒了一杯水。
　　梁路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他猜到了韩伍电话中的回应，和他料想的分毫不差，因此没等韩伍说完便挂了电话。但他确实对韩伍的出现感到惊讶，梁路甚至做好了接韩伍一拳头的准备。
　　“梁少，喝水。”
　　梁路睁开眼睛接过水杯，“你刚才说什么？”他迷糊的问小秋。
　　“我在说韩伍，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小秋自然是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选择了陈述句叙述着事实，给了梁路充分选择余地是否打开这个话题。
　　“你忘了，他在CMA。”
　　小秋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我都忘记他那时候去CMA了，”接过梁路手里的杯子，“最近咱们倒是又和CMA合作了。”
　　梁路微微上扬嘴角后再一次闭上眼睛，像是累了。小秋很识相的将客厅的窗帘拉起来，接着打开空调放到合适的温度，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公寓。
　　梁路听着小秋离开公寓，眼前却闪过刚才韩伍最后离开时的神情。梁路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身体难受，否则此时应该会感到‘饿’，可认真说起来，他刚才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新的一周如同以往无数的循环一样开始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韩伍在周一照常上班，梁路也没有对周六的事情做任何解释。这一点倒是让韩伍感到轻松，情绪的崩溃就像是个断层，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被忘却最终细小到不易察觉。当然，这种轻松的情绪也让韩伍油然而生一种不甘心，明明梁路是混蛋的那一个，可当下韩伍却感觉‘闭口不提’是多么大的恩赐一样。
　　不远处的凌绍满眼笑意的接了电话走到办公室外。凌绍就像温室里的植物，梁路把他放在手心里，任其生长，就连平日里修剪枝叶这种脏活都借用了韩伍的手。梁路像个置身事外的玩家，操控着木偶。
　　‘不甘心’随即演变成了‘愤怒’，对梁路的愤怒，对凌绍的愤怒。韩伍从不觉得自己嫉妒凌绍此时所得到的，结局都已经盖棺定论，此时的凌绍只会让韩伍感到怅然若失。但经历了上周六后，韩伍第一次明确感受到自己对凌绍的那份负面情绪，就好像自己代替凌绍承担了那一晚的压力，就好像几经接触下再一次被点燃的感情中也有了凌绍的过错。
　　韩伍深呼吸，他觉得自己疯了。
　　那周里韩伍没有接到梁路的电话，无论是关于工作的又或者是闲聊的。
　　周三的时候宋玉麒发来短信问韩伍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顺便把小说给他，言外之意顺便‘散个火’。可惜韩伍实在是没有心情，便又一次以工作的缘故推掉了。
　　他在周五的那一天感受了匪夷所思的忐忑，时不时的望向手机。韩伍纠结于自己的心烦意乱，眼神却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凌绍，就好像试图确定梁路是不是与凌绍商权了工作事宜，又或者因为上周末的事情让梁路对之后的安排产生了变化。
　　梁路在周三的时候出差了，周五中午才下了飞机回到所里。
　　“处长，之前杭州那边来电话，下周二项目阶段性会面，周二晚上会有应酬。”小秋翻看着手里的备忘录，“今天周五，您应该和CMA那边进行联络。”
　　梁路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小秋，“CMA从周三有来电吗？”
　　“孙总周四有询问过下周二的安排，我说等您回来给他答复，”小秋翻过当下的这一页记录，“私人电话凌绍倒是打过几个，我说您出差了。”
　　“嗯…”梁路微微点头，“下周二晚上的应酬帮我订好，杭州那边来的是谁？”
　　“项目负责人，”小秋随即进一步解释，“秦处好像出国公干了。”
　　梁路微笑，像是赞许自己的秘书体察人心，又好像责备她不懂装懂，“回去告诉孙总，下周二我来安排，让他不用操心了。”
　　“好的。”小秋点头，“那跟杭州那边怎么确定，是通知他们您去还是咱们所也出项目负责人。”
　　“告诉那边，下周二我会去的，CMA…”梁路犹豫了一下，“通知他们，CMA会让韩伍去。”
　　小秋微微愣住后，很快便点头表示明白了。跟着梁路多年，小秋并不惊讶于梁路此时提出韩伍这个名字，有意栽培也好，做给凌绍看也罢，只怕在梁路说出‘周二我来安排’的时候就已经决定韩伍是那个人选。让小秋感到惊讶的是梁路的犹豫，就好像那么一瞬间梁路在思考如何掌控韩伍。
　　“小秋，”梁路在小秋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叫住她，“你怎么能确定一本看上去有点兴趣的书，内容自己一定喜欢呢？”
　　小秋转过身，显然梁路此时以朋友的态度和她说话，“内容再不济，也比报纸耐看啊。这一点，梁少自己不也察觉了嘛。”想来梁路的问题已经将‘做给凌绍看’这个选项排除在外，小秋感慨，凌绍终究是无数张报纸过后的下一张罢了。
　　“再看看吧，我还不确定内容是我喜欢的。”
　　小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即笑了出来，“怎么会不喜欢，您不是已经趁着书还没有被定稿的时候，拿起笔来自己写了吗？”
　　梁路扬起嘴角看着小秋，像是有点期待后面的话。
　　“这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小秋显然也没准备闭上嘴巴，“只是前半部分内容已经定死，可发挥的空间并不富裕。”
　　“你说得对，所以得加快脚步才行，”梁路微微皱眉后，随即翻开手边的文件，“告诉杭州那边，下周二CMA会去韩伍和凌绍两个人。”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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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路打来的电话又一次在周六晚上响起。
　　他是故意的，韩伍抬起眼睛，又是接近10点，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
　　“你不接吗？”舍友开口询问正在发呆的韩伍。
　　“您好。”韩伍接起电话。
　　“我周内出差了，”梁路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心情不错，“这周的…”
　　“定期汇报我周五已经给你们所那边项目负责人发过去了，”韩伍停顿了片刻，“他跟我说之前您也会在周五将报告发过去，我以后可以直接联系他，就省下了您的麻烦了。”
　　“这是他的意思？”
　　当然不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项目负责人会替自家处长做决定，“不，是我的想法。”韩伍不卑不亢的开口，他得快点让梁路从自己的生活滚出去，少点接触就减轻一分痛苦。
　　“我怎么有种被你利用着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再被推开的感觉。”隔着电话，韩伍无法从梁路的语气中听出这是玩笑还是认真的。韩伍心里咯噔了一下，手头技术的工作确实是梁路给的。因此，无论怎么样被当枪使，韩伍都没有什么资本和梁路谈条件。梁路似真似假的这句话也许就像那日在会议室，凌绍的冒犯看上去无伤大雅，却被梁路拿住做了文章。
　　“…　…”韩伍沉默，他心里带着惶恐，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
　　电话另一边却在几秒之后传来梁路的笑声，“我开玩笑的…你之后直接联系他吧，你们直接交流可能效率更高。”
　　“…　…”韩伍仍旧在沉默中寻觅，他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上了无数的问好。
　　“怎么？”梁路的情绪没什么变化，“你以为我会不同意或者故意刁难你？”
　　“。。。。。。”
　　“韩伍，你确实没有以前可爱了，”梁路曾经说过这句话，“仔细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想想你要的是什么。”说完，梁路挂了电话。
　　在韩伍心里盘踞而上的是失落，是触动。
　　挂掉电话后韩伍平静下来，想来这几个月里遇到梁路的时候，韩伍往往是那个因为负面情绪而挑起事端的。梁路的回应虽不能说完全的无辜，可真讲起来，除了几次被用来当枪使，他也并没有刻意为难过韩伍。手段这东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都会，梁路不过是冷血到不顾韩伍曾经的伤痛再利用罢了。可说到底，梁路这一次，该给的好处也并没有少了韩伍的。相比之下，韩伍觉得自己竟是那个陷在过去始终没法往前走的人。
　　瞧瞧人家处长根本对这些破事毫不在意，韩伍来回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想来竟如此的简单，又或者，梁路从没打算再走近韩伍的世界，一切都是韩伍心中那份羁绊自导自演的杂耍罢了。
　　周一在孙总的办公室上演了一出诡异的戏。
　　孙总对凌绍说：“明晚韩伍跟你一起去饭局，你跟他说一下。”
　　接着凌绍的脸色当即在孙总面前变得铁青，“孙总，您这是不信任我吗，”凌绍倒是让自己听上去有点委屈，“怎么算也没道理让我和韩伍一起去啊，项目里面比他重要的人多了去了。”
　　孙总抬起头好笑的看向凌绍抱怨的神情，“不就是一顿饭。”终究，孙总没有将‘这是梁处的意思’说出口。处长再怎么想要生出事端，孙总始终不想让战场发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梁处幕后的这只手伸进自己公司摆来摆去，孙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极限了，从旁助攻这种事断然不会参合。
　　这场戏的连锁反应便是凌绍冷嘲热讽的对韩伍防空炮。
　　就这一点来说，孙总自然是更喜欢韩伍。别的姑且不说，办公室里公然开炮不管对错在谁那里都显得愚蠢之极。
　　“韩伍，有些事别认真就行了。”孙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