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荡-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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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荒蛮剑客

　　　　孤独的行者，流浪在荒凉的大地之上。夕阳若血，撒在尘世，狂风若刃，不带走一丝浮云。

　　　　有些累了，叶尘嘴唇有些干涩，身体里最后一丝力仿佛被这狂风抽干了一般。

　　　　脚步，依然未停，缓缓地。朝着远方那十方大山中走去。

　　　　叶尘背上背着一个约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子嘴角也如叶尘一般干涩，本来红润的嘴唇，现在白白的，甚至白的有些可怕。眼角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但是叶尘如果身体一动的话，女孩又会睁开眼皮，露出一双天真的，但充满愁容的眼睛。

　　　　天气有些冷，苗疆的天气，本就有些阴冷。再加上大变横生，纵然是铁人，也熬不住这般打击。远处便是重峦叠嶂的十方大山了，终日被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叶尘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抓紧，继续缓缓地向前面走着，长空之下，影子有些萧瑟。被那秋风一吹，平添了几分伤感。

　　　　叶尘有些讨厌夕阳，特别是现在的夕阳。

　　　　如同一张红色的，凶煞的脸，俯瞰着这片大地，如血的光芒，虽然不刺眼，却让人很难受，照在干涩的嘴唇上，荒凉尘世也不过如此。叶尘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乏力，也知道了什么叫做死亡前的笑容。

　　　　叶尘认为自己就要死亡了。

　　　　“我们会死么？”微弱的声音传到了叶尘的耳朵里，背上的女孩俯在叶尘的耳朵边，费力地说道。叶尘身体忽然一颤抖，然后平复了下来，双手抓的更紧了。

　　　　“不会！我们永远都不会死亡，相信我。”叶尘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道，叶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平淡，声音中不带任何的情绪，甚至平淡的有些可怕，自己不是一直很害怕死亡么？怎么到现在，却没任何的害怕的感觉，看惯了一些自己本不该了解的东西了么？叶尘这样问着自己。

　　　　叶尘有些倔强了。

　　　　“呵呵……阿尘……咳咳，大后年，我们还能看到苗疆的花灯么？”背上的女孩子现在总算不是那般面若土灰了，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女孩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却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代替。大后年……还能等到大后年么？

　　　　光阴啊！为何这般匆匆度过，却不留任何的痕迹？

　　　　可否借我三年？

　　　　只要等到窗外杏花开放，绿草片片，花灯林立，便已足够了。

　　　　“会的，我们不会死，还要好好地活着，我们要开心，不然的话，怎对得起老头？”叶尘嘴角露出苍白的笑容，握了握拳头，然后松开。

　　　　喘息了一阵，睁开了眼睛。继续抓紧了女孩的衣角，向着前方漫步了过去。

　　　　我要活，没有一个能阻挡，绝对没有！

　　　　叶尘相信，从来都相信。

　　　　“我怕快熬不到明年的春天了，我们身中神蛊，形若废人，有什么好奢望的？只是，仇人，却不能亲手屠戮了。”女孩对着叶尘惆怅地说道，对，就是惆怅，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惆怅。

　　　　说完后，女孩咬紧了牙齿，眼神凶狠。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前方走着。

　　　　有些东西，现在说不是时候，有些事情，现在说不得，也不能说。

　　　　望了望还有几百米的十方大山，叶尘仿佛感觉到耳边传来喊杀声此起彼伏，不断回荡，仇人，已经在自己不远处了，也许，下一刻，自己便葬生苗疆，这个有些归宿感的地方也说不准。

　　　　老头舒服了，落叶归根，即使万般不愿，骨灰还是在家乡，而自己……

　　　　叶尘苦涩地笑了笑，怎会想起这些事情？人之将死，想的东西也是奇怪无比，可惜，这辈子永远都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就如大梦一场，醒来之时，物事人非，怎么都回不去梦境，那一片红灯酒绿……

　　　　………………

　　　　周围忽然有些安静，如水一般，这样的安静，有些可怕，本来叶尘平淡的心灵在这一刻，被不知名的恐惧所进入。压抑的气氛更加重了。

　　　　虫鸣声现在已然找不到，甚至连飞鸟归巢的欢快啼叫声也找不到，微风依然那么冷冷，夕阳依然那般若血，就如背上的女孩，依然那般安静，可是叶尘却感觉有些不对，安静的天空下，往往酝酿着一场剧烈无比的暴风雨。

　　　　这雨，或许很大，大到每滴水点都如针一样，针是什么感觉？刺着皮肤，一点一点地刺透心灵，然后心死了，如死灰一般，又若不再流动的一潭死水，鸟可飞，鱼可欺。

　　　　“怎么不走了？是不是走不动了？”女孩睁开了眼睛奇怪地问道。

　　　　“不是！”叶尘声音依然是那么平淡，丝毫没有心灵中的恐惧表现，连叶尘自己都有些奇怪，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了，一言一行，都不归自己管。

　　　　“那……”

　　　　“叶兄弟，我敬你也是一条好汉，你了断吧。”空气如水一般激荡开来一片涟漪，声音平淡的如同寻常兄弟叙话一般平静。

　　　　从林子大树旁走出一个影子，夕阳之下，那影子缓缓地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不带着一点尘世间的喧嚣，面容平静，行若游龙，却又俊朗无比。折扇在手，不时挥起几缕黑，白色的长袍雕虎，威风凛凛，真乃人中之龙！

　　　　叶尘不得不赞叹，甚至有些嫉妒。

　　　　“虎魄！我族已灭，你还想把我们怎么样？”看到眼前这人，女孩咬牙切齿地说道，每一句话都带着无比的愤怒，仿佛眼前这人便是自己最大的仇人，无限的怒火此刻找到宣的地方，朝着眼前之人。

　　　　“我是来送二位一程的，路途遥远，若无人相送，岂不是多了那么一丝的寂寞？”虎魄微微一笑，然朝着叶尘点了点头，折扇别在了腰间，十分风流。

　　　　“呵呵，虎兄大才，小弟佩服万分，但是，路虽长，总有人陪伴，怎会寂寞？寨子一别，已有数月，能记挂着小弟，小弟已是感激万分了，回去吧！”叶尘缓缓地说道“我现在已是废人，即使未种神蛊，我也比不上虎兄万分之一，怎敢劳动大驾？”

　　　　叶尘惨笑，牵动起胸中的疼痛，然后叹息了一声“动手便动手，我也不甚惧怕，只希望你能解了小妹之蛊，分外感激！”叶尘把愤怒挣扎的女孩放在地上，然后拿起腰间的木剑。

　　　　“阿尘，我宁愿死，也不要！”女孩坚定地站来起来。

　　　　“碰！”

　　　　忽然，女孩感觉到一阵晕眩，在弥留之时，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你累了，先睡下吧！”

　　　　点着木剑，叶尘对着虎魄指点了下。

　　　　“白鹤亮翅！”耳边响起了老头的声音，以及，那淡淡的，身影……

　　　　怎能忘记，轮回峰上？

　　　　悉心教导？

　　　　一个人，终归是要面对一切苦难的，无论多苦多难，只要挺过去了，便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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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少年】………

　　　　“当日一别，却已作古，谁相信呢？几个月前坐在一起喝酒谈天，几个月后，真乃物是人非……”虎魄依然在微笑着，仿佛脸上的微笑从来都不曾掉过一般，从方才到现在，面色如常，不骄不急，缓缓地摇着折扇说道。

　　　　“人生总有些事情猜不到的，不是么？当初你为黑苗贵客，现在却成亲手屠夫，世态变迁，仿佛转瞬。”叶尘剑依然点着那青年，丝毫没有移动，面色苍白，几滴汗水从额头上流出，又诡异地化为水汽，身体忽冷忽热，很是难奈。

　　　　这便是苗族神蛊。

　　　　一种很奇怪的虫子，无形五色，食物中钻进人的身体。被此蛊附体之后，人昏厥乏力，起初常出幻觉，时间久了，汗如雨下密布在脸上，却不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约莫附体三天，人便不再流汗了，到那时候，就是神下凡，却也拯救不了性命，歹毒的很。

　　　　苗族分为黑苗和白苗，白苗杂姓，传说中娲神补天所留下来的后代，对蛊很是有研究，杀人于无形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

　　　　黑苗姓蚩，信奉蚩尤，传说为大败后留下的子民，其后代对毒很有研究，决胜于无形，杀人于不觉。

　　　　两族战斗了数前年，从未有胜负。白苗黑苗从诞生开始，便是仇家，都想统治着整个苗疆，战火不熄千万年，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分了胜负。

　　　　叶尘望着眼前之人，白苗族长，想起老头对他的评论“心计十足，为黑苗疆之大患，若在其未成年之时未铲除，后患无穷！”

　　　　十岁通晓白苗玄功两卷，更拜无名真人为师，二十岁大成，自此以后，苗疆便鲜有对手，其蛊术出神入化不说，智谋若叶尘上辈子之时的诸葛亮。十分可怕！

　　　　一段文字出现在叶尘的脑海中，白苗正是靠着此人，一举打散黑苗。

　　　　“你莫要灰心，人活了二十个年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正如浮尘一般，叶尘叶尘，你父母便是让你看透一切尘世吧，哈哈！”折扇一挥，却并没进攻，而是饶有兴致地猜测起叶尘的姓氏来了。

　　　　残阳若血，转眼间便要经过一天。

　　　　叶尘本就不是苗疆少年，对这些无端的嘲讽并不在意“我本无根浮萍，却非浮尘，世间浪迹，天涯何处皆为家，好不容易扎了个根，却不想，竟被你连根而起，我死不遗憾，望看在几月前相识的份上，放了小妹吧，她什么都不懂。”淡淡地，叶尘回答道，一阵乏力和晕眩出现在脑海里，若这里无人，叶尘便要一踉跄躺地上。

　　　　疼痛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双腿却未退后半步，仿佛真如扎下了根一样。

　　　　现在已不能退后了，后面便是小妹，无论如何，只要自己还没倒下，就要挡着风，挡着雨！

　　　　“你真不怕死”虎魄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叶尘，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乏力的汗水，铁青的双唇干燥如同枯木，只是眼神很坚定，如同一只落了羽翼的雄鹰一般，木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指着自己，从未退缩过，说句实话，虎魄有些钦佩这个相识几月的少年。

　　　　在苗疆这样的少年，却是找不到多少了。

　　　　“怕！”叶尘回答道。

　　　　“你是一个诚实可交的兄弟，如若非阵营不同，我们不用敌对相反，我们可以如几个月前一般，把酒当歌。”虎魄叹息了一声“放了她，却是不可能，今天是来送你们一程的，明年的今天，我可以答应你，扫墓上坟，虽然你我敌对，却不允许那杂草玷污了你们的身子！”折扇张开，虎魄眼神冰冷一片。

　　　　这便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叶尘握紧了木剑，冰冷的杀气瞬间充满了叶尘的全身，忘却了一切，依然是白鹤亮翅的姿势，瞳孔却已放在万分。

　　　　折扇杀人，蛊虫害人，已是虎魄不变的风格。

　　　　传说每当虎魄朝着一个人张开折扇，那人在下一秒便躺地流血，毫无例外，即使阎王也不过如此。

　　　　叶尘脑海一片清明，往事走马观花一叙，木剑握的更紧了。

　　　　“去吧！”紫色的光芒顺着折扇袭向了叶尘……

　　　　“蚩刚！带着阿雪快走！”叶尘朝着角落里的树林大声喊道。

　　　　那个黑苗健壮少年，从弥补丛林中走了出来，方才叶尘现蚩刚这小子躲在树林深处朝这里望着，就不顾一切朝着蚩刚处喊着。

　　　　虎魄冷冷的脸上嘴唇泛泛，一滴鲜血从光芒射出以后流了出来，却瞬间干枯。

　　　　他受伤了，如若不然，绝不会这么急忙要杀叶尘兄妹，出了这山便是十方大山了，虽蛊虫是无上杀人手法，但无法保证兄妹出了这苗疆后碰不上解蛊高手，蛊虽三天致命，但十方大山边缘奇人高手却是不少，很难保证这时候不出岔子，放虎归山，其恶无穷！

　　　　即使和老头斗法受伤，也要杀了这两兄妹，虎魄的狠毒，却如传说中一般，叶尘随着光芒到身体后想着。

　　　　虽在想，动作不慢，闪过折扇**的光芒。紫色光芒顺着叶尘耳边划了过去，刀刃一般刺激着叶尘的身体。

　　　　“主人！”蚩刚丛林里走了出来，对着虎魄淡淡地喊道。

　　　　“主人？刚子，在犹豫什么！快带走雪儿。”叶尘一脸惊骇地看着从树林里走出来的蚩刚，这个憨厚的少年，现在浑身黑袍，如同巫师一般。

　　　　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尘。

　　　　那表情，叶尘陌生无比，和多日前，那个相交很好的苗疆少年根本就不一样，甚至形同陌生人，这几天到底生了什么事，让蚩刚成了这般样子？

　　　　叶尘想起了一件事！瞬间面色惨白。

　　　　“小人，叛徒，废物！”本被叶尘打昏的少女已然惊醒，望着面色冷漠的蚩刚，眼圈红红的，泪水便要夺眶而出，却忍住了一切，从嘴角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终于知道，为何城门会大开，白苗会进入了！枉我还这般护着你，在长辈面前说好话！”少女美丽的容颜下，无比黯然，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握住叶尘的双手，愤怒地看着眼前二人。

　　　　“我不是废物！”蚩刚冷冷的眼睛中凶芒再现，黑色的瞳孔中散出无限的杀气和怒火“我不是！”

　　　　“你疯了，完全疯了！”叶尘对着蚩刚大声喊道“即使不能修炼又如何？我们从未歧视过你，我也不是废物一个？比你好不上多少，你可对的起那被白巫杀害的爷爷，蚩勇！”回想起蚩刚的爷爷蚩勇当时的身影，叶尘有些难受，想起和蚩刚一起的生活，叶尘心脏仿佛被刀子狠狠地刺了一般。

　　　　可曾记得那片如血晚霞？

　　　　叶尘脑海里想起了那段记忆，虽然时间不长，却已是很久，永恒一般的记忆！

　　　　“我没疯，我不是废物！”蚩刚双手握着从爷爷蚩勇手里继承下来的寒剑对着叶尘大声喊着如同末日号角。

　　　　“蚩刚，杀了他们！”虎魄看了蚩刚一眼，有些不屑，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受伤很重了，虽然在苗疆是不世天才，却也抵不过蚩玄老头子的攻击，若不是属下有人报告黑苗有几个漏网之鱼，现在他已然在洞中调息。

　　　　“我……”蚩刚的双手在颤抖，缓缓地，抬起头，看了虎魄一眼，双眼空洞无神的如同死鱼。

　　　　深深地吸了口气，黑色的袍子下的手全是汗水，仿佛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

　　　　“我不是废物！”蚩刚坚定地对着虎魄说道。

　　　　蚩刚疯了，当接触到爷爷的尸体以后，便疯了。

　　　　知道么？当最后一片雨点落下的时候，世界上便多了个伤心人。

　　　　“爷爷……”蚩刚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空中那片云朵，云朵下，血红一片晚霞照耀着大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安详。

　　　　叶尘望着蚩刚，蚩刚，那个最好的兄弟，现在已然陷入了迷茫。依然是黑色的袍子，依然是憨厚的脸颊。

　　　　可曾记得那年春天？

　　　　亲手埋葬下自己的衣冠。

　　　　“没听到么？我是说，叫你杀了他，还有她！”指着正笔直站在大地上的叶尘，然后指了指叫做雪的女孩，黑色的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虎魄瞬间面色惨白，早已不复方才的潇洒了。

　　　　“杀？”蚩刚转过了头，脑袋疼痛万分，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进入了脑海。“哈哈，杀？你是说杀谁？哈哈！”蚩刚抱着头，疯狂地笑着。

　　　　“刚子！不要！”叶尘大骇。

　　　　“哼！我死了，化作鬼也不放过你！”蚩雪看着虎魄，咬了咬双唇，苍白的脸如同六月受暴风雨袭击的花朵，又像小草，笔直地，不惧怕一切。

　　　　握着叶尘的满是茧的双手，蚩雪笑了。

　　　　“杀了他，否则就是你死，知道主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