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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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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掌柜快快地走出这个带芭蕉丛和月亮门的雅致的小院子。像来时一样,他除了捏在手心里的一张借条外,其余空空荡荡。 
  新四军是在海阳落凤桥下的烟馆里抓住了汉奸伪县长钱少坤的。之前,日本人刚刚宣布投降那一阵子,财政局长薛谊白力劝他躲出去避避风头,因为当时海阳的局势很不明朗,新四军和国军大部队都在城外驻扎,双方虎视眈眈,严阵以待,都争着得到进城受降的荣耀,鹿死谁手还不能一定。薛谊白说,若是国民党进城呢,凭他们的老关系,多花点金条疏通一二,保全性命倒不是难事;就怕新四军抢先进了城,他们对当过汉奸的人会如何处理,谁心里都没个数啊! 
  钱少坤认为谊白所虑极有道理,当即下决心跟谊白结伴从海阳出逃。至于逃到何地才能不被抓获,一时也就顾不得大多了。却不料决心刚定,钱少坤烟瘾大发,一个迸出眼泪鼻涕的呵欠顷刻间击碎了他逃亡的美梦。他想到此一番出逃,居无定所,风餐露宿,能够痛快过烟瘾的机会微乎其微。对一个中毒甚深的瘾君子来说,少吃两顿饭倒无关紧要,少抽一回烟却是比死还难受!钱少坤睑呈灰黑,精神委顿,眼泪巴巴地望着薛谊白说:“钱某出海阳也是死,不出海阳也是死,就让我死得快活一点吧。” 
  如此,薛谊白独自出逃,留下来的钱少坤干脆住进了烟馆,日日烟不离口,云天雾地,倒也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几个奉命抓他的新四军战士冲进烟馆的时候,钱少坤毫无抵抗,也实在无力抵抗。他先是求几个战士准许他带一套烟具入狱,要求遭到拒绝后,他干脆死狗一样地瘫软在地,是战士们用绳子捆了他的手脚,又用一根粗木棍从绳扣间穿过去,将这个骨瘦如柴的家伙轻飘飘抬入狱中的。一路上引得无数海阳人看杂耍一样地围观指点,拍手称快的有,感慨万端的也有。人们回想钱少坤刚派任海阳县长的那时候是多么讲究多么派头,一身衣服总是从上海订做,大背头梳得溜光水滑,手指上的硕大钻戒走到哪儿不闪得人眼花?如今这人就这么完了。古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年工夫?满打满算不过十年。世事沧桑,山河易变哪! 
  商会会长冒银南也跟钱少坤在同一天被抓。这消息在海阳城里很是震惊了一阵子。儒雅谦和的冒先生也会被算作汉奸枪毙吗?他当会长可是被逼无奈的,海阳城里有目共睹的吁!再说,当会长这几年,他明里暗里帮过不少小业主的忙,他的太太独妍一直做着善事,苦心巴力地维持着一个孤儿救济院,不容易啊!人家不就是想着将功赎罪的吗? 
  冒银南自己,倒像是早早准备了有这一天。新四军战士荷枪实弹冲进商会办公地点的时候,冒银南已经正襟危坐地等在那里,桌上一边放着洗净擦干的笔、砚、墨、印章之类,一边是堆得齐齐整整的商会帐册。他自己站起来,自己伸出手,让战士们将他反绑了手腕。他的衣服鞋袜也是干干净净的,齐齐整整的,透着规矩和板正,就像他一贯的为人。海阳人评价说,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们与政权之间总有着一层“隔”,所以他们才明白,才淡漠。 
  当然,外人的评价总是就事论事,又难免带着主观猜测。实际上冒银南当时的心境如何,他到底怕是不怕,恐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冒银南被抓,最着急的莫过于他的太太独妍。听到车夫老高急乎乎跑回来报信,独妍当即就起身往县政府,要求面见王干帆。门口站岗的战士本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伙子,当独妍面容肃穆、仪态万方地站在他们面前时,小伙子不由自主就被眼前这位富家太太的不凡气势唬住了,问也没问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独妍从门口昂然而入。事后带岗的班长为他们随便放人进去而严厉批评了他们,两个小伙子说,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像中了邪魔一样,根本没想起来要拦住她问一声。小伙子说,其实那位太太长得并不漂亮,他们不是为色所迷,一点儿都没那个意思。 
  跟王千帆的父亲王掌柜一样,独妍也是在那个月亮门的小院子里见到了海阳的年轻政委。不同的是独妍对王千帆毫无畏缩和胆怯,她滔滔不绝、条理分明地叙述了冒银南当上伪商会会长的前后经过,提出对方的老父亲完全可以为这一切作证。她并且说到了几年中冒银南明里暗里为海阳人所做的好事,顺便也说起冒银南曾经救过一个新四军侦察员,说起冒银南为新四军炸毁海阳电厂提供的方便。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戛然而止,目光灼灼地望住王千帆,不亢不卑问了一句:“请问王政委,在你们共产党人心中,这世界上有没有公理存在?” 
  王千帆莞尔一笑,说:“你今天想到了来找我申诉,可见你自己心里是早有答案了。” 
  独妍如释重负、对方能答出这样一句话来,她认为是够水平的。她相信够水平的王千帆已经听进去并且明白了她说的一切。她仰了头,满脸肃穆地等待对方的下一个行动。 
  王千帆却微笑着高喊勤务兵送客。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是”或“不是”的意思,这使原本充满信心的独妍又变得满腹狐疑。临出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来,坚持要王千帆给她一个尽可能明确的答复。千帆摇头说:“可见冒太太对共产党还知之甚少。我们跟国民党最最不同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推崇个人独裁,而我们讲究集体领导。请原谅我个人不能决定此事。” 
  独妍回到家中,把“集体领导”四个字想了又想。她忽而觉得这是共产党办事认真的表现,忽而又怀疑是王千帆对她的搪塞和应付。她直想得惶然恍惚,坐卧不安,不吃不喝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多年未修、破旧不堪的杉木地板踩得嘎吱嘎吱直响。 
  车夫老高总觉得独妍眼神不对。他想她要是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折腾个一天两天,说不准会得“失心疯”。海阳城里得失心疯的女人太多了,原因在于女人们总爱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一不留神想岔了气,好好的人就会疯掉。老高站在雨廊下,隔了玻璃窗子劝独妍说:“太太何不找董家太太想想法子呢?那王千帆是董家的女婿,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丈母娘的话总不能也当作耳边风吧?再说,董家还是王掌柜多年的老东家,有这两层关系,王千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哪。” 
  说着说着,老高听见房门呀地一响,独妍形容憔悴地走了出来,又一言不发地穿过天井出大门去。老高心里一松,知道太太这是往董家去了。 
  其实,哪里用得着独妍这时候来开口呢?心碧听到亲家冒银南被抓消息的当初,就让小玉把绮玉找了回来,要绮玉无论如何想法子保人。绮玉哭笑不得说:“娘,你当现在是什么时代呀?我们共产党人办事,一不循私舞弊;二不凭长官意志。抓了冒银南,是因为他的确当过汉奸,至于罪行轻重,自然要靠证据公判。娘你不懂这些事,就别插在里面瞎搅和了。” 
  心碧闻言,抬了眼睛认真地去看绮玉,直看得她面孔发热。她不安地扭一扭身子,问娘这是怎么啦?心碧就一字一句说:“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那些规矩条文,可娘知道做人要宽厚,人家待你有一个好,你待人家就要有一百个好。冒先生这些年里待我们不错,思玉又成了人家的媳妇,你真的忍心睁眼看着冒先生死?” 
  绮玉不在意地笑起来:“娘,我们只不过把冒银南抓起来关了几天,何以见得被抓的人就一定会死?千帆当年不是也被抓过?就连思玉还坐过一回日本人的牢,他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吗?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冒先生如果不是罪大恶极,我们不会杀他。他要真是血债累累呢,凭我的面子也救不了他。” 
  心碧听绮玉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有了点数。恰逢独妍找上门来,心碧比照着绮玉的意思,把这番话尽量往宽里说了一遍。心碧说话的时候,看见阳光照在独妍的脸上,把她松弛的皮肤照得略显浮肿,眼角和嘴角的细碎皱纹一根根泛出金色,眼睛里的光亮也显出一种飘浮不定。心碧想起她从前穿一件沉甸甸的丝绸衬衫,衬衫下摆塞进咖啡色凡立了西裤中,脚上配一双褐色软牛皮平底鞋,短短的头发用夹钳烫出几道波浪,挽了冒银南的胳膊,气宇不凡站在兴商茶园门口的样子。心碧想,女人可真是不经老啊,风霜雨雪怎么总喜欢在女人的脸孔上做文章呢? 
  几天之后,冒银南果然没事。被公审枪毙的是伪县长钱少坤,还有那个曾经动过思玉心思的伪军团长。钱少坤被关在牢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唯求速死了,县里为了开公审大会,待地弄了烟膏把他将养着,总算一条命没有死在枪响之前。 
  冒银南被反绑了双手陪着站了一回台,而后又由王千帆当众宣布无罪释放。冒银南回家之后有一段时间觉得无脸见人,几乎动过服毒自杀的念头。好在独妍明白他的心思,那段时间寸步不离他的左右,弄得他想自杀都没机会。日子一长,慢慢地也就把事情想开了,只当八年亡国奴的日子是长长一梦吧。 
第二章 
  从上海过来的客轮在水面上笨拙地转了个身子,慢慢靠上码头。船尾搅起的水浪浑黄不堪,旋涡一个接着一个,像巨大的铁锅排了队比赛着转圈圈。 
  码头上的工人们忙碌起来,系缆绳的系缆绳,甩靠圈的甩靠圈,上踏板的上踏板。一片忙乱之后,轮船甲板上的铁栅栏打开来了,拥挤了半天的旅客如同晨起出圈的鸭子,手忙脚乱、前拥后挤、呼儿唤女地冲过踏板。一霎时,上海话,无锡话,通州话,海阳话,沸沸扬扬地混杂一片,声高声低,此起彼伏,码头上像是成了一个推销贩卖沿江方言的市场。有人肩上的扁担戳了别人的后脑勺,有人的鞋子挤掉了,还有人抱着一筐吱哇乱叫的小猪,不识时务地拱来拱去,惹得几个穿旗袍的上海女人尖声叫骂。 
  人群就这样潮水一样地涌上码头,又潮水一样地四散而去。 
  散去的人群中,有两个衣着时髦的年轻人颇为引人注目。男的高高个子,戴一顶巴拿马草帽,穿白色棉麻西装,皮肤白净,鼻梁高挺,唯一双眼皮略显下垂的三角眼令人不快,那眼珠也滴溜溜转得过于灵活,差不多的陌生人对这双眼睛是极其不能放心的。他胳膊上挎着的女人不过二十出头,波浪形的长发鬈出十足的妩媚,皮肤是上海女人特有的那种透明的苍白,尖俏俏的瓜子脸,瓜子尖上不偏不倚长出一颗黑痣,这就使她原本平常的面孔平添出许多生动,使人睁眼闭眼总觉这颗黑痣在不远处活泼泼地跳舞。 
  男人便是十年前被逐出门的济民的儿子克勤。女人叫语嫣,是他新勾上手的姘头。十年中克勤在上海租界里东混西混,投靠在杜月笙弟子的门下,小打小闹地贩几包烟土,没发什么大财,世面是经见过不少,自觉今非昔比,遂有了回海阳显摆一番的意思。自古以来中国男人的心里脱不开一个“衣锦还乡”的情结,凡在外面发财发迹的,山高路远总要回乡一趟,否则死不瞑目。克勤同样如此,他得让董家的人看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看看他的洋场派头,他的上海女人,要不然这十年在外面混得有什么意思? 
  克勤一手提一只小小的皮箱,一手挽着千娇百媚的语嫣,心情很好地走在海阳古旧的青石街道上。他第一个碰上的是董记绸缎店的王掌柜。这使克勤略微有点遗憾。按他的心意,最好马上碰见伯娘董心碧,或者他的任何一个漂亮的堂姐妹。潜意识里她们才是他最想炫耀的对象。 
  王掌柜站在店门口,眯缝着眼睛,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对时髦的上海人。克勤的第一个感觉是老头子认不出他来了。他想要么是他的变化太大,要么是海阳人已经把他从记忆中抹去。十年真是个不短的时间,他惹出那桩风流孽债被赶出家门时,才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啊! 
  克勤停下来,很洋派地摘下帽子搁在胸口,对王掌柜微微点一点头,说一声:“不认识了?” 
  王掌柜惊讶地抬了头,盯住他好一番打量。“先生你是……” 
  “董克勤。”克勤眉毛一扬,仿佛很随意地说出这三个字。说完他把帽子重新戴到头上,拍一拍语嫣的手背,转身就走。他能感觉到背后王掌柜的吃惊。这就是效果,他得意地想。他知道不出半天海阳城里会流传开董家大公子突然回来的消息。 
  走下莲花桥,路边有个代写书信的小摊子,一个瘦成干虾模样的老头儿弓腰曲背地趴在矮桌上,一边听旁边的乡下老太太说话,一边往纸上写。他长着一双跟克勤一模一样的三角眼,因为低着头,下垂的眼皮几乎遮盖了整个眼睑,越发地显出老相。抓笔的那只手活像个鸡爪,指骨细长,带点痉挛地弯曲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子又黄又细,将他原本瘦长的脸无限制地延伸下去,远看简直就有点怪模怪样。 
  语嫣不耐烦地扭一扭身子,示意克勤快走。克勤小声说:“那是我爹。”语嫣“啊”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就是跟你抢一个女人睡觉的爹?”克勤扑哧一笑,在语嫣胳膊上用劲捏了一把。语嫣夸张地叫起来,像被蜜蜂蜇了一样甩着手臂,引得路人好奇地看她。 
  克勤丢下语嫣,自己朝那写字摊走过去。事隔多年,他仍然记得爹当时站在绮凤娇门外的惊恐的脸色。当时他和绮凤娇都认为门外只有心碧,谁知开了门却看见自己的亲爹。年轻的克勤在那一刻委实感觉到狼狈,因此他在心里整整把心碧恨了十年。 
  克勤站在写字摊前,曲起中指,用关节处轻轻敲一敲桌面。济民这一封信正写到收尾处,见有人敲桌子,以为又来了主顾,头也不抬地招呼道:“客人等一等。”克勤笑嘻嘻地说:“你看我是客人吗?”济民这才一怔,停了笔,用劲抬起耷拉的眼皮。济民还不糊涂,只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他的手抖了一下,一团墨汁浓浓地滴下来,在刚刚写完的信纸上涸出一块污迹。旁边的老太太心疼不已,连连抱怨。克勤很派头地扔出两张票子,叫老太太另找人写去。济民哪里舍得?一把将票子掳了去,叫儿子稍等等,他手忙脚乱换了信纸,将那信龙飞凤舞重抄一遍,写了信皮,封好口子,交给老太太,这才收摊歇工。 
  克勤不无嘲讽地说:“做得这么巴结,怕是赚不少钱了吧?” 
  济民听出儿于口气里的不敬,也不计较,扯扯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你看我从头到脚的行头,像是赚钱的样子吗?” 
  克勤作势地耸耸肩膀:“那不一定哦!你赚了钱藏起来,我怎么能知道?”不等济民答话,他一挥手又说,“别怕,我不是回来找你要家产的,我现在有钱。” 
  济民慌忙朝他摇手,又小心翼翼地往四面看,凑近克勤小声说:“可别说你有钱。现在海阳城里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不喜欢有钱的人。” 
  克勤“噗”地一笑:“我怕个什么?共产党国民党都跟我没关系,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还能拿我怎么样?” 
  济民急得跺脚:“小祖宗,这是在大街上哎!你不能少说两句?” 
  克勤无奈道:“好好,不说,不说。” 
  语嫣跑过来,好笑地看他们父子两个斗嘴。克勤得意地把语嫣往前一拉:“看看吧,上海姑娘是不是比海阳的要出趟?” 
  济民牙疼似地吸一口气,把克勤拉到旁边:“这么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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