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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劳工-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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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道中间的底上在这个地方全是卵石,水很少。那块巨石在溅湿吉里雅特的浪花发出的啪啪响声中,躺在狭道的平行的两块大岩石中间,形成一道横墙,就像连接两面峭壁的连词符。它的两端碰到了岩石。它稍许太长了一些。它的顶是松软的岩石,在掉进来的时候跌碎了。这次跌落的结果是出现了一条奇特的死巷,今天人们还能够看到它。在这道石墙后面的水几乎是始终平静的。
这是一个无法征服的壁垒,比夹在两座多佛尔礁中间的“杜兰德号”船头的护板还牢固。
这道小坝出现得正及时。
大海的进攻在继续着。波浪一直固执地钉住障碍物不放。受到损伤的第一道栅栏开始破裂了。防波堤上突破一个眼都是严重的灾祸。小洞扩大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没有办法在原来地方修补。巨浪会把干活的人卷走的。
一阵闪电照亮了礁石,让吉里雅特看到了防波堤被损害的场面,弯曲的梁,在风里飘动的一段段绳子和链条,在那个设备中心的一条裂缝。第二道栅栏丝毫没有损坏。
吉里雅特用力丢到防波堤后面狭道里的那块大石头是障碍物中最牢固的部分,可是也有一个缺点,它大低了。海浪不能冲破它,却能够越过它。
要把它加高那可想也不用想。只有一堆堆岩石才能用来叠在这个石头小坝上面,但是怎样敲下它们,怎样拉它们,怎样抬起它们,怎样叠它们,怎样固定它们?木料能加上去,岩石是无法加上去的。
吉里雅特不是恩刻拉多斯①。
① 是史前期遗下的。
① 见本书第284 页注④。
这个小小的花岗岩的地峡不够高,使得吉里雅特很担心。
这个缺点很快就使人感觉到了。狂风一直没有停止过袭击防波堤。
它不仅猛刮不止,而且仿佛是一心要把防波堤吹垮。在这个摇动得利害的木架上能听到一种践踏声。
忽然,一段舱口围板离开了那脱节的框架,跳到第二道栅栏外面,又在横躺的岩石上飞过,落到狭道里,被水卷住,带进弯弯曲曲的小巷。吉里雅特看着它消失。那段梁将要撞到小帆船上。幸好礁石里面的水,四面都给围住了,没有受到外面的骚乱多少影响。波浪不大,撞击不会太凶猛。再说,吉里雅特也没有时间关心这件事故,如果说这是事故的话。所有的危险同时出现,暴风雨在集中攻击脆弱的一点,大祸即将临头。
有一个片刻,黑暗特别浓,闪电停止了,这是预示不祥的互相串通的表现。乌云和海浪合在一起了。响起了一下低沉的声音。
在这下声音过后接着是一阵撞击声。
吉里雅特伸出头去。做为小坝的第一道防线的栅栏已经被打穿了,可以看到梁的末梢在波浪中跳。海水在利用第一道防波堤来打开第二道防波堤的缺口。
吉里雅特感受到的正和一个看到自己的先头部队被赶回来的将军感受到的一样。
第二排的梁顶住了冲击。后面的框架捆得很结实,撑得很牢。但是断了的栅栏很沉重,它受波浪的任意摆布,被冲远,接着又被拉回,捆绑它的绳子链子还在,所以它没有给冲成碎片,保持着完整。吉里雅特原来给了它一些特点,让它成为防御设施,结果却使它变成一样极好的破坏工具,盾牌变成了大头棒。还有,它身上全是裂缝,处处都露出搁栅的头,好像长满了利齿和尖铁。没有比这更可怕、更适合暴风雨使用的会造成挫伤的武器它是发射物,大海是弹射器。
攻击接连不断,带着一种悲惨的规律性。吉里雅特在他亲自紧闭的这道门后面沉思着,听着要进来的死神敲门的声音。
他伤心地想着,如果没有这根“杜兰德号”的不幸被破船拉住的烟囱,就在这时候,甚至从早上起,他已经回到了格恩西岛,带着平安无恙的小帆船和救出来的机器到了港口里。
令人担心的事出现了。破门行动成功了。这好像是嘶哑的喘气声。防波堤的所有木料,混在一起的、碎掉的两个框架,在旋转的巨浪中,同时冲向石坝,就像一团乱云扑向一座山那样,到了石坝才停了下来。它们只成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梁都变了形,如同荆棘似的,海浪可以穿过,不过会给化成水沫。这座被征服的壁垒在灭亡前仍然那样英勇。大海打碎了它,它现在也在击碎海水。它虽然翻倒了,可是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有效。拦住它通行的岩石,可以说是不会后退的障碍物,将它牢牢挡住。我们说过,狭道在这个地方特别窄,获胜的狂风把整个防波堤驱赶到这个狭窄的过道里,将它搞乱,捣碎。推力是那样猛,将碎掉的东西堆起来,又使它们的裂口彼此插住,这样,这些毁掉的东西竟组成了巨大的抗击的力量,被摧毁后,又变得不可动摇。只有几根木头离开,海浪把它们打散了。有一根木头就在吉里雅特身边的空中飞过去。他因此觉得自己的额头前面刮过一阵风。
但是,一些暴风雨中的大浪按着不会改变的周期性又回来了。这些大浪跃过毁坏了的防波堤,又落进那条狭道里,尽管小巷弯弯曲曲,还是搅乱了那儿的水。狭道里的波浪开始不祥地摇动。海浪暗暗亲吻岩礁的声音越来越响。
此刻,怎样才能阻挡这样的骚乱不安,不给它到达小帆船那儿呢?
用不了许多时间,这一阵阵大风就会把这里面的水吹得像暴风雨中的滔天恶浪,小帆船将会被撞破,机器将会沉没。
吉里雅特想着想着,不禁全身发抖。
不过他并没有张皇失措。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这个人的。
现在飓风找到了突破口,它疯狂地猛冲进狭道的两壁中间。
忽然,在吉里雅特身后较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爆裂声,在狭道里持续了一会儿。这声音比他以前听见过的任何声音都可怕。
是小帆船那边发出来的。
那边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了。
吉里雅特连忙跑过去。
从他站的东边的狭道,因为小巷曲折,他无法看到小帆船。他走到最后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等待闪电出现。
闪电来了,给他照亮了眼前的局面。
吹到西边的狭道里的一阵风回击了进入东边的狭道里的一阵巨浪。
灾难开始了。
小帆船没有受到明显的损坏,依旧停泊在那儿,它没有让暴风雨得手,可是“杜兰德号”的骨架却遭了难。
这条毁掉的船在这样的暴风雨里露出了相当大的表面,完全在水面上的空中袒露着。吉里雅特为了要取出机器而在上面开的洞使船壳变得不牢了。龙骨的梁已经割断。这副骨架有一根断掉的脊柱。
飓风在它上面刮过去。
用不着更多的外力了。甲板上的护板就像一本打开的书那样折叠了起来。分割完成了。就是这种破裂的声音,穿过暴风雨,送到吉里雅特的耳朵里。
他走近以后看见的损伤几乎是无法补救了。
他切开的方口子成了一个伤口。风使得这个伤口变成一个裂口。这个横向的裂口把破船分成了两半。靠近小帆船的后面的一部分,牢牢地嵌在虎钳似的岩礁中间。面对着吉里雅特的前面的一部分悬在半空。一个裂口,只要保持那个样子,就是一个铰链。这块东西在它的裂口上摆动,好像在铰链上摆动一样。风摇晃着它,发出很可怕的声音。
幸好小帆船不在下面了。
但是这样的摆动却摇动了依旧牢牢地嵌在两座多佛尔礁中间的另一半船壳,从摇动到落下是用不了多久的。在大风不停地猛吹下,已经脱开的部分可能突然把几乎碰到小帆船的另一部分拉下来,于是,小帆船和机器在落下去后便会全被大海吞没。
吉里雅特看见了这一切。
这是一场灾难。
怎样避免它发生呢?
吉里雅特是那种能从危险中找到解救办法的人。他沉思了片刻。
吉里雅特向他的武器库走去,拿出了斧头。
锤子已经发挥了许多作用,现在该轮到斧头了。
接着,吉里雅特登上那条破船。他在还没有弯曲的护板上站稳,在两座多佛尔礁中间的悬崖上面弯下身子,开始砍下断掉的梁,再砍下那些还留在下垂的船壳上的木板。
把破船的两部分完全分开,使依然坚固的一半摆脱出来,将给风吹坏的那部分扔到海里,让暴风雨去享有,这就是他要干的活。这些活不仅艰巨,而且十分危险。船壳下垂的部分,被风和它本身的重量拉着,只有几个地方还连着。整只破船就像一块记事板①,其中一半脱落的一块板敲打着另一块板。只有五六根船肋骨,虽然已经弯曲和裂开,但是没有断,还很牢固。猛烈的北风来回吹着,每吹一次,它们的裂口就发出裂开的声音,变宽起来。斧子只是对风助一臂之力。这一点点的联系,使得这件活方便得多,可是也带来了危险。在吉里雅特的脚下什么都可能一起陷塌。
暴风雨猖狂到了极点。它不只是可怕,而且变得十分恐怖。激荡的海水冲到天空。乌云直到这时一直是至高无上,仿佛为所欲为似的,它冲击一切,使波涛发怒,同时自身却保持着难以形容的阴险的清醒。下面是疯狂,上面是愤怒。天空在吹气,海洋只是泡沫。风的威力就是从这儿来的。飓风是守护神。它自己的恐惧产生的极度兴奋使它也慌乱了。它仅仅成了旋风。这是盲目产生了黑夜。在暴风雨中有失常的片刻,对天空说,像是有什么东西冲上大脑似的。望不到顶的天空不知道如何是好,犹犹豫豫地打着雷。真是太吓人了。这是可怕的时刻。礁石的颤动到了最剧烈的程度。任何暴风雨都有一个神秘的方向,而在此刻,它却失去了方向。这是暴风雨的危险之处。正在此刻,托马斯·富勒①说过:“风是一个躁狂型的疯子②。”就是在此刻,暴风雨里不断产生出电,皮廷顿将它叫做“电光的瀑布”。正在此刻,在最浓黑的乌云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为了侦察宇宙的惊恐,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圈,西班牙的老水手叫它“暴风雨的眼睛,el ojo de tempestad③”。这只令人悲伤的眼睛正朝着吉里雅特望。
吉里雅特在他那一方面也望着乌云。这时他抬着头。他每砍一下斧头,就傲慢地直起身子。他因为太失望,或许好像是太失望,所以始终是这样骄傲。他会绝望吗?不会。面对海洋最利害的发怒,他既勇敢,又谨慎。他的脚只站在破船上的那些牢固的地方。他在冒险,同时也处处小心。他自己的决心也达到了顶点。他的精力增加了十倍。他被自己无畏的精神激起了满腔热情。他一斧一斧地砍着,那声音仿佛是在挑战。他好像得到了暴风雨所失去的清醒。这是十分感人的搏斗。一方是力量无穷,另一方是不会疲倦,谁都不肯放过对方。可怕的乌云在广阔的天空形成了一个个戈耳工①的面具。一切可能有的恫吓手段都出现了。
① 这里指的是古罗马的一种可折合的双连板,折合面涂蜡,可用尖物在蜡上写字。
① 托马斯·富勒,据本书原版本注,是一名老水手。
② 以病态的情绪高涨、言语和动作增加为主要症状。
③ 西班牙语,意为:暴风雨的眼睛。
① 戈耳工,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面貌可怕,人见之即会变成石头。
雨从海浪中来,浪花从云中来,风的幽灵在弯腰,大气的种种面貌被染成红色,又失去光彩,在这些现象消失以后,黑暗变得更加可怖,这时只有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的急流。全都佛腾了。许多黑影溢到了外面。带着冰雹、扯碎的、灰白色的积云,好似染上一种发狂地旋转不停的毛病。在空中,响着像筛子筛干豌豆的声音,伏打②观察过的逆向电流,在云和云之间玩着闪电打雷的游戏。一直响个不停的雷声令人恐惧,电光闪得离吉里雅特那样近,就在他身旁。深渊似的大海仿佛也大为震惊。他在摇晃的“杜兰德号”上走来走去,使得甲板在他的脚下抖动。他手拿斧头,又敲又削,又砍又劈,电光照得他面色苍白,他头发蓬乱,赤着双脚,衣衫褴褛,脸上全是海浪的泡沫,在这个雷声不断的脏地方他显得非常高大。
只有机智才能对抗暴力。机智是吉里雅特的特长。他要使所有脱节的残骸一起落下来。因此,他只扩大那些连接处的裂口,但是不完全砍断它们,留下少许细小的地方支撑住其余部分。忽然他停住了手,把斧头举得高高的。动作恰到好处。整个一大块脱落了。
破船的这一半骨架沉到两座多佛尔礁中间,在吉里雅特脚下。他站在另外一半船身上,俯身朝下看。那块骨架垂直地沉进水里,将岩礁全溅满了水,还没有沉到海底,就在一个狭窄处给卡住了。这样,它有相当一部分露在水面上,高出海浪十二多尺。直立的船护板成了两座多佛尔礁之间的墙。因为从旁边丢进狭道里的岩石稍稍高一些,仅仅只能让流动的水沫在两端透过。它成了吉里雅特在这个大海的通道里临时做成的抵挡暴风雨的第五道路障。
瞎了眼的暴风雨为了完成这道最后的路障出了大力。
幸运的是狭道的两边岩壁靠得很紧,挡住了这个障碍物掉到海底去。这使得它有一定的高度,而且海水可以从障碍物的下面过去,这样便减少了海浪的力量。在下面流过的就不会从上面跳过去。这一点,在一定程度上,正是浮动的防波堤的奥秘。
以后,任凭乌云怎样逞凶吧,一点儿也不用为小帆船和机器担心了。在它们周围的海水不会再动荡了。西面有多佛尔礁的栅栏掩护,东面有新的障碍物保护,在这当中,任何大风大浪都到不了它们身边。
吉里雅特因祸为福。乌云居然帮助了他。
这件事情完成以后,他从积着雨水的水坑里用手心舀起一点水喝,
然后对乌云说:“你这个笨蛋!”
这是一种带着嘲弄味道的喜悦,因为智力在作战的时候证实了发疯似的威力竟是愚蠢透顶,反而帮了对方的忙。吉里雅特感到有这样的辱骂他的敌人的需要,这可是一种风格古老的需要,起源于荷马史诗中的那些英雄①。
② 伏打(1745—1827),意大利物理学家。
① 指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的英雄。
吉里雅特向下走到小帆船上,利用闪电仔细检查它。这正是可怜的小船要救助的时候。在前面一段时间里,它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开始渐渐弯曲起来。吉里雅特粗略地看了一眼,还没有看到有什么损坏的地方。可是它肯定受到过猛烈的撞击。海浪一平静下来,船身又重新直立起来了。锚下得很牢。至于机器,它的四条链子令人满意地一直紧紧拉着它。
吉里雅特检查结束了,这时候有一样白色的东西从他身边飞过,然后在黑暗中消失。这是一只海鸥。
在暴风雨中,没有比看到这样的现象更高兴的了。飞鸟来临,是因为暴风雨离开了。
雷声更响了,这是另一个好征兆。
暴风雨的最强的暴力瓦解了自身。所有的水手都知道,最后的考验是严峻的,但是时间很短。雷声过于频繁,预示暴风雨将结束了。
雨突然停了。只有乌云里还响着不均匀的隆隆雷声。狂风暴雨停息,好像一块木板落到了地上。聚在一起的云散开了。一长条的明亮的天从黑暗中露出来。吉里雅特惊呆了,天已经大亮暴风雨持续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曾经带来暴风雨的风,又带走了它。充塞在天边的黑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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