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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中的知识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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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大自然的力的本质同一,也就是说,人格的合理性必须在自然的目的论那里得到证明。中国的“天人合一”传统在这里又一次在林同济思想中显现出来。然而,既然人的创造意志必须合乎自然的本性,那么,在逻辑上就有可能不是“唯意志”的,人的意志要与自然的本性相协调,接下来我们将看到,林同济正是从这一逻辑的思路,从尼采走向了庄子,从强力意志的肆意征服走向了与大自然的和谐。
三、自然的境界:“最根本的东西是宇宙。
人格是人性与超人性的综合”1942年,林同济在《大公报》战国副刊上发表了一篇很值得注意的文章《寄语中国艺术人》,以尼采式的诗的语言,酣畅淋漓地号召三种人生的境界。第一步是“恐怖”,看透时间与空间的无穷,在这无穷之中看出自家的脆弱,那终究不可幸逃的气运——死亡和毁灭。灵魂因此而发抖,因发抖而后能追求,能创造。第二步境界是“狂欢”。狂欢生于恐怖,又战胜了恐怖,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能。把握着宇宙的节拍,与宇宙打成一片,我征服了宇宙,我就是宇宙。我就是创造,一个混乱的创造。最后一步境界是“虔恪”。什么叫虔恪?是“自我外发现了存在,可以控制时空,也可以包罗自我”。在自我与时空之上,发现了一个无限的绝对体,它伟大、崇高、至善、万能,虔恪就是在“神圣的绝对体面前严肃屏息崇拜”。
在这里,林同济令人惊讶地表现出了强烈的宗教意识。这是他所崇拜的尼采所竭力要破除的。尼采大声地宣布:上帝死了。这意味着:不仅基督教的上帝死了,而且一切形而上的绝对之物都死了,古希腊以来维持欧洲思想几千年的逻各斯精神终结了。从此,价值只具有相对的意义,一切取决于人的自我选择、自我创造。只有在绝对之物死亡的废墟上,尼采的超人才有自己的生存之地。然而,林同济从一开始,就相信天命的存在,相信宇宙间时空的无穷之令人敬畏。虽然他以一种存在主义的姿态,号召反抗宿命,战胜恐怖,但他的归宿点依然是“和宇宙打成一片”,最后是对宇宙这样一个“无限的绝对体”的膜拜!尼采不相信彼岸世界的存在,形而上世界的存在,只是要“忠实于大地”,忠实于现实人生本身,但林同济却相信形而上的绝对存在,人们所要忠实和崇拜的,不是“地”,而是“天”,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天”,作为形而上的宇宙自然神。
林同济是民族主义者吗?林同济是尼采的信徒吗?答案是矛盾的,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国家与个人,虽然在他的文化形态史观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甚至被人误解为鼓吹法西斯国家主义和超人,然而,在林同济的内心,所谓的国家民族也好,个人的强力意志也好,统统不具有终极价值,他的终极关怀在超验的世界,在冥冥中的“天”。那是一个形而上的“无穷”所主宰的世界,是一个由“一”所规定、所创造的世界,在这样一个自然和宇宙之神(不是人格神,而是形而上之神)面前,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是卑微的。所以,在鼓吹民族主义的时候,林同济一直感到国家和民族缺乏神圣的渊源,为了使中华民族真正成为一个有公共信仰的共同体,他要主张恢复传统的“祭天制”,所祭的是天的神秘的无穷性。同样,他在鼓吹尼采式的超人的时候,又会要求“我们的理想人格,是热腾腾的爱与恨,再加上深抑抑的一个悔”。这个悔,不是儒家式的道德自我反省,林同济将它看作是“小悔”。他所提倡的是一种宗教式的“大悔”。“大悔”与限于“知过”的“谦冲”不同,乃是一种达于“知天”的心灵体验,一种神秘的“谦悯”感。他说:
林同济:紧张而丰富的心灵(7)
小悔只检到“行为”,始终超不出“人的境界”。大悔要检到人生的“本体”,势必牵到整个宇宙问题,而“神的境界”乃无形中托出。任你叫它为绝对、为上帝、为自然、为道,那无限性的体相,刹那间要掠过了你的灵魂。是极伟大极庄严的刹那。
可能是感到《战国策》中的言论被世人误解至深,林同济在1942年以后逐渐从对民族主义的狂热转向自然宗教的省思,而且对中国传统的道家越来越感兴趣。本来老庄思想中就有“天道”的形而上成分,也有与尼采“超人”思想默契的道家式个人主义,林同济力图将这些思想打通,以道家为中心,为中国人建立一个人格的基础。经过多年的思考,1947年,他用英文在美国著名的《思想史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国心灵:道家的潜在层》的文章。针对国外一般学者认为中国人都是儒教徒的普遍看法,林同济说:实际上,每一个中国人也同时信奉道家学说,中国人的性格中具有双重性。我们从社会层面尊重儒家,而在个人层面信奉道家。显然,林同济在儒、道之间,更中意的是后者,因为在他看来,道家代表了一种“我行我素”的自由精神,表现出的是一种唯美的性情,“它不断地寻求表现,但绝不愿意固化为制度形式”。接下来,林同济把道家与西方的个人主义者和佛教徒作了比较,在他看来,道家与尼采的精神是相通的,“道家思想可以被定义为经过尼采口中的‘伟大的不信任’之火洗礼的浪漫个人主义”,他所表现出来的正是一种“狄俄尼索斯式的叛逆”。
儒家与道家,构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双重心灵。林同济是儒家,还是道家?从他对儒家的唯德世界观的激烈抨击来看,似乎他不应该是一个儒家。然而,中国知识分子的特点在于,他的观念意识与其行为模式之间常常是矛盾的。就像鲁迅一样,在他激烈批评儒家的姿态背后,又有着明显的儒家的精神痕迹:深刻的忧患意识、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等。在这个意义上说,林同济也是一个儒家徒。民族主义的张扬需要儒家的入世精神,问题在于,他与真正的儒家区别在于:儒家的安身立命所在是通过内圣而外王,最后所希冀的是人心与宇宙相通的道德境界。但林同济从骨子来说,追求的却是天马行空式的自由精神,他的终极理想之境是那种自由的心灵与宁静的自然合二为一的道家式审美境界。然而,在一个国破家亡的乱世之中,他果真能够安下心来做一个超脱的道家?又如何调和奋斗的儒家与逃逸的道家之间的紧张?
为了解决这一冲突,将民族主义所必须的儒家入世传统、尼采的生命强力意志和道家的精神自由整合在同一个人格之中,林同济将道家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类型是道家的原初形态——“叛逆加隐士”。中国人的潜意识中都有道家的反叛和退隐意识,不管他是否真的叛逆还是退隐。“道家信徒之所以隐,是因为他藐视一切;但这种藐视不带痛苦成分,他是兴高采烈的退隐的”。隐士所追求的是中国山水画的境界,那种“人与自然合二为一的境地,这种艺术给人的最大满足在于它的泛神式的宁静”,中国的道家徒正是通过山水画而使自由王国永存。显然,沉湎于自然超越境界的林同济最希冀的,是当这样一个自由自在的叛逆式隐士。但他知道,在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国年代,那是过分的奢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说一般中国人是道家徒,实际上他们通常是以第二种类型表现出来的,那就是“流氓”。在道家看来,一个人内心体验可以与他的外部行为区别开来,因此广大的“流氓”虽然内心有自己的价值观,但依然高高兴兴地从众,随波逐流。或者倒过来说,“尽管每一个中国人都继承了儒家的无数繁文缛节,他的心灵仍像空中的飞鸟一样自由”。但这样的“流氓”是为林同济所不屑的。于是,林同济提出了道家人格的第三种类型——“回归主义者”:这样的道家徒在断然出世后又决定重返社会。他曾经批判自我和所有形式,带着火燃尽后的余灰退隐山间;现在又像虔诚的斗士一样高举形式的火把冲进山谷。经过大胆的否定之否定,这位道家信徒用意志力使自己成为最积极的人。回归主义道家信徒是中国文化所能产生的最高层次的人格。在中国人眼中,他身为道家却为儒家思想奋斗,是最伟大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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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同济:紧张而丰富的心灵(8)
就这样,林同济通过将儒家与道家、尼采与庄子的结合,展现了一种道家回归主义者的悲壮人格。这种入世的、战斗的道家,表面看起来与儒家无异,但他的内心充满悲凉,知道一切终究是空,一场空。但他以一种西西弗斯式的存在主义精神,唱着《福者之歌》中的著名词句:“让我来做这一切,我心系永恒,无所企盼。我说:‘这不是我的’,无所悲哀,准备战斗”,坚定地前行,不在意成功或失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口气。
国思想的某种深度和广度。
……
周作人:现代隐士的一幕悲剧(1)
游世的境界高则高矣,美则美矣,然而一旦在现实中遭际那种非此即彼的境遇,就会依照其自身的逻辑毫不容情地跌落,径直跌进地面上那最肮脏、最丑陋的泥坑中去。
这,就是周作人的人格悲剧。
在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群体中,周作人算得上一个最为复杂的人物。他的一生是一幕悲剧,常令后人看得感叹不已。周作人的悲剧,作为现代知识群中一种典型的精神现象,时下已引起众多研究者的瞩目。专题论文姑且不论,仅就专著而言,近年间即有三种面世:张菊香、张铁荣的《周作人年谱》、李景彬的《周作人评析》和舒芜的《周作人概观》。当我细读着这些颇具功力的著作时,困扰着我的是一个难以驱散的疑惑:周作人的悲剧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格新生的两重屏障:纲常伦理与和谐意境
令当今的研究者庆幸的是,周作人在世时常常喜欢谈自己,谈自己的心境、情致、意绪乃至灵性。我觉得其中有一段话十分值得注意。他坦露说:在自己的心头住着两个鬼:“绅士鬼”和“流氓鬼”,它们“在那里指挥我的一切的言行”。“有时候流氓占了优势我便跟了他去徬徨,什么大街小巷的一切隐密无不知悉,酗酒、斗殴、辱骂,都不是做不来的,我简直可以成为一个精神上的‘破脚骨’。但是在我将真正撒野,如流氓之‘开天堂’等的时候,绅士大抵就出来高叫‘带住,著即带住!’说也奇怪,流氓平时不怕绅士,到得他将要撒野,一听绅士的吆喝,不知怎的立刻一溜烟地走了”。
大致说来,在1927年之前,尽管这两个鬼在周作人头脑中冲突争斗,相互夺抢着“执政权”,但毕竟是“流氓鬼”稍占上风,呵斥礼教,嘲骂军阀,颇有放荡不羁的凛然之气。1928年以后,迫于环境之险恶,那“绅士鬼”逐渐将“撒野”的“流氓鬼”“带住”,一改“五四”之“浮躁凌厉”,日益显得“敦厚温和”、“平和冲淡”,将自己装扮成古色古香的现代隐士。然而,最后却在日本人刺刀的威逼下,从隐逸的角落里爬上舞台,穿上了汉奸的戏袍。
周作人:现代隐士的一幕悲剧大时代中的知识人对于周作人这样一段从“流氓”到“绅士”的历史演变,舒芜指出:
如果不仅从周作人的后期历史来看,而是从他的整个历史来看,应该说这是中国文化传统的悲剧,是知识分子命运的悲剧。中国知识分子肩负着中国文化传统,在国家命运突然面临着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之时,每个人都有一个命运的问题:或是不能克服文化传统中的消极核心而失败,一切文章学问,功绩成就同归于尽,这就是周作人的悲剧;或是毕生同这个消极核心战斗,鲁迅就是这样谱出了胜利的乐章。
这一分析很有见地,点到了周作人悲剧的关键所在。
在那样一个“不是死,便是生”(鲁迅语)的大时代里,中国知识分子们面临着艰难苦痛的自我嬗变。他们之所以如此艰难,如此苦痛,乃在于他们的身上承受着双份现实重负,不仅有社会环境的外在险恶,也有文化传统的内在黑暗。对于前者有时候或许能仗着一时的血性战而胜之,而对于后者,即令在勇士看来也是防不胜防,因为传统之于自己往往难以分离,传统属于我们,我们也属于传统。正如鲁迅所感叹的:“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我极憎恶他,想除去他,而不能。”这种窒息着中国知识分子自我新生的“毒气和鬼气”究竟是什么呢?我以为传统的中国文化心理之于现代人格的形成有两层路障。一层是“纲常伦理”,它以儒家学说为代表,“教导封建的君怎样做好君,臣怎样做好臣,父怎样做好父,子怎样做好子,总之就是每一个人怎样做好一个封建的人,这就是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所谓‘人伦日用’之学”。另一层是“和谐意境”。它体现于知、情、意诸子结构中,其认知方法为实用理性,情感态度为乐感文化,行为模式为中庸主义,而最高的理想境界则为天人合一。概而言之,乃是一种“和谐的文化”,“就是每一个人都使其内心与环境,使其自我与其现实地位达到最好的和谐,如果人人都做得到,现实世界结构就会正常运转,井井有条,这就是天下大治”。如果说“纲常伦理”仅是外在的人际规范的话,那么“和谐意境”已内化为自觉的价值规范,它几乎为儒、道、玄、佛诸家所共有,代表着中国文化的普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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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现代隐士的一幕悲剧(2)
自清末梁启超发表《新民说》开始,中国知识分子就为冲破传统的文化心理屏障,争取人格新生进行不懈的奋争,到“五四”形成了一个要求个性解放的启蒙高潮。然而中西启蒙运动毕竟迥然有别:在西方近代的历史主题是反专制争人权,而中国近代之当务所急在于民族救亡,因而个性解放必须服从于民族解放,而争国权的呼声也始终压制了争人权的呐喊。“五四”启蒙运动也不免染上了那样的时代印迹。其个性自由的要求从出发点到最后归宿都取决于民族的整体需求,因为共和政体的失败,因此需要个人的“伦理觉悟”,而新人格的培养最终又是为了实现共和的重建。这样,尽管鲁迅等个别人已经觉察到中国文化的深层核心“和谐意境”对国民心灵的戕害,但大多数杰出的“五四”知识分子仍然将他们的矛头集中于纲常名教上,陈独秀所称的“吾人最后之觉悟”还只是“伦理的觉悟”。“五四”新文化运动从反传统的角度而言不过是反对“纲常伦理”的思想统一战线,更深层的东西很少有人能够超越时代的局限加以洞察反省。
对传统文化心理的反思深度直接影响了杰出的“五四”知识分子们自身与传统人格心态的分离程度。显然,对于知识分子个体来说,这种分离彼此之间是差距悬殊的。倘若以此作为度量,“五四”之后的知识分子至少可分为三种类型:狂人、儒生和隐士。一部分知识分子既超越了“纲常伦理”的表层阻挠,也突破了“和谐意境”的深层屏障,显现出与传统人格断然决裂具有新时代意义的狂人姿态,鲁迅可以说是其中的卓越典范。另一部分知识分子不仅未曾冲决传统心态的深层屏障,而且连“纲常伦理”的壕堑恐怕也没有真正地跨越,其实际生活中的所作所为仍然只是古代儒生的现代翻版。像胡适便是此类中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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