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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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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这些,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

  “灵儿,你怎么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变。你怎么了?”他似乎感到了我心中的疼痛,急忙柔声安慰。 

  “没什么,只是觉得,一定有某一个瞬间,上官飞燕是爱你的,全心全意的爱。”

  花满楼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背,抱得更紧。

  我们就这样静静相拥,好希望一直这样,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第二十一章 为有源头活水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找回了自己应有的意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任自己在一个男子的怀中?心中掠过一阵惶恐,我这是怎么了,绝不可以就此陷下去,绝不!

  似乎感觉到我的心乱如麻,他轻轻放开我,退后一步,道:“灵儿,你听到了吗?”

  “什么?”我不解。

  “水声。”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成竹在胸。

  “水声?”我沉吟,“你是说……对,我掉到水中的时候也感觉到这水很清冽。”

  “问渠那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我的语气中流露出欣喜。知道自己有办法出去,总是一件快乐的事。有水声而且水清,说明为活水;既为活水,那么一定有入水口和出水口,只是不知开口大小能否容人通过。

  他解下自己的中衣,把它与我的外衫一起递给我,道:“我先去探查一番,去去就回。照顾好自己。”

  思及这冰冷刺骨的潭水,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担心与不安漫过心头。他的内力,能够承受如此寒冷吗?但这是唯一的脱困方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整理了一下思绪,望着他的眼睛,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一切小心。”我已经尽力控制情绪,可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中还是带了极轻极微的颤动,这是我吗,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我吗,这还是那个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我吗?

  他微笑着,安然淡定:“放心。”

  似乎只是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我的心缓缓落下。我,应该信任他吧,是只信任他的能力,还是,整个人?

  我望着他,看着他纵身跳入水中,激起不大的水花。我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那一泓清水,直到那縠纹细了,淡了,平了,再无半点痕迹。

  等待。

  漫长的等待。

  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但此刻,似乎每一刹那都有一生一世的漫长,一念浮生,一瞬万年。实在太过漫长,长得让我想要不顾那彻骨的寒冷,跳入水中,追寻他的踪迹。

  更何况,早已不知滑过几度须臾。

  不知道有多久,完全失去时间的概念,仿佛灵魂离开了躯壳,再也找不到归宿。直到——

  随着涌起的波纹,他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下一刻,我知道自己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冲上前去,想要紧紧抱住他,自此不再放开。不过我停住了,在他的面前,生生扼住自己的脚步。七年来的修习训练帮了我,让我控制住了险些脱缰的心情。我只是递上了他的中衣和自己的丝帕,问:“你还好吗?”千言万语,之前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焦虑,在这四字之后,尽了。

  “放心,我有武功在身,没事的。”他微笑,气度如华。

  “是啊,你那么高的武功,自然不会有事,我一直很放心。”我微微低头,心中忽有些自嘲,又有些失望——竟不敢看着他说吗?精华内敛不露声色的本领,看来还是需要修炼啊。又道:“发现什么了吗?”

  “是,找到出口了。灵儿,你要忍耐一下,我会封闭你的气穴,带你游出去。不要怕,有我在身边,不会冷的。”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他看不见,于是道:“好。”

  “准备好了吗?”

  “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到颈上指风拂过,我的廉泉、水突、气舍三处穴位已被点住。他揽了我的腰,忽觉自己心跳加快,双颊发烫,回神时我们已跃入水中。水依然是冰凉的,让我瞬间头脑无比清醒,但我却能感到腰间有阵阵温暖的内力传入体内,温和绵长,竟让我不觉得如何寒冷。有夜明珠在手,在水下依然能看到五丈之内的东西,他带我进入那个可容两人通过的入水口,四壁光滑,显然经过雕凿,出口上方还有打开的铁栅栏,尚可看出其上的锁钥机关,依旧光亮如新,毫无锈迹。溯流而上,虽然多带了一个人,他的游速仍是极快,不多时便见到了光亮,不是夜明珠莹莹的光芒,而是阳光透过水洒下的晶莹剔透的明艳。

  终于浮出水面,花满楼解了我的穴道。我深吸了一口空气,清新自然,蕴着花香与木叶的芬芳。抬头,竟是一处幽谷深涧,夹岸寒树,轩邈荫蔽,树影驳杂,泉水激石,如鸣环珮,鸟鸣婉转,啁啾不已。只是这水比一般山中溪水要冷得多。被他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了岸,休息片时,我们便一起拾了些干柴,在二人中间生起了火,湿了的衣服支在中间,挡住对方的视线。

  良久不语。我默默拨动着火苗,忽然道:“你和陆小凤、西门吹雪谁最厉害?”

  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好管闲事和聪明绝顶都是名满天下,西门庄主人称剑神,用剑堪称天下第一。”

  “这么说,你是最不厉害的喽?”我笑道。

  “正是。”他温和的声音告诉我此刻他一定在淡然微笑。

  “只怕不然吧。他们一个争强好胜,一个锋芒过露,是以世人皆知其武功高强,难与争锋。倒是你,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与世无争,只怕才是最厉害的。”

  “我只是喜欢侍弄花草而已。”他的语气依旧淡定从容,“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你看人看事都很透彻,就像你一进山的时候便知前面有圈套,不是吗?”

  “灵儿,我……”

  我打断他道:“我明白,你感觉到了有人发现了我们,而且那人是刻意等着我们的,所以你猜到陆小凤和朱停有难了。但当时除了前进没有更好的办法,若让我独自折返会将我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两个人一起离开又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你也很想探清对方底细,知道陆小凤他们现在到底如何了。而且你相信陆小凤的能力,必然会给你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或者暗示帮助的”

  他一叹,那么轻,却藏了多少心疼和歉疚:“只是连累了你。”

  “不,是我成了你的累赘才是。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此。”我停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

  “什么?”

  “朱停是无辜的。”

  “何以见得?”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想必也早已看出我要说的了。

  不过既然他问起,那我便不妨说一下:“那暗牢明显十多年前修筑的,应当出自朱停之手。鲁班神斧门的嫡传弟子,天下第一能工巧匠,怎么可能不关水闸,在自己造的水牢中给敌人留个无遮无拦的出口?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被迫告诉抓我们的人水牢机关的时候,一并把打开水闸的机关说了出来,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

  “说的不错。”他柔声道,“衣服干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

  我取下自己的衣服穿好,转过身,脸微微发烫。待他收拾停当,回身一顾,竟发现他的脸上也着了淡淡的红晕,不禁低头,不再看他。我们拆了支架,挑灭了火,拔了些杂草盖了余烬,以免被人发现。

  随他行了一段路程,看他拨开齐腰的草木为我开路,心中一片温暖。

  天色已渐渐暗了,他在一棵古松下停下,回身道:“灵儿,我要去木鸢山庄一趟,尽量快去快回。你在这里要自己小心,尽量不要露出夜明珠的光。我会把你带到树上,以避山间野兽。”

  我低头不语。我知道,他虽然宽和平易,但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不管是如何危险。许久,我抬头道:“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万事小心。”

  “好。”他微笑,温润如玉,没有焦距眼中似乎荡漾着幸福的波光。他揽住我的腰,提气而起,眨眼间,已将我稳稳放在树上。待我在一根极粗的树枝上坐稳,他才抽开手,道:“我走了。”

  我点点头——不知他有没有看到,望着他的身影穿过树丛,消失在暮色之中。心中默默祈祷——愿君平安。

  新月如钩,散着冷冷的光辉,在浓云之后隐秘的潜伏着。不禁自嘲地一笑,何曾想到,自己也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心念系一人,忧来其如何。

  一阵疾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夜色浓重,黑色的笼罩似乎可以让人窒息。四周树木已看不出绿色,粗大的枝丫此刻在黑暗中*裸地摇动着,发出阵阵的怪啸。仿佛一群又高又瘦的魈魅,在我周围疯狂地舞蹈,欢嚣着赶去参加一场死亡的盛宴。

  忽然听到我的左上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如鹘鸟磔磔,又如幽冥之鬼狂哭惨笑。我瞬间抬首右望,全神戒备。刚一转过头,同样的声音又在右下方响起。再回首,凄厉之音又从所倚树后传来……如此瞬间转换多次,时而仿佛只在咫尺,时而如同远在天涯,却无一遗漏的传入我的耳中,刺激着我的鼓膜,在周身的每一根神经上跳动。那声音直激起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仿佛在试探着听者心理承受的极限……

第二十二章 蔷薇花委故山深
那声音凄厉恐怖异常,只怕听到的人没有不汗毛直竖、浑身冷战的。

  但,有一个人不会。她的名字,叫云清寒。

  当第三声拐角从我的后方传来时,我已不再回头关注。只是淡然地目视前方,神态安然自若,嘴角噙着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似乎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任他花开花落,风声鹤唳。

  许久,实在无聊,便拿出夜明珠,轻轻摩挲,细细把玩,一道道地数着上面的纹路。

  不知道寻常人能承受多久如许煎熬,我撑到了第七十九声。但其实,就是这样继续下去,我也会无动于衷。

  因为,准确的说,是发出怪啸的人撑到了第七十九声。当我要数第八十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脑袋出现在了我面前不足三尺的地方。那是一个老头的脑袋,从上向下倒挂着,脸上的皱纹一道摞着一道,似乎每一道缝隙中都有岁月留下的尘垢,黑黄的脸色、微弓的腰背昭示着他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但我知道,他不是,因为他的一双小小的眼睛中闪烁的尽是狡黠,眯着眼,目光留在我的脸上。我依然是之前的神情,完全没有显现出一丝惊讶或是恐慌,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玩赏手中夜明珠。

  眼睛的余光看到他两颗黑亮的眼珠一转,便一个翻身,我似乎感觉胳膊被人抓住,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稳稳落到了地上。

  那老头站在我面前,穿着件灰不溜丢的粗布衣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盖着膝盖,脚上白布袜、灰布鞋。他有些好奇地打量了我一下,问道:“你不害怕?”

  我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不怕。”

  “你不怕我是鬼?” 他的笑容有些玩味。

  我嘴角微勾道:“那你得考虑一下要不要被我吓跑。”

  “鬼应该怕你?”

  “应该。”

  “为什么?”

  “因为我不怕鬼。”其实世间万物即是如此,你不怕他,他便怕你。勇者无惧,无欲则刚。什么都不怕的人才最可怕。

  “你不怕我是来抓你的人?” 

  “你不是。”我的语气依旧淡漠,分明是在陈述一个毫无悬念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

  我轻笑一声道:“你不觉得打晕一个人比吓晕一个人省事的多吗?”

  他哈哈一笑,轻巧地绕着我走了一圈,边走边说:“有意思,有意思。”

  随即又在我面前站定,狡黠地一笑,道:“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我故意略微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个问题可有些难度啊,那么费心思的问题……猜对了有什么奖励吗?”

  他双掌一拍,眉飞色舞道:“当然有,你要是猜得对,随便让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

  “当真?”

  “当真!”

  “那我可猜了。”我右手轻轻托腮,继续道,“善于易容,轻功绝佳,而且无聊到如此程度,还要认识陆小凤,除了那只整天受陆小鸡气的司空猴子实在不做第二人想。”

  他一下跳得老高,忿忿道:“谁说我整天受陆小鸡的气!每次打赌都是我赢,下次我要让那只小鸡十天之内抓八百九十一条蚯蚓!”

  他随即又露出一丝笑意,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易容了?”

  我嘴角轻轻一勾道:“偷王之王的易容术实在高明,在下可看不出来,不过一个小老头有这样你一双眼睛似乎不太正常吧。”

  他摇着头,装模作样的叹着气道:“真没意思,一眼就被你识破了。”

  我不禁一笑,若不是刚才司空摘星故意露出破绽,只怕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未必认得出这鼎鼎大名的偷王之王。

  他摆出了一副苦相道:“百花楼上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盆厉害的美人花,害得我上来就输了一场赌,还得帮你做三件事。”

  “在下不过是一株山间野客,哪登得百花楼的大雅之堂?”我淡淡一笑道。

  “野客?”他的眼珠转了几转,疑惑地看着我。

  “蔷薇多生深山溪涧,郊野间不许人种植呵护,自可生长,故文人多称之‘野客’。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我随即学着他的样子玩味地笑道,“堂堂偷王之王莫非没偷过字画,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神色一窘道:“我只偷有意思的东西,才不拿那些酸秀才的玩意儿。读过几本破书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一笑道:“原来会点轻功就很值得神气啊。”

  此刻司空摘星的脸色就好像把刚要吃的三个馒头一起噎进了嘴里,堵得完全说不出话。

  我不禁暗自一笑,云清寒何曾是盏省油的灯啊。

  “你见过陆小凤了?”我转换了话题,总不能让偷王之王太过窘迫。

  “就是陆小鸡让我来找你和花满楼的,嘿嘿,等这次事了他得去抓七百六十三条蚯蚓。”

  “看来你对蚯蚓有特殊的爱好。”

  “我只对看他挖蚯蚓有特殊的爱好。”他嘿嘿一笑,又道,“花满楼去了木鸢山庄?”

  “是。”

  “那只小公鸡中了毒。”

  “我知道。”我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

  “你知道?”

  “是。”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能猜得出是什么毒?”

  “我若说对了你得再帮我做一件事。”

  “好,一言为定。”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是连这个都猜得出来,那我就活见鬼了。

  “夙夜昙。”我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平静地说道。

  司空摘星一定在对自己说活见鬼了,至少他的眼睛告诉我,我是一个很可怕的鬼,而且还是个很可怕的女鬼。

  现在他又被馒头噎着了,而且是很大的一个馒头。

  我淡淡道:“只怕这个世上能让陆小凤着了道的毒不会再有第三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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