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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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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乡下人插话说:“运气少不得,眼力也是要紧的。有那懂行的,看潮水和下面沉沙的流向就能有数,圈出来的地八九不离十。”
润玉道:“这人不是能发大财吗?”
乡下人就苦笑着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哟!你看那专替人看地的风水先生,有几个是自己做大财主的?人命由天定,不该你发的,你浑身纵有百般本事也没用!人哪能抗过命呢?”
润玉听他说得悲凉,不禁两腿寒飕飕的,摇头打个冷战。
独轮车进了制盐区,便再也无路可走,地上尽是柴草、盐包、撒落的盐粒、牛车轧出来的坑坑洼洼的车辙。润玉下车,之贤给了车夫几个钱,叫他在庄上喝茶等着,就搀了润玉往里走。之贤说:“吃了二十年的盐巴,还不知道海盐怎么烧出来的吧?今天叫你看个新鲜。”
正说完这句话,一辆牛车一摇一晃慢腾腾地挪了过来,车上装的是从海边运回来的饱浸海水的草木灰,海水沥沥拉拉一路不停地滴着,浓烈的咸腥味董得润王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盐场上依次排满了锅灶和盛盐卤的砖池,锅大得吓人,润玉见过定慧寺里和尚们煮饭的大锅,眼前这锅却比和尚用的锅更大,有的热气腾腾,四面火光直冒,有的冷锅冷灶不见有什么动静。之贤和润玉跟着那牛车到得其中一口锅边,早有两个粗壮的汉子在等着卸车,他们调转车屁股对着砖池,抽去车厢后面一块活动木板,人爬上车去,两把铁锨舞得风快,一会儿工夫已经把一车湿漉漉的草木灰卸在池边。此时他们看见之贤,呲牙一笑,算是招呼。两个人模样很像,都是黑红脸膛,头发被海风吹得茅草一般,腰间用一根草绳系着当腰带。之贤说,这是父子两个,是冒家的盐工,父亲叫土根,儿子叫蒿子。润玉奇怪之贤怎么知道这些,之贤说他昨天就已经来过了,是替润玉打的前站。
草木灰堆在砖池边,灰中的盐卤开始缓慢地渗出来,汇成水流,源源不断流进砖池。池中盐卤眼见得就在一点点升高。围着砖池有一溜四口大锅,锅底全都火光熊熊,锅中盐卤咕嘟咕嘟起劲地翻腾着,海风呼呼地吹过来,热气贴着锅边就四散开去,弥漫开一股说不出来的呛人的气味。土根和蒿子父子俩流水作业,哪口锅底下的柴草快烧完了,赶紧跳过去再塞一捆。塞进去的是润玉一路上看过来的红草,一捆总有三五十斤上下。那烧火的铁叉也特别,长有一丈开外,用一根竖着的粗木杆吊住,借了杠杆原理来叉草,再往锅膛里塞草,又方便又轻巧,看得润玉赞叹不已。 润玉不知道这一锅盐卤要烧多少时间才得完,问蒿子,回答说总要三五天吧。润玉一口锅一口锅地去看,只见锅中有的还是满满一锅盐水,有的剩下半锅,显见得盐分已经极浓。在最后一口锅前,蒿子开始撤火,土根用个蒲包兜了一包什么东西撒进锅里,沸腾着的盐卤略滚几滚,竟慢慢地显出奇迹来:盐卤开始结晶成盐了!起先只见一处地方发白,跟着发白的面积越来越大,就像墨汁在纸上渲染开来那样快,看得润玉目瞪口呆。她捅捅之贤,问他撒进去的是什么宝贝?之贤大笑道:“不就是我们路上看到的皂角树嘛!把皂荚和种子晒干磨成粉,就成了你说的宝贝。神奇不神奇?”
说话间,又一件事情让润玉始料不及:只见蒿子变戏法似的从草堆里拖出一只宰净去毛的肥鸡,噗地一声扔进盐锅。锅中腾起一股轻微的白烟,就听见鸡身上油脂吱吱的欢叫,冒出一个又一个小油泡泡,跟着奇异的香味也出来了,惹得润五口舌生津,喉咙里似有无数小馋虫在爬,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带点期盼地回头去看之贤,之贤却绷紧了脸,故意不朝她看。润玉肚里咕噜噜地叫着,毕竟是女孩儿家,不好意思过分露出馋相,忍着不动。
蒿子用铁叉拨弄锅里的鸡,将它翻一个身。朝上的一面已经焦黄,香味越发浓烈。润玉简直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此时鸡的颜色和香味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荒唐得有点残酷。幸好时间不算很长,蒿子又拨动铁叉,把油光闪亮的一只鸡叉了上来。土根在旁边用个干净蒲包接了,转手递给之贤。
润玉大喜过望,不敢相信地问之贤:“给我们的?”
之贤一手托了鸡,一手伸过去捏了捏润玉的鼻子:“给你的!”又说,“没见你刚才那个馋样哟,眼珠子都要看捧出来了!”
润玉睑红道:“人家没见过这种烤鸡的方法嘛!”
之贤拿了鸡,把润玉带到红草垛子避风的一面,坐下来,说:“这叫盐局鸡。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可不容易哟,皇帝老儿未必有这份福气呢。”
之贤说着,动手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润玉。鸡皮是琥珀色的,鸡肉却极嫩,呈淡淡的粉红,骨头缝里似还有血丝渗出。咬一口,咸味已入鸡体,鸡味却未失分毫,香得润玉闭紧了嘴巴,不忍再张开似的。之贤侧了头,不眨眼的看着她吃,满眼都是怜惜和快乐。润玉催促再三,他只撕了个鸡翅膀,在嘴里慢慢地啃着。
润玉说:“吃完这只鸡,叫蒿子再弄一只,带回去给你爹你娘吧。”
之贤笑起来:“傻哟!你以为是多容易弄的?为这一只鸡,那一大锅盐就变了味,再也没用了!”
润玉愣住了:“那……这一只鸡要多少钱?”
之贤说:“这还得看面子,他要不高兴替你弄,你棒了大把的银子来他也不理会你。”
润玉犟起来:“你一定要告诉我花了多少钱。”
之贤嘻地一笑:“我身上能有几个钱?我是偷了我娘给孙子定做的银项圈,到镇上换了钱给他们的。”
润玉瞪大眼睛:“之贤你做这样的事!”
之贤正色道:“有什么不能做?”
“那可是我们孩子的东西呀!”
之贤看定润玉,缓缓地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饰物罢了。什么东西能有你现在的健康和快乐重要呢?在我心里,你的需要才是第一位的。”
润玉嘴角一翘,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有眼泪从她依旧乌黑晶亮的眼睛里涌出,一滴滴落在因怀孕而略显浮肿的手背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鬼子封锁公路线已经三个月有余,现在正像是之贤说的那样:手里捧了银子也弄不到盐局鸡了,因为盐工们卖不出盐去,纷纷熄了灶火,回家猫冬,盐场上变得荒无人烟。
好景不常。好味难再。正因为此,那次去盐场吃盐局鸡的经历便久久存留在润五心中,使她想起来就觉得快乐。世上再没有比之贤更疼她顾她的人了,这是她做女人的福气。当年她爹济仁对她娘心碧,怕也没有这样的情致吧?
开春,润玉的产期眼看着要到了。虽说营养不够,到底润玉年轻,胎儿发育得极好,润玉的肚子膨大如鼓,走路蹒蹒跚跚,之贤拿她逗笑,说她像那画片上的南极企鹅。
之贤去找母亲独妍,商量要不要回海阳城里请个妇科医生来的事。独妍瞪大眼睛说:“你不知道日本人的封锁线过不去呀?前几个有一伙私盐贩子想偷着运盐进城,统统都被日本兵打死了,拿机关枪扫的呢!说是浑身打满了枪窟窿,血肉模糊的,连张三李四都分不出来。你说说,谁还能再替你卖命往城里走呢?”
之贤说:“我自己去。”
独妍冷了面孔:“你去更不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做父母的心里怎么样不说了,就是丢下润玉一个人,你怕是也不忍心吧?再想想,你就是命大福大进了城,那妇产科的医生又在不在城里呢?我们这么多人都下乡逃了难,人家医生就不逃难?你这孩子真是,做事一厢情愿,脑子也不多转几个弯。”
之贤被她这一说,倒真是手足无措。
独妍手里笨拙地织着一件婴儿毛线衫,脸上似笑非笑:“你们这些出去念过几年书的,反倒婆婆妈妈比别人多事。告诉你,生孩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我生你们兄弟三个,哪有什么妇产医生?还不是请个接生婆帮帮忙拉倒。”
独妍说完这些,低头摆弄她的毛线,像是再不值得为这事多说什么。之贤觉得没趣,略站一站,也就出去了。
清明那天,独妍按乡下人的习惯,叫之良之诚到河边持了些嫩嫩的杨柳叶子,回来剁碎,和进面粉中,加些油盐,在锅里摊杨柳面饼。一家人围在桌边吃着,润玉才吃两口,忽然不动了,脸色发白,眼睛里有很奇怪很惊恐的神情。之贤马上扔了筷子,问她:“是哪儿不好?”
润玉又想笑又想哭地:“我怕是要生了!”
之贤慌得像着火,手忙脚乱,又想动手去拉润玉,又不敢用力,伯拉得不妥坏了事,只得拿眼睛向独妍求助。独妍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经不住事,慌慌张张的!润玉的胎气才刚发动,离生还早呢。”
果然润玉又没事了。之贤却是不敢马虎,坚持要扶润玉进房躺下,又张罗派人去请镇上的接生婆。结果润玉一天里都没什么大的动静。接生婆闲得无聊,跟厨房里几个下人们坐着玩纸牌。
到晚上,润玉的阵痛突然紧了起来,疼得她连声呻吟。接生婆这才丢了手里的牌开始忙碌:烧水,往润玉身下垫草纸,检视洗刷和包扎婴儿要用的东西,把她带来的剪刀放在锅里煮了消毒,又向独妍要块干净帕子,预备到时候让润玉在嘴里咬着。
润玉心里害怕,死死拉住之贤的手不肯放。之贤在她床边坐着,一张脸也是神色紧张。接生婆就说:“大少爷你得出去才行。”之贤不肯,说他是润玉的丈夫,对他没什么好避讳的。接生婆坚持这是规矩,女人生孩子,男人不好在旁边看。又威胁说,之贤不出去,她就出去,要叫她当男人的面替人接生,这事她没干过,也干不来。之贤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整整一夜,润玉在房中叫声凄厉,无奈胎儿恋着娘肚,就是不肯出来。之贤隔门听着,面白如纸,丧魂失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独妍开门去拿参片,之贤一把将她抓得死紧,问她润玉是不是难产,独妍皱皱眉头说:“怎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哪里是难产,不过胎儿长得大了点,又碰上是头胎,难免费点事罢了。”
之贤不相信,抓住独妍的胳膊不放:“娘,你要告诉我实话,你不能骗我。”
独妍不高兴地把之贤的手一甩:“真是少不经事!我说了没事就没事,再要不信,莫非要我拿命作保?”
之贤木偶人儿似的,呆呆望着独妍笔挺的背影,奇怪娘在这个时刻怎么能这样泰然处之。
天光大亮了,曙色把这个泥墙茅顶的农家小院照出一片澄红,檐下的燕子已经飞出老巢,啾啾地叫着开始觅食。冒银南一脸倦色从前院过来,看样子也是一夜无眠。他走到之贤身边,正要跟他说句什么,房中突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之贤怔了两怔,一时像是不能反应过来。冒银南伸手摇摇他的肩膀:“怎么发傻?做爸爸啦!”
之贤一个转身,没头没脑就往房间里跑,刚好跟开门出来的独妍撞个正着。独妍说:“跑什么跑?你娘累了这一夜,都没说个‘谢’字?”
之贤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一句:“润玉她没事吧?”
独妍气得白他一眼,一个字不答地回前院补觉去了。
之贤冲进房里,接生婆正用一条红布带子给婴儿打包,之贤顾不得看孩子,先俯身在润玉床边,握住她一只凉凉的手,话没说出来,倒流出两行喜泪。
润玉疲倦不堪地挣出个笑容,告诉他:“是个女儿。”
之贤说:“好。”
润玉说:“去看看吧,长得像你。”
之贤又说:“好。”
接生婆在旁边笑起来:“大少爷真是高兴傻了,怎么就会说个‘好’字?”
之贤满脸是泪:“我听你这一夜惨叫,差点要急疯过去。我不知道生孩子这么可怕。无论如何我再不会让你生了,无论如何!”
接生婆过来,把包裹好的孩子递给之贤:“做爹的看看吧,方面大耳的,好福相呢。”又说,“也别赌咒发誓地说什么不再生儿了,我这耳朵里也不知听多少人这么说过,屁股一转,还不是接二连三地生下来。人就是这么个贱东西,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不信过上两个月你再问少奶奶,她准保想不起来今夜里疼的滋味。”
之贤一脸决绝:“她忘,我不会忘,我永生永世都记得。”
说完这话,再看润玉,她已经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之贤仔细替她掖好被子,把她额上汗湿凌乱的头发理到旁边,对接生婆做个手势,抱着孩子轻手轻脚退出房门。
润玉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之贤进房看了几次,想叫醒她吃点什么,终是不忍,又退出去。
傍晚润玉被奶胀醒,一睁眼,之贤抱了婴儿坐在旁边。润玉埋怨道:“怎么不叫我?孩子该饿坏了。”
之贤说:“我娘替孩子找了个奶妈,已经喂过她一顿了。我娘我爹都说孩子乖,吃饱了就睡,一声不哭的。”
润玉伸手要过孩子去,搂在被子里,左看右看,笑微微地问之贤:“起个什么名字好?”
之贤也笑着:“我爹提了个名字,你看行不行?爹说,孩子落地那一刻,曙光正亮,一个院子照得红艳艳的,天地里都透着喜气,就叫她曙红。”
润玉点头道:“也还不俗。”她对之贤说奶胀得难受,解开衣领,要给孩子喂奶,手才碰到奶头,奶水哧地一下喷出好远,又粘又稠。她笑着说:“这么好的奶水,还请什么奶妈呢?回了她去吧。”一边掰开孩子的小嘴,把奶头塞进去。孩子睡得正熟,嘴巴里突然有了东西,眼睛也不睁,本能地吮吸起来,两边的嘴角一抽一抽,嗓子里还听到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润玉和之贤就相视对笑,心里都有种初为父母的又新鲜又奇异的快乐。
当夜,孩子跟奶妈睡,之贤在房中照料润玉。到半夜,润玉那头有悉悉卒卒的响动,之贤醒了,问她是不是要喝水?润玉说她想解手。之贤慌忙下床,伸手去扶她,架住她的腰。润玉身子软软的,脚才沾地,已经是气喘吁吁。坐在马桶上,好半天都没动静,之贤问她,她答说尿不出来。之贤不经意地说:“尿不出来就是没尿,你先上床,别坐久了着凉。”
润玉上了床,却是再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她忍不住说:“我还是想解手。”
之贤又起身,扶她坐上马桶,顺手把油灯也点了。之贤看见润玉脸上潮红,用劲憋气,很有几分痛苦的模样,就去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一边说:“你放松点,别这么紧张,越紧张越不行。”
润玉哼哼着说:“我憋得难过。”
之贤过去,在她对面蹲下,安慰道:“怕是压根儿就没尿吧?你老觉得自己有尿,是心理作用。”
润玉有点发急:“怎么是心理作用呢?我自己有尿没尿我不知道?”
之贤说:“那好,我叫你个方法,你听着:闭上眼睛——闭上了吗?想像小溪小河的流水声,哗啦啦的,清冷冷的,水花四溅的……现在怎么样?”
润玉带了哭声说:“还是不行。”
之贤没了主意,在润玉面前蹲着,不知道怎么才好。他想像不出来有尿又解不出来的滋味。
润玉产后虚弱,坐着坐着只觉心慌气短,头晕目眩,胸口泛泛的,直想呕吐。她生怕自己会栽倒下来,只得又让之贤扶她回床上躺下。因为这一阵折腾,她疲倦得很了,不多会儿竟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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