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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印象-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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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工作本来就是为外交服务的。如果我们轻易地把白宫方案否掉了，对方又坚持，技术问题就成了政治问题。如果双方因此而没有见面，中美这两个伟大的民族就失去了一次沟通和对话的机会。在来埃维昂前，我看了为准备中美峰会来来往往不少电报，双方外交部为两国领导人的早日见面想了许多办法。原本还想利用两国领导人出席圣彼得堡建城300周年活动之际安排峰会的，但因日程原因还是没有如愿。因此，埃维昂峰会将是历史性的。事实上，容不了我多想，戴维思的手机又响了。他问我能不能现在就告诉他我对他的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马上答道，我个人认为是个好主意，房间比临时会客厅更温馨，充分体现了赖斯博士对会晤要达到轻松、无拘无束和推心置腹的要求，但我只是使馆联络官，需要向上级汇报后再与美方确认。诚然，我的用辞再外交，戴维思已明白中方接受美方建议。接下来轮到我以攻代守，我向戴维思发问，为什么要在临时会客室照完相再上楼呢？难道中美两国人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领袖与另一个伟大国家的领袖在风景秀丽的莱芒湖旁亲切交谈？如果两国元首能这么做，中美两个国家又有什么不能通过对话解决的呢？仅仅从时间安排考虑，也是集体会议结束后直接赴总统房间更符合逻辑。要知道，中美元首总共才半小时的会晤，两国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沟通，加上翻译，时间是少而又少。我的话讲完了，这回轮到戴维思去请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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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或缺的外交工作（8）
公元2003年6月1日，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由于接待深夜抵达日内瓦机场的胡主席一行和连夜的工作会议，我几乎一宿没有合眼。天刚朦朦亮，我就起了床。上午8时50分，胡主席在饭店会见瑞士联邦主席库什潘。活动虽然短暂，但非常重要。瑞士与法国一样，同为本次对话会议的主席，且我代表团又下榻在洛桑。不谈中瑞友好关系，作为东道主拜访客人，活动也以安排在饭店为宜。我很高兴，中瑞两国领导人在洛桑见面，而不是个别同志坚持的在埃维昂的会场中。虽然这仅一湖之隔，但反映了客人对主人应有的尊重，尤其是当一个大国面对一个小国时。
9时15分，胡主席乘船从洛桑赴埃维昂出席南北领导人首次非正式对话会议。根据大使馆与总统府的约定，希拉克总统将在9时45分在埃维昂码头亲自迎接胡主席的到来。为了使活动安排万无一失，我已提前抵达埃维昂码头。9时30分，总统礼宾官、总统外交顾问纷纷到达，约10分钟后，希拉克本人抵达。经过*的码头失去了平日的喧哗，但依然有当地的居民三三两两在湖边散步，他们看到希拉克就大声呼唤。希拉克不愧是老政治家，马上向他们走了过去，如鱼得水一般，然后是照相和一片欢呼声。9时50分，胡主席抵达码头，成为第一位访问埃维昂的中国领导人，也是第一位抵达峰会现场的外国领导人。中法两国元首亲切拥抱，照相，然后直赴皇家饭店进行中法峰会。在峰会上，胡主席高度评价中法关系，认为中法关系已处在历史最好时期。表示，中国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将高度重视发展中法全面合作伙伴关系。希拉克完全赞同胡主席对两国关系的积极评价，强调中法将在多极化的世界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随着中法峰会，埃维昂外交芭蕾在我面前蓦然呈现。与会代表团相继抵达，布莱尔、安南、马哈蒂尔、拉奥、穆巴拉克等世界领导人纷至沓来，在我面前排队鱼贯而行。我的手机也随之响个不停。南非总统、欧盟委员会主席纷纷提出要与胡主席举行双边会谈，而在13时30分工作午餐前，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要落实峰会，且不谈政治考虑，在技术上至少要有时间上的可操作性和有可供会晤的会客室。在当时情况下，谁先告诉秘书处谁先等到会客室。偏偏就在这时候，主管后勤的秘书长助理帕特里克给我打电话，哭丧着对我说，由于他和秘书之间通气不够，秘书不知道12时50分胡主席将会见马哈蒂尔，又把房间给了其他代表团。我敢打赌，他是哭着对我说的，因为此事太重大了，是一起严重的责任事故。我当即表示了不快，但时间不允许我生气，我要找到的是替代方案。他告诉我，在隐士饭店还有几间会客室，条件也很好，就是要从皇家饭店走5分钟路。我把情况向马来西亚的参赞作了通报，他告诉我应该没有问题，但马哈蒂尔毕竟年逾70，有点委屈他老人家了。此事在中马代表团的密切配合下完成得不错，两国领导人按照预定的时间在隐士饭店见了面。马哈蒂尔博士一贯以坚持原则，反对美国霸权在亚洲和世界享有盛誉。他这次以不结盟国家领袖名义出席本会，因而，中马峰会不仅是亚洲两个伟大邻国的双边会见，更是两个发展中国家的重要代表，在南北首脑会议前夕，就涉及南方国家立场和利益进行必要的政策协调，意义重大。
在中马峰会之际，欧盟和南非代表团还在给我打电话，再次表达各自领导人希望会见胡主席的愿望。但由于会议日程安排已满，已不可能安排。除请求安排领导会见的电话外，我还接了许多后勤方面的电话。由于成千上万名示威者封锁了埃维昂附近城市的一些道路和桥梁，使馆提供的机动车开不过来，司机张克敏急得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因此，从开会的山上到山下的码头之间必须找到车辆“摆渡”。秘书长布安伯夫对我网开一面，马上把他自己的车给了我们，使参加中法等双边峰会的工作人员能及时抵离现场。有意思的是，这样的后勤工作我一直管到参加中美峰会的美国务院中国事务官员莫杰。他与白宫联系不上，也不知如何获得进入皇家饭店的特别出入证，但他从美大司许朝友副处长处知道我是中方的联络官，便向我提出求救。这样，我又让布安伯夫的车把莫杰接到了会场。
1时30分，南北领导人对话会议工作午餐正式开始，我们目送胡主席步入会场。胡主席在对话会议上发表题为《推动全面合作促进共同发展》的重要讲话。他强调，经济全球化趋势加速发展已成为当今世界经济一个最显著的特征。但经济全球化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人类应该求同存异、扩大合作，以便抓住机遇、应对挑战，促进经济全球化朝着实现共同发展繁荣的方向演进。胡主席说，此次南北领导人非正式对话会议非同寻常，大家来自世界各方，都怀着共同的愿望，希望通过对话增强信任和推动合作。胡主席说，发展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基础，是解决全球面临的各种矛盾和问题的关键所在。只有实现全球协调、平衡、普遍发展，才能实现世界的持久和平与稳定。为此，胡主席还提出促进人类共同发展的四项建议，受到了与会领导的高度重视。
16时对话会议结束，与会领导人三三两两走到户外，他们就像大学生拍毕业照一样在欢声笑语中以青山草地为背景照了集体照。照完相后，我和吴大使向胡主席迎了上去，只见此时的希拉克兴高采烈，他一边与胡主席一起信步往下一场活动皇家咖啡厅方向走去，一边把手放在吴大使的肩膀上，然后对胡主席突然说道“胡主席，我们中法关系在各个方面都很好，我非常满意。但是，我们中法关系中有一个问题”。我听到此心里“咯噔”一跳，心想，不是上午两国元首峰会时都评价中法关系已进入历史最好时期了吗？怎么还会有问题？正当我诚惶诚恐地给胡主席逐字逐句翻译时，希拉克的话匣子又打开了：“那就是贵国吴大使的希拉克总统向胡主席盛赞吴建民大使为中法关系作出的杰出贡献，对吴大使的即将离任深表惋惜。（2003年6月1日于法国埃维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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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或缺的外交工作（9）
离任”。“吴大使是一位天才外交官，他用他的聪明才智为我们两国关系的发展做了大量工作。对于他的走，我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深深的生气”。希拉克用的法语是（Je suis sincèrement triste， je suis sincèrement faché），然后又深情地说“吴大使的太太施女士也是一位品格高贵的夫人。他们还有一个很好的厨师，做的川菜非常好吃”。胡主席接过希拉克的话说到，“是的，吴大使是一位优秀的大使，为我们中法关系做了大量不可磨灭的工作。正因为他是一位优秀的外交官，我们选他作为全国政协委员。总统阁下放心，我们会选派像吴大使那样优秀的外交官来法国任职。我相信，吴大使回中国后也会继续为中法关系做贡献的，因此，总统阁下您还多了一位在中国为中法关系做工作的大使朋友”。胡主席的回答非常有水平，既是对吴大使实事求是的评价，也打消了希拉克的顾虑。但没等我把句子全部翻完，希拉克接过胡主席的话又说了下去，“是的”，他带有总结性地说道：“中国一*派优秀的大使来法国任职，但吴大使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Cest vrai， la Chine souvent envoie des grands ambassadeurs en France， Mais ， il est le plus grand）”。希拉克对吴大使的一番即兴评价发自肺腑，情真意切。作为一国元首，对他国外交使节如此高的评价，这在外交史上是不多见的。我想，这应该是所有职业外交官职业生涯中的最高境界。我为中国有这样一位大使自豪，为自己有幸在这样的大使手下工作感到骄傲。
5分钟后，对话会议就在皇家咖啡厅继续进行。门厅里戴维思与我已几次见面，他与我又聊了聊，问我去过美国没有？如何看美国在国际上的作用？他很得意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如果说我们不在谱写历史的话，至少我们已参与了历史（If we are not making history now， we are at least part of it）。他对我说，赖斯非常赞赏中方的建议，应该让两位世界上最伟大民族的领导人在风光旎丽的莱芒湖边上先照相，然后再小范围会谈。
5时45分许，胡主席与布什总统结束皇家咖啡厅的会谈来到后花园，以莱芒湖为背景，接受全世界记者的拍照。戴维思的话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是的，当中美两国人民通过电视看到自己的领导人在风景如画的莱芒湖相会时，我和戴维思已通过自己创造性工作，在幕后成了“历史的一部分”。照相结束后，胡主席与布什一起来到总统房间，开始了中国第四代领导人与美国领导人第一次峰会。会晤进行了40多分钟，是整个对话会议期间所有代表团中时间最长的双边会晤，新华社当天向世界报道了会谈的情况。胡主席说，中美都是世界上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对维护世界和平稳定、促进人类共同发展负有重要责任。中方愿同美方一道努力，推动中美建设性合作关系不断向前发展。布什表示，中国是伟大的国家，在国际上发挥着重大的作用，美方愿加强中美在反恐、经济和贸易等领域的合作，继续致力于发展与中国的建设性合作关系，并重申美国坚持一个中国政策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改变。布什还高度赞赏中国为防治“非典”所作出的积极努力，表示愿意继续向中方提供支持和帮助。
胡主席、布什总统在中美峰会前在莱芒湖边握手寒暄（2003年6月1日摄于埃维昂皇家饭店） 中美会谈开始后，我和吴大使便一起下楼在饭店大门口等待着胡主席结束中美峰会后上车去码头坐船。由于当天上午德国社民党内一项极其重要的会议，施罗德总理在对话会议结束后刚刚赶到现场。也许是本次对话会议开局不错，也许是施罗德改革方案在党内会议上得到广泛支持，法德两国领导人在大门口热烈拥抱，似有说不完的话。见此情景，我对吴大使说，如果此时胡主席结束中美峰会，能与施罗德在门口见面则十分理想。施罗德热爱中国，每年来华一次，为中德关系做了大量工作，与其打个招呼，可为胡主席出席埃维昂会议划上圆满的句号。吴大使也觉得很有必要向代表团领导反映使馆的建议，便马上又走回到饭店里，但无巧不成书，可能考虑到码头渡船的时间已到，礼宾司同志已将胡主席从另外的门口引至车队。于是，警灯一闪，胡主席的车队徐徐离开会议现场向码头方向驶去。我突然发现吴大使和翻译庄晨燕没有在车队里，但为时已晚。出于安全考虑，一旦元首车队启动，是不可能再停下来的。后来，还是在大门口接待施罗德的希拉克总统发现了眼前的一切，并大叫一声：“快截获一辆车给中国大使”（Réquisitionnez une voiture pour lAmbassadeur de Chine），并亲自走上路旁为吴大使截了一辆车，从而使吴大使很快与胡主席一行在码头汇合。在落日余晖的莱芒湖上，胡主席、唐家璇国务委员、李肇星部长、吴大使他们围坐在一起，总结此次会议的成果。我在一旁看着领导们情绪高涨，心里特别高兴，因为我在自己的特殊岗位上，完成了一件终身难忘的工作。我用自己两个手机中最后所剩下的一格电池，向留守在洛桑的使馆办公室主任张国斌通报轮船抵达的时间，并告诉他一切顺利，请准备好代表团的晚餐。
就这样，我一生最长的一天结束了。第二天上午8时30分，胡主席在宾馆会见著名物理学家丁肇中和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然后与前来出席会议的马哈蒂尔等南方国家领导人共进早餐，共商南方国家如何团结起来，解决发展问题大计。这次对话会议，让我本人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平等对话，这既是政治的，也是文化的。处理不好，文化就会转化为政治。如，胡主席会见瑞士联邦主席库什潘的地点，为什么必须在洛桑？为什么胡主席会见马哈蒂尔必须在会议期间，而不是次日？为什么希拉克总统来码头接胡主席，我们必须尊重法方的礼宾习惯，包括使用法方提供的翻译陪车？为什么不能拒绝美方的中美峰会地点的建议？还有生活后勤问题，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住房问题上再交涉？我觉得，法方对胡主席出席本会高度重视，希拉克曾指示，尽一切可能满足中方需要。从胡主席的礼宾排序就可以发现法方别具匠心，有的甚至是在礼宾上的创造。如在工作会谈中，胡主席位于布什总统和布莱尔之间。在25方的集体照中，法方结合元首排在首相（总理）前，首相排在国际组织前的外交惯例，然后再根据元首和首相执政时间长短和国家重要性进行加权平均后再排列，因此，我们就看到胡主席在希拉克之后的第二排，与美国总统布什和本次峰会两主席之一的瑞士联邦主席库什潘一起站在队伍中间。法国外交的想像力又一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可或缺的外交工作（10）
南北领导人非正式对话会议全家福。胡主席位于希拉克总统身后，布什总统和本次峰会共同主席的瑞士联邦主席库什潘之间。（2003年6月1日）
埃维昂会议结束了，但它给人留下的启示良多。记得吴大使在他后来的离任报告中专门以埃维昂的启示讲出了他对21世纪如何做好我们外交工作的想法，他还亲口对我说，到北京外交学院后要自己给学生开一门课，叫“交流学”（munication），要从学校起教育好年轻的外交官们如何懂得与不同的文化交流。回过头来看，埃维昂就是一次难得的跨文化交流，它要求我们必须在国际多边视野里处理各种问题，在一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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