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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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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她回家,她被父亲卖了,做人家的童养媳。 
  做童养媳不是白吃饭的,要顶家里一个女仆的用。可惜心碧实在太小,派不了什么用场。买家觉得很亏,转手又把她卖到苏州纱厂里,做童工,学缫丝。心碧对那段日子的记忆特别深刻:车间里总是热汽滚滚,白胖胖的蚕茧在大锅里上下翻腾,弥漫着一股惹人作呕的尸体的臭味。跟心碧同样大小的女孩子们一溜排站在小板凳上,身子前倾,睡眼朦胧,红肿透明的小手不断伸进滚水锅中,捞起丝头。凶神恶煞的拿摩温手里抓着板尺来回巡逻,发现有谁站着打起瞌睡,马上走过去,屁股上狠狠抽上一记,打得那孩子在板凳上连晃几晃。有人打瞌睡跌进锅里,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被滚水烫死了。没跌进锅里的孩子,一双手终年红肿溃烂,流血流脓,恶臭不止。 
  这样的日子记不清过了一年还是两年,有一天心碧到丝厂外边的小河里汰衣裳,河边来了个中年女人,柔声对她说,她老家来人了,要见她一面。她不知道老家还有谁会来看她,只悠悠忽忽的、下意识地跟着那女人走。不料那是个地道人贩子,当即坐船带她去了上海,卖给一户商人家做丫头。也该着她命运多蹇,在商人家呆了没几个月,上街买东西的时候又被另一个人贩子拐走了,这回卖得更远,卖到了天津。当时她已十三四岁,初长成人,柳眉凤眼,唇红齿白,一口糯糯的姑苏软语,十足是人见人爱的美人胎子。买她的天津小官吏本留着等她长大给自己受用的,谁知官运不好,被同僚挤兑,非但下台,还要罚赔银两。小官吏一咬牙,把心碧卖到了北京的妓院。 
  北方女子大都五大三粗,难得心碧这样娇小玲戏的人儿,真个是谁见谁怜。老鸨拿她当宝贝,特地请了老师教唱曲儿,教弹琵琶。心碧还是株嫩生生的小苗苗,但是日后会是一棵摇钱树,眼下要舍得施肥,浇水,花本钱。老鸨想,有一天出奇不意将这个苏州美人推出去的时候,该是她这个妓院轰动京城、名扬四海的日子。 
  接下来,命运把济仁推到了心碧身边。 
  海阳城里董记布店的长子济仁,自小只读过四年私塾,就弃学帮父亲照料生意。做父亲的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志不在商,白日勤勤快快料理店务,夜里掌灯读书,四书五经读得烂熟于心,一手好算盘名扬全城。十七岁那年,他给父亲留一纸书信,说明自己无论如何要外出闯一回天下,五年之内如不能发迹,他老老实实回海阳,从此不提别的话
  头三年济仁浪迹天涯,虽不至衣食无着,却也没有大的幸运。眼看二十岁即将过去,既没置四买地,又没娶妻生子,不免暗自着急。哪想到就在这一年时来运转,他的一手好算盘被北洋军里的某个少将军需官看中了,把他拉扯到身边,委了个连级职位,鞍前马后甚为得宠。 
  一年之后,济仁的大机遇到了。少将军需官为一个京城名妓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了龃龉,上司心很手毒,马上参他一本,说他帐目不清,有特大贪污罪嫌疑。官司直送到北洋军阀总理段棋瑞手上,当时军阀战争正打得热闹,军饷普遍吃紧,贪污巨款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段祺瑞即刻派人下来查帐。也活该那军需官倒霉,三查两查,帐目竟是乱成一团,越理越叫人头大。既是一笔乱帐,便顺理成章地定下罪来,判处死刑。军需官关在牢里等死的日子,忽然头脑清醒,想到了连级小军官济仁。他把济仁叫去,一番深谈,济仁回去就抱了一人高的帐本躲进密室。三天三夜,吃饭由勤务兵从窗口递进,拉屎撒尿用房间里备好的恭桶。三天时间灯火彻夜不熄,人们只听见算盘声噼哩啪啦连绵不断。第四天声音停了,济仁开了房门出来,日光骤然射进眼睛,头晕目眩,济仁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帐本理清了,所谓被贪污的巨款一笔一笔都有出处,诬告别人的人自己反被下了大牢。济仁如同少将军需官的再生父母,这样的恩情怎生了得!军需官回家就凑出三万大洋赠送济仁。济仁受之无愧,携款风光归回故里,在老宅旁边又置新房,去上海定购全套时兴家具摆设,娶了东乡大财主家的小姐为妻,取名心锦,婚后一个月带回北京任上。此后济仁在北洋军中声名大振,号称“神算”,连连升官,直做到陆军军需总监,中将军阶。 
  遇见心碧的那天,正是济仁晋升中将职位不久,一帮同事起哄,拖他去八大胡同打茶围请客。 
  此时的济仁不过三十出头,身材高挺,皮肤白皙,浓眉薄唇,留着很时髦的八字胡须,眼梢略有点下垂,正好把一脸的聪明气收敛到恰到好处。他不穿军装,却着一身玄色团花缎的长袍马褂,挽起的袖口露一角雪白绸绢,细长的手指上套一枚碧绿如滴的翡翠搬指,浑身上下儒雅中透出富贵,富贵中又不失沉静庄重。 

  老鸨亲自出来迎候。贵客上门,如同银元往怀中滴溜溜滚,没有不上劲的。来人中有常逛八大胡同的老客,问老鸨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老鸨一连说了几个姑娘的名字,都被客人笑着摇头否定了,理由是他都见过,太俗。肉欲味太浓,没的辱没了济仁。老鸨生怕进门的客人又走,搜肠刮肚想着挽留他们的招数,终于把脑于动到了心碧身上。她告诉他们说,有个新来的苏州姑娘,正在学昆曲,还没太上路子,客官真要想尝新鲜,不妨唤出来见见,只怕唱不好,污了贵人的耳朵。老鸨最后嗫嚅着强调一句:“姑娘还小,只卖唱,不卖身。”
  心碧由她的琴师领着,从屏风后面低眉垂眼地转了出来,未及张口,粉脸上已经是飞红一片。那年她刚满十六,生平第一次要当着这么多陌生男人的面表演艺技,心中的惶然和羞怯可想而知。琴声响起,慌张中她错过了第一遍过门。老练的琴师不动声色,把调子转了回去,从头又拉一遍。心碧唇边抖了几抖,怎么也吐不出开头那一个字来。眼见得泪水慢慢涌上眼睛,如烟如雾,颤颤欲滴,客人们哈哈大笑,觉得有趣之极。 
  济仁不笑。心碧流泪的那一瞬间里,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巨大的怜悯像子弹击中他的心脏,顷刻间热血从弹洞里仅仅涌出,淹没了他的四肢和肩背,他像飘萍一般浮游在这片温热之中。他眯缝了眼睛,仔细端详面前这张楚楚可怜的俏丽脸蛋,依稀中这面容幻化成江南早春的风景,柳枝飘拂,杏花带雨,乳燕呢哺。他不知不觉站起来,走向心碧,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用浓浓的海阳口音问她:“可愿意跟我回家?” 
  接下来的事情,是发生在济仁和妓院老鸨之间的一场秘密交易。济仁始终没有告诉心碧他花了多少钱替她赎身,他觉得说出这些是对她的侮辱。他特意把她带回海阳完婚,用的是仅次于心锦的娶亲仪式。他给她取名叫心碧。 
  十七岁,心碧生下女儿润玉。济仁三十多岁才得此长女,欣喜若狂,恨不能把女儿衔在嘴里护着才放心。夜里睡觉,济仁怕心碧年轻觉多,不懂照料孩子,亲自把润玉用小被子圈在身旁,一夜几次爬起来察看,换尿布,喊醒心碧喂奶。此后的几年他不断添儿得女,却始终格外溺爱润玉,便是因为润玉是他亲手带大的缘故。 
  心碧不可能再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在她从小到大传奇般的人生经历中,她早已懂得了“情爱”二字的含意。她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竭尽全力地守住它们,小心翼翼地品尝它们。她深信自己从里到外有足够的柔韧,可以把胳膊伸展成大鸟的羽翼,把怀中的东西紧紧抱住,一点一滴也不丢撒。 
第二章 
  兴商茶园位于海阳城里最热闹繁华的十字街北。名为茶园,实际是个挺大的戏园子,加上东西北三面楼座,共计总有六七百个座位。不知承造人学了西方剧院的建筑构思还是怎么的,楼上也造有包厢,时髦的太太小姐们去看戏,也可以顺便用望远镜把戏园里各色人等饱览个够。近戏台另有十多排座位,称为特座,不光价钱最贵,差不多的人去还买不上票子,那是给本城的达官显贵、士绅豪族们留着的。许多的嫁娶迎送、人情往来,都借这里热热闹闹进行,包场的和捧场的皆大欢喜。在当时,茶园是海阳城唯一的社交娱乐场所,出门看戏是海阳人的一件值得兴奋的大事。提前几天就精心准备届时必须享用的茶点小吃,临出门前更是要收拾得头脸光鲜,穿上平常压在箱子里面的新衣服新鞋,漂亮的珠翠首饰尽数用上,总之要让自己达到相当的亮度。 
  兴商茶园演戏,每场足有四个小时,戏迷们花几角钱买张票子,便可以大大地过一次戏瘾。年纪大些的戏迷们不敢贸然来凑热闹,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坐四个小时,这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老胳膊老腿受不了这番折腾。逢星期日,茶园里上演日戏,半价优待学生,届时场子里有一半以上的观众是十多岁的孩子们。花一角钱买张三等票,在亦真亦幻、似人似鬼的离奇境界里消磨一个假日,是再好不过的享受了。 
  前不久戏园子里还闹出了一件奇事:一个湖北来的魔术团在这里上演节目,其中的一段“火烧金钱表”要用上火药,结果那演员戏法儿不够熟,火药迸到台下去炸了,又活该那么巧,偏就炸瞎了台下坐着的一个观众的眼睛,当下场子里乱了窝,喝倒彩的,惊慌失措的,架着伤员去医院的,整个儿就是一场喧哗骚动。茶园老板愁眉苦脸,以为这下子生意砸了,起码请这家魔术团的本钱收不回来了。却不料海阳人偏偏好奇心重,越是透着离奇的事儿,越有人钻洞打眼要瞧个清楚。第二天观众猛增,演了夜场又加演日场,原本不知道魔术为何物的人,都纷纷掏钱买票要开个眼界。乐得茶园老板三天里长了两斤肉,忙不迭地打酒买肉犒劳那帮耍魔术的,只求他们上点劲儿,把活儿做得更加新鲜刺激,别对不起他的老主顾们。 
  这是在冒家包场子之前的事。到了他家发帖子请客的时候,戏班子已经换了,换成通州的唐家班,演出全本京剧《玉堂春》。这是一出流传极广的大戏,熟知剧中情节及所有唱念做打功夫的人极多,这就免不了在演出期间冒出来无数个“业余评论家”,对角儿们评头论足。弄不好,戏演不下去不悦,砸了戏班牌子的事也会有,所以差不多的班子不敢贸贸然上演这出戏。敢演的,就是有点底气有点自信的了,正如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没有金刚钻,甭想揽那份瓷器活。” 
  据海阳四门大街贴出来的戏目,这唐家班的全部人马是通州伶工学校的毕业生,受过正规教育,唱做俱佳,旦角尤其色艺双绝,竟是不可不看。 
  心碧虽觉得自己跟独妍这个人不投缘,奈何场面上的事情不能不顾,早早吃过晚饭,便开始装扮起来。 
  论说心碧的风姿仪态,整个海阳城中怕没有第二个可比的。人长得漂亮还在其次,这心碧十多年中跟着济仁走南闯北,北京、上海、沈阳、武汉,一个个大城市挨着住下来,见多识广,谈吐风度跟着就变得豁达开朗,落落大方,这是一辈子没出过海阳城的太太小姐们无法相比的。人们私下里说,心碧那口掺杂了北京腔和苏州腔的半调子海阳话,不知道把多少个士绅富商弄得九迷六道,灵魂出窍。只是碍于济仁的面子,没有人敢于在心碧面前表示出来罢了。又有人知道了心碧是济仁从堂子里买出来的姑娘,马上就表示不屑,跟着觉得心理十分平衡,认为心碧拥有这样出众的仪容是理所当然的事,否则她怎么会有如今的地位? 
  心碧的大气可爱就在这里:她全然不把别人私下的议论放在心上。只要济仁是真心对她的,管那些个窃窃私语干什么?因了她这份豁达大度,全家上上下下,从老太太到心锦、到底下扫地做饭的佣人们,没有不喜欢心碧,不拿她当管家太太的。偌大的家庭,可以说有了心碧才有了凝聚力,她是家里的灵魂和核心。 
  心碧双手别在脑后,三把两把,梳出一个眼下时兴的“S”头。这种发型不容易梳得好看,“S”形的发髻既要梳得溜光水滑,又要贴在脑后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家里几位太太们看着心碧梳得漂亮,都想仿上一仿,结果都弄得不伦不类。心碧手把手教了她们几次,也没有教得十分会。后来逢到出门会客什么的,她们就来求心碧帮忙。这是心碧聪明过人之处。 
  梳完头,接下来换衣服。是一件颜色极嫩极嫩的肉红色真丝线花旗袍,配同色的盘云花扣。这件衣服是济仁前不久去上海办事,特意在制衣店里为心碧定做的。随衣服邮过来的还有一顶相配的女帽,是颜色稍深的乔其纱质地,帽檐有一大朵薄纱堆制的玫瑰花,十分的雍容华贵。见了的人都说济仁好眼力,会挑东西。心碧今天是第一次穿这件衣服出门。
  黄包车已经在门口等好,心碧收拾停当,挽了济仁的胳膊上车。 
  兴商茶园门口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心碧离老远就闻到了交际场合特有的那种脂粉、头油、樟脑和香烟混合的气味。茶园外面的八字墙上,贴着桌面大小的大红海报:“重金礼聘通扬驰名花容月貌青衣花旦绮凤娇”。旁边是绮凤娇镶在玻璃框中的放大照片,着戏装,脸上粉墨重描,扮相确实娇艳俊美。戏园门口悬挂女戏子的照片,在海阳似乎还是头一遭,心碧不免拉了济仁细细看了几眼。济仁笑道:“这个绮凤娇,面容轮廓倒有点像你。”心碧轻轻推济仁一把:“我有她这么年轻?”济仁就说:“待会儿她上了场,仔细看看。” 
  说笑间,卖花生瓜子松仁酥饺的小贩围上来一堆,个个争着要做心碧的生意。小贩们都是些半大孩子,衣着并不十分破烂,每人肘弯里挎一只长长的腰果形竹篮,上盖家织的白布手巾,掀开来,一包一包放着各种吃食,纸包都开着口,让你看得见里面的货色。心碧被缠不过,随便买了包花生米,放进手里抓着的织锦缎手袋里,对济仁笑笑说:“带回去给小玉吃。” 
  这时候发帖子的东道主冒银南冒先生已经看见了他们,把他的太太独妍一拉,两个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欢迎欢迎。”冒银南双手握住济仁的手,连晃几晃。“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济仁也就笑着:“倒是要谢谢你们才是,否则也看不到这个‘花容月貌’绮凤娇呀。”说着回头朝墙上的海报努了努下巴。 
  冒银南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显现出他这个人的豪爽。他是个身高体胖的汉子,面色白里透红,戴一副圆溜溜的水晶眼镜,着衬衫、吊带西裤,打斜纹领带。这副西式装扮在当时的海阳城里还是不多见到的,由此可以看出冒家的新派。他旁边的独妍,同样是衬衫西裤,衬衫用上等丝绸做成,沉甸甸的极有质感,下摆塞进咖啡色凡立了西裤中,下面配一双褐色软牛皮平底鞋。头发剪得很短,用电夹钳烫出微微的几道波浪,加上她身材高大挺拔,远远一看,会以为来了个外国女子。可惜她眉眼长得远不如心碧,眉毛过粗,末梢处又突然断掉一截,眼睛也过大过凸,显出一种不似女人的果断和严厉。心碧说她见了独妍会觉得气短,其实也就因为独妍这副男人化的相貌和打扮。 
  冒银南其实倒是个心地和善的人,见独妍把心碧冷在一边,不跟她招呼.就笑笑对心碧说:“岁月在董太太身上似乎是倒流过去的,有什么保颜的秘方,能不能对我们独妍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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