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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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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俭顿时又蔫了,他实在不敢想像娘知道了以后会有怎样的伤心。本质上他还是个柔顺的有孝心的孩子,不肯让娘对他太过失望。 
  克勤逼问他:“干还是不干?” 
  克俭觉得他整个人都被克勤溺进水坑里去了,除了点头之外他别无活路。也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语嫣原来只是克勤的诱饵,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悲哀。 
  当天晚上,他敲着诊所的后窗口,把绯云叫了出来。他谎说带她去看电影。绯云信了他。以前他们也经常双双出去看电影看戏的。一般来说心碧和暮紫对他们外出玩耍不加阻拦。都已经是民国三十多年了,风气跟从前不一样了。再说两家早就订了亲,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克俭把绯云带到了克勤住的旅馆,说是要叫上克勤他们一块儿去。绯云一步踏进了房间,房门忽然就关上了,克俭不知了去向。绯云心里一惊,刚要开口大叫,嘴已经被身后的克勤一把捂住。克勤死死把她的双手扳到身后,又用她自己的长辫子塞住她的嘴。绯云满口都是头发,呛得一个劲作呕,眼泪也冒出来了,哭又哭不成,说又说不出的样子,更显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克勤越发兴起,多了平常十倍的力气,把踢蹬不止的绯云弄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地得了手。 
  绯云口中堵着头发,出气不畅,已经是浑身瘫软,克勤蛮横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她心里连气带急,一下子竟然昏死过去。这一来克勤也觉得扫兴,胡乱动弹了一阵,见绯云昏昏然没有反应,只好草草了事。 
  绯云醒来的时候,克勤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克俭跪在她床边,眼睛哭得像桃。绯云迷迷糊糊记起刚才的事,先以为是做了个噩梦,要想爬起身来,下身却是一阵刺痛,再低头一看,床单上红红一朵血花。绯云这才确信自己已经遭了强暴,不觉又惊又怕,跟着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克勤沾过一次绯云的身子,感觉有点索然无味。他想到底是小地方长大的女孩子,看着水灵灵鲜嫩嫩的,咬一口却如同海阳街上卖的一种菜瓜,一点甜味也没有。比较起来,自然还是语嫣这样的女人更解风情,虽说不那么新鲜,却能让你吃得可口。 
  克勤此后便不再在克俭面前提绯云的事。这使得克俭暗自庆幸,他想只要绯云不说出去,家里人谁也不可能知道。他试探着问绯云,会不会把这事告诉她爹?绯云反过来眼泪汪汪问他:“你日后还会不会娶我?”克俭哪能说个“不”字?当下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绯云这才说,她不会告诉她爹的,她能有脸对爹爹开口吗?克俭一颗心才放回了肚里。 
  两个人照旧像平常一样相处。心碧和暮紫谁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 
  却不料绯云的身体发育得太过健康,简直就是肥沃到极点的土地,掉进去任何一颗种子都能生根发芽。当医生的薛暮紫很快发觉了女儿的反常:她怠倦思睡,脸色黄黄的,胃口也变得挑剔起来。有一天父女俩吃饭时,绯云吃了几口忽然作呕。薛暮紫当即变了脸色,要绯云伸手过来让他把脉。绯云躲闪着不肯,薛暮紫心里越发生疑。把脉的结果,绯云已经有孕! 
  薛暮紫此时想到的只有克俭。绯云是个老实孩子,除了克俭,怕是没跟第二个男孩说过话。他也知道克俭生性顽皮,两个孩子肩挨肩进进出出的,耳鬓厮磨得久了,难免有个好奇闹玩的时候。薛暮紫自己是个医生,男女间的事情上一向看得明智,女儿既是跟克俭有了,干脆早点办婚事就是,倒也不必跟孩子太过为难。 
  薛暮紫当天下午就到董家去,跟心碧说了克俭和绯云的事。心碧吃惊不小,心里生着克俭的气,嘴上又免不了要替儿子挡上一挡,说:“克俭个小畜生,人小心大,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事?” 
  薛暮紫笑道:“这还用得着学?克俭过年不就满十八了?”又说,“反正也是迟早的事,你也不必生气,赶紧替他们圆房拉倒,你还能早点抱上孙子。” 
  心碧叹口气说:“措手不及的,哪能办出像样的事?董家嫁女儿要嫁好几次,娶媳妇却只有这一回,怎么也不能弄得让人笑话。” 
  薛暮紫哭笑不得说:“我的天,现在是什么时候?抄家的人还在城里转悠呢,你有多少钱财非得这时候显摆出来?悄悄娶进门最好!反正我是不会挑你们董家的礼。” 
  心碧承认薛暮紫这话说得实在。若不是多年相处、知心知意,暮紫就不会这么劝她。 
  晚上克俭回来,心碧叫他到身边,把准备替他们圆房的事情说了说,又问克俭自己有什么打算,克俭一时间傻愣愣的,问心碧说:“娘,不是要等过了二十岁吗?”心碧点着克俭的脑门子说:“是你猴急,把人家绯云弄出事来了。” 
  心碧这一说,克俭立刻呆若木鸡。他是个聪明人,马上醒悟到绯云肚里其实是克勤的种。克俭这一夜翻来覆去不能成眠,左想右想总是委屈。新娘子还没过门,肚里就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将来这孩子要管他叫爹,弄不好还要继承董家的家业,这该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克俭胆小而又自私,绯云的失身是因他而起,自然他不能不娶绯云,可他总不能连带着娶回一个别人的孩子,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第二天一早,克俭眼泡肿肿地推开心碧的房门,一句话不说,只扑通往心碧面前一跪。心碧正在梳头,被克俭的举动吓了一跳,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克俭说:“娘,我是怕你不肯信我的话。”心碧回答说:“你说得在理,我有什么不信?”克俭先流出泪来,说:“娘,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心碧着急道:“你总要先说呀!”克俭才说:“绯云的孩子不是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克俭眼见得心碧的脸色阴沉下来。房间里有片刻鸦雀无声,只听得梳妆台上自鸣钟滴答滴答走得欢势。 
  片刻之后,心碧抬眼望着克俭,沉声说:“自己做下的事,为什么要抵赖?” 
  克俭申辩道:“真的不是我!我跟她没有……” 
  心碧扬手打了克俭一个嘴巴:“你再说谎!做了就是做了,娘和薛伯伯都没有怪你,拣个好日子替你们圆了房,以后夫敬妇随,好好把我们这个家支撑起来,娘不就放心了吗?何必还要说谎呢?” 
  克俭哭得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定要心碧相信他没有做这件事。心碧想想儿子这副样子不像是对她说谎,再想想薛暮紫更不可能编出故事让她相信,一时倒真是不知道信谁才好。 
  克俭也是急中生智,忽然就想起四姐烟玉的事来。他哭着对心碧说,从前娘是不相信四姐的话,才误会了四姐,让她万念俱灰走了死路,如今娘不能再误会儿子,把他逼得也非死不可。 
  此话一说,心碧浑身一震,鼻尖上刹那间冒出点点冷汗。烟玉之死一直是她心里最大的心结,克俭忽然旧事重提,一句话点到她的要害之处,她只觉猛然惊醒了似的,怔了一怔,下意识地就抓紧了克俭的一只手,嘴里呢哺地说:“娘信你,娘现在信你了。” 
  心碧匆匆把头发在脑后挽了几挽,又沾些头泊把前面散落的碎发抿上去,回头一看克俭还不声不响跪着,心里倒有几分不忍,柔声说:“你先去吧,娘会帮你向薛先生解释。” 
  克俭这才如释重负,站起来,看心碧肩上落几根头发,赶紧上去帮她掸了,顺手又叠好床上的被子,把心碧用剩的洗脸水端出去倒掉。心碧看他做这一切,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是喜欢的,想着克俭一向乖巧,心眼儿也不坏,他不会昧着良心弄大了绯云的肚子又不要她。 
  心碧早饭也没顾得吃,先到前面诊所找暮紫。绯云这天因为吐得厉害,睡在床上没有起来,暮紫正忙着给她煎一副味道很冲的药,说是灌进大壶里让绯云对着壶口闻,有顺气降逆的作用。心碧细看绯云,果然比前几日瘦了一圈,原先有红有白的脸蛋泛出黄色,恹恹地没有活气。 
  心碧等薛暮紫煎好药,灌进壶中,拿手巾包了送到绯云床边,这才拉暮紫到外屋说话。暮紫打趣道:“该不是来给我送喜帖子的吧?”心碧到嘴边的话一时就堵住了,嗫嚅地不知如何出口。她垂着头,不敢看暮紫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这事情……恐怕有点讹错……克俭说孩子不是他的。” 
  话说出去片刻,不见暮紫的反应。心碧抬了头去看他,才发现暮紫也正盯住她看,眼睛里全都是惊讶和不信。心碧试探地喊一声:“暮紫?” 
  暮紫慢慢地说:“心碧,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心碧说:“我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薛暮紫冷笑一声:“你真能这么相信克俭?” 
  心碧回答:“克俭是我的儿子。”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暮紫这时有几分冲动,大声逼问心碧:“你说一句,你是相信克俭还是相信我?” 
  心碧也有点急了,说:“我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克俭?从前我误会过烟玉,已经酿成一辈子的悔恨了,我不想再误会克俭,人做事不能错了又错!” 
  暮紫忿忿地指着里屋:“照你这么说,绯云肚里的孩子是野种?是她跟别的男人……” 
  话没说完,只听得绯云在里屋哀衷地喊一声:“爹!” 
  两个人便都不再说话了,只用痛苦又带点陌生的眼光互相看着。暮紫忽然一把拉起心碧,冲进里屋,站在绯云床边说:“绯云好孩子,你跟爹说实话,到底是谁?你当了你董妈妈的面说,说出来爹不会怪你。” 
  绯云一个女孩子家,性格又是再害羞不过的,哪里能说得出克勤的名字呢?她扭头向着床里边,只是凄凄楚楚地哭,直把薛暮紫一颗心哭得要碎!他不看心碧,仰天长叹一口气,说:“父母在对待儿女的事情上,从来就没有理智可言!是我的绯云命苦,她活该。” 
  心碧心里也很难过,歉意地喊一声:“暮紫……” 
  薛暮紫淡淡地转过头来:“董太太请回吧。我薛暮紫总还是个堂堂男儿,不会把女儿的丑事硬赖给你们董家。” 
  只这一声“董太太”,心碧浑身一颤,只觉心中万般酸楚。几年中薛暮紫背人处总是喊她“心碧”,这是她悲苦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点快乐,是灰色人生中的一点亮色,只有听他扬声喊着“心碧”的时候,她绷紧的神经才像是被什么东西泡开了一样,柔柔地张胀地觉得舒服。如今只为着儿女间的纠葛,她唯一的快乐唯一的光亮就要失去了!她抬了头,泪光闪闪地望着暮紫,脸上心里都是无声的乞求。 
  薛暮紫却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他硬是别过头去装看不见。 
  绯云肚里的胎儿,最终是被薛暮紫狠狠心用一剂猛药打下来了。女儿才十八岁,她将来总还要嫁人,还有长长的路要走,暮紫不想看着她被一个无人承认的孩子拖累一生。 
  女儿喝药之后,疼痛使她的叫声撕心裂肺,做父亲的暮紫听着几乎发疯!想想女儿很小死了母亲,饥一顿饱一顿地跟他长大,他却没有能保护住女儿一生的幸福,他就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不但有罪而且残忍。他不断地谴责自己痛恨自己,同时也在心里越来越多地疏远了心碧。 
  克俭越来越频繁地走入旅馆里克勤的房间。他不能自持。语嫣风骚香艳的肉体和掺了白面的香烟都让他不可自拔。甚至他需要那种香烟胜过了一切,他每到一定时间就不可遏制地想要抽上一口,他会想得抓耳挠腮,浑身战栗,胸前背后冒出涔涔的冷汗。 
  克勤表现得十分大方,他慷慨地为克俭递上香烟,有时候在语嫣的暗示下,他也会主动起身让出房间。他拍拍克俭的肩膀,若有若无地一笑。他的动作像对一条自己宠爱的哈巴狗,轻拍它的脑袋,对它抚爱有加。 
  开始的时候克俭对这一切没有多想,他认为克勤是真心拿他当好兄弟的,他们董家一门不就只有他和克勤这两条根吗?兄弟之间当然是有福同享。他吸着克勤的烟,手里搂抱着克勤的女人,一半是感激涕零,一半是心安理得。现在他对付语嫣不再像从前那样笨拙和羞涩了,他在口唇间和手掌中能够把这个妖艳的女人抚弄得欲火难耐,索索发抖。其实他在心底深处对语嫣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侍弄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只是要从她手上得到更多的那种香烟。 
  有一回他曾把特制的香烟带回家中来吸。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且关严了门窗,吸完之后立刻打开门窗透气。然而心碧还是从他房门口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她疑神疑鬼地走进房中问他:“克俭你抽了烟膏?”克俭就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手在浑身上下拍打一番,笑着问他娘:“我哪里有抽烟膏的东西?家里那一套不是给你收着吗?”心碧想想也是,克俭房间里干干净净,他就是从外面弄来了烟膏,也不可能抓在手里点火烧吧?心碧说:“没抽就好。那玩意儿可不能沾,多少人家就是败在这上头的。”克俭信誓旦旦回答说:“娘你放心,我正琢磨要做点什么事,既能挣钱养娘,又能替董家撑起门面。” 
  心碧心里甜丝丝的。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会察言观色,说话总要讨她的欢心,实际上家里指望不到他什么。但是心碧喜欢有这点虚幻的安慰,她有意无意偏袒着他的花言巧语和游手好闲。她从死了烟玉之后逐渐变得迟钝、轻信和优柔寡断,年轻时候的好胜、敏锐、果敢、含而不露的厉害泼辣都在慢慢地离她远去。她自觉自己是真正地老了。 
  克俭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把这种香烟带回家里来抽。 
  不久的一次,克俭照例去克勤住处,发现门上贴着纸条,说明他们有事要去通州几日,因为动身匆忙,来不及告诉克俭,云云。克俭当时烟瘾正发,见了纸条,顿时就生出恐慌,马上觉得浑身上下奇痒无比,连骨头里都有小虫子在爬着咬着一般,是那种抓挠不着的丧魂落魄。他在海阳城里转悠了半日,实在熬不过这种透骨的难受,见四下里无人注意,偷偷摸摸门进一家从前的烟馆。他知道共产党占了县城之后已经禁止烟馆妓院开业,可这家的老板暗地里一直在做着生意的。他比划着向老板要那种掺有白面的香烟,老板说他没有,他卖的白面是摊开在纸上直接往鼻子里面吸的。老板说着当克俭的面拆开一小包,拿一根麦管戳进鼻孔,管子的另一头在纸面上画符般游走,鼻腔里呼呼有声,眨眼间薄薄一层白色粉末踪迹全无。老板揉揉鼻子,挤眉弄眼,一副快活有如神仙的模样。 
  克俭哪能禁得住这样直接的诱惑?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着随身所带的几个铜板,要求老板卖一包白面给他。老板问他带钱了没有,克俭忙说带了。老板就好脾气地笑着,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个数目。克俭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白面的价钱会是这么昂贵。克俭当时就很尴尬,嗫嚅着问老板能不能赊帐?老板马上变了脸色,鄙夷地说一声:“你耽搁我做生意。”拂袖回到后堂。 
  克俭一方面烟瘾难熬,一方面是典型的少爷脾气,受不得别人的嘲笑。他马上回家想办法弄钱。心碧出去了,家中一个人没有,这是个好机会。克俭溜进心碧房间,先开她床头的抽屉。抽屉里只有几十个铜子,这点钱实在太少。他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熟门熟路地从她枕下摸出钥匙,开了床后的箱子。箱子里也不过就是心碧从前的几件皮货,最下面藏着家里的房契、地契等等东西,一股浓浓的樟脑丸的气味。克俭头一回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免胆怯,只拿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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