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八二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新乱世佳人-第4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绯云说:“婶婶有空去看看我爹,跟他说说话吧,他躺了这一天,唉声叹气的,难受得很。” 
  心碧问:“是你爹叫你来这么说?” 
  绯云答:“没。是我怕爹闷出病来。” 
  心碧“噢”地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有样事情在心里吊着,不上不下的,好不张皇。去吧,怕薛暮紫再生什么想头,岂不是平白害了人家?不去吧,有违本意,是自己跟自己作对。盘算来盘算去的,一夜终没安稳。 
  一向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董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从来也没有优柔寡断的时候,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这么犯难呢?都说女人家的心思七拐八弯,女人的确有自己难言的苦啊! 
  心碧第二天起来照镜子,眼圈都黑了。 
  她一直拖到中饭后才踏进薛家的门。薛家门上挂了“停诊”的牌子,她推门进去,看见薛暮紫孤单单在床上坐着,背靠着枕头,一条腿曲起来,用两手抱住,脸色白寥寥的,胡茬子黑碜碜的,嘴唇青泛泛的。 
  “我的天哪!”她说,像被钉子钉在了门口。 
  薛暮紫抬头朝她笑笑:“干什么喊天?我还没死。”拍拍空出来的床沿,“坐下来吧,我见你站着心里就发慌。” 
  心碧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要掀薛暮紫脚上盖着的一块小布单。薛暮紫按住她的手,笑着:“别看,左不过有点肿罢了。”心碧哪里肯,一定要看。薛暮紫犟不过她,自己把那布单揭开。伤的是脚脖子,因为被薛暮紫自己用些草药敷着,看不出是青是紫,只感觉周遭肿着,连带着脚面都有点发红。 
  “怕是疼得不轻。”心碧低头细看,想碰又不敢碰。 
  薛暮紫自嘲道:“幸亏这一扭!否则哪来的福气得你这般怜爱?” 
  心碧转过脸,目光幽幽地:“何苦要说这样的话,伤人不伤人?” 
  薛暮紫盯住她,沉默半天,眼睛里半是嘲弄半是忧伤,脖子上一根青筋突突地跳得十分明显,嘴巴咬合着,嘴角抿出两道深深的纹路,使他那一嘴黑碜碜的胡茬子格外阴郁。心碧忍不住心里别别地跳起来,觉得体内有一个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抬头,沿心肺蹿上头颈,又游至小腹,胀胀地顶住不动。她觉得薛暮紫的眼睛隔了衣服似乎窥见了她体内的动静。她心谎意乱,起身欲走。就在她屁股挪动的瞬间,薛暮紫忽地抬手抓住她的双肩,低唤一声:“心碧!” 
  她浑身一颤。刹那间,毫无缘由的,她呼吸发紧,手脚瘫软,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飘浮起来,虚虚的,软软的,幽幽暗暗的。她嗅到了他的气息:伤脚上新敷草药的苦味,男人用久了的枕头和被单上的脑油味,他头发里、胡茬子里、衣服领子里冒出来的像是森林又像是太阳的气味。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呢喃地说了两个字:“暮紫……” 
  她侧身向里,慢慢地倒下身去。在她身体棉花般柔软地靠近他的时候,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别碰着他的伤脚。 
第四章 
  思玉一步闪进大门,随手在背后将门关死了,靠在门板上,呼呼地喘着大气,高耸的胸脯子一起一伏。 
  心碧听见动静,迎出去一看,嗔怪道:“十八九岁的大姑娘,疯疯癫癫的!走路就走路,慌成这个样子干什么?” 
  思玉喘着气说:“是钱少坤……” 
  心碧就一惊,追问:“他做了什么?” 
  思玉说:“他在巷子里拦住我,问我愿不愿意到他的县公署里做事,我说我只想当个老师。他就上前抓我的手……” 
  心锦闻声也出来了,这时吓得脸色发白,一只手直拍胸口:“我的天爷爷,那个老色鬼竟把主意打到我们思玉头上来了!可怎么得了?他是个县长……” 
  心碧记起有一天钱少坤坐在敞厅里跟她说话,思玉正好在天井里做事,被钱少坤一眼看了个准。她当时心里就有点发毛,果然姓钱的还是不肯放过思玉。 
  “该碰到的总是躲不掉。”她参禅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思玉看起来也是留不住了。前些日子思玉说是要到之诚的部队上当女兵,她不肯,还发狠说了些吓唬思玉的话。如今怎么样?事隔不多久,她竟是要自动地把女儿送出门去。只怪思玉长得太好,女孩子长得好了就容易惹祸。 
  心碧不敢耽搁,连夜替思玉收拾了一个包袱,第二天雇了黄包车,亲自把她送到冒银南家中。她要冒家派人护送思玉到之诚的部队。思玉天生一个快活的性子,临别前搂住心碧的脖子说:“娘,我怕是要等打完了日本人才回来呢,你在家里千万别惦记我。” 
  心碧心里想:这是送她打仗去呢,战场上的枪子儿不长眼睛呢,是的的确确的生离死别呀,她怎么就没有丁点害怕?心碧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快,强忍着没有流露出来,只一再地叮嘱女儿要当心,要留神,要活到回来见她的一天。 
  心碧回家的时候,先弯到薛暮紫的诊所里,兴味阑珊地坐了好一阵子。儿女们都一个个地大了,大了的都接二连三离她去了,她觉得身边空得发慌。她现在越来越需要薛暮紫的抚慰和温存,哪怕只面对面地坐一会儿,闻一间他诊所里苦丝丝的药味儿,心里也会平和熨帖许多。 
  一天夜里,心碧从她睡觉的上房里听到大门被人敲响了,笃笃笃,鸡啄米似的。她想喊桂子开门,略一转念,还是自己披了衣服起来。 
  月光如水,院里的一切影影绰绰,闻到一股清凉的夜露的味道。心碧边走边想:会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找上门来呢?她侧身靠在门板上,耳朵贴了门缝,听到外边有一个人的脚步来回轻轻走动。她问:“是谁?”那人一下子扑到门上,小声而又急促地说:“是我,王千帆派我来的。” 
  心碧的心咯噔一跳,千帆无事不会派人进城来冒险,这么说,是绮玉她……心碧只觉从肩窝到指尖一阵酸麻,差点儿连抽开门闩的力气也没有。外边的人听她在里面手忙脚乱,就压低了嗓门说:“董太太,你不用费事开门了,千帆让我告诉你,绮玉病得很重,想请你去看她一看。”一阵翻卒的声响,那人从门缝里塞进一根搓成香烟样的纸捻儿:“这上面是地址和接头的口令。我不多耽搁了。”话才说完,心碧趴到门板上听,外边已经没有了一丝声响。 
  有一瞬间心碧手指哆嗦得厉害,怎么也剥不开那个搓得结结实实的纸捻。后来她干脆不剥了。她把纸捻握在手中,低垂了头,孤零零地站着。月光惨白,连她脚上的一双青布鞋也照成白的了,像是死了人才穿的丧鞋。她望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想哭,又有点想吐。她想绮玉怕是不行了,她的第二个女儿也要死了。她身子一阵阵打颤,发疟疾似的,直想不管不顾地躺下来歇上一歇。 
  不不,她不能躺,她不住声地对自己说。不能躺,躺下怕就难起得来了,可她的绮玉还没有咽气,在等着见娘最后一面。她无论如何要赶着去,要让绮玉死在娘的怀里。 
  她一手扶着院墙,支撑着走到薛暮紫卧室后窗根下。做医生的睡觉很灵醒,她轻轻在窗格棂上敲了两下,暮紫已经应了声,并已一下子猜出了是她。心碧把事情一说,薛暮紫即刻答道:“我陪你去。你先自放宽了心,绮玉只是病重,未必就没有了救,或者我能够捡回她一条命呢。” 
  心碧不再说什么。事到此时,她已经稳下心来,把该做的事情一样一样想得清清楚楚。她穿过天井回到上房,从枕头底下摸到一串钥匙,转到床后,借窗口漏进房的月光打开一口箱笼,探身进去,摸了好一会儿,摸出锡箔纸包着的一小包东西。这是家中仅存的几段老山参,还是当年济仁留下来的。她想或许绮玉能用得着它。她又摸出几块银元,一枚很有点分量的纯金戒指,和山参一并收在贴身口袋里。银元手头只有这么几块,若临时不够用,戒指能换得到钱。而后她出门到后院心锦房中,叫醒了她,轻言慢语地把事情说给她听。她不敢说绩玉病重,只说病了,托人请薛先生去看一看。虽则如此,心锦也慌得不行,一迭声地催心碧快点动身。 
  与此同时,薛暮紫已经收拾好一个医包,把估量着能用得上的针、药什么的都带了一点。那个写有地址和接头暗号的纸条,薛暮紫看过之后就烧掉了。两人等到天亮开城门的时候,头一个就出了城往乡下奔去。 
  一路上七问八问,赶到绮玉部队的驻地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心碧和薛暮紫被人带着,在村子里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间黑乎乎的茅屋前。茅屋门框极矮,心碧这样娇小身材的女人也要低了头才能进去。一股潮虫的酸腐和冰凉的气味扑鼻而来,杂合了陈年稻草的霉乎乎的腥臭,心碧忍不住扭过头去。她先是看到窗台上一盏用破瓷碗做成的菜油灯,顺了灯光勉强照亮的范围往下看,地铺上有一个破烂棉絮裹出来的人形。心碧刚想过去,旁边的黑影里忽地耸起一个人来,呐呐地喊她:“娘……” 
  心碧冰冷冷地说:“千帆,你喊我什么?” 
  千帆垂了手,努力解释:“这两天城门口新添了日本人的岗哨,派出去的人好不容易才混进去,趁黑摸到你门上。” 
  心碧厉声喝道:“再早干什么了?” 
  千帆答:“再早不知道她会病成这样。卫生员先说是受凉发热……” 
  心碧摆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她慢慢地跪俯下身,掀开绮玉身上那床破得不能再破的烂棉花被子。棉被邦硬而又潮湿,触手粘乎乎的,异味冲鼻。心碧心里酸楚,喉头哽咽。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小姐,居然心甘情愿跑到新四军队伍里受这种罪,她到底是为千帆呢还是为打日本呢?心碧实在弄不清爽。 
  灯光很暗,依稀看到一团散乱的短发,一个尖削的下巴。薛暮紫伸手从窗台上拿下那盏灯,蹲下来,举在绮玉脸前。绮玉紧闭的眼皮被骤然亮起来的光线一刺,下意识地抖颤不停。心碧趴着在她耳边喊:“绮玉,绮玉,娘来看你了。”绮玉就把眼睛睁了一睁。她缓慢地转动眼珠,茫然盯住心碧。她神色滞呆,像是不认识心碧似的,脸上不见有任何惊讶或是欣喜。片刻,她重又合上眼皮,昏睡过去。 
  心碧哇地哭出声来。无论她是个多么要强的女人,此时也不可能把心里的悲苦绝望隐藏不露了。 
  绮玉却是昏睡不动,任凭娘哭得伤心,她毫无反应。她面皮焦黑,如同整张脸上蒙了一层黑浆糊壳子。她的嘴唇上干得泛出一层白霜,唇皮一片片翻翘起来,刺猬皮一般扎手。从她半张的口中呼出一股灼热腐败的气味,像是五脏六腑都正在燃烧和发酵。 
  薛暮紫说:“董太太,先别伤心,待我来看看吧。” 
  心碧这才想到自己原是带了医生来的,慌忙起身退在旁边。薛暮紫在地铺边上坐了,抓过绮玉一只枯若干柴的手,闭目凝神地替她诊脉。他诊完了一只胳膊,又换另一只胳膊,显得迟疑不定。而后他用木片顶开绮玉的牙齿,把油灯举到合适角度,仔细看她的舌苔。他轻轻解开她领口的衣服,见到她脖颈和胸脯处的粉红色小疹粒。最后他伸手到被子下面摸她的肝脾。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却有半天沉吟不语。 
  心碧的眼泪又流出来,说:“薛先生,你也不必开口,看你这模样,我心里已经有了数。你只告诉我,她还有多长时间好活?” 
  薛暮紫叹口气:“董太太,你向来刚强,我告诉你实情,对病人的救治有好处。绮玉她这是重症伤寒。” 
  心碧倒吸一口凉气,张开的嘴巴再也不能合拢。伤寒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董家的一门远亲,因为家里有人得了这个病,到最后全家大大小小死得绝了门,心碧想起来心里都要哆嗦。如今薛暮紫在“伤寒”两个字前还加上一个“重”字,可见绮玉的病势是如何险恶。 
  薛暮紫对千帆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把绮玉带回城里去治。治好治不好是她的命,肯治不肯治是我的心。做医家的,无论如何要尽这份人事。” 
  千帆眼睛里闪出亮来:“薛先生,你说绮玉能治?” 
  薛暮紫摇头:“你别指望我打包票,我说了,尽人事而已。” 
  千帆说:“你肯动手治,总是有希望的。我这就派人给你腾住房。” 
  薛暮紫拦住他:“这种病就算能治好,也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我想把她带回城里慢慢调理。” 
  千帆愣了一愣:“能行?听说最近日本人在城里清户口。” 
  薛暮紫说:“谋事在人。既是生死当口,说不得大家要冒点险了。” 
  心碧心乱如麻,坐在绮玉身边,手抓住绮玉的一只手,只知道薛暮紫和千帆两个在商议绮玉的事,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千帆的意思,请心碧和薛先生两个人住一夜再走。薛暮紫不肯。缚玉现在的情况,一天是一天的变化,分秒钟也是耽搁不得的。千帆听他这一说,自然不敢再留,出门忙乎他们上路的一切去了。 
  此地是海阳的一个穷乡,几年中新四军、国军、日本人拉锯似的来来去去,能吃能用的早就搜刮一空了,千帆想找两匹马来套辆马车,哪里能找得到!没奈何,他套来一辆牛车。薛暮紫说牛车太慢,路上怕要走个两三天,不如用人抬。千帆就在部队上挑了四个壮小伙儿,绑起一副担架,将绮玉安置上去。绮玉病了这几天,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四个人抬着她跟玩儿似的,肩膀上竟觉不出一点分量。 
  一路飞奔。心碧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又拖着一双解放脚,若在平常,哪里能走得过这些日日行军打仗的小伙子们!此刻在女儿生死关头,她除了心急如焚之外,别的都顾不得了,那身子、那脚,倒好像不是自已长出来的,怎么走都没感觉。旁边的千帆和薛暮紫怕她吃累不过,一人架住她一只胳膊,她得了外力借助,越发跟着他们寸步不拉。 
  天明的时候走到离城不远。一行人在村外野地里歇了下来。心碧俯身看绮玉,依然是睡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千帆说天已经亮了,再往前走怕是不行了。他想起附近村里有个新四军的地下交通站,就准备过去找人想想办法。薛暮紫自告奋勇一同跟着去。 
  交通员明着的身份却原来是伪村长,事情这就好办了许多。村里还有口很大的砖窑,时常有人用马车往城里送砖送瓦,交通员说不妨在这上头动动脑筋。商量的结果,决定用木板钉出一只可容绮玉躺进去的木盒,放在车厢板上,四面码好砖头,想来城门口的岗哨不至于一块一块卸了砖头检查。 
  说干就干,交通员临时把自家的几扇门板拆了,三个人七手八脚钉出一个木盒。交通员亲自到窑上拴了马车,码了一车新出窑的砖,赶着到野外心碧他们的藏身处。人多手快,马上就卸了车,把一切弄得妥妥当当。 

  千帆和他带来的人自然是不能再跟着了,大家就此告别。千帆握着交通员的手,千叮万嘱要他保证安全。他还想对薛暮紫说几句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便朝他用劲点一点头。 
  此时太阳刚刚升了有竹竿那么高,路上陆陆续续有了进城出城的人。 
  海阳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北门有水关,又是城里唯一停靠来往轮船的码头重地,北上南下的商贾乡民大都从此门进出,日本人视为交通咽喉,向来亲自带岗把守。东街西街是本城的繁华之处,摊档店铺十之八九集中在这条东西大道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