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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美人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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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氏若死了,父亲也活不久了,风光无限的阮家将从此销声匿迹。
  阮梨容定定地看着肖氏,凝视许久,而后倾身趴到肖氏身上,低低地叫道:“娘,梨容已失去一个娘了,你可怜可怜梨容,不要丢下梨容”
  肖氏不见生气的脸上眼睫动了动,随后,一只手抬起,无力地抓住阮梨容的手指,指腹在阮梨容珠圆玉润的手背上孱弱地摩挲着,带着眷恋和不舍。
  “太好了,再和你娘多说几句。”宁海天低叫了一声,招手唤过碧翠:“快,把刚才让熬的汤药端来。”
  药汤喂下,肖氏额上微冒汗意,半晌,惨白的嘴唇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线。
  “梨容”
  “娘,我在这。”
  “你没事?”
  “嗯,没事,娘,我要你给我生弟弟妹妹,你要是不给我生,我会生气的。”阮梨容轻快地说着,笑容灿烂。
  “好,娘一定给你生个弟弟妹妹”肖氏闭上眼睛,呼吸匀称。
  “奇迹!奇迹!”把手从肖氏脉搏上松开,宁海天惊叹。“给你娘换一下棉纱,看看是不是血止住了。”
  把染血的棉纱换下,揩拭净血迹,再看时,血真的止住了。
  “我娘和孩子都没事了?”阮梨容忍住泪小声问。
  “只是暂时没有危险了,若想确保无事,除非有”
  ——除非有皇宫大内回生丸。
  回生丸珍贵无比,几十年方凑齐的救命起死回生药材,其药材极为难寻,万年老蚌珍珠粉,百年丹桂果,千年老参,东海灵芝等等,价值万金,然万金亦求之难得。
  “回生丸历了两朝方炼成两丸,极其难得,不过阮家于太后于夏相有恩,若是由夏相向圣上求恳,太后再从旁美言,或有一成希望得到,只是山高路远,怕怕来不及”
  阮梨容攥起手,从香檀城到京城路途迢遥,时间紧迫,寻常人赶去再回来恐来不及,本不想与聂远臻有纠葛的,如今,只能向他求助了。                    
  




☆、第十九回

    沈墨然送阮梨容回家雇的是马车,他不放心阮梨容独自回去,跟在轿子外面走着,落进人眼,传扬开去,也有毁阮梨容的名声。
  碧翠在大门口跟阮梨容说的话,他在马车里听得清。
  吐血!下红不止!晕迷不醒!快不行了!
  把碧翠的话串连到一起后,沈墨然暗暗心惊,肖氏要死了?
  从车帘子的缝隙看到阮梨容强忍着不甘落泪的悲切面容时,有无形的细丝勒进沈墨然心头肉里,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阮梨容很重视肖氏,沈墨然沉思着,不停地自问,要不要救肖氏?
  沈家有一粒回心丸可救肖氏。
  阮家白檀扇人所共知,沈家却有没人知晓的秘密。沈墨然的祖父有次外出经商遇劫受伤,生命垂危,他祖母花了二万两金子,偷偷雇了江湖高手潜入皇宫偷得一颗回心丸。
  因药丸送回迟了,祖父还是去了,那粒药丸,被沈千山珍而重之地藏起来了。
  马车慢慢往回走,快到闻香楼了,沈墨然揭起帘子吩咐道:“不去闻香楼了,回方才来的那个医馆。”
  “割喉管?你要割自己喉管?”大夫瞪大眼重复几遍问着,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人要自已割喉管弄伤自己,需知一个不慎,血止不住,命就保不住了。
  “是的,劳烦大夫等下把情况说得重些,就说没有救心赎命药丸,性命难保。”
  大夫哦了一声,明白了,眼前年青人家中有救命灵丹,他想从家里骗药去救人。
  “我给你割吧,诊金二两银子。”大夫转身进了内院。
  “多谢!”沈墨然拱手道谢,到街上找了个人,许了一百文让那人到沈府报自己病危的消息。
  大夫不多时从内院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白瓷碗,里面小半碗血。
  “年青人,不用真割很深,有个伤痕便成,我杀了一只鸡,给你多洒点鸡血做样子,收你二两银子,算了鸡的银子”大夫话说了一半,手一抖,白瓷碗差点落地上,“不是跟你说做样子不用真割吗?”
  眼前年青人脖子上皮肉外翻,深红的一道伤口像毙命的绳索,鲜血从创口处外溢,将簇新的雪青锦袍金缕线镶边染成了沉重的暗紫色,鲜血顺着衣领往下渗,一路蔓延,晕染了半个胸膛了。
  沈墨然无声地苦笑,不真割,哪骗得出他爹视如心肝肉,花了许多金子冒着抄家灭族之祸偷偷求得的回心丸?
  言语不能,沈墨然只无力摆了摆手,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因刚才捂脖子上的伤口,此时同样染满血迹。
  丝丝疼痛渗进血管侵进骨头,失血过多让人感到眩晕晃荡。天边开始时尚有红彤彤的晚霞,后来一片阴暗,油灯点燃了,暗影摇曳,光明忽而飘远,忽而落近。
  沈墨然歪倒在医馆临时床榻上,焦灼不安地盯着医馆大门。
  父亲肯拿出回心丸救自己吗?药丸到手迟了,肖氏会不会已经故去了?
  自己是独子,这许久过去,父亲为何还没赶来?是不是找的那个人没有去报信?
  报讯的人把消息送到了,沈千山得讯后却没法脱身,他被聂远臻和阮莫儒逼迫緾住了。
  阮莫儒安置好肖氏带了人出府时,聂远臻刚好赶来。
  聂远臻从省城回家,听得日间阮梨容和阮府连番使人来问话,深感不安,一刻不停赶来阮府,当下听阮莫儒说了事情经过,二话不说,陪着阮莫儒去了闻香楼。
  “这套金饰是阮姑娘的?”花月奴得知自己五万两银子卖掉的是檀香美人阮家独女,当场晕了过去,被聂远臻掐醒过来后,不需用刑,扑通跪到地上竹筒倒豆子招了个全。
  大前晚,有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到闻香楼来,看过闻香楼的姐儿后,给了花月奴一百两银子,让花月奴从昨日早上起,把若云绑起来塞进轿子里,到东阳街西头候着,他会去传话,得到他传话后,轿子便飞快抬起来,轿帘事先松松缝起一角,像是风吹起的样子,要让人看到里面被五花大绑的若云。
  那人说,随后会有一个美貌姑娘跟过来,让花月奴把那位姑娘扣下了,来几个人扣下几个人,只留了那姑娘一命接客,其他人灭口,事成后,另给五百两银子。
  “废话少说,人在哪?”聂远臻听了一半,不急着破案抓凶,只想快些找出阮梨容。
  “卖掉了”花月奴瘫软地上,恨不得一根绳子主动先上吊免了后头的折磨,阮家的背景,她一个青楼鸨母哪招惹得起。
  “卖掉了?”阮莫儒一个趔趄,眼前发黑。
  “阮伯父,不用担心,香檀城就这么大,小侄定能找出阮姑娘来。”聂远臻托住阮莫儒,将他扶到椅子上,对花月奴喝道:“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说,买走人的是谁?”
  “不识得。”沈墨然从不逛青楼,花月奴哪识得,聂远臻变了颜色,五指结爪正待抓下,花月奴大叫道:“爷,我可以让姐儿们画出画像来。”
  沈墨然上午看遍了闻香楼的姐儿,青楼姐儿不乏善丹青者,不消片刻,他的画像从纸上显现。
  “是他!”
  阮莫儒与聂远臻同时松了口气。
  “上午参与行事和见过阮姑娘的,都有谁?把人叫出来。”阮莫儒急着要上沈家,聂远臻却不急。
  一溜八个人站到聂远臻面前,聂远臻一声不吭打量了一眼,阮莫儒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八个人连同花月奴被施了全身定身法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阮伯父,走吧。”聂远臻回手一插,软剑束到腰上,朝阮莫儒比了个请字姿势,带着阮家的几个下人一起出了闻香楼。
  他们走出百多步远后,闻香楼里面,像是有一根细线同时扯动,直立的九个人喉管喷血,一齐倒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阮莫儒只想着爱女的安危,把声誉之关隘忘了,聂远臻却没忘,皇家暗卫的冷血无情,在刚才那一刻分明地体现了。
  沈千山得讯说沈墨然受了重伤命在垂危,才想冲去医馆看视,阮莫儒与聂远臻到来。
  听说阮梨容在儿子手里,沈千山惊讶地大叫,倒不是装的,沈墨然可是冷若寒霜明确拒绝娶阮梨容的。
  想不到儿子面上拒绝,背地里行动这么迅速,沈千山暗暗高兴。
  传话之人兴许是传错了,定是儿子将阮梨容这个那个了,阮梨容寻死觅活受了伤。
  先拖得一拖,只要儿子把阮梨容弄得心甘情愿,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逆子,畜牲”沈千山破口大骂,义愤填膺,闭口不提儿子现在何处。
  他摆出这个姿态,阮莫儒那心中对沈墨然颇有好感,一时不便逼得太紧,只能听他叨念不绝骂着。
  “沈老爷子,请阮姑娘出来罢。”聂远臻冷冷地打断沈千山的骂语。
  “墨然不在府中,去向不明,世侄女亦不在府中,若不信,阮兄,你可以带着人搜查,小弟一定让人配合。”
  “这个”沈家也是一等一的门第,公然带人查搜?阮莫儒一时沉默。
  “阮伯伯”聂远臻把阮莫儒拉到一边,低声道:“阮伯伯,搜查。”
  “千山兄说沈墨然不在府里,应该就是不在府里。”女儿若真在府里,自己找上门来了,沈千山还是得卖他面子的。
  “阮姑娘在墨然手里,安危是不需担心的。”对沈墨然的品格,聂远臻亦信得过,他压低声音,“阮伯父,咱们”
  不是要搜找沈墨然与阮梨容,而是要找出去闻香阁找花月奴合作的那个人。
  “骗梨容害梨容的,是沈家的人?”阮莫儒瞳仁收缩,眼里闪过冷芒。
  “正是”聂远臻点了点头,聂梅贞因身体虚弱,深居简出,只到过阮家沈家,行事之人找上的那个若云,眉眼有三五分像聂梅贞,显然是认识聂梅贞的,要用一个假的聂梅贞引阮梨容到闻香楼。那人还能算准阮梨容这两日会到聂家送礼,在阮家到聂家必经之路上引诱,由此又可以肯定,这人认识聂梅贞又认识阮梨容。
  将这两个疑点确定,再联想到伤马事件,聂远臻已经肯定,谋划此事的,不是沈丽妍便是叶薇薇。
  “千山兄,恕小弟冒犯了。”
  “好说。”沈千山巴不得阮莫儒搜查,这边时间拖得越久,儿子就多了时间引诱说服阮梨容。
  “沈伯父,请闭府门,把所有男女下人集中到一起。”聂远臻突兀地开口。
  不过一个县太爷公子,还以为自己是父母官么?沈千山在心中不肖地嗤笑,见阮莫儒赞同,只得同意。
  “传话下去,所有人过来集中。”





☆、第二十回

  黑压压的一屋下人站定,明亮的灯光被遮了大半,聂远臻沉默着不发一言,只来回走动,背光的脸刚棱冷硬,一双深眸融着闪烁的碎光,带出摄人的寒芒。
  沈府的下人垂眼视地,在他来回走了三圈后,一齐失了色,面色苍白,有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有的双腿微微发抖。
  “还没到齐?”聂远臻站定。
  “还有谁还没来?”沈千山看向管家。
  “确是都来了。”沈府管家的脸颊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极快,却没躲过聂远臻的眼睛。
  聂远臻伸手,突地握住沈府管家的手腕,面色平淡无波,三个指头随意掐着,力道却大得那管家骨头发疼痛得弯腰。沈千山皱眉,正想出言抗议,聂远臻沉声道:“我这三指掐下去,你的手腕骨便会咔嚓一声折断。”
  “我说,没来齐,表小姐带来的奴才没过来。”管家的嗓子发着颤,“聂公子,他们是客人才”
  “带我过去。”
  “阮兄,不是要找墨然和令千金吗?这,这又为的什么?”看着聂远臻推拖着自己的管家走远,沈千山感到不对了。
  “千山兄稍安勿躁,聂公子想必自有他的道理。”阮莫儒緾住沈千山,不给他跟着去。
  听到院外纷沓而至的脚步声时,叶薇薇得意地笑了,手里的红麝串轻轻挥动,在灯光里透亮夺目,红得像血珠子。
  沈府管家过来传令所有下人到大厅集中,叶薇薇顿时明白,骗阮梨容到闻香阁一事泄漏了,她故意塞了一块碎银子过去,表示自已是客人,下人们跟着去了,自己这个主子会没脸。
  去闻香阁接洽的不是下人,而是化成男妆的她本人,听说聂远臻从下人里查,她故意拦着下人不让去,不过是想捉弄聂远臻,报惊马事件聂远臻拆穿她,害她折了一指之仇。
  想到聂远臻来了却找不到去闻香阁跟花月奴接洽的人,叶薇薇一阵快意。
  那日她找沈丽妍说出了要诱阮梨容到青楼,把阮梨容卖进青楼,沈丽妍连声叫好赞成,只是在执行上,两人却产生分岐。
  这事不能随便找一个人去办,只能是信任之人,从下人里找一个固然妥当,可事后若是败露,这人证就双手奉出去了。
  沈丽妍身材高挑,她提出沈丽妍扮男装去青楼接洽,若事败,要寻找的是男人可就找不出来了。
  不料沈丽妍不同意,她一时无计可施,晚上入睡时,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弄高个子亲自行事。
  男人的衣袍,还有垫了棉絮增高许多的靴子她都毁了,那一日洽谈时没有说话只给鸨妈看纸上写的字,纸条她带走烧了,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吧?
  叶薇薇寻思着,脚步声到门外了。
  “表小姐,聂公子有话要问表小姐。”沈府管家在门外禀道。
  “不就是要见服侍我的人吗?采英,你把人喊齐了给聂公子看看。”叶薇薇嗤笑了一声,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扭了扭身体看看镜子,抬步打算出去看聂远臻寻不到人时的失落面孔。
  叶薇薇才刚踏出房门,脖子一寒,聂远臻的软剑把她脖子整个卷住。“跟我到县衙去。”
  “聂公子,不是要看服侍表小姐的下人吗?”沈府管家懵了。
  “不需看,人证物证齐全,本公子方才说要看下人,不过是怕元凶逃了。”聂远臻一字一字道。本来要来捉人证的,叶薇薇的有侍无恐让他改变了计划,他决定用攻心计诈出实情。
  沈府管家听得莫名其妙,叶薇薇却腿软了,圆睁着双眼惊恐地看着聂远臻,随后大声闹骂起来。“聂远臻,你凭白无故,没有证据抓我,你以为你的知县父亲能一手遮天吗?”
  “证据就是你自己。”聂远臻面上却一丝动荡的表情亦没有,铁塔似的站着,手里的软剑却紧了又紧。
  什么证据就是自己,这是在胡扯,他拿不出证据。叶薇薇声嘶力竭大喊。“聂远臻,阮梨容陷身青楼与我何干,放开我。”
  中计曝露了,聂远臻暗喜,眉角动了动,讥嘲的眼神瞥了叶薇薇一眼,道:“人家指证的就是你,跟我走,上了公堂再与她对质去。”
  “你胡说,跟闻香楼鸨妈谈绑架阮梨容的不是我。”
  聂远臻笑了,没有声音,厚实的嘴唇微微启合,叶薇薇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却蓦地想到一句话。
  ——请君入瓮不打自招
  “你是故意做的套骗我?”叶薇薇目龇眼裂。
  聂远臻在沈千山不解惶恐的目送下拖着叶薇薇回县衙,阮莫儒眼里有疑问,聂远臻示意他别问。
  聂德和上安州叙职尚未回来,聂远臻正想录下叶薇薇的口供,差役来报:“公子,阮姑娘派人来找公子。”
  太好了!虽然知阮梨容跟沈墨然在一起不会有事,听得她平安回府了,聂远臻和阮莫儒还是长舒出一口气。聂远臻不录口供了,命差役把叶薇薇下进大牢里,陪着阮莫儒急往阮府赶。
  “梨容,你没事吧?”阮莫儒拉住飞奔迎出来的阮梨容,借着大门上灯笼的淡色光晕上下察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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